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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思考活着是不是有意义, 本身就是一件无意义的事。但漫长人生里,遇见不如意的事,有时候还是忍不住问自己一句, 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吗?
要多努力,才能触摸幸福?
但哲学家都无法解释清楚的事, 徒劳去思索, 不过陷入情绪的泥沼而已。
人都会疲惫, 会在孤独的人生中迷失方向,所以上天安排了朋友、伴侣, 还有家人。
没有这些, 就只剩下自己在孤军奋战, 那样该是一种怎样的悲壮和凄凉?
她多想紧紧抓住陆遥之的手,但或许是因为真的喜欢,自尊才不允许她把他拖入泥沼。
她喜欢他淡然无惧的眉眼,喜欢他与世无争的纯粹,喜欢他“高高在上”、身披光芒。
如果再年轻十岁, 或许她可以不顾一切,但她如今已经没有了那份天真和勇气。
爱情不计回报, 但婚姻讲求门当户对。
和陆遥之分手的第二周,陈翎辞职了, 也离开了Z市, 回了老家隔壁市开了一家小小的服装店, 雇了一个年轻的员工, 和家人保持一个既远且近的距离, 她用自己多年来的工作经验和人脉,除了服装店,就靠写稿子度日,一家时尚杂志开了固定的专栏给她,她讲一点穿搭和时装的知识,有时候也给美食杂志写写稿子。
管理一家属于自己的公众号,在新媒体的洪流中做一个随波前进的沙粒。
这小小的变动,已经用了自己全部的决心和勇气。
以前的同事问起,会感慨一声,“好佩服你啊,过得这么随心所欲,说辞职就辞职,我都感觉自己不是在活着,就像一颗钉在工作岗位的螺丝钉,而且所有人试图把我按死在这里,最好一辈子都不动,真可悲啊。”
她笑了笑没有去答话。
我们总是看见远方刺目的光芒,但谁又知道那光芒后有多长的阴影呢?
维持一种表面的体面,或许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自尊,就像她不允许自己去和陆遥之哭诉家庭带来的迷茫和苦楚一样,她也不允许自己和陌生人吐露内心的挣扎,和偶尔想要和这操蛋的生活一起去死的阴暗。
她以为自己处理得很好,在一段注定无望的感情里,及早抽身,不伤害他,也不要伤害自己。在和父母的关系里,她做不到断舍离,但还是努力地划了一道界限。
但她或许一直刻意回避一件事,她一直在逃避。
自私是人类赖以自保的手段,她已经丧失了。
所以她离死不远了,有时候她会这样觉得。
不知道第几次了,她感到疲累,灵魂像是跋涉了万里,苍老而满是疮痍。
她掐着眉心,电话里妈妈在哽咽哭泣,“你弟弟打架,被抓进去了,对方家里不依不饶,他还小,可不能落下这污点,你是他亲姐,你也不忍心看他这样吧?得弄点钱给他走动走动,你手里有多少?先凑凑吧!怎么着也得三五万……”
耳朵里嗡嗡嗡地响,浑身的血液终于忍不住沸腾咆哮,她泯灭掉最后一点温情,歇斯底里地咆哮,“忍心啊!我怎么不忍心,污点算什么,蹲两年号子让他尝尝滋味不好吗?钱钱钱,我是你的提款机吗?你把我当什么?妈,你把我当什么?你就惯着他,一直惯着他,我有没有说过让你管教管教他,这次把人腿打折了,下次杀了人,你是去替他被枪毙,还是让我替他坐牢?啊?”
小时候爸爸妈妈经常吵架,并不避讳她,当着她的面互相挖苦谩骂,用最难听最脏最锥心的话,一度打起来,有时候她吓得尖叫,钻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她很讨厌爸爸的蛮横不讲理,也讨厌妈妈的歇斯底里,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她长大了,一定一定不要做这样的人。
妈妈生小孩很不容易,习惯性流产,生她之前至少流产过七次,好不容易生下她,奶奶失望是个女儿,连月子都没有照顾,爸爸是个薄情的人,又可笑是个“孝子”,对妈妈淡薄如陌生人,时不时会伙同奶奶一起苛责冷嘲热讽妈妈,她妈妈是个很软弱的女人,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后来在和丈夫婆婆的长久争斗里,慢慢变得尖利,变得刻薄,变得歇斯底里。
小时候爸爸对她不管不问,奶奶会用很难听的话讲她,但妈妈会护着她。
记得有一年春节,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爸爸公司不景气,年终奖泡汤了,妈妈是个家庭妇女,一点收入都没有,奶奶把养老钱拿出来贴补儿子,但十分厌恶儿媳和孙女跟着“沾光”,她那时候还小,并不懂得太多,只记得自己很羡慕小叔家里的堂弟,堂弟有很多玩具,也有很多好吃的,他很挑食,奶奶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那天奶奶家里在烧茄子,肉末茄子的香气直挺挺地钻进鼻子里,她那样没出息,扒着厨房的门讨好地叫着“奶奶”。
奶奶把厨房的门摔上,冷着声音说:“回家吃去!”
