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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齐声惊叫,登时一片混乱。辛不离迅捷跳起, 疾扑席棚边上的竹箱, 飞快翻出一只漆盒,取出蜡丸捏开, 冲上去喂向父亲喉中。辛照咽下药丸,神情依然痛楚不堪,用力抓挠胸口,憋闷得连连呻-吟。
“叫你不要饮酒,还要饮!”辛陈氏伏在榻边,哀声哭叫:“说什么喜事临门, 饮了一杯又一杯!过几天小孙子落了地, 还不知道要饮成什么样子……自己的病, 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别说了,阿娘!”辛不离跪在榻前, 用力为父亲按摩胸口, 急切盯着父亲神情。足足过了有一炷香时分, 辛照方痛楚渐缓,呼哧呼哧喘着长气。辛陈氏早已瘫倒在地,呜呜咽咽地拉着辛照的手,又是哭又是骂。
“病情越来越重了?”莲生拉过辛不离,紧张低语:“前两年药到病除, 片刻之间便能回缓, 如今怎么眼见不如往日?”
辛不离忧心忡忡地望着榻上的父亲, 昏黄灯火, 映得他脸上也是一片黯沉:“我也担心……这丸药还是我师父孙回春为阿爷配制,以往都有神效,近日越来越是不成,上次我回家略迟了些,险些救不过来……”
莲生敛起衣袖,伸手拾起榻边掰成两瓣的蜡丸,深深吸嗅,潜心思索。“麝香、人参、肉桂、蟾酥、苏合、牛黄、冰片……”
辛不离见惯她辨识香品的神通,早已不再惊愕:“是,麝香保心丹,芳香温通,开窍止痛,益气强心,专治气滞血瘀所致的胸痹,治疗阿爷的心疼病最是对症。”
“药性药理,我是不大懂,不过,这丸药配制很久了吧?”
“两年前制的一罐二十丸,用得小心翼翼,至今还剩最后两丸了。这些药材名贵,那次蒙孙老先生照顾,好不容易配齐,以后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
“交给我啊。”莲生奋然起身。
“你要做什么?”
“不离哥哥,依我看来,未见得是伯父的病情加重,或许是丸药搁置时间太久,失了疗效。旁的香材也还好说,麝香既然是药方主材,所谓‘君药’,比‘臣药’更加关系重大,我嗅着这份麝香的气息,只怕配制时候已经搁了很多年,陈旧得很,放到如今,更是用不得了,须要……”
莲生忽然住口。面前的辛不离,敦厚的脸庞上双眉紧蹙,望向莲生的眼神,又是紧张又是担忧。这小哥哥一向对莲生操心得要命,若是说多了,难免又让他焦虑挂牵……
当即只微笑一下,伸出小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头。
“总之你放心吧,包在小爷身上!”
————
正午的阳光洒在九婴林里,被浓密的枝桠切割成一条条,一块块,点点碎金般落在地面。大雪已过多日,但是山林严寒,厚厚的雪絮依然未化,林中所有的枯枝落叶、沟沟壑壑都被填平,整个林中都飘荡着冰雪的清冷气息。
莲生骑在一株老松高处,脚下蹬住一枝粗大的树杈,让自己坐得更稳,更舒服,不发出丝毫声息。林间寒风一阵阵袭来,树上积雪时不时地跌落,纷纷扬扬地洒在她头顶布巾、肩头皮袄上,然而她丝毫不作拂掸,只睁圆一双明亮的眼,炯炯凝视脚下密林。
树下不远处,是一条曲曲弯弯的小路,印满野兽的蹄印。小路正中,有一块积雪曾经被挖乱,又精心抚平,若不留意,很难看得出来。
挖陷坑逮野兽,一向是莲生的拿手好戏。尤其在冬日大雪后,寻找兽踪极是容易,就在它们往来道路上掘个深坑,上面纵横架以枯枝,盖上树叶,再铺好泥土和积雪,然后守株待兔就是。无论大兽小兽,只要一个失足,树上蹲守的莲生纵身扑下,以她那壮硕男身的武力,再凶猛的野兽都无法逃脱。
今日要逮的是香麝,倒是个别样的难题。那新鲜麝香的气息无比浓烈,一熏之下,壮男立即变弱女,别说逮住香麝了,不被香麝一蹄踢飞都算幸运。所以莲生也是有备而来,以两团棉絮,牢牢塞住鼻孔,抵御麝香的侵袭。
