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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中。
孟姬的心魔还在发狂,她扯乱了头发,两手不停地抓着脸颊,那指甲陷入皮肉里,抓得满手满脸都是血痕,神情极为恐怖,而那水镜之中照出来的仍旧是一句骷髅。
“拿开把镜子拿开”
心魔惊惶地对着公仪煜大叫,从起初的愤怒转而变成了哀求,两行血泪从她的脸上滑落“求求你,这不是我,不是我”心魔被过身去,不敢再看那镜中的自己。
“孟姬,你已经死了一千年了,肉身早已腐烂,留在姑云泽里的只是一丝精魂,一个心魔而已。”
公仪煜拈决,另起了一道水镜立在心魔面前。
“不可能的,我这不是还活得好好的”
公仪煜叹道“倘若留你这心魔继续作祟,会影响你本尊的修为,还不速速散去。”
那心魔大笑起来,笑声诡异却透着一股苍凉
安零被那些汹涌而来的莲藕人逼到了亭角,忽然感到浑身的法力一散,仰头倒在了地上。元灵里的真气不断外泄,安零意识到心魔正在吸取自己的元神,可惜她还来不及使出龟息术。
安零能清晰地感觉元神正被抽走,却无能为力,瘫软在地上,不一会儿便昏睡了过去。
而此时,那水镜之中,心魔渐渐地恢复着美貌
安零的意识随着元神流走,来到了一个白茫茫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
视野里一片朦胧,层层白雾中有一座高耸入云的塔。
一位红衣少女,她亭亭立在塔顶,望着远方。
她不就是孟姬么
安零身体轻飘飘地落到了红衣少女身边,那红衣少女似乎看不见她。“我明白了,原来我进入了孟姬的意识,这里是她的回忆。”安零心中道。
安零顺着孟姬的视线望去,孟姬所眺望的地方正是昆仑天柱不周山
随着一声巨响,只见一个人如流星陨落一般撞在了不周山上,天柱折断,整个天空开始慢慢倾斜,日月星辰纷纷落下,天空都出现了一个大窟窿,地面也开始塌陷,江河泥沙全部倾倒了出来,一片洪水滔天,那边火光四起,熊熊燃烧的大火铺天盖地
“孟姬,共工撞倒了不周山,女娲需要用神火熔炼五彩石补天,我现在就带火种过去,你等我,我去去就回。”
火神祝融回到了塔边,他轻抚孟姬柔软的双髻,又转身冲向了不周山。
很快,女娲炼出了五彩石,堵住天上的窟窿,天空出现了五彩云霞,大地也恢复了平静,洪水归道,烈火熄灭,天地定位,普天同庆。可是,祝融却再没能回来。
一片灰烬落在孟姬指间,两行清泪划过她苍白的脸颊,孟姬端起一碗汤药,一饮而尽
眼前的景物骤然变幻,安零踩了个空,整个身体向下掉落,等她双脚再次落地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鹅毛大雪,前方是正在修筑的古长城。
孟姬跌跌撞撞地穿过茫茫雪地,穿过堆积如山的青砖,穿过工地上数以万计的劳夫,终于扑倒在长城脚下。
“范郎,范郎,你答应过我,这个冬天就会回来的”
孟姬大哭,这一哭就是三天三夜,直到长城轰然倒塌,露出了成千上万累累白骨。孟姬呆呆坐在长城的废墟上,手中的那碗汤药里混着血和泪,孟姬仰头,苦涩的汤药灌入喉间,前尘已逝,奈何忘川
情景再次变化,这次是在京城的乌衣巷里,一墙青瓦,一扇轩窗,窗外夜雨绵绵不停,窗内烛光摇曳,温柔缱绻。
孟姬站在窗前,一袭素衣也掩不住她的绝色。芊芊素手翻剪着窗台上的烛花,一双大手随即覆了上来,男人道“孟姬,我张生这辈子何德何能能够娶到你这样的妻子。”孟姬翻指覆在张生嘴上“张生,你我今日缔结良缘,纵然穷苦,我也无怨无悔。”
这一世如此平凡,应该是个完美的结局吧。
忽然,远方传来急鸣的号角,城里燃起了火光,张生脸色骤变,边疆危急,烽火百里,君王一声令下即刻出兵。张生急急忙忙穿上了小兵的号服。
集结的号角声声急催,张生握住孟姬的手“娘子,等战争结束,我就回家。”说着,张生出了门,冲进了黑沉沉的夜。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恰似这般绵延不绝的惆怅。“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孟姬泪眼摩挲,端起了药汤,轻轻哼唱着小调“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眼前的情景不断变化着,千年时光弹指一挥,孟姬一碗一碗饮下药汤,直到她已经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婆婆饮不尽的忘川水,走不完的奈何桥,她的灵魂脱离了肉身,晃晃悠悠回到了奈何桥边,停在了那望乡台上。
无数的亡魂从奈何桥上走过,那些年轻的见了她,心中便会想“真是倒霉透了,活着的时候没见过什么美女,死的时候就算见不到神仙妃子,至少能看看那些勾魂女鬼的俏模样,没想到竟然看到个老太婆。”、“是啊,每次投胎都要看这死老太婆一回,看得厌烦了。”
而那些老一些的看见了她则会想“哎,我也是造孽,天天对着我家那张黄脸婆,下辈子投个有钱人家,定要多找几房小妾,一树梨花压海棠,嘿嘿。”、“哎,家里一个老太婆,这里也有一个老太婆,难道这世上都老太婆么。”、“年轻的女人是珍珠,老了就是鱼眼珠,古人诚不欺我。”
那些游魂心中所想尽数飘进了孟姬的耳朵里,久而久之竟然生出了一团漆黑的执念,那执念化成了孟姬的心魔
忽然之间,安零随着孟姬的意识回到了姑云泽,还是那座古老的青石拱桥,还是个古意的庭院,还是那个的枫树中的亭子。
亭子里,孟姬的心魔端端坐着,她依旧浅笑“东烨,你能来我真的很高兴。”
坐在她对面的,依旧是一个赤衣男子,但却不是公仪煜。
是他
安零忽然意识到,坐在那里的男子是真正的东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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