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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荣三鲤的表情意味深长, 右手轻轻盖在他的手背上,皮肤如水豆腐一般滑嫩。
“小楼,有些事情做完当下就能看见成果,有些事情却要等很久。你要是不理解, 那就时刻记住一句话——有用的人必然为我所用, 明白吗?”
顾小楼抿着唇,纠结了很久决定相信她, 继续干活。
没过多久, 二楼的窗帘就装好了, 包间里窗明几净,深色地板、枣红色的桌椅、金线刺绣的窗帘,再配上角落里一盆碧绿的观音竹,万事俱备, 只欠东风。
里面很多东西都是他亲手摆的,顾小楼很有成就感,看了一圈兴致勃勃地问:
“三鲤,咱们几号开张?”
荣三鲤早就看过了日子,答道:“后天吧。”
“后天?”
“二月十五,我看过了, 是个开张的好日子。”
顾小楼对这个没研究, 只知道三鲤是风, 他是草。风往哪边吹, 他就愿意往哪边倒。
两人下了楼, 碰上黄老头夫妇推着三轮车进来, 车上是他们的炉灶和锅碗瓢盆。
荣三鲤让他们把东西放到后院去,大家一起动手把大堂最后一点活儿收尾。
当天晚上还留他们下来吃晚饭,刘桂花话不多,做起事却很勤快,主动抢过做饭的工作,炒出了一桌子的菜。
荣三鲤从街上的酒坊买来一大缸子花雕,据说是锦州人最爱喝的,另外还备了一些竹叶青、高粱酒等,方便提供给不同喜好的食客。
吃饭时她让顾小楼打出一小坛花雕,四人坐在院中的石桌边,吃了第一顿搭伙饭。
既然是吃饭,少不了要聊天。
荣三鲤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二老住在离永乐街不远的一片老城区里,房租十分便宜,每月只要两百文钱,吃食上更是能简则简。
祖上传下来的房子被他们卖得几百大洋,连同自己的积蓄一起,全都让儿子带到沪城去,充当上大学的学费和日常花销。
他们的儿子比顾小楼稍长两岁,堪堪二十。曾经是锦州城里家喻户晓的神童,连学堂里的老师都忍不住夸他,说他要是早出生几十年,绝对是能当状元的人才。
黄老头往上数三代都是穷鬼,自己大字不识一个,名字都写不出。生出这么厉害的儿子,两口子自然是捧在掌心里疼爱,打小什么活儿也不让他干。等他当真考上沪城的大学后,更是恨不得卖血供他上学。
顾小楼没爹妈,对他们之间的感情羡慕又嫉妒,说话时带着酸意。
“这年头书生不如商人,商人不如兵匪,你们就不怕他毕业出来以后找不着工作,还是回家卖粉皮?”
黄老头喝了几杯花雕,略微上头,忘记对他们卑躬屈膝了,豪情万丈地一拍桌子。
“放你娘的屁!我儿子将来肯定是要当大官的!当……当省长他秘书!当银行的会计!赚大钱!”
刘桂花见他喝醉酒口不择言,连忙夺过他的酒杯往桌子底下一藏,动作非常熟稔,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干。
黄老头中计,忘记说话,钻进桌底下找杯子。
她拿着筷子尴尬地笑笑。
“你们别听他胡说,什么当官,只要他读书读得开心,我们的钱就没白花。”
荣三鲤给她夹了块肉。
“他有你这样的娘,真是幸运。”
刘桂花看着他们,“你们肯定也是念过书的人吧?看着就一脸书生气,上过大学吗?”
“没有,跟亲戚学过几篇文章而已。”
“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不知道该不该问……”刘桂花欲言又止。
荣三鲤道:“有话直说无妨,我们这儿没那么多规矩。”
“那我可就问了。”
刘桂花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啊?看模样也不像姐弟,我听人说小先生是你的义子,可你还这么年轻,怎么会给自己收义子呢?”
看她纳闷的不得了,荣三鲤忍俊不禁,拉起顾小楼的手。
“我们只是想成为彼此的家人而已,至于到底是姐弟还是母子,重要么?”
顾小楼感受到手中传来的暖意,侧过脸看向她。
夜色已深,院子里点着一盏梨形电灯,高高悬挂在树梢。她的脸被灯光照成了暖黄色,眼神纯澈得像少女,可是世间有哪个少女比得上她?