她茫然地站在那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妈过来扯她,一边骂她没骨气,一边偷偷抹眼泪。
“咱们又不是吃不起,馋人家的做什么!”妈妈扬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那天妈妈买了肉,买了茄子,又买了一条鲫鱼,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吃饭的时候还一直在笑,洗碗的时候自己却蹲在厨房里捂着脸哭泣。
她从小就是个敏感的人,或许早早就从那过分夸张的笑容里品尝出了心酸和悲伤,隔着门缝偷偷看妈妈的背影,妈妈忍得那样辛苦,背影看起来孤单极了,悲伤极了,她一直记了很多年。
后来有了弟弟,妈妈日子好过了很多,奶奶对她改善了很多,会把好东西送到家里,会帮忙照顾孩子,爸爸对她也多了几分殷勤,于是妈妈慢慢也变得越发喜欢弟弟,对他上心很多很多。上大学的时候,室友听说她们那里还有重男轻女的传统,会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好像在说这都什么世纪了,对她来说,这是从小到大的亲身经历,那种深入骨髓的歧视和偏见,一直一直影响着她的性格,乃至整个人生。
从小她是读书最要强的人,每次都拿第一,偶尔拿第二都会自己惩罚自己,奖学金拿最高,家里没有钱供她上兴趣班,她自学了画画,自学了琵琶和二胡,上大学的时候靠在琴行打工跟老板商量每周跟老师半个小时学了钢琴,她会英文和法文,她是外语交流中心常任的秘书长。
所有人眼里她都是很优秀的那个。
很努力地去做,才能换来认可和一点点关注。
但弟弟什么都不做,就是所有人的中心。
这世上没有纯粹的好人或者坏人,没有绝对的公平与不公平。
她能做的就是逐渐从渴望从别人那里得到认可的心态中走出来。
告诉自己,所有的努力并不是为了从任何人那里换来什么,而是让自己未来多一种选择、拥有更高阔的眼界,去摒弃那些可笑的的理念和想法。
但她终于还是变成了这样,和母亲年轻时候一样懦弱,和母亲年老以后一样歇斯底里,和奶奶一样刻薄,和爸爸一样冷漠,她始终没有摆脱这些。有时候她会怀疑,怀疑陆遥之和她说交往试试只是她幻想出来的一个可笑的美梦。
他那样美好,和粗鄙面目可憎的她,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回忆里还有他的体温,她记得那时过完年回公司的时候,两个人坐在车上,在讨论工作上的事,她说她会辞去掉他经纪人的职位,免得如果哪天不小心爆出来会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
他向来都是面无表情的,所以很多时候她辨不清他是不是在听,以前是工作关系,她把自己想表达的表达完了就好,他如果没听,会再问她。这次她却胆大地扯了他的袖子一下,“你在听吗?”
他偏头看她,陡然笑了一瞬,握着她的手搁在唇边,低头轻吻她的手背,“我在听。”
梦吧!大约都是梦。
如今连回忆起来都觉得奢侈。
刚在这里开服装店的时候,隔壁卖咖啡的老板经常会过来帮她忙,那是一个尚算年轻的男人,大约比她还要小一两岁,笑起来纯粹温暖,他家境应该还不错,但没有陆遥之那么夸张,他的爸爸是个暴发户,突然暴发后觉得自己老婆粗鄙带不出去,就离婚再娶了一个,但眼光实在不佳,娶了两三任,都不太安分,搞得家里乌烟瘴气,他很讨厌自己爸爸,就远走他乡,出来单干了,离家上千公里,最开始在一家咖啡店里做学徒,帮忙调制咖啡,后来做了一段时间店长,再后来自己购置了设备,开了一家小店,买了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子,户口从家里迁出来,落在了这里,他家里养了一条金色的拉布拉多,谈过一次伤情的恋爱,最终分手了。
空窗了一两年,越来越难对人心动,然后遇见陈翎,说她身上有种莫名的吸引人的特质。
陈翎有时会觉得好笑,好笑后又觉得可悲,很多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在思索的时候,会反复想,这个男生不错,很适合她,两个相同破碎的家庭,或许可以相互取暖也说不定,他人很好,只是没有陆遥之那样的眉眼,没有他那非人的样貌,没有他挺拔的身形,没有他微笑时候那种仿佛天光大亮的感觉。
从她把他和陆遥之拿来比的时候,她就知道,无论他再适合自己,都不是她想要的那个。
有时并非贪得无厌,只是遇见过太阳,群星就不闪耀。
她拒绝了,说以后不要联系了,那份决绝让对方频频摇头,“我没有让你立马回答,这么着急拒绝我吗?”
