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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崇将靴子一脱,等着冯均顺把水端过来, 放在他坐着的玫瑰椅前, 就要给他脱鞋。
柳崇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往外一推,随后目光一转, 眯着对福豆说, “既然你与官家要求, 要咱家喝自己的洗脚水, 那你就给咱家洗脚罢。”
福豆懵逼, 这这这有必然联系么?
“你瞪我做甚么, 你自己提的请, 你自己不得负责么?”柳崇倚靠在后面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福豆也不是不能帮他洗, 又不是头一回, 但就他这报复似的态度, 福豆就觉得他是该!
“难不成, 我不给你洗, 你以后都不洗了?”
“我不洗, 难受得是和我同床共枕的你呀。”柳崇哈哈颤笑几声,旁边的冯均顺都觉得太假。这个洁癖怎可能容忍呢。
福豆嘿嘿一笑, 给他拔下袜子。别说, 柳崇还真倒是注意的,鞋子里的香都掩盖了本身的味儿, 她还真讽刺不得。
不过福豆还是想到了恶心他的办法:“我给干爹您洗得干干净净, 将甚么脏东西都揉搓下来, 供您品尝便是了。”
柳崇脑海里一想到这个场景,几欲作呕,脸青一阵白一阵,捏眉心道,“罢了!”说着也不用冯均顺,三两下沾了沾水便伸出来。
再低头看那水,已经有了恨不能一头撞去的冲动。然而福豆,竟然当初就这么在他面前喝了。
一想及此,心思涌动,抬眸看她。
福豆的眼神很复杂,似乎是,又想要报仇,又不愿他侮辱自己。欲言又止,可能在想怎么劝说他。
柳崇莞尔一笑,这小东西是真心疼自己的,于是不再犹豫,端起喷喝了两口,然后嗓中大大一呕,扔下水盆,跑去净房吐去了。
冯均顺都没反应得过来,此时才“哎呀!”一声,奔过去喊,“大官,这东西喝不得啊,您为何要糟践自己!”他甚至以为柳崇犯了什么毛病了。
福豆悄咪咪解释,“是官家命令的,皇命难违。大抵因为皇后和二皇子的事由干爹揭出来,官家就想着法子整他呢。”
冯均顺担忧,“难道官家嘉赏,意义在于让大官登高跌重?”
福豆皱眉,“这又是什么意思?”
冯均顺小声,“捧得高了,其他人嫉妒,难免都将大官作靶子来攻击,届时若真给他们查出点什么,大官可就……”
“均顺,你是忘了我这战场上听声辨风的本事了?你还当我听不见你说什么?妄自揣测官家,你也想死么?”柳崇走出来,瞪他一眼。
冯均顺赶忙低下了头,嘿嘿笑,“小的不敢再瞎揣测了。”
柳崇却注意力已不在他身上,而是伸出了一根手指,勾住了福豆的下巴。
福豆心脏直跳,吞了一口唾沫,弱弱地问,“干、干爹……这是什么意思?”
柳崇道,“你这模样,太欠人调教。咱家的意思当然是……好好地调教你。”
福豆脸羞红,低头下去,“又要来……”
冯均顺在旁边打了个颤。
这自从大官在他面前再也不隐瞒和福豆的亲密后,自己才咂摸出味道来,原先还以为柳崇是看上了福豆哥哥,到了今天算全明白了,什么干儿子、哥哥,都是障眼法,原先还知道做什么事躲着他,现在连躲都不躲了,非要让自己这孤苦伶仃没尾巴之人,看了起一身鸡皮疙瘩,再独自抱腿在风中哭么……
柳崇将福豆横抱起回卧房,冯均顺可看不下去,不告自退了。
……
一月余无事,因为这一次皇后连带的前朝动荡,参与谋反的人比如郑太尉等,都连根拔起,柳崇趁机又在侍卫亲军也壮大了自己的声势,基本全盘把持了军事大权。皇帝经此一役,免不得抑郁,加上入秋风大,开始不停地缠绵病榻。朝堂事情只能由晋王主持。
皇帝一病,就得添人来照顾,福豆一个月也没得出宫去。
吴婕妤天天留在延福宫,虽然皇帝病着,但也非要强撑着身体同吴婕妤欢好,吴婕妤都觉得次数太多了,跟福豆说,“你也劝劝官家,这样下去怎么好呢。官家的身体是过去皇后在的时候就伤着了,现在每天都会瘦一些,老态一些,偏就那事不间断。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垮。”
福豆知道为什么。“官家是想再添儿子呢。”
吴婕妤叹气,“官家都这样大了,这么些年都没有再生,我也……”
传说宋朝的宫里地下布满了水银,所以导致了好些宋朝皇帝不孕,或者孩子多半生不下来,又或者小小年纪就夭折,便只能传位给宗室子弟。福豆猜想大居朝可能也是如此。皇帝的身体和皇后从前给他喂食重金属有一定关系,但毕竟隔段时间才会去一次,所以这地里的水银大概对身体侵害更大。一旦人的身体免疫下降,各种毒素便会立即侵入,皇帝越是起不来床了。
这日柳崇入延福宫来探望皇帝,劝他让晋王监国,皇帝连声的不愿意,不回答,还拉着他的手,“柳卿,你可别忘了,你是朕一手提拔的臣子啊。”
柳崇咽了口唾沫,深情点头答应,但内心里却是坚定地告诉自己,“但咱也得记得是晋王给地第一口饭,咱才能活下来啊。官家,实在是对不住,您或许也到了该让位地时候了。”
他被那该死的爹蔫坏了下身,就是送到了晋王的幕府,晋王比他大不了几岁,却异常喜爱他,四处荐他,带他入主高位,无论如何,他不能背叛晋王。
但皇帝对他也有君恩,所以他断然不会加以伤害,只是顺应时势,人来我挡,人犯我杀罢了。
若是皇帝油尽灯枯,他当然也要顺应这个时势啊。只是人情上,唯剩唏嘘罢了。
……
这日福豆终于得以出宫回了瑞皮坊的大宅,才要进门,便听到里面敲锣打鼓,福豆问下人,“这是请了勾栏杂耍的来演吗?”