他忍不住收紧了手指,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她披上。
刘桂花看着亲亲热热的两人,只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超出了自己的认知,一个黄花大闺女,养着一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义子,以后谁还敢娶她?
但是有一点不用怀疑——不管他们曾经做过什么,眼下都实实在在地帮了她的忙。
有这一点就够了。
吃完饭,黄老头醉得走不出直线,是被刘桂花扶出去的。
荣三鲤和顾小楼目送他们出门,约定好明天上午继续干活。
永乐街上的店铺基本都关了门,也看不到行人,只有常家饭庄亮着灯,还有几桌客人没走,时而传出一阵划拳或哄笑声。
看着天空中已经快要变成正圆形的月亮,荣三鲤深吸一口气,满足地微笑。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顾小楼的手抬了抬,似乎想抱抱她,但最终收在袖子里,只说:
“你去睡觉吧,我来刷碗。”
青年长身玉立地站在月光下,面容白净,肩膀已经快与成年男子一样宽,胳膊腿却又长又细。
他的胸腔里怀着炙热的真心,以及呼之欲出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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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五
宜祭祀,裁衣,开市。
忌作梁,造庙。
今天是开张的好日子,荣三鲤早早起了床,一推开门就闻到扑面而来的鲜香味,原来黄老头夫妇已经把粉皮准备好了,汤锅里热气腾腾。
由于荣三鲤已经成了他们的老板,他们就把自己做粉皮的秘诀告诉了他。
其实说是秘诀也不是秘诀,原因所有人都知道,只是懒得去做而已。
想要粉皮好吃,必须做到两点。
一是用料足,辣椒、酱料、面粉,全都选力所能及内最好的,放上满满一大碗,看着就美味。
二是得用鲜物吊高汤,黄老头试过香菇、韭菜、白萝卜,以及小鱼干小虾米,反复尝试后用小虾米白萝卜和绿豆芽一起煮汤,煮出来的汤清澈透亮,味道极鲜,价格还非常实惠,于是一直沿用了十几年。
荣三鲤当初怎么尝也尝不出是什么汤,得知秘诀后,一闻到味,就闻出里面果然有白萝卜和豆芽的香气。
她走过去打了个招呼,黄老头问她吃不吃粉皮,她说不吃,又问她几点钟开张。
她看看手表,“不急,有个东西还没到。”
黄老头第一天工作,表现得很积极,问她是什么东西,自己可以帮忙取。
她正要说话,顾小楼就从大堂那边匆匆走来,说:“三鲤,你订得匾额送到了,过来看看吧。”
对于一家酒楼来说,匾额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好手艺是活招牌,匾额就是固定招牌,开张这天就跟酒楼绑定在一起。要是食客吃得好了,以后还想来,必定说到XX家去吃。
像常家饭庄,他们的匾额就是特地请了锦州城里最有名的书法大师写的,据说花了近百大洋,字迹那叫一个浑圆厚重,让人看了就忘不了。
顾小楼当初也提议找大师写,图个好彩头。荣三鲤却说不用,自家的酒楼自己写。
她用宣纸写下了字样,送到制作匾额的地方让人临摹上去,选了店里最好的雕工师傅,花了将近十天才做好。
她随顾小楼走到大堂,黄老头夫妇跟在后面,也想开开眼界。
匾额就放在第一张桌子上,足有成年人两手张开那么长,用红布盖住,只露出边缘涂了金漆的雕花。
荣三鲤掀开 一个角看了眼,颔首。
“不错,把它挂上去。”
顾小楼招呼杂役搬来梯子,齐心协力挂到了大门上方,走进走出时仿佛有片红通通的晚霞挂在脑袋上,格外喜气。
街上开店的人看见了,陆续过来道贺,路人也好奇地停下观看。
对面的常家饭庄上午一向没生意,又没了卖粉皮的,无论大堂还是店门口都格外冷清,几乎没人从那儿过。
荣三鲤视力好,一眼就看见对门三楼的窗户虚掩着,好像有人躲在后面看。
她心知肚明,微微一笑,收回视线跟邻家老板寒暄。
到了上午十点,店内方方面面都准备好了。荣三鲤说声稍等走进后院,与顾小楼一同把鞭炮拿出来。
白马牌的洒金鞭,用竹竿高高挑起,行人自动退至两旁捂住耳朵。
荣三鲤站在匾额下,手里拽着垂下来的红丝带,对顾小楼点点头。
她用力一拉,匾额上的红布收拢到左右,露出金灿灿的三个瘦金体大字——锦鲤楼。
锦字与楼字下方,各有一条大鲤鱼带着一群小鲤鱼,雕工细致,栩栩如生。
顾小楼点燃鞭炮,厂家夹在鞭炮里的金色纸条随着红色爆竹纸一起往下飘,火光四射,红里夹金,映得满屋都金灿灿的,着实叫人眼花缭乱。
爆竹买得最大规格,响了好久才停下,最后一声爆竹炸开,路人开始拍巴掌,连黄老头也忍不住叫好。
“我活了这么久,还没看过这么响的爆竹,好兆头!以后一定财源滚滚,生意兴隆!”
