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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宫人撞倒的瞬间, 涌上我心头的不是惊慌害怕, 反而又是一阵恍惚。
原来前世时我是这样被人从玉阶上撞倒, 留下一片血色,我那第三个孩儿竟是这样失去的!竟又是被卫华所害!
随即我便觉得无比欣慰,这一世我并没有怀孕,便是摔下去了, 也不过是自己受些皮肉之苦, 却不会再和我的孩子阴阳相隔, 又经历一次失子之痛。
可是上苍厚待于我,没等我再次滚下玉阶, 刚被撞得身子朝后飞去,便已被一个熟悉的怀抱牢牢抱在怀里。
耳边响起卫恒焦急的呼声,“阿洛,你怎样?可有伤到了哪里?”
他眼中的惊惧担心简直快要溢出来, 听我说了“无事”二字后,手臂猛然一紧, 将我紧抱在怀里。
“阿洛, 你险些吓死孤了!”
他埋首在我颈间, 略平复了片刻,再抬起头时, 眸中的惊恐已尽数化为熊熊怒焰, 瞪视着玉阶上的众人。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就见玉阶上滚落着数颗小指般大的珍珠, 想是方才有人故意将这些珠子洒倒在玉阶上, 使得我身后的侍女纷纷滑倒,乱成一团。
可我的侍女从人即便脚下打滑,也是不敢往我身上撞的,而那直直撞向我的两名宫人,则是卫华这椒房殿里的宫婢。
卫恒冷冷地扫了那两名宫女一眼,厉声道:“将这两个大胆贱婢送到暴室去,严刑审问,看是何人胆敢对孤的王妃下此毒手?”
“再将这椒房殿里的所有人等全都给孤看管起来,每个人都单独关押,便是皇后同太子也不例外,孤要彻查此事!”
他说完,便抱着我到近旁的九龙殿,因仍不放心,还是叫了太医来给我看诊。
我窝在他怀里,见他仍是浓眉紧锁、神情紧绷,便轻抚他眉心,柔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可是边关的急报已料理完了?”
他眸光暗沉,有些后怕道:“若是等料理完了那些奏报再过来,只怕……”
我心中一动,“那子恒怎么过来了?”
他来回轻抚着我的肩头,眼神有些微的茫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方才总觉得心神不宁,就像上回你我成婚不久那次一样,总觉得若是不能赶紧到你身边,看你一眼,便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其实前世我被推下台阶时,他亦是匆匆赶到的,我刚倒在玉阶上,他便飞奔而来,将我抱起,可惜还是晚了一瞬,我腹中的孩子仍是没能保住。
我张了张嘴,本想告诉他这些,转念一想,又怕他会疑心我是因前世之事故意避孕,便在他怀里蹭了蹭,轻声道:“幸好子恒你及时赶到,将我救了下来。”
他安抚地亲了亲我的额角,转而又语声狠厉道:“便是你一切安好,此次我也要彻查此事。卫华实是太让我失望了,她害过你一次还嫌不够,竟然又想害你?早知她这般死性不改,孤当日就不该原谅于她。”
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毕竟在她的椒房殿这般明目张胆地对我动手,实是蠢到家了。卫华就是再想害我,有上一次的前车之鉴在那里,也不当如此愚蠢才是。
再想想先前卫华的神情,木木呆呆,眼睛里一点光彩都没有,似是被什么魇住了一般,我便将这可疑之处告诉给卫恒,让他请个太医替卫华诊诊脉,看看其中是否有什么蹊跷。
又从袖中取出那枚冬枣,道:“方才皇后要我吃这枣子,温媪悄悄同我摆手,示意我不要吃,也不知这枣子是否有何不妥。”
“这些年温媪因感念我昔年在洛城对她家人的恩德,一直待我甚好,此次也多亏了她两次暗中提醒让我避过这些毒物,还望子恒能善待于她。”
他一听那枣子或许有毒,便立刻从我手中拿走,放到一旁,“阿洛你放心,害你之人,孤一个都不会放过。至于温媪,她倒一直是个好的,当年做我的乳母时,也一直尽心尽力。这等知恩图报之人,孤定会让她安享晚年。”
此时太医已匆匆而至,替我细细诊看过后道:“禀大王,王妃身子一切安好,只是受了些许惊吓,有些心神不稳,服一剂安神药便可无事。”
卫恒便命他拿了那枣子去仔细查验,亲自送了我回王府,喂我喝了一碗安神药,替我盖好锦被,守着我安睡。
等我醒来时,他已然查清了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原来卫华是受人挑唆,总是担心有朝一日她儿子的皇位被亲弟弟给夺了去,始终心内不安,竟病急乱投医,想要给我下一种奇毒,中了此毒,虽不会立时丧命,但却需每月服食一粒解药,否则便会七窍流血而死。她想要以此来威胁卫恒,乖乖做他的齐王,莫抢了她儿子的皇位。
