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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间, 贺牵风想了很多。
什么主动站出来承认他奸夫的身份, 振臂高呼, 宴请天下参加他和瑟瑟的婚礼, 然后在把宝福的认在自己名下,传承衣钵。
脑袋里他想得太多,脸上却只有羞赧的红晕,让他侧过脸干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娘子怎么好说这种话。”
心里他却呐喊着,快点让他坐实了这个身份!以后娘子儿子就都是他的了!
瑟瑟一脸无辜:“开玩笑罢了。”
随后,她照顾着宝福并未多和贺牵风说什么。这让贺牵风幻想了一路, 关于聘礼, 新房的布置,他都在脑内畅想了一番, 一下马车,就迫不及待招来手下, 想要即刻布置新房。
中秋家宴, 贺牵风和老夫人都回到了镇国大将军府,瑟瑟带着宝福玩了半天, 吃了半天,也没有过什么节日, 早早就睡下了。
次日一早, 瑟瑟又换上了破破烂烂的衣裳, 抱着宝福坐马车抵达了国子监, 就守在外面, 寻了一棵树下,静静等着。
清晨时分,正是大官上朝,小官按部就班工作的时候。
国子监算是个没什么油水的地方,来往的小官都是一顶青布轿子,有的还是徒步而来。
邓五是走路来的。
他脸上还有青一坨紫一坨的淤青,走路时,脚都一瘸一拐的。
瑟瑟从山坡上远远眺望见,大约知道她离开后,邓五肯定被邓席氏打了一顿。
人家四品官员家的女儿,被一个已经成了婚的乡野男人骗了,再怎么说,邓席氏的脸上也不过去。
瑟瑟带着宝福走后,她顾不得肚子,又哭又闹,打邓五打邓老婆子,打得肚子疼了,叫来大夫才勉强停下来。
这一出被周围的邻居看了个清清楚楚。
谁都知道了,她就是个被人家骗到家的,根本没有合法婚书的外室!
邓五不敢和邓席氏对着来。被打了还得忍着给人道歉,又是下跪又是说软话,赌咒发誓了半晚上,勉强才平复下来邓席氏的不满。
官员不得无故请假,哪怕前一夜他被邓席氏打得多重,一脸的伤也只能硬着头皮来。
邓席氏不满,家中的马车不给他,轿子不给他,就连随从也不许跟。当了半年官的邓五,这还是第一次用双腿走到国子监来。
等他一路顶着周围人和同僚的讥笑抵达国子监的时候,他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好好的和和美美日子,都是被钱氏给破坏了!
她怎么敢来京中,怎么敢来破坏他的生活?
这份怨憎,在看见国子监外的瑟瑟时冲昏了邓五的头脑。
他目眦尽裂,差点没忍住直接扑上来!
邓五脚步急匆匆,生怕瑟瑟去国子监再闹一场,迅速走过来,瞪了瑟瑟与宝福一眼,哑着嗓子怒吼:“你来这里作何?!”
瑟瑟站的位置,周围人很容易就能看的清清楚楚,邓五简直怕了。昨儿中秋之夜,他家里的一摊子破事吵吵嚷嚷了大半个晚上,最后导致席侍郎家里都差人过来询问了。
邓五铁青着脸,看向瑟瑟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什么血海深仇的仇敌。
“五郎,我就是来问问你,你当真要把那个女子当做你的妻子?不要我和宝福了?”
瑟瑟抱着宝福,眼含泪意:“你当初走的时候,就打着扔下我和孩子的念头,才会让婆婆卷走家中的家当,想要饿死我们娘俩?”
邓五先前的计划被识破,顿时恼羞成怒。
这里只有他们,没有邓席氏,邓五也恢复到在梨花村时对钱瑟瑟的凶狠。
一个没有了娘家的村妇,依靠着他生活的女人,他从来都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根本不顾及钱瑟瑟的任何感受。
“谁准你来这里的?滚回去!”
