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菁芜轩。
怀鄞站在廊下,目光幽幽地眺望青灰的天空,如今乍暖还寒,却是还藏着一丝刺骨的冷。
忍冬拿了件斗篷披在怀鄞身上道:“公主已经在这儿站了许久,还是进殿内去吧。”
怀鄞轻轻摇头:“姑姑你说漠北比盛京这儿冷多了,印澧他会不会生病”
忍冬闻言一顿,笑了笑道:“印小公子年少聪颖,又跟着印夫子自幼学剑。盛京城有公主,有印夫子夫妇还有元裔君夫人,他会平安归来的。”
怀鄞低着头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目光坚定犹如磐石坚硬:“定然会的。”
说完,她又似想起了什么,眼眸微动问:“妍美人那边如何了”
忍冬道:“这几日陛下都让妍美人随侍圣驾,可亓雲殿那边陛下也不曾停过赏赐。不久前,戚贵妃见了珍贵人一次。”
怀鄞沉吟片刻后,眼珠转了转凝结着一丝深沉,掩在斗篷的手,两手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之前我让姑姑查的东西可有查出来”
忍冬缓缓摇头,脸色谨慎,压低声音道:“杜太医那里还没有消息传来。”
怀鄞轻轻皱着眉头,转过身,走进了殿内,记忆一瞬在脑海里呈现。
那日怀鄞出宫,去见了裴沨。
“就算赵淑妃开口答应帮妍美人保下孩子又如何”怀鄞追问,其中深意她还是不解。
她微微蹙着眉头,眼眸微凝,抿着嘴角,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裴沨的脸。
裴沨调试了下自己的琴,轻轻拨动了下一根琴弦,声音如深山寺庙里的撞钟沉沉,还透着一丝悦耳的清脆。
怀鄞还在继续道:“难道赵淑妃就不怕揽下一个麻烦,而且这个麻烦说不准会将她还有二皇兄他们搭进去,赵淑妃行事谨慎怕是不会轻易答应。”
裴沨双手轻轻按压在琴弦上,指尖微动抚起琴来,她闭着眼眸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乐声里,她淡声开口道:“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输了血本无归,可赢了那就是金银满钵。戚贵妃的势力在宫里根深蒂固,她屡次触碰陛下的底线却安然无事,那便证明在陛下心里,有她的一寸位置,或许也有戚家的关系。”
她话语微顿,缓缓睁开眼眸定定地盯着怀鄞的眼睛:“我们需要瓦解戚贵妃在陛下心中的信任,这种信任一旦成了猜忌,那便什么情都可以成为枉然。”
怀鄞心里细细想着裴沨的话,又问:“戚贵妃能稳居高位多年,又得父皇喜爱,那该怎么瓦解”
裴沨眼底聚起一抹幽深之色,恍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她一字一句道:“拿妍美人自己做饵。”
怀鄞一点即透,恍然大悟道:“所以才让她想方设法留住父皇的恩宠。”
裴沨轻轻笑了一下,眉眼轻挑:“届时会有人坐不住的,思及妍美人年轻说不准那一日就有了龙裔,危及她们的地位,便有人忍不住出手想让她最好一辈子都不能怀上孩子。”
怀鄞顿了顿:“那这样岂不是会伤了那个孩子”
裴沨不甚在意道:“这就看妍美人和那个孩子的命数了,命若真因如此落了胎,那便是她们自己的命。”
怀鄞离开后,裴沨忽然停了抚琴的手,她唤了云宵进来。
云宵:“夫人有何吩咐”
裴沨道:“近日让大人差人盯一下送进妍美人宫殿里的东西。”
云宵闻言,这才退了下去。
晋元帝人至中年,年轻时为夺皇位杀伐果断,登上皇位后,为巩固权势更是舍弃了太多东西,如今的他却是渴望一丝真心和真情。
妍美人坐在殿内,捂着自己的腹部,心思沉沉,她喃喃自语道:“孩子,阿娘能不能保住你,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她缓缓起身,忽然腹部一阵绞痛,开始并不明显,妍美人只当是自己近日心思过重,她走动了一步,却发现这种痛越来越剧烈,脸色一瞬惨白至极,还冒着冷汗。
她扶着圆桌跌在地上,颤声道:“莺儿……莺儿!”
莺儿闻声,察觉自己主子不对劲,赶忙推门进来:“美人这是怎么了”
妍美人哆嗦着道:“去请杜太医,快去!”
