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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娇的小姑娘, 缩在满软的被褥里头, 白底碎花的被面, 映着乌黑绸发, 越发衬的那张小脸惨白没血色, 粉嫩的唇也是干的,很是可怜。
秦野一走近, 不自觉就放缓了呼吸,似乎怕惊着小姑娘。
许是听到动静,小姑娘颤了颤睫毛,缓缓睁开眼看过来。
瞅着秦野, 姜媃眸光一亮,软绵绵地喊了声:“小叔……”
秦野坐床沿, 绷着脸稳着心神低声问:“可还难受?”
姜媃摇头, 病来如山倒, 病去如抽丝, 她这会已经舒服很多, 就是全身乏力,不太有精神罢了。
秦野瞥了好几眼小姑娘的唇,想起哺喂药和水的事, 耳根不自觉滚烫起来,甚是心虚。
姜媃毫无所觉, 这生了病, 比之往常, 小姑娘更为娇气粘人一些。
她望着秦野, 伸出手勾了勾他指尖,软语哀求道:“小叔,你坐过来一点嘛。”
秦野哪里经得住她这样撒娇,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自发腾挪了过去,坐到了床头位置。
姜媃脑袋一歪,靠到他身上:“小叔,我刚做梦了。”
秦野心坎软的一塌糊涂,他伸手摸了摸她发顶,眸光越发柔软。
他问:“噩梦吗?”
姜媃摇头,语带哀怨:“我是梦见小叔了……”
小姑娘嘀咕着,像是有点不满,浑然没发觉少年听到这话浑身僵硬。
梦见他了?
梦见他做甚了?
莫不然和他一样,也是做了那等羞于启齿的梦?
“我梦见小叔在我前头走,走的很快,离我越来越远,无论我怎么喊你,你都不回头,我拼命地跑,拼命地跑,但就是追不上小叔,你也不说停下来等等我……”
小姑娘语带控诉,说着这话都带着哭音,莫名其妙的,心里头委屈的不行。
她晓得只是一个梦罢了,不该这么迁怒到秦野身上,但就是心里不痛快。
听闻这话,秦野暗自松了口气。
姜媃抬眼,黑白分明的眸子水光盈盈,像被雨水冲刷过一般晶亮。
她低声问:“小叔,你会不会有一天真不等我?”
少年厚实的掌心搁在小姑娘脑后,稳稳地捧住她脑袋,然后认真无比地看着她眸子,一字一顿的道——
“我不等你,但我可以背着你,背着你一起往前走,无论前路如何,都不放你下来。”
姜媃怔然,竟是有些不明白这话的意思。
背着她?真的肯背着她一起么?
仿佛很明白小姑娘心头的不安,秦野勾起嘴角,凤眸蹿过笑意,他喑哑着嗓音说:“只要媃媃你愿意,我能背你一辈子。”
一辈子?
莫名的悸动像龙卷风,猝不及防地席卷而来,让姜媃不自觉睁大了眸子,竟是有些痴傻的模样。
“呵”秦野轻笑出声,他不自觉将小姑娘往怀里拢了拢,又给她扯了扯胸口的锦衾,“你我这些年相依为命地走过来,我哪里会丢下你,梦都是相反的,不要多想,嗯?”
那一声拉长的尾音,苏的姜媃浑身都软了。
她脸腾腾发烫,嘟囔着应了声,又嗔怪地拍了他一下:“没大没小,要叫嫂嫂!”
秦野很是自然地捏了下她的手,觉得有些冷,顺势又给塞回锦衾里,很不走心地敷衍:“嗯,晓得。”
有秦野在,姜媃觉得安心,小姑娘懒懒打了个呵欠,眼尾析出水汽来。
“再用一次药。”秦野翻手兑换药片,又长伸手端来温水。
姜媃就着他手,低头伸舌尖一舔,卷起三四枚药片,然后捧起水咕噜咕噜就吞了下去。
吃了苦头,她现在倒是听话了。
秦野瞅着手心那一小片的湿润,舌尖刚触而过的湿热柔软触感,像奶猫在舔,酥酥麻麻的电流透过皮肤,蹿进四肢百骸,让少年突生燥热,竟是觉得这房间有些发闷。
姜媃浑然没察觉,她还伸舌头舔了舔唇珠,将杯盏塞给秦野:“我还要喝。”
秦野起身,复又给她倒了满满一盏。
小姑娘迫不及待地仰头,咕噜咕噜悉数喝完,然后就朝他笑,软绵绵甜丝丝,跟棉花糖一样的甜。
秦野放下杯盏,重新在床头坐下,背靠着床柱,心情也甚是不错:“笑什么?”
姜媃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叔,你是怎么接我回来的?”