锦州有店铺开张发红包的习惯,用红纸包上一两枚铜板就算封红包,包几百封也不过一块大洋。
钱不算多,纯粹图好彩头。
荣三鲤把分红包的活儿交给一个杂役,让他分给来道贺的路人和小孩,自己则与顾小楼进店去,搬出昨晚写好的东西。
常家饭庄里没有一个客人,常天壮和几个伙计靠在柜台上聊天,往日嫌那些吃粉皮的人烦,今天倒有点怀念他们。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常鲁易和夫人下楼了,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见了他们就训斥。
“又站在这里磨洋工,干活去!”
“老板,一个吃饭的都没有,干什么活啊?”
“待会儿就到饭点了,客人不就来了吗。”
“今天新酒楼开张,他们肯定都去对面尝尝鲜啊。”
“放屁!”黄润芝叉腰泼辣骂道:“再说这种晦气话,这个月别想要工钱,给我滚到厨房去!”
伙计们一溜烟跑了,她没出够气,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看着门庭若市的锦鲤楼目露凶光。
常鲁易心情也不好,但是怕她闹,安慰道:
“开张第一天,客人必定要多些的,大家都喜欢看热闹嘛,等过两天就知输赢了。”
黄润芝却不这么想,从她嫁到常家以来,这永乐街上就只有他们一家酒楼,哪天不是车马盈门?
平白无故跳出来个锦鲤楼,哪怕是开张当天,她也不愿被他们分走一杯羹。
得想个办法,把那些看热闹的人都给拉过来……
她正琢磨着,就听到门外又传来一阵欢呼,推了常鲁易一把,让他过去打探情况。
常鲁易不好意思露面,跑到厨房找常天壮,常天壮从后面出去,悄悄查看,回来告诉他答案。
如此一番折腾后,黄润芝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荣三鲤拿出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凡今天进店消费的食客,即使只点一杯茶也能参与抽奖,奖品是明晃晃的一块大洋,总共备了一百块,不怕抽不中,就怕不来抽。
一百块!哪怕全是奔着抽奖去的,他们今天也能做一百单生意!
黄润芝气得直掐丈夫的耳朵。
“瞧瞧人家的脑子,再瞧瞧你!你是猪吗?就这么干坐着看她抢生意啊?”
常鲁易痛得连声求饶,又骂在一旁傻站着的常天壮,让他滚回厨房去。
常天壮翻了个白眼,留他们二人在大堂。
光掐耳朵是没用的,掐下来也不够炒一盘。黄润芝逼丈夫想办法,自己的高跟鞋也一个劲儿在地面上敲,眼睛转溜着,一会儿一个主意。
“我们去雇几个地痞流氓闹场怎么样?我堂哥认识这种人,花几块大洋就能让他们在店里闹一天,看谁敢进去吃饭。”
“你当人家傻的啊?不知道报警吗?”
“那就派伙计往他们家的锅里丢苍蝇?保管第一天闹出这种事,没人愿意再光临。”
“才刚开春,上哪儿去找苍蝇?粪坑里也刨不出来啊。”
“那你说怎么办?这个不行那个不行,你是男人,你出主意啊!”
常鲁易被她逼急了,倒真想出个主意,冲她这样那样的耳语一番,黄润芝露出惊喜的笑。
“行!就按你说得办!”
