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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豆去了皇后宫里, 皇后第一句话便是,“上个火日你出了宁和宫的宫门,劝了官家什么?”
原主的腿软,忍不住就想跪, 福豆掐了自己一把,鞠躬陪笑,“上个火日?圣人, 咱日日与官家说话,这就火日那天说了也有不下万句,您问得是哪一句啊?”
皇后阴阳怪气地笑一声, “你非要本宫转述?你是不是觉得本宫所做的一切,你都能置喙?”
福豆的腿还是想跪, 但福豆自己不想跪, 只能强忍着惧意,继续笑着说, “咱就是担忧官家身体。”
其实皇后是看见她和皇帝说话, 不过根本不用派人去听也能知道,因为在宫里她便不知轻重地劝皇帝不要喝这大补的参汤泡丹丸,那出了宫还能不点数她罪恶?她是猜出来了,福豆也不能承认。皇后的确是容不得人的,自己看来要不得好死咯。
每次感觉自己不得好死的时候,福豆都会放松许多, 倒是旁人对她好了她才受宠若惊。反正柳崇也嫌她了, 柴衮又受尽望抬举, 她也无牵无挂。
“官家身体为国之重,我关切两句,怎在圣人这里成了罪过?若是圣人真觉得我有错,当下将我发落好了。”
皇后见她不求饶,便觉自己的气撒不出来,“你硬气不是?那还偏不让你说话了。青树,去陈明晚那里拿哑药。”
福豆鞠个躬,“谢谢圣人。”
不过一听,竟然叫的是陈明晚。对啊,陈明晚已经被提拔成御药院勾当了,不过,他怎会被皇后收了去?他可是柳崇提拔的啊。
但她也没多想的余地,已经被皇后宫里下人给踢了一觉膝盖后窝,让她跪下了。
福豆闭着眼睛,懒得理他们了,恶人要作恶,他可不管你是怂包软蛋还是刚硬铁石,但自己还是硬气一点,自己高兴。
御药院那边,陈明晚是真的怕了皇后,因为皇后三天两头要他拿这毒那药的,他不敢不从,但却用小本本全都记了下来,某月某日谁来问他,说了什么,拿走什么,是要用给谁。要打听这些,还要保命,他不得不虚与委蛇,但每每一完,这些记录他都会送给柳崇知道。不过用给皇帝和嫔妃的,她都能省能改,该骗皇后就骗,因为这毕竟是掉脑袋的,但下面的小内官和宫女,若要他们死的也就救不了了,但只要不是让死,就还能做点文章。
青树和他已经来往多时,陈明晚可想着办法跟她好,让她信任自己。
陈明晚笑嘻嘻问,“青树姐姐,今日又是谁得罪了圣人,让圣人大发雷霆?”
青树道,“还不是什么御前新来的那个矮子软蛋,不过是面俊了些,官家爱用他,就敢顶撞我们圣人了。我们圣人不想听见他在官家面前说话!”
矮子软蛋又面俊,还是御前的人,陈明晚当即便想到了福豆!糟糕了,幸亏多余问了一句,要不然害着了她!
陈明晚将坏嗓子的药拿出来,但他做了改良,这药说来,只是前几天因为计量够多,冲哑着嗓子,但过几天后,便能依稀发声,再过段时间,是疼痛加粗嗓,不过两月也就好了。到时候对方能说了话,也不能说是药的问题,是皇后给人家喂少了,自己便能逃过。
药拿来,青树抓着福豆的口给她灌下去几口。
“你在干什么!”二皇子此时突然赶至,看到福豆被强灌的场面,直接一脚将青树踢开,抱住福豆,“你喝的这是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福豆一开嗓子,嘶哑着,二皇子历时明白了,瞪眼看向青树,“狗东西!”他瞪向皇后,“孃孃,你知到底想做什么!”
皇后柔声道,“你着急什么,这就是一个乱说话的御前内侍,挑拨我与官家,只毒哑算是仁慈了。到底是为了给你竖贤名。”
二皇子朝地上掉着的碗底看了看,那里面还有残渣和剩下的小半碗药汤,二皇子气不过福豆这样被逼着喝毒,便说,“孃孃,福豆对我很重要,你不是要她不能说话么,儿子往后,也不想跟你说话!”说着便端起那半碗药,一口灌进自己肚里。
福豆看得有些惊,但蓦然升起感动。这家伙是哪里来的热血,竟然还要和她一同受罪,当真是个单纯的傻小子啊!