瑟瑟泪水扑扑落下:“你果然是想要我死了,给你抬回来的那个女人腾位置的。邓五,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你的原配。”
“原配?只需要一句话的事,你就不是了!”邓五阴冷盯着瑟瑟,“我是不会承认有你这么一个原配的,我的妻子,是席侍郎的女儿。”
瑟瑟闻言,慢吞吞问:“所以你打算怎么做?你我的婚书是合乎律法的。糟糠之妻不下堂,五郎也是读书人,这个道理不懂么?”
“糟糠之妻……不下堂……”
邓五脸色阴晴不定,半响,他咧了咧嘴角:“你说得对。钱氏,你跟我回去。”
糟糠之妻不下堂,但是死人,总能给腾位置了吧!
家中邓席氏有孕快六个月,那是四品官的女儿,背后站着的是席侍郎,邓席氏才是他想要的妻子,她肚子里的孩子,比起宝福来说,金贵多了!
邓席氏昨晚上闹了半宿,还不是觉着自己被骗了,朝他撒气。
那么等这个骗她的人到了她手上,怎么处理掉,再也不让她有后顾之忧,不就行了么。
“你在这里等我,跟我回去。”
邓五立即决定了,把瑟瑟和宝福带回家中,不让外头谣言扩散。等过两天,一卷草席扔出去了,也没人知道。
邓五打的好算盘,而瑟瑟抹抹眼泪:“我不跟你回去,你给我点钱,让我能照顾宝福就行。”
邓五犹豫了下:“你要多少?”
瑟瑟比划了一个数字。
“我也听人说起过,养育一个孩子随便要花一百两银子,你给我一百两银子,我这就走。”
“一百两?你疯了?!”邓五吓了一跳,怒骂,“你当银子是地上的石头,想捡多少有多少的?!疯婆子!我给你三两银子,你立即给我走!”
“一百两,一个子儿都不能少!”瑟瑟斩钉截铁,“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原配,若你不给我这钱,你后面娶的永远没有名分。”
邓五气得眼底都泛红了。
一百两,他哪里有?!
别说一百两,他就连十两银子,都是从邓席氏指缝间扣出来的。
邓家娘俩吃住全部都是邓席氏的钱,他腆着脸去问邓席氏要银子,说是来往同僚之间的人情,半年时间才好不容易攒了这十两,愿意给瑟瑟分三两,已经是他割肉放血了。
“想都别想!”
“敬酒不吃吃罚酒!别说一百两了,我一两银子也不会给你!我警告你,给我滚得远远的!胆敢破坏我现在的日子,我弄死你!”邓五生怕吓不住瑟瑟,还加了一句,“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人么,我在朝当官,官老爷要你的命,有的是人替我动手!不想死的话就滚!”
瑟瑟一脸受惊,眼含泪水,抱着宝福浑身发抖,哽咽着:“五郎,你就因为怕我的存在阻碍你仕途,居然想要杀了我和儿子?你好狠的心!”
瑟瑟的话音刚落,从邓五的身后传来了几个略显熟悉的声音。
“这不是邓助教么,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要弄死谁?”
邓五浑身一抖。
瑟瑟眼含泪意,对着邓五身后结伴的几个官员屈了屈膝:“他说是官老爷们会为了他,杀了我这个原配,给他后娶的娘子让路。”
蓬头垢面的村姑,怀中抱着一个孩子,还有这个席侍郎的女婿……
中秋之夜发生的事情,一夜之间传遍了这些有些关系的小官之间,几个人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局势。
邓五却额头出汗。
“诸位莫听她胡言乱语!她不过是我同乡一个疯妇,瞎说的!都是瞎说的!”
邓五有些僵硬。
他眼前的这几个,都是京城出生的,别看着只是和他一样的八品官,人家背后都有错综复杂的人脉,比起他来,高高在上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大放厥词,指不定笑掉了大牙。
更别说,他刚刚的话中,隐隐有着杀机。
其中一个人看了眼邓五,嗤笑:“哟,这位不是你原配妻子,专程千里迢迢从梨花村赶来的么,怎么到了你口中,就是疯妇了?”
