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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手心温软, 带着皇后身上淡淡的香气,小心翼翼地贴在她的脸侧。
明苏一怔,抓着皇后衣袖的手也松开了,她愣了片刻, 方想起,适才说好的要求中可未曾提到要抚摸脸庞。
这是在捉弄她明苏怒从心起, 双眉一敛就要发怒, 贴在她脸颊上的拇指微微一收,指腹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滑过, 带起丝丝痒意, 直抵心扉。
记忆瞬间苏醒, 明苏猛地抬眼, 望向皇后, 便落入了她深深的目光里。
十三岁那年, 明苏的先生升任国子监祭酒, 坚固不得她了, 便向皇帝请辞。皇帝问过了明苏的意思,也就准了他所请, 预备再替她寻位先生。
只是皇子之师不好寻,公主之师竟是更不好寻, 毕竟皇子要学什么,是现成的,将来也会回报老师,既是师徒, 有时也是交易。
可公主学成,能如何难不成还能如皇子一般立足于朝堂吗
偏偏明苏悟性高,学得透,寻常大臣,还不如她。
故而,有学问的大臣不愿来,学问不精的大臣又教不了。
一连数月,竟是找不到一位好先生。
明苏干脆自己看,有不懂的,便写在纸上放起来,有机会一并向学识渊博的大儒讨教。但其实能难到她的已不多了,而她觉困惑的,一般人也无力解答。
那年春日,郑宓入宫来,得知此事,想了一会儿,方笑道“祖父近日闲居在家,你若是愿意,我令人将这纸笺送回府上,请祖父为你解答。”
郑宓说这话也是考量过的,祖父时常反思郑家过于显赫,平日里与几位皇子皆隔着距离,从无往来,而明苏是公主,处得近些也无妨。
再且祖父也想见见明苏,公主与老臣间不易相见,但他们都是喜好读书的文人,文人相见未必逢面,也可相逢于纸上。
明苏不知她的心思,闻言,高高兴兴地将写了疑惑的纸笺整理起来,交给了她,且十分有礼道“那就有劳太傅了。”
她越是乖巧,郑宓便越想逗她,笑着道“那我呢”
明苏连忙做了个揖,笑嘻嘻道“也有劳阿宓。”
郑宓便笑,到她身边坐下了。
春末的日光微微有些热了,空气中草木的清新与百花的馥郁在风中交织,吹入窗来,活着一股日光照晒后的气息,熏人欲醉。
明苏坐在她身边,犹如她的性子一般,她行止总是十分端方,坐姿也是端端正正的。
“你怎么才来”明苏语气里有淡淡的抱怨,眼睛牢牢地盯着她,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你是不是不喜欢和我玩了”
郑宓笑了笑,道“不是。”怎么会不喜欢和她玩,她只盼着时时都能与她一处才好。
“那你怎么不来”明苏蔫蔫的,又想了什么,睁大了眼睛,关切道,“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
郑宓摇了摇头。
她这段时日未曾入宫,是因她向祖父坦白了她对明苏的心思。
她岁数已不小,媒人一拨接一拨地上门,说的皆是名门贵胄家的公子。
可她的心中不知何时起,已住进了一个小小的人儿。那人温文尔雅,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说话时像个小大人,懂事又乖巧。她未入宫时,那人便阿宓长阿宓短地盼着她去,她在宫中,那人的目光便专注地锁在她身上,挖空心思地待她好。
她有了一个心上人,名叫明苏,还是个孩子,但她会长大,她愿意等她长大,与她许下相知相守的诺言。
她弄清了自己的心意,便向祖父坦白了。一来,父亲母亲为她的婚事着急,近日催得越发紧了。二来,她想将自己的事收拾干净,一心一意地等明苏长大。
幸而祖父虽年高,却很有包容万川的胸襟,他思索了多日,方唤了她去,与她说道“这条路可不好走啊,你明白自己的心意,那她是否也同你一般,你可想过”
她没有半点迟疑,浅笑道“祖父放心,她只会比我更坚定。”
祖父闻言,笑得很是畅快,摆摆手“那你快去吧,别让公主久等了。”
只是这一耽搁,她入宫便比原先说好的,迟了半月,那人必是等急了,言辞间都带了些委屈,望着她道“果真无事吗”
“果真无事。”郑宓答道。
明苏点了点头,又一想,若是郑太傅府上出了什么事,想必也不是她能帮得上忙的。这样一想,她便失落起来,觉得自己太过弱小了。
她低下了头,有些沉默起来,十三岁的孩子,朝气得如同初升的旭日,却也稚气脆弱。
郑宓当着祖父的面无比笃定,可面对明苏,她却有些迟疑起来,甚至还觉得愧疚。正如祖父所言,这条路不好走,若是为了明苏好,她应当早早地断了往来的。毕竟明苏还小,断了往来,过上数年她兴许就忘了她了。
也就不必陪她踏上这样一条辛苦的路。
“你怎么了”明苏发觉她有心事,朝她靠近了一些,拉住她的手,关心地问道。
听到她软软的声音,郑宓的心化了一滩水,她也有女子陷入动心之中的不安,也想明苏能安慰她。于是她道“这段时日有媒人上门说亲,母亲要我在家待着,不要四处走动。”