而此时宣政殿内,本要去亓雲殿的晋元帝听得妍美人去请了太医,眉头一皱,丢了奏折道:“怎么回事儿”
李如玉摇着头,也是一脸疑惑:“奴才也不清楚,只是说是去请了杜太医前去。”
晋元帝缓缓站起身子道:“去瞧瞧。”
李如玉又问:“那亓雲殿那里”
晋元帝眼眸沉了一分:“去看了妍美人再去亓雲殿。”
亓雲殿听闻陛下折去了妍美人那儿,杜嬷嬷当即脸色就变了,狠狠地啐了一口吐沫骂骂咧咧道:“那有这样不知廉耻的,几次三番勾着陛下往她那儿跑。”
珍贵人眉眼阴郁一瞬,旋即又舒展开:“嬷嬷莫生气了,能引得陛下前去那也是她自己的本事。”
她话语一顿,又问了一句:“今日三皇子殿下可入宫了”
杜嬷嬷脸色微微一变,点了点头。
珍贵人对着杜嬷嬷招了招手,压低声音道:“想办法让他来亓雲殿。”
杜嬷嬷惊道:“贵人!万一,万一陛下……”
珍贵人冷哼:“你觉得妍美人会放陛下离开嬷嬷不怕引着他就是了。”
晋元帝赶到妍美人那儿时,只见她脸色惨白得有些透明,两眼有些发红,像是哭过。
他拍了拍妍美人的手问杜太医:“美人这是怎么了”
杜太医跪在地上,沉声道:“回陛下,美人这是有孕了。”
晋元帝愣了一愣,却是李如玉先回过神道:“恭喜陛下,恭喜美人。”
晋元帝笑出声,看着妍美人道:“宫中许久没有添丁之喜,你如今可是功臣。”
话语一顿,又问:“今日美人突然不适又是何原因”
杜太医脸色有些凝重道:“美人此前有滑胎征兆,虽被臣用安胎药定下,可美人体内还是残留的有麝香。美人宫里所有香料,可是有麝香的成分,若只是香料,可也不该如此之多。”
此话一出,晋元帝眼眸当即都沉了下来,眼底卷袭着风暴,平静道:“你是太医院医正,医术是最好不过的,你能查出来,便是却有其事。李如玉。”
李如玉躬下身,已然明白,招了妍美人的宫女莺儿和杜太医走了出去,约莫小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李如玉看了眼晋元帝,又把目光落在妍美人身上似有犹豫,要不要当着妍美人的面说。
妍美人扯了扯晋元帝的衣袖低声虚弱道:“陛下,臣妾也要听,臣妾不想做小孩子了。”
晋元帝安抚似的拍了拍妍美人的手,抬眸时,眼底聚集着寒意:“说吧。”
杜太医上前一步,拱手道:“回陛下,臣发现殿中所用隔帘与美人佩戴的玉饰都染有极重的麝香,应是放在麝香中浸泡许久,若长期摄入,便会导致怀孕艰难,若是有孕,便导致胎儿落体,伤及母体本身。”
妍美人闻言本就惨白的脸,更加透明了,她轻轻唤了一句:“陛下。”
晋元帝心里沉着怒气,面上不显,身为平静道:“好啊,朕的后宫竟然会藏着如此阴司至极的东西,既是在身边用的东西出了问题,那就去查查这些个奴才和这东西的来历。就从妍美人的随侍宫女开始查。”
莺儿闻言当即跪了下来,脸色青白如灰,她红着眼睛,害怕至极的磕着头道:“陛下明鉴,奴才是美人从平郡王府就带进来的丫鬟,绝对不敢害美人。”
她趴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忽然想起什么,霍地抬头道:“那,那玉饰是,是珍贵人给我们美人的。”
妍美人当即就道:“莫要胡说。”说完就虚弱地咳嗽了起来。
莺儿哆嗦着身子,看着自己的主子,哭道:“美人,那玉饰明明就是珍贵人给你的,美人为何还不愿说实话。”
晋元帝脸色顿时有些凝重,他手指摩擦着拇指的龙头扳指,神情晦暗不明,喃喃道了一句:“珍贵人”
妍美人强撑着病体,血色极淡的双唇一张一合道:“陛下不要听这个丫头胡说,她这是记错了。”
晋元帝幽幽道:“无妨,朕听听她怎么说。”
莺儿这才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此前戚贵妃召了各宫娘娘前去华荣殿说话,又拿了许多东西出来,说要赏赐给各宫娘娘,其中那个隔帘便是戚贵妃赏的,后来她与妍美人从华荣殿出来后,被珍贵人追上。
“珍贵人说自己在宫中并未有能说的上话的姐妹,让我家美人时常去亓雲殿坐坐,又让出一块玉料给我家美人,美人原是不要的,后来珍贵人便说这可做两枚玉饰,便交由工匠打造后,她与美人一人一枚。”
妍美人皱着眉道:“那玉饰珍贵人也是时常带在自己身边的,陛下应该也曾见过,她若要害我,怎么会连着自己也害。陛下,珍贵人俨然是不知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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