那时她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想起很多从前的事,她笑了笑,“我这辈子只谈过两次恋爱,一次年少无知,一次刻骨铭心,第一次恋爱让我明白爱是一件美妙的事,它给了我很多温暖,那时候大约还不懂爱情,但他让我明白了爱是什么。第二次恋爱……”她沉默片刻,那几秒钟她脑海里翻江倒海似的涌动,很多情绪涌出来,堆积在眼底,烫得她几乎要流泪,她想起车厢里他执她手亲吻时的笑意,她觉得天堂也不过是如此了。“第二次恋爱很短暂,但我认识他其实很久了,仰望他也很久了,爱他或许比我想象的要早一点,我现在想起他,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还会疼,”她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里会流泪,”她双手撑在鬓角,有些疲惫地垂下头,“他是我这一生的愿望,和支撑我好好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他那样好,足够她怀念一生那么久。
她可能暂时都没办法去爱别人,没办法和谁在一起。没办法去坦诚地接纳另外的人。她心里还住着一个完美如神祗的他,无人可取代。
或许再过十年,二十年,她被生活打磨得没有丝毫棱角,她被命运摧折得再没骨气,她受尽苦难,面目全非,比现在还要更糟糕,再也没有力气去想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或许她会忘记他。
也或许,她会更怀念他。
总之命运还算待她不薄,有些人,遇见已是奇迹。
……
年轻的女店员本来在收银台算账,半天都没有一个客人,她有些昏昏欲睡,这会儿瞪着眼略显惊恐地看着她,陈翎向来是个脾气好的人,歇斯底里起来才更可怕吧!
陈翎扯着唇角往两边拉扯,却扯不起一个笑,她掐了电话,终于放弃了维持最后的自尊和脸面,疲惫地说了句,“我出去走走,你看着店。”
外面是个暴雨天,这时已经是夜幕降临,盛夏,路灯下街边梧桐叶绿得发亮。
她撑着一把黑色长柄伞。街上行人很少,匆匆而过的车辆溅起盛大的水花,暴雨浇淋,像海水在倒灌,打在伞面上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响。
真糟糕啊!
真是糟糕呢!
人一生中最难寻找的是自己,最难割舍的亲情,最遗憾的是得不到,最痛苦的是得不到还想要。
她处在所有痛苦的边缘,快要被撕扯碎了。
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吗?
要多努力,才能触摸幸福?
她又开始问自己了。
她走到跨江大桥,站在栏杆边眺望湖面,暴雨把黑色的江面敲碎,碎光在沉黑的江面摇晃。
她扒着栏杆,有那么一瞬间好想从这里跳下去,让冰冷的江水浸入自己的胸膛,死亡是解脱的唯一途径。
她扔了伞,一只脚试探地踏上了台阶,她知道自己没有勇气,但哪怕是想一想,让自己从窒息中获得片刻的喘息也是好的。
一道刺目的白光直直地照射过来,她回过头,迎着亮光看过去,车灯晃得她眼睛疼,疼得几乎睁不开眼,一个身影快速地冲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做出防备的姿态,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陆遥之直接把她抱了起来,他在颤抖,感受到她的不反抗才慢慢稳定下情绪,然后是生气,浑身仿佛被严冬的霜雪浸染过,冷得冒寒气,他把她扛起来直接扔进了车后座,扶着车门盯了她一眼,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默。然后踏上驾驶座,中控落锁,一脚油门踩下去,世界被甩在身后。
陈翎感受到速度带来的失重,还有他身上冷寒的气息,不知为什么,她本该害怕的,心里却突然像是涌上了很多很多的甜意,她感觉自己像是从冷冬苏醒的冷血动物,终于感受到了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感觉。
她好像死过一次,然后在这一刻重生了。
或许她已经死了,这是她临死前的美梦,都说人死之前会看见自己最想见的人,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划动火柴看到的幻境。
这是她的幻境吗?
哪怕是幻境也是美好的。
车子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了下来,陆遥之几乎半抱着陈翎下了车,他把证件从钱包里拿出来递给前台,“帮我开个房间。”
他转头看陈翎,“证件带了吗?”