可他就真的喝了,在她眼前喝了。
二皇子喝完,试着说话,发现发出的声音,跟哈气一样。
皇后在那里惊出一身冷汗,捏着帕子,口里道,“青树,快给二皇子多喝些水冲洗下去啊!”
二皇子却大手一挥,哈气口型道,“不用!”握住福豆的手,便大踏步地出去了。
福豆只是哑了嗓,但好歹还有力气不是,便要挣脱他,二皇子却就是不放,将她拽到宫道上,哈气问:“咱们必须得跑了。”
福豆听不见啊,也哈道:“你说什么?”凑近了看他嘴形。
二皇子一把拦住她腰,口型说,“你是我的人,你必须跟我走!”说得大声牵动嗓子,咳咳了两声。
福豆心里感动,可是,还是挣脱出来。又来了,这混小子才多点大,天天嚷着要她跟着走。就说他能对自己有几天的兴趣吧。
福豆苦笑,但是两人现在便是两只叫不出声的鸭子,互相对着口型。
福豆说,“你别说傻话了。”
二皇子一脸无措,头一次地,伤心似的盯着她,“我欢喜你,想让你跟着我,吃想的喝辣的,你也不愿意么?”
福豆心下一动,摇摇头。
二皇子还要拥她,“求你行么,跟我吧,说你欢喜我。”
福豆脸盲推开他,嗓子坏了也好,不用当着面说出来,所以口型也懒得做了。
二皇子突然蹲在地上,大喘了几口气,再次起身时,便将她抵在了墙边,“你告诉本大王,你宁愿做阉狗的女人,也不愿意嫁给我?咳咳,咳咳……”
福豆讨厌别人叫柳崇这等恶心之词,忍不住偏开头去,皱眉。但二皇子这么强叫,咳嗽了几声,竟然都咳出了点滴血。她忽然眼神闪烁。
二皇子看到,高兴地苦喊,“你看,你是担忧我的!”
福豆默然,就算二皇子现在真待她十万个好,她也不会答应的。这心许了谁就是许了谁,就算那人不理不睬,也不可能转移了去。
二皇子盯着她,撕扯嗓子,和被扯了颈子的鸭子一般要向她叫嚷,“你到底还有甚么可想,我可不能次次都替你喝毒水,只有你跟了我,我才能一直护你啊,咳咳,咳咳……”扯得更说不出话来了。
正在这时,青树带着一群侍卫追过来。
二皇子看到,便要拽着福豆逃走,但侍卫们已经围住了他们。青树急急劝说道,“二大王,您两个跟我回去罢,太医过来了,为您和福豆诊治嗓子。圣人说……是她急躁了,一定会替您治好福豆。”
福豆暗暗哼一声,皇后她竟是……急躁了。急躁什么,急躁不小心被自己儿子撞见了?急躁不知道自己儿子和她这小宦官有这么匪夷所思的关系,急躁还没调查清楚她的身份,就要动用私刑罢。
但既然是答应要治自己,福豆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二皇子此时低头看她的意思,福豆点点头,二皇子也对他娘心软了,“那便回去。治不好,便拿你治罪!”他伸出手指,狠狠指着青树。
青树一哆嗦,眼睛朝福豆觑去。若说之前她都没怀疑过福豆不是内监,但见着二皇子这目不转睛看着她,那乖戾胎子现在的温柔眼神简直是从所未见,这才让她怀疑了。
不起疑的时候自然不会多想,只道福豆娘,这会儿起了疑,自是看她哪里都像女孩儿,登时心里明镜了。
带着他们重新回去,太医已经来了,连御药院的陈明晚,也因为药被二皇子吃下,而被皇后“请”到了殿中。
陈明晚跪着,皇后正“义正言辞”地,责问他为何要害二皇子。
陈明晚脑筋一向转得快,虽然汗流浃背,但却沉着得说,“是奴婢不注意,这才把哑嗓的药给混进去了,但是奴婢知道,混进去的不多,用克制的药材就能治好!”
皇后哼一声,“拉下去,打三十板子!”