清晨到现在,已经蹲守了大半天。不过捕猎就是要有耐心,哪怕蹲守一日一夜,只要最终能够得手,一切也都值得。辛家伯父那份保命的丸药,灵验与否,全看麝香-功效,须要取得一份极其新鲜的麝香……
簌簌微响,自小路尽头传来。
莲生满脸放光,兴奋地绷紧了身体。
判断得一点都没错,这条小径,正是香麝必经之路。自远而近踱来的,正是一只成年公麝,蹄小耳大,獠牙尖利,瞧这精悍形貌,定然携得满满一囊上好麝香。
然而这畜生五感极灵,最难捕捉,只要周围有一丝一毫的异动,立时便被它发现,放开四蹄飞驰而去,常人根本追不上。就算追上了,下手稍慢,它就奋起前蹄自行撕裂脐囊,将囊中麝香迸散遍地,然后拼命冲向附近岩石树根,一头撞死,绝不让人生擒。
野兽也自有它的灵性与烈性。千百年与人类共存,早已知道这可恶的人类觊觎它的异香,偏偏就要对抗到底,死也不让你轻易拿到。
大多猎人,为着取到完整的脐囊,一见香麝,便张弓射死,不给它撕囊毁香的机会。待得拿到死麝,再割囊取香。然而莲生觉得,若非必要,不应杀戮,还是尽量活取为佳。再说了,任何携香的生物,活取与死取,气味药效,都有极大差异,常人或许识不出,莲生却是能清楚分辨出来……
“小乖乖,再向前一点,对,不要停,掉到陷坑里去……”
莲生两腿都快蹲麻了,然而当此情境,也是一动都不敢动,只在心里默默念祷:“快点,快点呀,小爷不杀你,取了香就放了你,赶紧入坑,你我都省事……”
那头香麝,偏偏就在陷坑前停住了,头颈高昂,大耳朵竖起来微微转动,似是听到了什么异响。
果然是有异响。莲生也听见了,数里外不知什么地方,隐隐传来喧攘人声,有叫嚷,有呼喝,马蹄声隆隆震地,似乎还有野兽的哀鸣……
香麝四蹄顿挫,立时转过身子,便要向来路逃回。
不能再等了。
莲生一直绷紧如弓弦的腰身,此时勃然迸发,自数丈高的空中纵身跃下,衣袂挟风,猎猎作响,离弦的利箭般扑向香麝。香麝的耳音目力,何等灵敏,当即奋起四蹄,加快奔逃,腿脚翻飞处积雪四溅,飒飒撕裂静寂的空气,暴雨般泼向四周。
若要是个凡人,也就追不上了。
然而莲生身形纵跃,迅捷如电光飞闪,几个起落便袭到近前。劲风响处,香麝顺势翻滚,前蹄凶悍地挠向腹下脐囊,却被莲生和身扑上,紧紧抱住,连人带麝摔入路旁灌木丛。
香麝四蹄狂舞,拼死挣扎,龇起獠牙乱啃乱咬,然而哪里挣脱得了莲生的铁臂,一时间喀啦啦啦的枝叶断裂声、香麝哀鸣声,响成一片,震得树梢积雪都扑簌簌散落下来。
没过多久,便渐渐停息。
香麝已被莲生牢牢按在地上,丝毫动弹不得,双眼鼓凸,口鼻吐着白沫,腿上被尖利的树枝划破了一道口子,胸膛惊惧地激烈起伏。
“不怕不怕,一会儿就放你走……”
莲生飞快地自腰间扯出备好的麻绳,将香麝四蹄捆缚结实,取出皮袋与铜匙,伸手掏摸香麝脐囊。那脐囊在香麝下腹,被毛长而厚,本也不易摸到,但莲生捕猎多年,对飞禽走兽的形体和习性都甚为熟悉,几下子便握住囊体,拨开被毛,以铜匙探入囊口,轻轻掏取。
一股刺鼻的浓香,霎时间飞腾而出,几乎弥漫了整个九婴林。
实在太浓了。
棉絮都不再有用。
鼻端不能抑止地吸入了滚滚浓香,瞬间只觉得筋骨酥软,燃蜡一般迅速融化,壮硕的肌肉平复,方正的面孔变小变圆,腰肢窄细,身形轻盈,仿佛一阵风吹过来就能飘飞。一身的兽皮袍衫也都消失无踪,仍是变身前的淡绯绞缬襦、红白间色裥裙,肩头披帛拖曳,撷子髻上的簪环叮当作响。
“太碍事了……”
娇美的小女子莲生,不爽地翘了翘嘴巴。
还好已经将香麝擒获,捆缚结实,不至于被它一脚踢飞。
用力喷一口气,吹去鼻孔中已经无用的两朵棉絮,纤纤十指飞快动作,揉捏香麝脐囊。寒冬香麝,果真是满满一囊好香,色作浓褐,质地纯粹,气息辛辣浓烈,一块块以铜匙掏出,放入皮袋,只熏得人满身异香彻骨,魂里魄里都透着浓香。
太好了,这囊麝香带回去交给辛不离,定能炮制出上等的丸药,以后辛家伯父的病情,必然能够……
耳边嗒嗒轻响,又一股异样气息传来。
莲生猛地回头,警觉地望向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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