他们忙活起来,过了没一会儿,锦鲤楼的小跑堂就站在门边,对正在招呼客人的荣三鲤招手。
“老板,您快来看看。”
荣三鲤让顾小楼过来接替自己,帮食客点单,她则走到小跑堂身边,往门外瞧去。
常家饭庄仍是冷冷清清,门外却也挂出一块牌子,上书——凡今日进店消费满三百文者,可抽奖赠送秘制烧鹅一只。
锦州靠大运河,养鸭养鹅的人很多,做鹅的人自然也多。一只烧鹅市场价普遍是一百文,常家饭庄里价格贵一半,卖一百五十文。如能免费赠送,也算是美事。
可大中午的,有几个人能消费满三百文呢?
她一笑置之。
“不用管他,招呼客人就是。”
跑堂应声,一甩抹布跑去端菜了,荣三鲤回头看着热热闹闹的大堂,还有挤满楼梯等位置的食客,欣慰地扬起嘴角。
刘桂花从后院跑出来,跟她说厨房的鱼已经快用完了,得尽快买。
荣三鲤拿出一张名帖,上面印有她的名字和锦鲤楼地址,让她去码头找一个叫贺六的鱼贩子,正是上次给他们送甲鱼的那一位,叫他按照昨天的订货单原模原样再送些鱼过来,鱼钱等打烊后一起结算。
码头离永乐街不算太远,刘桂花又很想帮她出出力,拿着钱就出门了。
荣三鲤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被客人叫去,争先恐后的点单。
常家饭庄里,常鲁易夫妇把牌子挂出去后就开始期待,满以为客人会蜂拥而至。
然而根本无人从他们门口经过,更别说进店了。但凡路过一个行人,都被对面的热闹氛围吸引过去。
黄润芝眼巴巴地等了半天,见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半,往常这时候店里早已经坐满了人,今天却连个鬼影都没有,摆明了是对面开张害的。
这几日的信心勃勃被击碎,她恨不得冲到对面去抢几个人过来。
对了……抢!
黄润芝眼尖地瞥见一个熟悉身影,用力推丈夫。
“快!那是昨天来咱家吃过饭的,你去跟人家套近乎,把他带进来!”
常鲁易拉不下这个面儿。
他记得那人,就在不远的制烟工厂做工的,偶尔会来店里点个小炒菜配碗白米饭当做打牙祭,撑死了也就三十文钱,几乎没赚头。
平时最嫌弃的就是这种又占座又不点什么东西的食客,今天却要主动套近乎?怎么可能。
常鲁易不想去,黄润芝又开始掐他。他连蹦带跳地逃出门,决定先混一会儿再回去。
等到十二点时,常家饭庄里稀稀拉拉地来了几个客人,不是因为跟他们关系好,也不是因为这里的菜好吃,而是对面实在没位置坐了。
黄润芝看见他们就气,简直想把这些白眼狼赶出去,又怕一整天都开不了张,就把下面交给伙计,自己气呼呼地上了楼。
伙计紧跟着又跑上来,支支吾吾地说今天去晚了,没买着鱼,鱼贩子都回家去了,仅剩的一家还被锦鲤楼订货,正要给他们送去,说什么也不肯匀些出来。
黄润芝处在气头上,按习惯该臭骂他一顿,忽地想出个办法,把他拉过来低声嘱咐一顿。
下午两点,锦鲤楼的客人还是络绎不绝,厨房再一次传出急报——
最后一条鱼已经下锅烧了,大厨表示要是再不送鱼去,接下来点鱼的客人只能吃鱼鳞。
荣三鲤放下手头的事去找刘桂花,后者在厨房帮忙削萝卜皮,木盆里已经装着好几个小臂长新鲜水灵的大白萝卜。
听了她的话,刘桂花叫冤。
“那个老板明明说了中午送的啊,怎么没来呢?我去看看。”
她在围裙上擦擦手跑出去,很快就带来消息。
卖鱼老板的车在路上翻了,鱼全都滚到臭水沟里,今天没法再供货。
“怎么开张第一天就碰到这种事呢,该不会是有人故意使绊子,让咱们供不上菜吧!真是太可恶了!”