陈翎安静地站着,觉得听见他的声音是件多奢侈的事,她好想再多听一会儿,于是木然地看着他。
陆遥之皱了皱眉,直接去掏了她的口袋,从她上衣口袋里摸出了身份证,一并交给了前台。
前台很快做好了登记,出于职业素养礼貌地吩咐了注意事项,然后目不斜视地请两位上楼,但内心却是无比的震惊和八卦。
她接待过很多明星和大人物,但陆遥之这种咖位的还是第一次,况且是这样惹人遐想的场面。
陆遥之好像丝毫不避讳什么,全程扯着陈翎,几乎要搂进自己怀里,那用力程度可以称得上是“狠狠”,他直接把人带进了房间,让人送姜汤上来。
他把陈翎塞进了卫生间,“去洗个澡,我在外面等你。”
他今天去参加活动,离这里不远,但也并不顺路,他借了辆车,特意绕路过来的,或许只是想见她一面,或许在期待其他的东西。礼貌和教养都告诉他不可以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但理智已经崩塌,只剩下思念和一点若有似无得执念,分开越久,他越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加喜欢她。
会无缘无故想起她,每一个相处的细节都像是刻在脑子里,随时随地都在折磨他。
他看见她坐在服装店里发呆,看见她整理衣架,看见她对着一本杂志百无赖聊,看见她打着哈欠喝咖啡敲键盘,看见她跟客人微笑着推荐商品,他坐在车里,一根接一根抽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然后他看见她接电话,看见她歇斯底里在吼,看见她几乎要夺眶的眼泪,看见她一下子垮掉的肩膀,然后失魂落魄地撑着伞走了出去。
她走得那样快,好像被什么追赶着一样,她的身影在暴雨里显得渺小又无助,她一口气跑到跨江大桥上,她扒着栏杆扔了伞的那一刻,他觉得有一瞬间他的世界停止了转动。
然后那该死的礼貌和教养就让它去死吧!
他几乎立马冲了过去,有一瞬间他后怕得浑身颤抖。
到现在还是没有彻底缓过来。
他要了套间,里面有一个小小的吸烟室,他靠在里边抽了根烟,缓缓麻痹自己尚且紧绷的神经。
浴室里很久都没有动静,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心跳几乎漏跳了半拍,然后他掐了烟,直接冲了过去,一把夺开浴室的门。
浴室的门没有锁,他一下子就拉开了。
里面陈翎裹浴巾的手吓得一抖,好不容易裹好的浴巾陡然就掉了,她后退了一步,把浴巾拉起来,茫然地看着他。
陆遥之碰了下自己嘴唇,走过去一声不吭地把浴巾接过来,帮她系好了。
他忽然把她抵在洗手台上,狠狠亲了过去,舌尖蛮横地撬开她的牙齿,在里面横冲直撞地肆虐着。他的手拢在她的背后,紧紧把人拥进怀里,感受到她温软的身躯,来缓解自己崩得快要断裂的神经。
浴巾不知道什么掉了。
他的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
拥抱着亲吻着纠缠着互相索取的时候,灵魂在颤栗在鸣叫,她感觉到他的鲁莽,感觉到他的不理智,但不想拒绝,一点都不想。
……
第二天陈翎醒的时候,陆遥之只穿了条裤子,曲着腿坐在她身边,拿手指碰了碰她的唇角,“现在外面都是记者和狗仔,我牵你的手出去,或者被人胡乱报道,你选一个。”
从梦境走出来,然后就必然还是要面对现实。
她楞楞地看着他,从前都是她替他安排好一切,他不喜欢被人拍,不喜欢被人过多的干涉私生活,她都尽力去统筹去协调,想尽办法为他营造一种宽容的氛围。
她总有办法,很多业内人都崇拜她,说她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现在这处境,她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无论如何,对他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他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的迷茫和无措,然后陡然笑了,“如果你有那么一点爱我,或者心疼我,就给我个一个机会,让我替你做一次决定。这世界没有绝路,就算是一副烂牌也可能有个不错的结局,为什么不试试呢?”
他不止在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还有她和父母的关系。
走到死路的时候,要么撞出一条路,要么改道,只要不放弃,总归还是有无限种可能的。
她说:“好。”
这天陆遥之牵着一个戴口罩的女人的手大摇大摆地出了酒店办理退房,出门的时候,车已经开到了酒店门口,陆遥之接过钥匙,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让陈翎坐进去,然后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
有记者冲过来拍照,问他不是参加活动,为什么会在这里,又问他是不是在谈恋爱。
他干脆利落地点了头。“是,在谈,圈外人,还请各位手下留情。我们还有事,私人行程,今天不接受采访,抱歉。”
仅仅是这一句话已经够这些记者发挥了。
没多久各大新闻网站都出了新闻,陆遥之恋情曝光,女方为圈外人,身份不详,但从照片上看,外形还算合格,有眼尖的粉丝几乎一眼就认出来,“这不是陈翎小姐姐吗?”