下人神秘兮兮,“是啊,大官今日可好兴致呢,您进去就知道了。”
仇三娘早已经等在了门口,一看见她,便将她拉过来,“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大官早早回来布置了。你快跟我去打扮好了,出来见礼。”
“见什么?”
仇三娘可将她拉至屋内好一通打扮,换上了红色蜀锦的鸟纹大袄和chang裙,戴上了四尺长的北珠犀角冠,全都是珍奇之物镶嵌,福豆一照镜子,珠光宝气的一个贵家姑娘!
“啊!今日是什么日子?”
仇三娘笑,“这您都忘了,亏得大官记得,是您及笄礼。因着是在官家病中,这都是从简的了。”
福豆兴奋不已,“他有心了。”
仇三娘道,“先办及笄,后面还有……”盯着她笑而不语。
福豆一猜想,“不会是……后边接着成婚吧?”
仇三娘又笑了,“接着您就知道了。”
打扮完了将她隆而重之地推出来,到了搭着戏台的小宴楼前,看见柳崇在楼前立着,微微向她发笑,伸出手来一招,“快点,过来行礼了。”
福豆急忙跑了几步,四下看看,“这戏台是给我一个人搭的?”
柳崇笑说,“那夜太浪费了。”说着一把握住她的手,走入楼内。
福豆走入的那一刻,当真是愣住了。
迎面的两张交椅里,坐着她的爹娘!都是穿着那鲜亮的料子,爹爹头上是锦襆头,娘亲画着艳装端坐,头上也是犀角冠,两人笑着道,“乖女儿哦,终于长大了!”
福豆顺时眼眶一热,向前走了几步跌跪下,握住她爹娘的手,语无伦次,“你们怎么,你们……”
她爹柴桌仰头瞧一眼柳崇,道,“官家给我们赦了罪过,又加了个县公的爵给我,长瑾怕我们在沧州生活不便,特意为我们买了间宅,让我们一家团聚。”
柴桌自然知道柳崇的身份,可他们家是罪人,而柳崇已经贵为柳国公,又对女儿体贴入微,也就不可能再嫌他不是完整的人了。
福豆泪眼朦胧,已经什么都瞧不见了,心里当然是暖暖的,知道这一切都是柳崇为她做的。
“我们也见了衮儿了。”她娘说了一句。
福豆抽抽了一下,柴衮前五年流落在妓馆的事,不会被爹娘知道了吧?那他铁定是不肯露面了。
结果他爹却说,“没想到衮儿五年前就跟着晋王,如今一回来,你两个都这般好,我跟你娘当真是……”
说着说着,一家人全哽咽了。柳崇在旁边笑看着,说,“姑姑,丈人,我们两人要行礼敬茶了。”
这时便看见柴衮从外面溜进来,似乎是见到父母,还有些尴尬,不敢靠得太近,怕他们察觉出什么来。
柳崇握着福豆,暖手生温,握着润润的,向着父母三鞠躬后,各自跪下递了茶上去。
仇三娘催赶着道,“姑姑和丈人可上楼去看戏啦,这两个人,得有忙呢。”
仇三娘便是这附近远近闻名的媒婆和司仪,推着两人送入了卧房。卧房外面本没什么布置,但里面却是红绸挂满。仇三娘让两人坐在床头和床位,抓起一把圆枣子就往下撒,口中阵阵撒帐词念完,随后说,“你两个自己喝合卺酒,奴就退下啦。”
说完便推出去,给他们关上门。
热闹戛然而止,屋内落针可闻。两人一个床头,一个床位,互相听着喘息没说话。
福豆的脸却越来越红了。
柳崇突然打破沉默说,“简陋是太简陋了,将来给你再补。因着官家病中,不能操办喜事,宴请宾客,乐事也从简,我只能小小让人杂耍来庆祝了。你及笄,就是我的喜日,我本也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可我等不了。往后,往后一切太平了,再为你办一次。”
福豆低着头抠手指,不是早就等不了?谁还不知道你急性子……
“这样就够了。”福豆甜甜地说。
