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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期末没有高一期末的轻松, 他们必须在学校补课半个月。
打烟花表演结束后,学校紧张的气氛一直持续着。
教室后黑板报以夸张的大字写着:高三,我们来了!
这股仿佛浴血杀道天明的感觉,让人觉得沉重又刺激,动容到几欲落泪。
某日放学时,陈静被两个假尼姑拦住,往她面前递个册子,用白纸遮挡一半, 说, 让她做好事, 签个善名。
她傻不愣登地签了。
对方这才慢悠悠将仿佛无意盖在上面的白纸挪开——后面还有一栏“善款数额”。
对方双手合十:“女施主慈悲善良,捐些善款,佛祖一定会保佑你。”
说完,还指指上面名字,一脸虔诚。
“女施主已经在功德簿留下名字了, 佛祖看着呢。”
陈静硬着头皮掏了十块钱。
对方一把抢过去, 递给她一个蜡制菩萨,说她一定会梦想成真。
于是在榜单放出来之前, 陈静每天都拜一拜菩萨。
补课第七日,榜单终于新鲜出炉。
陈静第一次没有冲在人群第一个, 她既期待又害怕, 做了不少心理准备。
等她看到自己名字之后, 先是靠了下墙, 残留着腿软的害怕与激动, 紧接着一路疯跑到教室,一把抱住桑苑,摇晃着她,几乎尖叫!
“苑苑,我第十!我刚刚第十!”
她瞪着后面黑板上的“高三”二字,大口喘息。
她是最前线的战士,而现在,她第一场战斗胜利了!
陈静脸都红起来了。
“我要继续读书,我要上浙大。我靠我自己,我不靠任何人……”
她抱着桑苑,语无伦次。
桑苑做完物理后的脑袋被她晃得更晕,她拍拍她,有气无力:“你一定能成功。”
陈静松开手,冲她嘻嘻一笑:“苑苑,我现在特激动。我也想抱抱纪亦,但还是算了,你帮我抱他吧。”
桑苑神色一紧,眼角微挑,立刻伸手要拍她。
陈静满不在乎地哈哈着:“再多打我两下吧,下学期你想打也打不了我了。”
她露出一排牙齿,笑得满不在乎,有些刻意经营出来的无意感。
桑苑停下手,探究似的看着她。
陈静挠了下下巴。
她不想把事情搞得轰轰烈烈,仿佛生离死别,因而她轻描淡写地说:“老杨问我去不去特殊班,我答应了。”
桑苑笑笑:“那我下学期去特殊班打你。”
陈静不想桑苑惦记,但她真的不惦记时,她又满是委屈。
“你怎么一点都不难过啊,我可是要离开你了,你快挽留我啊,你好歹象征性地哭两声啊!”
桑苑白她一眼——以前这些动作,她绷面子根本不会做,但现在她坦率随性了不少。
“又不是见不到了,我哭什么。”
她一抿嘴,如同对待小朋友:“我早知道你要去特殊班了,之前老杨训话的时候我看见名册了。”
陈静扁着嘴:“切,我还想吓吓你的。”
特殊班是针对入口好,出口尚未达到学校预期的学生特别成立的。
每年高三学校都会新增两个特殊班,给有需要的同学进行针对性复习。
桑苑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道:“我还看见,你和瑶瑶初中是一个学校的。你们以前是同学吧?”
陈静愣住。
桑苑声音很温和:“如果对方没做什么针对你的事情的话,你不会讨厌一个人。更别说因为谁的声音就讨厌谁。”
她试探着:“我只是猜测,你和瑶瑶以前是不是闹过什么不愉快?”
陈静沉默一会儿,回到桌边坐下。
她笑起来:“是的呀。”
她无所谓地坦白:“我初中特喜欢一个学长,他每次说‘嗯’的时候,眼睛都会往下看着眨一下。我特喜欢他这个动作。”
她瞟一眼何瑶瑶空着的座位。
“何瑶瑶认识他,说帮我追他。结果……那个学长给她表白了。”
她说着,一摊手。
桑苑怔怔的。
陈静又说:“就这么一件无聊的小事,你肯定觉得很幼稚。”
她故作深沉地叹息:“其实她没做错什么,但我就是觉得膈应,也很讨厌。你别操心这个,我不准备和她和好。”
已经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有人愿意去修复裂痕,有人不愿意。
陈静就是不愿意的那种。
她抬着眉毛:“对了,我以前希望你和陆之遥在一起,想打击何瑶瑶是一部分原因。不过,也是真的觉得你俩挺配。谁知道你就和纪亦暗度陈仓了……现在我还是觉得你和纪亦最配。”
又来了。
如果大学有那么一堂课的话,她建议陈静去学作媒。
桑苑叹了口气:“你既然要走了,那我就祝你一路好走。”
陈静郁闷。
“我怎么觉得怪怪的,你这根本就不是祝福……”
桑苑笑着转过身。
***
最后一天,全班一起唱着《最初的梦想》结束了他们的高二。
今天之后,包括陈静在内的五位同学不再属于七班。
***
这个暑假纪亦没法和桑苑见面。
因为桑苑按照之前和桑母的约定,去了广东玩。
李甘过来找纪亦打球的时候,见那混蛋像是转性了似的,难得没有拼命刷题帮桑苑总结,反而在默写古诗。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
我靠!
