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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123.第一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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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文明就要回来了,这是一场关乎她能不能获得新生的硬仗,万一杨氏再在背后捅她一刀,腹背受敌,她未必能像这一次这么幸运。

    “我进去看看杨氏。”傅天意看了一眼傅芷璇阴沉沉的脸色,抓抓头,颓废地站了起来。

    其实杨氏早醒了,听到脚步声, 一看是傅天意, 双手立即搭在腹部, 水眸盈光,柔柔地唤道:“夫君,你可一定要救我们孩儿。”

    傅天意按住额头, 不耐烦地说:“行了,这里没外人,你不用再装腔作势。”夫妻这么多年,谁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德行。

    杨氏攥紧被子, 收起了泪, 瞧了一眼门口,低声问道:“你妹子呢?她松口了吗?”

    “没有, 在堂屋里。”傅天意抬起头,恨恨地盯着她, “我说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就因为阿璇不肯卖粮给你妹夫, 你就让人去挑唆流民抢她的粮。杨一梅,你的心肠也太毒了,那可是我的亲妹子。”

    有了护身符,杨氏有恃无恐,嘴一扁,冷嘲热讽:“你当人家是亲妹子,人家可没当你是亲大哥,她发了那么大一笔横财,也没请你喝一口汤,你护着她有用吗?”

    傅天意语结,生气地一拂袖:“我一个大男人可不靠女人吃饭。”

    杨氏嘴一翘,似是要把这些年的不满全发泄出来:“不靠女人吃饭?那你靠谁吃饭?都快三十的人了,文不成,武不就,一天到晚呼朋引伴,吃喝玩乐,附庸风雅,装得一副风流名士样,结果胸无点墨,花了那么多银子,考了这么多年,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我真是瞎了眼才嫁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男人,若非你不思进取,我犯得着扣扣索索,到处搜刮银子。”

    “你,你……”傅天意气得脸色发青,扬起手,几次都要落到杨氏身上。

    杨氏也不怯,她昂起头,挺起平坦的小腹:“你打啊,你打,打死我们娘俩算了,我们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傅天意性子本就不好,被她这么一激,顿时忘记了大夫的嘱托,蒲扇一样的巴掌重重地挥了过去。

    “住手,住手,天意,你做什么,她还怀着孩子。”听到响动而来的辛氏连忙拦住了傅天意。

    她瞅了一眼满脸讥诮刻薄的儿媳妇,不耐地劝道:“你也少说两句。”

    但杨氏今儿个似乎是豁出去了,她倔强地抬起头,恨恨地盯着傅天意:“谁不想过好日子?谁想一个铜子掰成两半花,可这个家里,每年就那么点收入,你要读书,笔墨纸砚都要用好的,三个小姑子出嫁,每次都要掏光家里的银子,一个比一个花钱,家里一点结余都没有。等过几年公爹的差事也没了,一家人都靠那点田租过活?我的家汶长大了,该启蒙了,思雨两姐妹,过几年也该说亲事了,这哪一样不要银子?你这当爹的,都做过什么?几十岁的人了,往家里弄回过一个子儿吗?”

    这话说得傅天意面红耳赤,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站在门口的傅松源听了,长长的叹了口气。

    傅芷璇抬脚踏了进去,了然地说:“你是介怀出嫁时父亲给我的那一百两银子吧!”

    同是出嫁女,杨氏对大姐就没那么大的怨言和恨意。

    既已说破,杨氏索性破罐子破摔:“没错,一百两,那可是家里好几年的收成,公爹对你可真是大方。”

    闻言,傅松源先是愕然,转而瞥了妻子一样,看到她目光中的错愕和后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的妻子性子软,没什么心眼,媳妇又精明,几句话就把她的底给套了出来。

    傅松源怎么也没想到祸根竟出在七年前的那一百两银子身上。他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那张一百两的银票,重重地拍到桌子上,声音苍老了十岁:“这是你妹子给我的,让我留着家里急用。”

    看着这一百两,杨氏愣住了,她忽然不敢看傅芷璇的眼睛。

    傅松源闭上眼,沉重地说:“分家吧,我和你母亲带着芷兰搬出去住,那二十多亩田分给你们,是租是卖都随你们,你们好自为之。”

    傅天意听了急了,连忙说:“爹,我们错了,以后你说什么我们都听你的,你别分家。”