荣三鲤倒是不生气,仿佛早有预料,对她说:
“反正今天我们的生意也做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很辛苦,再过两个小时就打样吧。”
刘桂花惊道:“晚上不做生意了?难得的开张好日子,多可惜啊,少赚好多钱呢。”
荣三鲤笑吟吟地说:
“见好就收,以后赚钱的路才长。万一惹上疯狗,那就过犹不及了。”
刘桂花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狗,只知道她看起来年纪轻轻,说话时却高深莫测,给她一种不好招惹的感觉。
幸好他们已经握手言和,荣三鲤不光不嫌弃他们,还给他们发工钱,想想都像在做梦。
她跑出去把这话告诉了顾小楼和跑堂们,食客碰巧听到一耳朵,连忙加快速度,赶着结账时去柜台抽奖。
天边飘满了绚烂的晚霞,许多人结束一天的工作,听说永乐街上吃饭抽现大洋,急急忙忙赶热闹,却看见跑堂挂出打烊的牌子。
这可把顾小楼给气坏了。
“这老头贼精贼精的,被人拦着没撞死,我们挨骂。要是真撞死在店门外,以后酒楼的生意也别想好了!还说我们断他活路呢,他这是在断我们活路!”
荣三鲤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多嘴。
他看她似乎早有准备,不再说话,站在她身后警惕地看向那些人,提防有人对她动手。
黄老头要死要活了好一阵,终于被人劝住,跟刘桂花抱在一起,哭天抢地的控诉。
“我们卖粉皮,一个月起早贪黑辛辛苦苦也才赚几块大洋,还要交租子买材料,容易吗?这生意都做了一辈子,除了这个我也干不了别的,你现在在对门开起店来卖早点,那就是想让我们一家三口饿死在街头!”
路人们不忍心,帮他劝荣三鲤。
“小姐,你们年纪轻轻就有本事开酒楼,穿得又这么体面,肯定不缺那一星半点儿的。就让他们赚点嚼头吧,自己早上还省点事儿。”
顾小楼还在气对方不声不响揭掉招聘启事的事,觉得他们做事不地道,刚才还以死相威胁,更加让人觉得恶心。
他看不过荣三鲤被这么多人围攻,正想赶他们走时,荣三鲤出声了。
“我不卖早点,我心里不服气。你不卖粉皮,你又活不下去。不如咱们来比个赛,让全永乐街的食客当裁判,怎么样?”
黄老头不解地问:“你要比什么?”
荣三鲤笑道:“开酒楼么,当然得比手艺了。选个菜每人都做一份,看喜欢吃哪家的人更多,哪家就算赢。”
“那……选什么菜?”
“你年纪大,让你挑吧。”
这还用想?黄老头一拍大腿站起来,激动地说:“我跟你比做粉皮!敢不敢?”
荣三鲤点头,“行啊,这两天我得忙装修,时间就定在三天后吧,希望到时大家都来捧场。”
路人们一听有免费的东西吃,还能决定他们的去留,义不容辞地答应。
荣三鲤又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要是我输了,我就不卖早点,可要是你们输了,怎么办呢?”
“我……我……”黄老头支吾着,委委屈屈,“你想怎么办?我家穷得叮当响,拿不出钱的。”
“我不缺钱,你就到我的酒楼来干几个月吧。”
她的笑容让黄老头有股不详的预感,不过白干几个月换自己红火的生意,怎么看都是划算的,一口答应下来,约好三天后上午比赛。
路人散了,常鲁易的窗户关了。
黄老头回去做生意,没再管那张招聘启事,大白纸终于得以留在墙上,发挥自己该有的作用。
顾小楼则追着荣三鲤跑到院子里,拉着她问:
“三鲤,你干嘛跟他比啊?还比做粉皮……他们都做了一辈子了,能赢吗?”
荣三鲤回过头,明艳的脸上挂着玩味的笑。
“你对我没信心,觉得我一定会输啊?”
