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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蛮!”
“阿蛮!”
“阿蛮醒醒!”
急切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徐椀从冰冷的梦中惊醒。
呛水的滋味可不好受,不过这恢复意识的感觉,还真的很不错。
慢慢睁开眼睛, 入目的先是一个男人的脸。
他长得很好看,眉眼间有说不清的熟悉感, 但是奇怪的是, 她并不认识他。
剑眉英目,看起来俊秀得很,也就二十三四的年纪, 看见她睁开眼一脸惊喜:“阿蛮,你可醒了,要吓死爹了你知道吗?”
吓死爹了?
他在说什么?
徐椀眨眼,伸手来揉。
小手一到眼前自己都惊住了, 她的纤纤玉指,小了好大一圈!
腾地坐起来, 左右看看,是没有见过的房间。
床边矮桌古朴,五页大屏风挡住了她的视线,上面花团锦簇牡丹正盛, 床前垂着幔帐,身下的被褥都带着淡淡的熏香味道,光看这屏风和熏香就知道, 此间绝非普通百姓人家。
见她左右环顾, 男人在矮桌上拿了汤药来。
他坐了床边, 往她面前一递,想喂她还有点手忙脚乱地差点弄翻了药碗:“大夫说你落水受了寒,这药都换了几次,可能有点苦~”
徐椀掀开薄被,小短腿立即露了出来。
她抻抻胳膊,蹬蹬腿,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我这……你是谁?”
话一出口自己都惊呆了,完全是小孩子的软糯声音,她简直变了一个人,哦不,她变成了一个小孩子,脑中嗡嗡作响,浑然不觉自己已经下意识接过了药碗来。
男人修长秀美的手轻抚上她额头:“这孩子莫不是被水泡糊涂了,我能是谁,我是你爹啊!”
胡说八道,他那么年轻,看着也就二十三四岁,怎么可能是她爹!
徐椀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你是我爹,那我是谁?”
他失笑,抬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从他口中吐出了她的名字来:“徐椀,再淘气爹可要打你了,我知道你生爹的气,爹像你保证,你一定没有什么后娘,一定没有。”
在他的眼睛当中,她看见自己的脸,依稀像是自己小时候模样。
这个号称是自己爹的人,恳切地看着她。
她捧着药碗,扬起脸来吃药,咕噜咕噜一口喝掉。
真的好苦,不过她才一皱眉,男人不知道哪里变出一包蜜饯来,他飞快拿出一颗塞了她口中,酸酸甜甜的,混着药味,像是她的心情,真是五味杂陈。
幸亏她未嫁之时,喜欢看些市井杂书,也有各种玄幻不可思议的故事,不然非得疯了不可。
外面的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轻手轻脚走过来收拾了药碗,她‘爹’立即起身:“醒了就没什么事了,外面日头正暖,起来换衣服,爹带 你去玩儿~”
说着,他先走了出去,说在外面等她。
徐椀赶紧站了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小胳膊小腿的,跳了跳,发现协调得很。
虽然很没有真实感,但是她真的变成了个七八岁的孩子。
在丫鬟的帮助下,穿上新裙,还有点在梦中的不真实感,她一直东张西望地找着什么,走过屏风处,徐椀抬眼看见镜台上的大镜子,立即奔了过去。
近了,她捧脸细看,依旧雪白的肌肤,细直的眉头,只不过年纪还小没长开,眼睛略圆,脸也丰润一些,的确有点像她。
正看着,丫鬟追过来扑腾一下就跪下来了:“小姐,看在我伺候你这么长时间的份上,能不能和赵大人说说,别让我娘来领我,我不想走,我还想伺候小姐!”
赵字一入耳,徐椀心跳加快,立即回头。
这丫鬟十六七岁的年纪,尖尖的小脸,柳叶弯眉杏核眼,妆容也算精致,一看就好好打扮过了的。
青步罗裙,细细的腰上,连系着的腰带都打了个花边。
听她这话,是伺候了她一段时日的丫鬟,在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之前,徐椀当然要探探她的口风,先把人拉了起来,仰脸看着她。
“谁说要让你娘来领你的了,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孩童的声音还带着稚气,这丫鬟低眉顺目地,很是懊恼:“前个又有媒人登门,说给赵大人说亲,老太太就一听还是去年中意的那个李覃小姐,很是欢喜,因怕小姐你不愿意又闹腾,就让我悄悄带着你去见李小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我们好好在船上,转眼间小姐你就掉了湖里去真是吓死我了!”
因为人是她带出去的,所以她‘爹’迁怒于她,打发人去叫了她娘来接。
徐椀一脸懵懂,见她真的是很是懊恼的模样,拉了她的手,也刚好趁机套了些话,挑着紧要的不着痕迹问了,从她口中得知,这个丫鬟叫娇杏,买来有几年了。
现在是宣武二十一年秋,她确实是才八岁的徐椀,因她爹常年不在京里,平时都住舅舅家里,
她爹爹,就是娇杏口中的赵大人,偶尔回来父女才能相见。
舅舅还是那两个舅舅,徐家还是那个徐家。
到了这个时候,徐椀才明白过来,她是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只是从前没有过这时候的记忆,仔细回想,好像也是谁说过,说她小时候落过水,有些事不记得了,也就是那时候算的命,说她福厚命大呢!