其实一直都有人来说亲,只是郑宓从未提过。
明苏在这事上头一向迟钝,郑宓未提,她竟也未想到,眼下听她这样一说,她顿时慌了,急忙问“你答应了吗”
郑宓摇了摇头,目光紧紧地盯着明苏。
明苏似是松了口气,神色间满是纠结,又有些无措,四年前五皇兄求娶阿宓时,她还能说出许多她们的不般配,可这回,她连来说亲的是何人都不知。
明苏剔透的眸子里满是懊恼,低声道“那你家中可有属意之人”
郑宓想起祖父的话,道“有。”
明苏顿时便呆住了,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眼底漫上了泪,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郑宓未想到她有这样大的反应,也慌了,忙要安慰她,明苏却忍着眼泪,拉住她的衣袖,摇了一下,声音软软的,撒娇一般哀求道“你不要嫁与别人好不好”
她说着话,心里很气自己,只能这样撒娇,却没有别的办法,她真没用。
懊恼间,郑宓却抚上了她的脸庞,她的拇指指腹在明苏脸上轻轻地滑了一下,柔声道“你放心。”
明苏的眼中还有泪,闻言连忙在她手心蹭了一下,像软软的小兽一般讨好着,认真地点头,道“我就要长大了。”
你可千万要等等我啊。
后半句,她没有说出口,只是望着郑宓,郑宓弯起唇角,微微地点头。
她懂。
那一刻,明苏欣喜若狂。
阿宓比她年长五岁,那么多年的相处,她总是让着她,偶有小矛盾,也总顺着她,哄着她。她向阿宓撒过许多次娇,可印象最深的便是那一回。
明苏自记忆中回过神,退后了一步,直直地望着皇后。
郑宓也想起那日的事了,就是从那日起,她们心照不宣,从未说破,却各自笃定了,今生不离。
“你”明苏迟疑道,皇后抚摸她的方式与阿宓一模一样,怎会有这样的巧合
郑宓也发觉了,习惯真是可怕,更何况那是形成了多年,根深蒂固的习惯,不知不觉便带了出来,她歉然道“是本宫唐突,公主勿怪。”
她先致歉,倒让明苏不好再追究。何况她也不知如何追究,总不能质问皇后,这“抚摸明苏”的手法是上哪儿学来的。
可疑惑已在心中种下了,明苏笑了一下,状似毫不在意,道“娘娘要儿臣做的,儿臣已做了,那儿臣能否向娘娘讨一杯茶喝”
她为何非要饮茶,郑宓自是知晓。
她们真的太熟悉了,她活了十九年,大半的时光是与明苏一起度过的,她们对彼此的了解,便如对自己的了解一般。
郑宓笑了笑,道“好。”
明苏想起什么,又道“总是忙忙碌碌的,许久不曾有过这般闲暇了。”她坐到榻上,朝后依靠,懒懒道,“娘娘若不介意,便让儿臣看一看娘娘于茶之一道上的技艺,如何”
茶道,不单讲究品,还讲究赏,既是赏茶,又是赏烹茶之时,行云流水般的动作。
明苏是想到上回她来前,茶便已备好了,未必便是皇后亲自所烹。今次她要当面看一看。
郑宓自是能猜到她的心思,答应了,又令宫人备下茶具。
入冬之后,天寒地冻,窗纸格外得白,却没有往日的剔透。
宫人们搬来茶具,一进一出,带入了不少寒风,将火盆中的火苗吹得晃动不止,连带着明苏的心也略略爬上了丝丝烦躁。
她面上不显,待茶具摆好,方坐直了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娘请。”
郑宓看她一眼,明苏毫不退却,回视了一眼。
郑宓心中微微叹了口气,着手烹茶。
烹茶分两种,一是煮茶,一是沏茶。煮茶便要繁琐些,滋味也十分挑人,如今爱煮茶之人已不多了,郑宓所行,便是后者。
明苏在旁看得目不转睛,尤其是冲泡的手法,更是看得格外仔细。
与阿宓一模一样。
待奉茶,明苏接过茶盏,纵然急着欲品,她也克制住了,先观茶色,再闻茶香,按着品茶的规矩,一步一步,分毫不差,半点不乱,好似她是真的单纯想饮皇后一杯茶。
直至最后品茶,茶汤入口,香气遍布唇齿,舌尖微苦,却带一股清香,咽下之后,片刻,方是回甘。
茶的滋味因茶叶不同,有所变化,可风格却是改不了的。
明苏缓缓地饮下一盏,而后将玉盏放下了,望向皇后,笑道“娘娘好手艺,儿臣许久不曾饮过这样好的茶了。”
她说罢,状似随意道“敢问娘娘自何处习得的技艺”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逃亡那部分回忆,有些读者不喜欢看。
其实之前想过把逃亡那部分回忆放番外堆到最后的,但是后面过情节的时候,发现这样情节就不连贯了,所以还是把它放在了正文当中。
逃亡部分已经只剩程池生视角的一小段了,篇幅大约在小半章左右。如果不喜欢的话,到时候我在内容提要里面标注一下,行吗
防盗比例是70,也就是说十章里面看七章就可以正常所以到时候如果有不喜欢看的小可爱,跳一章也不会影响正常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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