这股深闺怨妇的感觉!
李甘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张大嘴看了他半天。
最后长长叹了口气。
“我居然有点理解你心情。”
两个难兄难弟互相拥抱一下,给对方慰藉。
李甘拿出手机,死死皱着眉:“暑假到现在,我只和她发了三条短信。”
纪亦点点头,感同身受:“我和桑桑今天也只发了三条短信。”
“……”
一个总数量三条。
一个今天数量三条。
李甘又在心里骂一声,抱着球要走:“我们散了吧。我发现我和你根本不是一路人。”
纪亦笑着搭他肩膀:“还是你比较惨,哥们儿我就舍命陪君子,陪陪你。”
桑苑则是更加直白地感受到了母亲一家的生活。
他们总是晚上十二点睡觉,七点起床。
家里电视只要开着,放的一定是卡通动画。
桑母喜欢喊两姐妹小名,郑斌则更喜欢直接喊姐姐、妹妹。
俊俊每天凌晨都会哭。
据桑母说,这种状态已经持续两个月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和郑斌每次都手忙脚乱又小心翼翼地去哄孩子,既担心小女儿,又怕吵到大女儿。
只是桑苑睡眠一直不深。
就算他们尽可能轻手轻脚了,但她还是会被吵醒。
夫妇俩如今合伙开了个小公司,收入不错。
郑斌每天去公司忙活,桑母就在家陪两个女儿。
工作日走不远,所以桑苑和母亲在一起更偏向于买菜逛街等日常生活。
她第一次知道这里标注“特辣”的火锅也不够辣。
这里海鲜便宜新鲜又肥美。
这里水果特别甜,含糖量极高。
这里青菜贵得离谱,超市里几乎论棵卖。
然后等周末,郑斌就开车带着三位女士去周边旅游点。
***
桑苑在外伶仃眺望香港岛的时候,收到了短信。
问她:今天怎么样?
来自纪亦。
海边风特别大,夹杂着海洋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散开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她将拂上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垂下头回复。
“俊俊昨晚哭了一个小时,所以,我现在一个人在海风里打盹。不过没什么要紧,明天可以睡懒觉。”
那边没声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震动起来,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傻白甜”三个字。
纪亦的声音还带着运动后些微的喘息,和沙滩上的阳光一样热情。
“桑桑,你现在在海边吗?”
桑苑给出肯定的答案:“嗯,现在在伶仃岛,我这个地方正好能看见香港。你在做什么?”
“陪李甘打球呢,中场休息。”
他在那边笑:“你想去香港玩吗?”
“不想。”桑苑摇摇头,“我想去敦煌看沙漠。”
她几乎立刻猜到了纪亦下一句可能会说的话,赶紧先发制人打断他:“公平交换情报,你呢?”
“我啊……”纪亦坦白,“我唯一没看过的就是雪了。我想去看在地面积起厚厚一层的雪。”
桑苑想了想:“我也没看过,我也想看。”
她慢悠悠说:“我想去的地方挺多,特别想去欧洲玩,但不是法国、英国类似的热门国家。”
纪亦了然,兴奋起来:“是不是想去希腊、挪威、瑞典这些地方?”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想去。”
他为他俩心灵相通高兴得不得了。
感受着八月毒辣无风的热浪,又问:“你那边海风很大吗?”
“嗯。”
桑苑双腿从椅子上垂下来,悬在半空前后晃动。
她说:“你听听看。”
言语间,将手机拿远一点,对着大海的方向。
风被海浪掀过来,呼啸而至。
“听到了吗?”
纪亦干巴巴的:“没听到。”
她弯着眼睛一笑,对手机“呼”地吹了口气,又问:“现在呢。”
“听到了。”纪亦笑起来,声音轻快,“这海风真可爱。像你一样可爱。”
那边男生们催促着他上场了。
纪亦挂断电话前匆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决定好了吗?”
“19号。”
“那不是开课前最后一天了?”他急切着,又叹口气,转而明朗一笑,“我到时候来接你!”
他们收了线。
桑苑这才发现打电话的时候有条新的短信发了过来。
和纪亦刚才的问题大同小异。
“过得怎么样?“
——是陆之遥发的。
她回:“挺好的,谢谢关心。”
他没再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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