    从没听说过哪家只有一个儿子还要分家的,传出去,他这一辈子都不用做人了。

    杨氏也慌了,丈夫是个不成器的,家里就靠公爹支撑,要没了公爹压制,丈夫哪天出去一冲动,把田和房子卖了都可能,以后他们娘几个可怎么活。而且传出去,他们一家的名声都臭了,她自己不打紧,她的几个儿女以后可还要说亲,哪个好人家愿意跟这种家庭结亲。

    “爹,儿媳错了,是儿媳错了,以后儿媳再也不敢了。”

    傅松源没理会儿子和儿媳的劝说,折身,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外走去。

    杨氏见了,慌了神,她看向傅芷璇:“阿璇,你劝劝公爹吧,他最疼你,你劝他,他一定听你的。”

    见傅芷璇没动,杨氏咬住下唇,眼一闭,狠下心道:“其实,其实我也是受人指使。”

    傅芷璇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杨氏。

    傅松源也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儿媳妇。

    傅天意更是像找到了救星一样,拽着杨氏的袖子:“怎么回事?你快说,究竟是何人想害我们,是不是裘旺?”

    杨氏垂下头,抿嘴摇头:“不是,是季四嫂子。”

    原来杨氏有个手帕交赖氏也嫁进了季家,不过跟季文明他们这一支已经出五服了,只能算是同一宗。因为她嫁的丈夫在家排行老四,所以人称季四嫂子。

    两人嫁人后,也偶有来往,半个月前,杨氏回娘家,恰好遇上赖氏也回娘家。两人凑在一起聊了一会儿,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傅芷璇头上,赖氏言语中颇多妒忌不屑之意,这倒是跟杨氏不谋而合。

    说着说着,这赖氏很是气愤,嫌傅芷璇抢了她的风头,气愤地掏出了十两银子,要杨氏这个当嫂子的想办法给傅芷璇一个好看。而且允诺,事成之后,再给她十两银子。

    杨氏被白花花的银子迷花了眼。她倒是想拿嫂子的架子给傅芷璇看,可傅芷璇一个出嫁的小姑,又不跟她在一个锅里吃饭,她能奈傅芷璇何。

    最后她干脆把这事托付给了人脉广的妹夫裘旺。

    裘旺上回买粮不成,还碰了一鼻子的灰,心里正不爽,现在有人送银子上门让他教训傅芷璇一顿,他焉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一条毒计。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死寂的难民营像是突然活了过来一般。无数衣着褴褛的难民从低矮的窝棚里钻出来,撞撞跌跌地往施粥的方向跑去。

    傅芷璇哆哆嗦嗦地伸出被冻得没有知觉的手指,抓住旁边那根断了一截的木头桩子,借力站了起来。

    她紧了紧身上露出黄色棉絮的破棉袄,跟在拥挤的人潮后面,往施粥的方向走去。

    施粥的队伍排得老长,天上大雪飞扬,寒风刺骨,冻得人睁不开眼。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轮到了傅芷璇,她咬住下唇递上了缺了一角的旧瓷碗。

    “不好意思,今天的粥施完了。”施粥的伙计用汤勺拍打着空荡荡的木桶,脸上露出抱歉的神情。

    傅芷璇握住碗的手一颤,差点掉到地上。

    见她脸色苍白,嘴唇发青,双腿打颤,一副随时都可能晕倒的模样,伙计心有不忍,指着不远处的另外一支队伍说:“去那边吧,季家还在施粥,听说他们家将军夫人前两天生了个大胖小子,季家老夫人为了给这大孙子祈福,决定连施九天的粥,数量不限,保证每个人都能分一碗。”

    旁边一人插嘴道:“季将军先前的那位夫人,七年都没生一个孩子,也难怪老夫人这么高兴。”

    “这季老夫人是个仁慈的,据说还一直待先前的媳妇儿如亲女,若不是她善妒,都不会允许季将军休了她。”

    “啧啧,七年无所出,这样不下蛋的鸡,别说季将军那样的人家,就是咱们平头百姓也早就休妻了。这季家还真是厚道,难怪出手这么大方呢。”

    ……

    后面那些人还说了些什么,傅芷璇完全没听进去,她木然地转身,挪动着宛如灌了铅一样的大腿,一步一步往回走。

    呵呵,七年无所出,刚拜完堂季文明就走了,一去就是七年,她上哪儿生孩子去?

    视她如亲女?所以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冤枉,被休弃?身无分文地被赶出季家?