有点激动,有点不知所措的高兴。
门外站着的真的是她爹,徐椀答应了娇杏求情,转身就门外跑。
孩童的脚步跑起来,似乎更加轻盈,很怕这是个梦,她到了门口先把们打开了个缝,还来不及偷看一下,房门就被她爹推开一些。
他大手一伸,很轻易地就把她拎了出去:“快出来,爹带你走走。”
徐椀张口想叫爹,奈何总还觉得自己十六七岁了,面对着这么一个年轻的爹,还有点叫不出口,扬脸看着她,跟着他故意放慢的脚步,慢慢地走。
日头正暖,年轻的男人眉清目秀,身形颀长,影子就在她的脚下,她酝酿了好半天,才拉住了他的手,轻轻扯了扯,音调都颤了颤:“爹,我不会写你的名姓,你教我。”
他垂眸就笑,果然摊开她的掌心,一字一划在她手心写着他的名字:“怎么突然想写这个,来,爹教你,赵澜之,记住了?
”
赵澜之,三个字在舌尖滚了一滚,徐椀狠狠点头:“嗯!”
才走了几步,正赶上来探病的李小姐,带着两个丫鬟提着小篮子过来了。
想必也是得了老太太的允许,不然不能进内宅后院,这位李小姐看着也得有双十年华了,一袭青衣,模样端庄温婉,看着也是个有心的。
正撞见,看见小徐椀好好地在散步,喜上眉梢:“阿蛮,你没事了太好了!”
只不过,赵澜之拦住了她:“阿蛮无事,李姑娘请回。多谢厚爱,只怕澜之无福消受,我娘老了,不知我这浪荡儿一定要耽误她人姻缘的,她应了什么切不可当真……”
他淡淡一揖,冷漠以对。
不等他说完,李覃连忙解释:“公子未娶我未嫁,何谈耽误,我今天来也是想看看阿蛮醒了没有,阿蛮醒了也刚好问问她,前日在船上真的不是我推她下去的!”
男人不为所动:“她没事就好,谁推她已不重要,只不想给她填后娘而已,我们阿蛮什么都能吃一点,唯独不能让她吃苦。”
他说这话,伸手在徐椀的发辫上轻抚了下,无比宠溺。
说来说去,还是不肯成就这份姻缘,李覃羞恼,转身就走。
徐椀看着她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抬手轻扯了她爹的袖子:“李小姐对你情深义重,既然相邀我出门游玩,必定是想讨好你,怎么可能把我推下水呢!”
赵澜之抬指在她脑门上轻弹了一下:“怎么,你改变主意了,想要个后娘了?”
她忙说不是,抓着他两根手指头,攥在了手心里,低了头默不作声。
他一直瞥着她,见她这副模样,甚是无奈地反手握了她的小手:“放心,爹没想过,爹要是敢,你娘也会生气的。”
在后院转了一圈,才发现这个院子不大。
有了爹,娘这个字眼当然也在嗓子眼打着转,听他主动提及,徐椀顿时抬眸:“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长什么样子,现在在哪里,我想知道。”
说完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从前,舅舅告诉她,她娘生下她就死了。
死了,还能在哪里。
不等赵澜之作何反应,前面扫地的小厮匆匆跑了来,说是徐大人来接阿蛮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牵着赵椀的手,加快了脚步。
她被他带得差点跑起来,踉踉跄跄地,跟着他到了大门口。
马车就停在门口,一人站在门外。
徐凤白一身宽袖广身的玄色长袍,腰间系着同色的金边锦带,上边坠着两块玉,是常年戴着的。
那两块玉徐椀认得,他日日都带在身上。
宣武二十一年,她想了下,她这小舅舅二十六岁,抬眼看他,此时他发冠精致,容颜英美,许是天气凉了,身上还披了白色的披风,万年不变的立领处打着结,再一细看,徐椀呆住了。
尚还年轻的小舅舅,小时候没太注意,那眉,那眼,现在看着,和她很像。
赵澜之放开她手,也看向徐凤白,柔声轻喃着:“你娘啊……”
他回身,蹲下来定定地看着徐椀:“她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以后就知道了。”
说着,在她鼻尖上轻点了下。
他再起身走向徐凤白的时候,已是一脸笑意:“什么时候回京的?怎不提前来个信儿,我好去接你。”
徐凤白一脸冷漠,两个人走开了些说话。
赵澜之更高一些,可他却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小舅舅说了什么,她爹就一直陪着笑脸,一口一个是是是的,她有心上前偷听,不想才动一步,两个人都回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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