柳崇这时,主动从床头坐了过来,挨着她,握住她手,“你说你的夫君,永远只能属于你一个人,我现在给你发誓,此生来生,我柳崇,都只属于你一个人。九死不悔。”
福豆想了想,突然将脸凑过去,在他嘴唇上一吻。
这一吻后,天雷勾动地火,这真男人便将她推倒去了。
……
早上宫门一开,福豆回了皇帝暂住的延福宫。虽不是她的班,她却也去陪伴皇帝去了。皇帝正由当天值班内监服侍更衣,虽然颓废,但还是能说能动。他瞧了她一眼,随口道,“福豆,有什么好事,竟这般红光满面。”
福豆当然不能说了,仰头觑一眼,嘿嘿,“官家也是红光满面呢。”
皇帝更好了衣,这时却命令内侍下去,将她叫到跟前,“朕是高兴,吴婕妤有身孕了。”
福豆惊喜地跪下道,“恭喜官家!”
但皇帝却只是坐在床头搓了搓膝盖,严肃地说,“吴婕妤有了身孕,朕就让她住在了偏殿,亲自照顾。让你既然与婕妤交好,就由你替朕寸步不离看顾她,切莫大意。如若她腹中孩子有什么意外,朕可要拿你是问。”
福豆听了这个命令,吓得趴下去,“奴婢遵命!”额头上瞬间汗都出来了。
眼下吴婕妤怀孕,本来是高兴的事,皇帝这么担忧,还让她不回后宫,难道是怕后宫争斗?可是皇后刚除,其他人还敢乱动?可是皇后制下,本就没有多少独大的妃嫔,郑妃又因为郑太尉与皇后联合谋逆的事被处斩,没有诛九族就烧高香了,她现在深藏宫里日日诵经念佛起球老天保佑,哪里还敢闹事。
那如果不是防着后宫,是防着前朝,晋王么?
皇帝没说不能和柳崇商量,福豆亟待告诉他,可是皇帝让她寸步不离吴婕妤,该怎么好?
眼下,她定了定心神,照顾皇帝在榻上睡好,然后回到延福宫偏殿,去守候着还没起床的吴婕妤了。
溪云此时已经去太医局请了太医回来,为吴婕妤诊断开了药,溪云正要按着方子去御药院抓药,福豆拦住她,“你先拿着方子去找陈明晚,让他亲自抓来,不可假手于人,还要告诉他,现在官家让我亲自守护皇肆。”
溪云果然只找了陈明晚,陈明晚于是把此事送密报给柳崇去了。
柳崇听到皇帝让福豆亲自守护吴婕妤,便明白过来,福豆守着,就等于是他柳崇守着,否则就等于柳崇会失去这个妻子。
柳崇知道,皇帝的确是防着晋王。因为一旦有他亲生皇子出生,老臣们还是会站到正统传承的这一边上。就连皇帝自己,也在期盼着自己多活几年,多生几个,尽量陪伴他们长大成人好有能继承大统的。要让他拱手把皇位让给晋王,他到现在也不甘心。
这也是昨天他询问皇帝,要不要把二皇子挪出宫时,皇帝严辞拒绝他的原因。因为在皇帝看来,二皇子一旦出宫,很有可能会被晋王算计。出宫,他就保不了儿子了。
想完了这些,柳崇突然有些慌乱。
皇帝现在,是用福豆的性命,在威胁自己必须保住他的皇肆。
那么要利用福豆为人质,就意味着福豆从今天起,到皇肆诞生前,再也出不了宫了。
……
“婕妤,您现在可好啦,官家让您就居在延福宫偏殿养胎。”福豆还没想到出宫不出宫这里去,只道呵护着吴婕妤便罢。
吴婕妤指着外面的一棵枣树,“福豆,最近我真是就想吃酸口的,你帮我摘些枣来吧。”
福豆外面一看,吴婕妤还真是眼尖,枣树上还真挂了一排青枣。她答应下,便叫来溪云和两个小内监拿着杆子去打枣。就这一跑动,福豆忽然觉得腹有些痛,但也不省得怎么了,难道是吃坏了肚子?
溪云抱着枣,给她分两个,“过会儿太医过来也给你诊一下便了。”
福豆点点头。
待太医来给吴婕妤请了平安脉,再搭脉给她瞧时,突然用极其匪夷所思的眼光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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