    厚道?季家一贫如洗,若非她用她的嫁妆做本开店,苦心经营,就凭季文明那点微薄的俸禄,季家哪有钱在这儿施粥博美名?

    她嫁入季家七年,恪守妇道,孝顺婆母,操持庶务,殚精竭虑,最终却落得个被休弃的下场!这就是季家的厚道,这就是季家的仁慈!

    好个满口人仁义道德之家!

    “哟,没想到这难民营还有如此水灵的女人!”

    傅芷璇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干枯的树从里探出一个黑黝黝的手,用力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拖进了几十米远的一处破庙。

    傅芷璇已经三天没进一粒米了,本就饿得头晕目眩,被他这么一拽,更是头重脚轻,脑子糊成了一团。

    直到胸口传来一道布帛撕裂的声音,她才猛然回过神来,抬腿用力一脚踢向骑在她身上的男人的□□。

    那人吃痛,扑通一声从傅芷璇身上滚了下来,趴在干草堆上,抱着下半身,骂骂咧咧:“妈的,臭婊、子,敢踢老子,毛蛋,你先上,便宜你小子了。”

    “好嘞,痣哥。”破庙后面突然钻出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的目光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傅芷璇玲珑的身段。

    傅芷璇又惊又惧,她不住地往后退,直到退到墙角处,无处可退。

    “嘿嘿,小美人放心,哥哥会好好疼你的!”毛蛋舔了舔嘴皮子,一把扑向傅芷璇。

    傅芷璇目露绝望,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旁边熊熊燃烧的火堆,她心一横,抓住一根红通通的木棍挡在胸口:“滚,滚开……”

    毛蛋扑上前的身体一顿,嘲笑傅芷璇的不自量力:“小美人,小心火烧着你自个儿,爷可是会心疼的!”

    一旁的痣哥受不了毛蛋的墨迹,抱住□□催促道:“你跟她啰嗦个屁,赶紧办事,办完好回去拿钱。”

    闻言,傅芷璇一怔,瞬时明白过来:“谁给你们的银子?钱珍珍还是万氏?”

    难怪这座破败不堪,连风也挡不住的破庙会有火堆,难怪这两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虏过来。

    一时情急说漏了嘴,痣哥也很恼火,不过他转念一想,这地方又没第四个人,以后他来个抵死不认,这个落入尘埃的女人又能拿他怎么样。而且这事要传出去了,这女人也别想活了。

    “知道就好,你知趣的就乖乖配合哥哥,哥哥待会儿温柔点,也让你少吃点苦头……”

    瞧傅芷璇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痣哥偷偷冲毛蛋使了一记眼色。

    毛蛋会意,趁着傅芷璇不注意,扑上去,一把夺过她手里带着火焰的木棍,丢得老远,然后手脚并用,把傅芷璇压在身下,臭烘烘的嘴往傅芷璇白皙圆润的胸口拱去。

    绝望涌上傅芷璇的心头,她已经声名狼藉,再被这两个畜生糟蹋了,这世间哪还会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不甘心,她就是死也要死得干干净净的。

    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傅芷璇猛地低下头,死死咬住毛蛋的耳朵。

    “啊……我的耳朵,痛死了……”毛蛋吃痛,松开了对傅芷璇的禁锢,甩手狠狠给了她几巴掌,然后捂住被咬掉半截的耳朵,骇然尖叫起来,“我的耳朵,我的耳朵被咬断了,怎么办?”

    “废物!还是老子亲自来。”痣哥骂了一句,摸了摸已然恢复过来的命根子,随手拾起一根木棍,朝嘴角流血的傅芷璇走去。

    傅芷璇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近。挨了几耳光,她现在头晕耳鸣,浑身无力,哪会是这个畜生的对手。

    闭了闭眼,傅芷璇突然扑向毛蛋,抱住他的大腿,用尽最后的力气,往旁边的火堆中一滚。

    就是死,她也要拖个垫背的。

    火花溅起老高,落在旁边的干草堆,大火窜起老高,瞬间飘到断梁上,没过几息功夫,整座破庙都被熊熊大火包围。

    痣哥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扑出破庙,迎面就被一支□□对准了下巴。

    “不……不管我的事,真的,不……”他结结巴巴地说。

    一个侍卫打扮模样的人斜了他一眼,轻蔑地说:“站一边去!”