见我不曾饮用那茶水和枣子,又疑心我有孕,一时昏了头,竟命宫人假意递送东西,将盒中的珍珠洒在台阶上,再直接朝我撞过来。
可是太医从那枚枣子和呈给我的茶水中验出来的那所谓奇毒,竟然就是最为常见的毒物——砒\霜。
卫华得知后,疯了一般地叫喊起来,说是有人冤枉她,明明那位比丘尼赠给她的是有药可解之毒,绝不是立时致人死命的砒\霜。
那比丘尼给她的两瓶药亦被搜了出来,一瓶亦是砒\霜,而另一瓶所谓的解药,不过是些加了蜂蜜的山楂丸子。
卫华这才知道她竟是被人给骗了。她先前为了消解心中的恐惧焦虑,便去各个寺庙道观求神问卜,看看她儿子能否他日君临天下。
据说卜算的结果均是让她眉头紧锁,任她花多少重金求那些高人大师给出禳补改命之法,也无一人愿受其金银,皆言天命已定、大势所趋,无法更改。
只有洛阳城北白雀寺中一个比丘尼收了她的三千两黄金,给她出了这么个阴毒法子,又给了她两瓶药。
而卫华之所以这么轻易就听信了这女尼之言,则是因为她亦被那女尼暗中下了迷惑神智之药。
那女尼说她所怀是女胎,可用一种奇药帮她转了腹中胎儿性别,由女转男,实则那药却是使人头痛神昏,将心中担忧之事放大数倍,更易于受人摆布的邪药。
而且此药更有一个极大的害人之处,太医说此药对胎儿不利,卫华这一胎只怕怀不到三个月,便会小产。卫华被那女尼迷了心神,一味相信她给的转胎药丸,不肯找太医来诊脉安胎,结果却是害人不成,反害了她自己腹中的孩子。
卫恒一听那女尼绕了这么一圈,竟是处心积虑要害我性命,顿时勃然大怒,立时便命一队虎贲卫去白雀寺捉拿那女尼。哪知竟晚了一步,等他们赶到时,那白雀寺已烧成了一堆焦灰,中有几具早认不出面目的尸体。
接到禀报后,卫恒又是发了好大一通怒火,加派了人手继续追查此事。又命侍从日后对我的一应饮食、日用器皿,皆需加倍仔细查验,免得万一被人钻了空子,掺了些害人的东西进来。
见我低头不语,他以为我仍在忧心此事,恼他未将那罪魁祸首拿到,便抱着我道:“这一切交给我便是,我定会抓到那该死之人,将她碎尸万断。”
虽然卫华凭记忆画出的那个女尼瞧着极是眼生,当是我从未见过之人,可我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某个猜疑。
“子恒,你可否派人……去看看吴良的那位妹妹吴宛,如今可好?”
卫恒皱眉道:“你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
“或许这有些匪夷所思,可我自认为一向与人为善,从不曾和人结下什么仇怨,却为何有人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那吴宛一心想要嫁你为妾,你却为了我的缘故坚拒不肯,还将她另嫁她人,或许她因妒生恨……”
我有些说不下去了,虽说同我有交集的女子当中,数吴宛对我的敌意最是深重,且她亦和卫华相识,可她一个已婚妇人,如何摆脱了自己的夫婿,千里迢迢的从所嫁之地奔回洛阳,再乔装成个女尼,只为了借卫华之手毒杀于我?
更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即便她真杀了我,卫恒也不会再纳了她,只会将她这凶手碎尸万断,这般不顾一切的做法,究竟于她有什么好处,让她冒死也要杀了我?
卫恒却没有对我这猜测不以为然,他凝神细思了片刻道:“虽说听起来有些太过离奇,但女人一旦妒火上头,确是不知她们会做出些什么事来。我这就命人去查,看她是否是安分守己。
他神色忽然凝重起来,“还有京中那些想将女儿妹妹嫁给我之人,也须再详查一番,看看是不是他们动的手脚,利用大雍的皇后害了你,既可以让我顺理成章的代雍称帝,又能把他们的女儿姊妹塞到我的宫中。”
卫恒的猜测也有些道理,如今京都众人都知道,卫恒因专宠我一人,而不肯纳妾,若是我这无娘家撑腰的正妻亡故了,自然便能将这王妃的位置腾出来,不会再霸着卫恒,阻了别家女儿的进身之道。
“那子恒打算如何善后此事?”我问道。
若是他因此废掉卫华的皇后之位,那朝臣们势必会趁机上表,指责大雍皇室失德,天命归于卫氏,未免家人再遭此险厄,他当取而代之,为天下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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