福豆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几名内侍把陈明完拉下去,她内心悚然。
这是皇后怕他乱说,给的教训。
福豆担忧陈明晚,只好哑着嗓子,一边比划,一边让青树复述她的口型给皇后听,“圣人,二皇子这般贵重之躯,劳太医悉心打理,奴婢这贱躯,就让陈勾当治好吧。”
二皇子哪里放心,正要撕扯嗓子说话,皇后已经哭哭啼啼地过来,抱住他,“孩儿,那陈明晚不敢怠慢的,你且让她们去吧。你快来,娘要与你好好说说这些日子,娘是怎么过的……”
胡皇后立即让青树把福豆赶出去,随后拉扯着儿子到了后殿。
她决定要让二皇子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这样,他儿子至少能理解她拱他上位耗费了多少心血,做了多少的筹谋。
至于福豆,这不过是个低贱的小角色,若不是牵动了他儿子惹出这麻烦事,她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又怎么会让御药院还管她死活 ?
胡皇后叫着徐太医给二皇子诊断,开了药,徐太医道:“无妨,没喝多少进去,最多时激了嗓子,多喝温水冲淡下去,过几日嗓子便不哑了。”
胡皇后这才放下心来,握住二皇子的手说,“本来,那赵阿九去了西羌,我让薛琦在军中布了眼线,就是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死了,结果他却搞出了俘虏一事。俘虏便俘虏,谁能想到,你爹爹竟然还不惜国库空虚地要去救他,这便是告诉咱们,皇位恐怕你爹真会听他老母的。你让为娘怎生忍下?如若我们不动,那么,晋王和柳崇只会越发猖狂,在各处排挤我们的人,我们母子两个便没有容身处了。所以,为娘免不得要在意你爹爹身边的人。这福豆,可是柳崇的人,若她编排我们母子,我们可百口莫辩。”
赵阿九是胡皇后对晋王的蔑称,她看到晋王平安回来,声势更大,顿时便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躁不安了。
二皇子沉吟一阵,“母亲,你想动什么便动,但是福豆是我的女人。”
胡皇后略一愣,随机明白过来,握住他的手,“原来是这样啊……既然你喜欢,那更好,直接赐予了你,便让你将她带离官家,便也没什么可担忧了。”
二皇子摇头,在他娘面前沮丧起来,“就是因为爹爹出尔反尔,将她赐给柳崇了,我这才来寻她。”他将今日的事和胡皇后一说,又说了福豆的身份。胡皇后想了半天,顿时心里有了主意,笑道,“这一个柴氏的女人,倒成了人人想得的香饽饽。你想得她,是得费些功夫……”
胡皇后决定,利用二皇子这想要美人的心思,来干一票大的。
……
青树将福豆赶了出去,出去的时候,特意提醒她,“此事如你要告诉官家,皇后圣人,就把你和陈明晚一并处死。你瞧好了吧。”
福豆哼一声,“这不劳你操心,我不会说的。”
她自己不要紧,但陈明晚无辜牵连,她不会让他再受苦的。
福豆萧瑟一回望,登时想起陈明晚来,他还在皇后宫里挨板子呢!
宁和宫外侍卫森严,出来想再回去是没可能的。便见此时,陈明晚肚子支撑着身体,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福豆迎上去扶他,他却神秘兮兮地将她拉至无人处,“方才我,听到了皇后同二皇子说话。”
陈明晚方才被打完板子,那几个内侍踢了他几脚,就无人管他了。他捂着屁股起来,顺着墙根走,正好走到便殿窗户底下。
谁成想皇后就拉着二皇子在那里说话。
福豆左右看看,“说了什么?”
陈明晚道,“皇后跟二皇子说,今夜她会安排二皇子与皇帝宴饮,随后让二皇子留宿福宁宫,强要了你,好将你收纳为妾!”
福豆听完他所说的内容,心头越来越胆寒。原本以为二皇子待她好的想法,也瞬间灰飞烟灭了。
她脑袋一阵眩晕,奔着跑开,陈明晚拉住她,“我再给你开副药,你嗓子好得快些……”
向垂拱殿去了。
柳崇自然还在垂拱殿内陪伴皇帝,突然听到外面脚步声响起,他猛地回头,望见福豆失魂落魄地走到门口,站桩去了。
福豆也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没人传唤,也不好上前。
一看到柳崇,就猜想着,难道他真就因为昨晚,彻底不理自己了?是因为自己太主动,不像古代的良家?惹恼了他?
那这便不是自己的不是,而是他心思狭隘!