“邓助教,”另一人笑呵呵道,“你家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你这好端端的,把人家一个正儿八经的原配正房给忽视了,谁能受得了,更别提还有孩子了。这些也就罢了,刚刚听着你的口气,你这是要做些天理不容的事情?”
“不是不是,误会,都是误会!”
邓五冷汗直冒:“不信你们问她!”
他看向瑟瑟,给她丢了一个眼神。
瑟瑟趁身后人不备,对邓五比划了一个口型。
一百两。
邓五脸色扭曲,忍了半天,重重点头。
瑟瑟这才怯怯道:“五郎说是误会,就是误会。”
那几个人怎么能当真,看邓五的眼神,都不怀好意。
“邓助教,你等等来博士房间一趟。”
其中有人一锤定音:“国子监的职人闹出这种事,太丢人了。”
邓五陪着笑,抹着冷汗弓腰,等那几人并肩先进了国子监,他才回过头来,恶狠狠瞪了瑟瑟一眼。
“五郎,一百两银子何时给我。”
瑟瑟笑吟吟道。
邓五不知想了什么,阴沉沉道:“十日后午夜子时,东巷槐树下。”
瑟瑟得了这么一句准话,点了点头:“那这会儿,五郎先给我三两银子吧。孩子饿了,没吃饭的。”
宝福一直抱着瑟瑟的脖子做一个听话的孩子,这会儿听了瑟瑟的话,顾不得早上吃了一个鸡蛋一碗鸡肉粥一碟酥饼,捂着圆鼓鼓的小肚皮,奶声奶气:“娘,我饿。”
邓五脸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一脸肉疼地掏出了一两银子摔给瑟瑟。
“现在就走!别让我看见你!”
瑟瑟接了银子,慢吞吞道:“好呢,十天内,我绝不出来碍眼。”
等邓五进了国子监,瑟瑟抱着宝福回到了马车上。
回到弨氏医馆,瑟瑟打点了一番,派人去请来了贺牵风。
“贺公子,敢问户部席侍郎,是个什么样的人?”
瑟瑟直言问道。
贺牵风被请了来,满心欢心,坐在瑟瑟对面时,不由庆幸自己早早准备,把这一干人等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娘子不必担心,席侍郎胆小怕事,爱财又吝啬,只对自己家中人大方。他背后没有什么人脉,想对付的话,只要准备好接任侍郎位置的人选,何时都能动。”
瑟瑟诧异:“贺公子说笑了,我怎么能去动朝中官员,不过是,想请席侍郎帮忙罢了。”
贺牵风好奇:“娘子这是要作何?”
“不过是想着,席侍郎被骗了女儿,大抵心中有些怨愤吧。我们都是受害人,想帮帮他罢了。”
瑟瑟一脸悲天悯人。
贺牵风心中一动,却是忍不住想笑。
“那娘子想要怎么做?”
瑟瑟垂眸想了想:“侯夫人家中丫鬟提起过,席侍郎家中有个小女儿年十二,还有三天就是她十三岁的生辰,不知道这一天,她的姐姐回不回去,若是席娘子回去了,我那婆婆陪不陪同?”
贺牵风顿时了然。
“娘子放心,席家小娘子的生辰,席娘子和邓家婆子,都回去的。”
“那就好,”瑟瑟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贺公子,您能帮忙派人给席家送个信么?”
贺牵风自然颔首:“没问题。”
瑟瑟把消息传递到了席家,三天后,席家小娘子的生辰上,席侍郎席夫人当着众目睽睽的面,拿下了邓五的娘邓老婆子。
罪名是行窃。
邓老婆子运气不好,偷到了忠义侯府二房的姑娘身上。
忠义侯府姑娘哭得厉害,把忠义侯夫人给招来了。
邓老婆子当场被捕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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