    痣哥哆嗦着腿站在路边不说话。

    没过多久,几个侍卫拖着两团烧得黑乎乎,辨不出模样的人走了出来,躬身道:“殿下,就这两人,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全身大面积烧伤,面目全非,就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没救了。

    “埋了吧。”陆栖行淡漠地说了一句,转身欲走,突然一只黑乎乎血淋淋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裤脚,曲起处的指关节白骨森森。

    陆栖行心头一悸,蹲下身,问道:“你还有什么遗愿?”

    “……咳……”傅芷璇用力张开嘴,却发现嗓子被烟熏坏了,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缓缓松开手,就着手指上血,用力写下三个字:季文明。

    然后头一歪,彻底咽了气。

    陆栖行抬手抚平她至死都不肯合不上的两只眼珠子,起身道:“章卫,吩咐下去,彻查此纵火案,尤其是季文明此人。”

    十日后,才凯旋而归一个月,风头无二的武义将军季文明被夺职,同时,才做了不到半个月将军夫人的钱珍珍被投入狱,风头正劲武义将军府宛如昙花一现,转瞬便消泯与众。

    这理由太站不住脚了,真正出风头耍官太太威风的可是万氏,季四嫂子要嫉恨也该嫉恨万氏才对。

    而且在傅芷璇的记忆中,前世今生加起来,她也就只跟这位族嫂打过几次照面,说过的话五个指头都数得清,两人素无往来又没深仇大恨,季四嫂子犯得着花二十两银子给她找不自在吗?又不是钱多得没处花。

    见傅芷璇低眉不语,杨氏急了,再次强调:“阿璇,我没骗你们,我说的都是真的,不然我哪舍得……我哪儿有十两银子啊。”

    提起这个杨氏心头还在滴血,到手的十两银子就这么飞了,真是让人心疼。若不是公公突然要甩手不管他们了,她绝不会把这事给抖出来。

    傅芷璇终于抬头,神色淡淡地:“我相信你,你现在就托人给季四嫂子递个消息,说事情已经办成了,让她给你银子。”

    杨氏摸不准她在卖什么葫芦,不过这会儿为了平息公爹的怒火,她忙不迭地答应了:“好,好,我现在就让人给她递个消息过去。”

    杨氏把家里唯一的丫头叫了进来,嘱咐了一番,又递了一张她自己的绣帕,让丫头拿着这东西去找季四嫂子。

    瞧着女儿有条不紊地处理这一切,傅松源心里狐疑:“这究竟怎么回事?你们同一宗,都是妯娌,她为何要如此处心积虑害你?”

    傅芷璇按住额头:“父亲不用担心,小事而已,很快就会解决的。”

    她这么说并未安抚住傅松源。

    季文明要升官回来了,傅芷璇在季氏一族里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季家人讨好她都来不及,为何会给她下绊子?

    傅松源总觉得这里面还有问题,但看着女儿嘴角噙着的笑和淡定的眼神,他又按捺下焦躁的心情:“你心里有数就行,记住,咱们傅家也不是好欺负的,有事让小岚回来说一声。”

    “父亲放心,我明白的。”傅芷璇不想把父亲卷进季家的漩涡,错开话题道,“父亲还是别分家了。”

    没想到她会替他们说话,傅天意猛地抬头诧异地看着她,就连杨氏也是一脸期盼。

    傅芷璇在众人的目光中,说出了自己的主意:“嫂子说得对,咱们始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若传出去,嫂子联合外人算计我这个小姑子,咱们家的名声也不好听,所以你们让我向府丞大人求情,我可以答应。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你说,你说。”杨氏忙不迭地说道,只要傅芷璇不让她吃官司,公公不分家,她什么都愿意答应。

    傅芷璇冷然地目光扫过他们夫妻二人:“正所谓亲兄弟明算账,我这批粮食因你们而损失,我要求你们赔偿我的损失不为过吧?”

    杨氏的脸由白转青,看了默不作声的丈夫一眼,咬住下唇问道:“那你想我们赔多少银子?”

    傅芷璇静默几瞬,道:“看在亲戚的份上,我就不跟算市场价了,按买入价这批粮食我总共花了一千多两银子,大部分都是向别人借的,我也不为难你们,抹去零头,你们给我一千两银子就是。”

    “一千两,你怎么不去抢?”杨氏脸呈猪肝色,脱口而出道。

    傅天意也是一脸便秘色,支支吾吾地说:“阿璇,这……能不能宽限一点?”

    说完,他求助地望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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