现在她哑了,她倒想看看柳崇到底心疼不心疼自己。
要知道,当初也是他先要对自己用强的,到了最后,却成了自己不知道廉耻了么?
始乱终弃的死太监!
如果他知道,今晚二皇子将要对她做什么呢?他若是仍旧能无动于衷,福豆便可以死心了。
柳崇与皇帝详谈政事,时不时地余光扫她一眼,心中的忐忑也放下了。
皇帝瞅着他这眼神,不耐烦地说,“柳卿,在朕面前,还是朕重要吧?”
柳崇一愣,盈盈笑,“那是当然啊官家。”
皇帝哼一声,“那你看哪儿呢?”
柳崇躬身,“等过几日咱把她接回去便是了。”
皇帝皱了皱眉,“柳卿啊,朕是答应了九哥儿,将你两个凑成一对,但是,福豆也是宫里伺候的,朕还要她留下做事呢。你可不能如此自私啊。”
柳崇仰头:“官家,臣可再捐一万缗入国库,您便将她放归咱内宅,让她享为人妻子的闲情吧,您意下如何?”
皇帝挑眉,这柳崇,为了娶妻可真是下血本,动不动两万缗都献给国库了,可真挥金如土啊。都如此说了,怎能不答应,皇帝是个见钱眼开的主。
“罢了罢了,等你们婚期到了,便放她出宫去。”
福豆站在垂拱殿外面,老老实实地站着,也没人传唤她进去。没有说话,他自然什么都不知道。福豆低着头,想着该如何把二皇子的事说出来,但冷不丁地望进去,瞧见了柳崇的手掌。
怎么好似血还没止住似地,掌心那么湿红呢?
是昨夜因为和她动作,才牵动了伤口吧!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推开自己的。原来是自己把他弄疼了!
干爹啊干爹,谁能知道这种事情疼的是男人呢。福豆嘿嘿笑了笑,又有了精神,吃着手指想了想,别提多高兴了。
待柳崇终于和皇帝谈完了出来,却又是没有正面瞧她,便越过去要走。
可他心里是急不可耐地想与她亲近的,这真是难以克制。
福豆却跟在了他身后,说道,“干爹。如果有人要我顺从,我该不该答应他?”
柳崇迈出去的脚顿了顿,突然转身,“谁?”
福豆昂着下巴说,“干爹,二皇子今夜将会留宿福宁宫。他说他要我呢。”
柳崇张皇,“你答应了?”
他本来很自信的,可现在却怀疑了,心沉到底去,浑身似乎跟着左手掌在疼。
“我就来问问干爹,我到底该不该答应?”福豆还想逗他,却见他手掌的血,竟然顺着绷带滴在地上。
柳崇冷冷,“官家已经赐婚,他二皇子难道要抗旨?”
福豆心疼他的手,不想再多说刺激他,只速速说完,“反正我告诉你了,今晚上皇后设宴,二皇子与官家吃宴,吃完后呢,二皇子就会夜宿福宁宫,让我伺候。你自己想着罢。”
福豆说完便要转身,柳崇情急,伸出左手掌去,攥着她的手,“不要去。”
福豆回身来,低头一瞧,迅速甩开,“柳长瑾,你是不是傻了,用右手不行么?你你,你不怕疼么?”
她看着那滴血的手,怎么回事,怎么止不住血啊!真是要急的跺脚。
“好好,我不去,我知道了。”福豆吐吐舌头,“我错了,你别再牵动这伤口了,快快回瑞皮坊歇下,等我同官家告假后,再去寻你。”
柳崇咽了口唾沫,“我等你。”
就在垂拱殿外,虽然隔着老远说话旁人听不到,可再亲密的动作,也没法做了。福豆说,“干爹,您赶快叫郭太医来看看罢。”
柳崇终于放松了神经,微微一笑,“那倒不必,今夜你照样值夜,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
福豆想了想,也是,如果今天不成,二皇子可能会找别的时机,再对她动同样的心思,那还不如由柳崇与他说清了为好。
福豆笑笑,“那我今夜等你来接我。”
柳崇点点头。看着福豆心满意足地回了垂拱殿,他在凉风中吹了一会儿。
他可不想任人宰割,坐以待毙。他也不会让任何人,胆敢窃取自己的女人。
柳崇阴冷笑一笑,今夜会有一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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