说起这事,秦野就想起另一件事,他道:“息家嫡长子息重月跟我说,你可能是息家大房十多年前被偷的小女儿,息九颜应当还找到了一些证据,所以他们其实希望你在息家住一段时日。”
姜媃诧异了:“不可能,息家丢的不是我,是慕清瑶。”
这在小说里头,是说的很清楚的,慕清瑶在角逐会之时,才认得亲。
秦野也是知道的,系统曾经给他看过。
“不对,”他忽然皱起眉头思忖着,“慕清瑶年岁不合适,息家女儿是在十三年前丢的,今年应当虚岁十四,和你同龄,慕清瑶比你大一两岁,她绝对不是息家女儿。”
这事,当时两人虽然都知道,可因事不关己,所以根本没放心上,如今一细想,才察觉其中端倪。
姜媃怔然:“所以,她骗了整个息家人?”
秦野眼神幽深起来,某种可能在心里越发得清晰。
他道:“应当是,别忘了此前的命运里,她有系统在手。 ”
系统就是最大的作弊器。
说到这,秦野随口问了系统一句,得到系统的回答,他笑道:“没错了,慕清瑶骗了息家,她不是息家人。”
姜媃倒抽了口冷气:“她可真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秦野眼神莫测地望着姜媃,意味不明的问:“若嫂嫂真是息家姑娘,想要回去吗?”
姜媃愣了下,她从来就没想过会有家人的一天。
她轻轻勾嘴角,半垂下眼眸:“你忘了么?我不是的……”
不是原身,所以也谈不上是不是息家人。
秦野了解她的意思,他悄悄往下缩身子,让姜媃脑袋可以靠他肩膀上。
“眼下的息家主母,是当年的大夏第一美人,听说这些年为了找女儿,她几乎哭瞎了眼睛,整日里吃斋念佛,只盼丢的女儿能早日回去,她生了四个儿子,息九颜是最小的,你见过了。”
“然后另外三人,老大息重月也是个人物,往后必定会承继息家。”
他顿了顿,继续跟姜媃分析:“他们四人,连同上头的父母,都很疼丢的这个女儿,都想着能找回去捧手心里宠着。”
“嫂嫂,”他下颌搁她发顶上,嗅着那股子清甜的幽香,眉宇间阴鸷一闪而逝,“你若是想要有爹娘和兄长,系统可以认亲,我自会帮你认回他们。”
姜媃指尖一颤,她抬眼看他:“你是不是觉得我管着你,嫌我烦了?”
秦野眼神瞬间深沉:“没有。”
姜媃不高兴了:“那你为何要帮我认一群爹娘兄长?先不说我是不是,退一万步讲,我就是息家姑娘,那我两辈子都没有过爹娘,我和他们相处不来。”
与其说相处不来,不如说是其实情怯畏惧的。
在现代,甫一出生就被丢弃在孤儿院,她幼时难免总是会想,父母为什么不要她?是她不够好么?还是因为她是个女儿?
再后来,她大了一些,就不会去想了。
生而不养,这哪里又算是个为人父母的呢?这种人她不屑去找,也不屑拥有。
盖因,她一个人也努力挣扎着长大了。
在大夏,她就更不想去找了,她又不是原身,原身去之前,所有的执念,不过就秦野一人罢了。
息家,同她毫无干系。
秦野懂了她的意思,少年心里暗搓搓地松了口气,盘亘的阴鸷更是瞬间消失。
“嗯,嫂嫂,我往后给你挣诰命,也让你做世家门阀贵妇。”少年五脏六腑都在烧,热辣辣的雄心万丈,恨不得现在就将眼前的小姑娘捧到最高的位置。
姜媃笑话他:“诰命一般都是给母亲、媳妇儿挣的,哪里有给嫂嫂挣的,你还是留着,给你未来的媳妇儿,省的给了我她要不高兴的。”
秦野皱起眉头,有些话现在就想说,但到了喉咙,又觉得孟浪说不出来。
他只得指尖卷着姜媃发丝,意味深长的道:“嫂嫂不同意,我不成亲,你我相依为命这些年,不用第三个人插进来。”
叔嫂两人关门过自己的小日子,上无长辈管束,下无幼孺照顾,省心自在的很,就是姜媃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也不会有人敢说她半句不是。
这等自在,姜媃其实也不太想有人破坏。
她掰起指头一算,今年的生辰是在来京的路上过的,如今两人虚岁十四,还能过几年清净日子,倒也确实不急着订亲嫁娶。
小姑娘遂眯眼点头:“成的,不过你要是有中意的姑娘千万要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有准备去提亲,咱们家不看门第,只看人品,还有就是一定要很喜欢你对你好的姑娘才成。”
人都是有私心的,在秦野婚姻大事上,姜媃还是希望他能遇上个知冷知热又体贴的。
秦野斜看她一眼,高深莫测的说:“有的,就是她年纪还有点小,我得再等等,约莫现在提会吓着她。”
姜媃悚然一惊,她只是那么一说,没成想大佬还真有喜欢的姑娘了?