“当然不是……”顾小楼不知道该怎么说,站在原地。
荣三鲤从屋内拿出外套和手提包,招呼他道:
“别想了,陪我去买碗盘吧,马上就要开张了,总不能让客人用手盛饭吃,顺便再去一趟码头。”
“去码头做什么?现在就买鱼吗?等到开张都不新鲜了。”
荣三鲤没解释,眼看已经跨出门槛。顾小楼不放心她一个人出门,只好压下疑惑,跟上去再说。
同一时间,平州督军府。
霍初霄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处理公文,修长手指夹着一只纯金钢笔,指腹在嘴唇上摩挲着,黑眸凝视着桌上的文件。
桌角放着一杯茶,已经冷掉,烟灰缸里积满烟灰,屋内安静到了极点。
突然,一阵急促的小跑声传来,接着就是敲门声。
“进来。”
他的副官范振华推门而入,人高马大地站在书桌前,态度极其恭敬。
“督军,锦州传来消息,说有人在码头看见了荣小姐,一个年轻男人陪着她在买鱼,似乎准备开酒楼。”
霍初霄抬起眼帘,由于眉骨极高、眉毛极浓,眼睛几乎陷在漆黑的眼窝里,气质神秘又冰冷,说话时给人一股无形的威压。
“年轻男人?”
“应该就是她当初收养的小乞丐。”
“陈总理可知此事?”
“我们都已得到消息,他若是有心,肯定也能查得到吧。”
霍初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放下钢笔站起身,一边朝外走一边吩咐道:
“马上调集三万人,今天下午出发前往弥勒山。”
“弥勒山?去那里做什么?”
霍初霄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剿匪。”
范振华还是满头雾水,他却已不愿多做解释,军靴底在地上踏出沉重的响声,背影消失在门外。
荣三鲤花了两天的时间,把酒楼里里外外都布置好了。自从黄老头不再撕招聘启事后,应聘的人也接踵而至。
她成功招到了一个经验丰富的当地厨子,和三个杂役。两个放在外面跑堂,一个留在厨房给厨子打下手。
账房先生则由她跟顾小楼轮流担任,顾小楼人生中的前十三年没吃过正经的饭,没上过一天学。被荣三鲤带回家后,她不仅给他吃穿,还让他跟自己一起读书。
她的老师是荣父的同窗好友,他们那一届的状元,在翰林院当学士,相当有文化。
顾小楼念书刻苦,努力赶上进度,可惜时间有限,不等他追上荣三鲤,荣家就被灭门了。
以他的文化程度,算个账是没问题的。
荣三鲤站在焕然一新的大堂里,看着那些崭新的桌椅板凳和门窗,心知用不了多久,这里就会坐满客人,顿时有种别样的满足感。
顾小楼拿着怀表从后院跑出来,拧着眉说:
“三鲤,咱们那天在码头订得鱼怎么还没送来?该不会那人拿着咱们的定金跑了吧?我就说该找个靠谱点的老鱼贩,他到码头做生意没几天,哪里有信任可言。”
荣三鲤慢条斯理地擦着柜台,悠悠道:
“定金才几个钱,没人会放着更多的钱不赚,拿点蝇头小利就跑路的,明天一早他准送来。”
“我不放心,我去码头上看看。”
顾小楼收起怀表就要走,被荣三鲤叫住。
“小楼,以后这酒楼里我是大老板,你就是二老板。身为老板做事这样急躁躁的,像话吗?等正式开张以后,这种事情多得很,你每件都亲自跑去看?”
“我……我是怕你被人骗了。”
顾小楼站在原地道。
“不会的,你放心就是。”荣三鲤话头一转,给他台阶下,“马上就要吃晚饭了,我都收拾了一天,你忍心让我自己做饭?”
顾小楼不再提找鱼贩的事,撸起袖子就下厨房了。
等到二人坐在一桌吃晚饭时,他又问:“三鲤,我们今晚是不是要加班?”
“加班?”
“对啊,明天不就要跟黄老头比赛做粉皮了嘛,我特意帮你打听过了,这做粉皮的粉到处都有得卖,红薯粉绿豆粉都行,可要是想好吃呀,还得自己亲手磨,那黄老头就是夜夜亲手磨粉的……街上卖大米的那户人家有头驴,同意借给我们用一夜,等吃完饭我就把豆子泡好。”
荣三鲤见他说得有模有样,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
顾小楼不满地问。
“当然是因为我有这么勤快的二老板才笑了,不过我们不用熬夜磨豆子,你吃完饭就可以休息去。”
“那粉皮……”
“我有办法。”
荣三鲤继续吃饭,什么也不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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