“哇,我们陆老师的王牌保镖。”
“之前小姐姐离职的时候我还说很可惜呢!”
“难不成那时候就……???”
“真相了,不然好好的干嘛突然离职啊!这就解释得通了嘛!”
“暴风哭泣,我们陆老师竟然把自己嫁出去了,陈翎小姐姐护崽团终身荣誉团长终于修成正果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说有这么漂亮的经纪人要出事喂!”
……
意外的,反对的声音倒是很少,一直以来陆遥之都走的是非商业化路线,因为爸爸累积的声望和人脉,加上他本身的才华和优秀,在娱乐圈少了很多掣肘,他可以随性很多,不喜欢不认同的东西都可以不去接,不去做,没人敢说什么。
他的粉丝少了那么几分狂热,更多的是理解和支持。
所以陆遥之牵手的人,无论是谁,他们都会祝福。
陆遥之带她回了一趟家,弟弟在拘留所待了一夜,回来后各种脾气暴躁,陆遥之和他谈了一次话,不知道说了什么,这小崽子老实了很多,对着陆遥之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着,也交代不是自己做的,他顶多就是去凑个热闹,不小心碰上打架的事,爸妈不由分说就给他扣了个帽子,让他很窝火,所以才什么都不说。
陈翎和母亲长谈了一次,对方一如既往地不讲道理加上拿妈妈的身份来要挟恐吓她,责怪她大惊小怪和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很生气的,但是意外地平和,她忽然想明白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样一些根深蒂固的习惯和性格,也是没有办法一时就得到改变的。
想要好好活着,并非是一味地迎合,削足适履只会增加痛苦,人有时候要学会外圆内方,不要毫无底线地去容忍任何人毁掉自己的人生。
那不是善良,那是愚蠢。
后来她和陆遥之领了证,她没有再做经纪人的工作,依旧经营自己的服装店,只是挖了人,开始走原创设计,慢慢打造属于自己的品牌。
陆遥之很支持她,他的家里人也很支持她,她从前很羡慕别人家里温馨暖心的家庭氛围,她以为她这辈子无缘了,但如今她也有好多温暖的家人了,包括陆遥之。
她远离了父母的城市,每年回去看他们一次,约定每个月给一定的生活费,物质上尽量满足,但情感上在对方还未和她达成一致之前,果断远离。无论对方怎样的央求或者控诉,她都无动于衷。
有时候会觉得冷漠,但这样行之有效。
当一个人贫乏的时候,会对仅有的那点东西耿耿于怀,她只有不断地扩展和完善自己,也能从父母的阴影那里彻底走出来。
以前总担心父母会拉着陆遥之下泥水,但自从他们参加过他们的婚礼之后,再没有动过什么不该有的念头,那样的家庭,对他们来说是可望不可即的,那样家庭的人出来一个个自带气场,他们并不太敢招惹。
陈翎和陆遥之约定,给钱可以,但不要试图填补他们的贪婪和扭曲的欲望。
他直接把工资卡给了她,“你来管钱,不就好了?”
她忽然就笑了,好笑自己从前惯会杞人忧天。
她有了更亲近的人,父母对她来说反而没那么重要了。
有一天父母会老去,会收起锋芒,变成没有脾气或者脾气很臭的老头老太太,或许那时候她可以从他们身上找回一点叫做亲情的东西吧!
事情好像远远没有想象那么糟糕。
至少有一天她睡醒看见陆遥之的脸的时候,感觉上天对她已是恩赐。他在赖床,圈着脖子不让她起来,她挣了好几下也没有挣开,最后窝在他怀里睡了个回笼觉。
他开车送她去上班,工作室的职员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来调侃她。
“哎呀老板,来这么晚呀!”
“在家忙什么呢!”
“陆老师可真是过分了,咳!”
……
她晚上吃饭的时候只是因为多吃了一碗米饭,被就妈妈尤嘉敏锐地发觉有了身孕。
第二天去做了检查,已经是五十多天了。她最近忙得头昏,竟然都没注意。
那天回家的时候,陆遥之那样沉稳的人也难免犯二,从停车场出来就开始抱她,一路抱到家去。
像放供品一样小心翼翼把她摆到床上,然后小心翼翼叫了声,“老婆,晚饭想吃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然后揪了揪他的头发,不得不告诉他,“难道我们不是刚刚在爸妈那里吃完晚饭回来的吗?”
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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