她整个人都坐直了,直愣愣地问:“是哪家的姑娘?我认识么?”
秦野闭嘴不说了,只是眼神灼灼看着她。
姜媃有刹那的恍惚,她摇了摇头又问:“她人品怎么样?对你好不好?”
秦野顿了顿,才语气缱绻的道:“都很好的。”
这一刻,姜媃既是高兴又是心酸,一把手拉扯掰正的大佬居然偷偷摸摸就有心上人了!
这是件好事,她该高兴,但是特么怎么心里这么抽疼难受呢?
眼眶浮起涩意,姜媃勉强扯了扯嘴角:“那好吧,需要提亲的时候你跟我说。”
秦野点了点头:“自然要的,绕不过嫂嫂去。”
姜媃揉了把脸,压根就没多想,只是感觉鼻子又塞了起来,她往锦衾里头滚,嘀咕道:“我好困啊,还想睡会,你别吵我哦。”
秦野正要帮她掖被角,哪想小姑娘一个翻身,面朝里,拿后脑勺对着他。
秦野垂眸,指尖挑起小姑娘一缕发丝,反复把玩。
对方看不到了,姜媃才睁开眼,顿时不争气的眼泪花汹涌往上冒。
她扯高锦衾,咬着被角,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大佬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事实,让姜媃觉得竟是比重感冒才难受。
她拼命的跟自己说,我该高兴,我该高兴……
然而跳动的心脏抽抽的钝疼,像是有一只手,在狠狠地揉着捏着,气都快喘不上气了。
又像是真的被丢到了冰天雪地里头,她四顾无人,刚才才说好背她走一辈子的大佬,居然转身就不见了。
一种隐隐的背叛涌上心头,她迁怒到秦野身上,恼怒他既有喜欢的姑娘了,平素又跟她亲近,还动不动就说什么一辈子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他没误会,她却像个傻子一样信以为真,真觉得他说一辈子,那就能是一辈子的……
小姑娘掩面,轻嘲了声,头一回品尝到酸涩苦辣的滋味,甚是不好受。
她这样的反应,便是盖着锦衾,秦野靠她极近,哪里会没注意到。
他俯身靠近,掰着她肩:“嫂嫂?”
姜媃不动,秦野越发用力,硬是生生将小姑娘掰扯正。
然,才一掰正,他就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少年震惊了:“嫂嫂,怎的了?”
简直,心都揪紧了。
姜媃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唇珠也泛着晶亮水光,她索性一把坐起来,往外推着他:“你走开,离我远点!”
秦野皱起眉头,纹丝不动:“嫂嫂,你先说因何哭?”
“关你什么事!”姜媃像被踩着尾巴的野猫,张牙舞爪,“你懂不懂什么叫男女之别,先撩者贱啊?你都有喜欢的人了,你还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秦野眉头越皱越深,他薄唇动了动,想说什么。
可是,姜媃片刻就稳住了心神,她揉了揉眼,将眼尾擦得来宛如胭脂一般的红。
她哂笑一声:“算了,我刚才头疼的厉害,闹了脾气,你别放心上。”
说着,她拂开他手,看着他认认真真说:“在大夏,世事多苛待女子,你若真心喜欢了,就认真去喜欢,莫要三心二意,往后更不要三妻四妾,我不待见那等风流的,一夫一妻那是最好,后宅也不会起火,家和万事兴,对你有好处的。”
她这会压住了情绪,理智地说出这等话。
秦野点头:“自然,旁人我都不要,我只要她一个,她若不嫁我,我便终生不娶。”
他说这话的时候,凤眸深邃如渊,凝望着姜媃,小小的眼瞳之中,全是她的模样。
这样的深情,这样的专注,让姜媃生出大佬的心上人就是她的错觉来。
她心尖一颤,被这话给狠狠扎了一下,疼的倒抽冷气。
“嫂嫂,是哪里又不舒服了?”秦野急切问道,伸手就要来把她脉搏。
姜媃手腕一转推开他,勉强笑道:“就是头疼,也困乏的厉害,你先出去,我睡会就没事了。”
秦野不信,也并不出去。
姜媃捂着心口,笑容敛了,眼瞳黑浚浚的:“出去!”
“嫂嫂?”秦野欲上前。
“出去!”姜媃低着头重复道,字字如冰,很是冷然。
秦野脚步一顿,终是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房间,他跨出门槛还在说:“嫂嫂,我就在门外,你有事就喊一声。”
姜媃没理他,房间里没人了,小姑娘才趴在软枕上,揉着心口,又是湿了眼睫毛。
这就是心痛?
这……真特么狗血!
她额头抵着软枕,自嘲地咬着唇,用力捶了几下床褥发泄。
这样的情绪,虽是陌生,但来势汹汹不容忽视,她也不是真的感情白痴,稍作考量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应当是喜欢上秦野了……
男欢女爱的那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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