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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黄黄订婚仪式的前一天,周津塬重新对赵想容提出,两人搬回旧公寓住。
许晗让他明白,一切媒介都可能带来曲解,最好的事情只有留在身边。
不过,周津塬这几天没碰赵想容。
她惹人喜爱的时候和令人发疯的时候,在一天内的时间大概是呈31的比例。他大概能够理解,赵想容面对自己时的复杂心情。只不过这种动摇,向来无法勾起他的怜惜。
周津塬准备像做教学t一样,把自己重新压到她生活里。每一页都被提前写好,点击,翻页,到结尾。
再说,周津塬永远很忙。
医院在下周末要开三天的脊柱畸形国际会议,他是会议五位联系人之一,又要负责给国际讲师团接机。
公寓外面正电闪雷鸣,房间里的气氛却略有诡异。
赵想容在旁边,啪地一声合上屏幕。
周津塬有一晚借用了她的电脑,云盘一同步,她办公室的电脑,疯狂地下载各种切开的脚趾,手掌,关节等血肉飞溅的高清图片。
她强忍着呕吐删完,发现原电脑里还有另一堆密密麻麻的照片。
周津塬对赵想容的抱怨恍若不闻。
客厅里,到处是他的书和打印的厚厚文献,她的照片打印机,也直接被用到没墨。茶几上,有一座雕工极端精美的狮子压书板,周津塬无聊拿来把玩,他手劲儿大,直接将鬃毛处掰缺了一大块,气得她要命。
周津塬专注地整理自己的那堆资料,继续进行游说“搬回我们以前的家,空间更大,我也能放书你现在的公寓面积太小,而我住的地方又被你砸了。”
他每次说话,赵想容都得转头看他。
她忽略最后一句,微愠说“多大的公寓合适你住,少爷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够吗”
周津塬不理会她的讽刺。过了会,他平平回答“三四百平就挺合适。”
赵想容倒是没说话。
他俩都是锦衣玉食里堆出来的人物,赵想容最初住在这公寓,是离婚后的权宜之计。住了段时间,她也嫌弃面积太小,尤其现在有个拖油瓶,和他那堆瘟疫般的医学参考文献在。
周津塬打算拉着赵想容,一起回到结婚时的公寓。
周津塬已经发现他们婚纱照后的奥妙,他也亲笔回复了一句话,但是,他更想让赵想容自己发现这一切。有时候周津塬也承认,他确实是个以自我为中心去驾驭别人的男人。
赵想容没兴趣。
她清空了电脑里的废纸篓,眼睛再也没看他。她说“我把以前家的密码告诉你,你想回去住就去。出国前,我都会住在这里。”
一提到出国,周津塬不便接下去。
赵想容也没继续聊。
她起身,踩着地面那堆医学词典,走到自己衣柜间前,为明天的订婚仪式拿了件裙子。
但头脑一动,突然想起别的。
周津塬这种面皮冷清,实际存在感强烈的人,即使在便条签里,他也得写明“我的职业是医生”,孟黄黄假装不察,还固执地问信是不是涂霆写的,又在她面前故意提涂霆的名字。
小姑娘对涂霆,真是一种令人费解的感情连接。
赵想容心想自己又何尝不矛盾。
在她和周津塬的婚姻里,两人曾经也建立了一种外人无法感知的亲密,就是这种残存的连接,把她重新拽回他身边。
可是,她内心始终梗着点什么。
赵想容在涂霆身边,他们谁也不想掌控对方,她甚至恢复了点孩子气,而这种孩子气带到周津塬面前,就等于一整块生牛排摔到鳄鱼面前这个前夫,真是她幻想的排泄物,她灵魂的垃圾,她生活里最麻烦的甲方
赵想容盯着眼前一件用防尘罩笼着的羊驼毛大衣。那里,塞着自己的“孕检报告”。
她这么一发呆。房间彻底静了,周津塬离开他的电脑,从客厅走过来。
他看到她提着双高跟鞋和裙子,脸上带着一股熟悉的倔强神情,正凝视着衣柜深处。
周津塬便问“这么晚,你还要出去吗”
赵想容回过神,长长的眼睫毛闪动,遮住光芒。她若无其事地再取了条轻若蝉翼的披肩,关闭衣柜门。
周津塬听说赵想容明天要去参加订婚仪式,又问了一句“谁结婚”
也许,周津塬才是彻底的聋子。前几天刚跟他说完孟黄黄的订婚仪式,这人很快抛之脑后。他根本就不在乎。
周津塬不再说什么,重新坐回到桌前,整理会议上发的英文资料,突然,他又开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看电影”
赵想容比着她的裙子,在镜子前稍微转了圈,懒懒地没说话。自己看起来还像一个纯花痴吗她怎么会为了和他看电影,就放弃明天去参加孟黄黄的订婚仪式
“不是明天。”周津塬淡淡地解释“明天太迟,今晚一起看场电影吧换换脑子,我看这些英文也觉得很烦。”
她和周津塬,好像没有单独地看过电影。
周津塬真的抛下他未做完的工作,两人一起去了公寓不远处的影院。
买票时,周津塬表示,除了爱情片和历史片,其他片子无所谓。赵想容随手戳了一部最近上映,传说中极度催泪的皮克斯亲情动画片。
两人身材都好,因为平时饮食都极端忌口,没买任何零食。
周津塬想买两瓶水,赵想容摆手说不需要。
出门前,她从冰柜里带了一罐冰镇啤酒。她看电影时,会习惯性地喝点浓度低的酒,古古怪怪的习惯。
他们并排坐在ax的放映厅。电影的夜场几乎没有小孩,每个观众都是静静地贴着角落,溜进来。
周津塬将手机调成震动,转眸看到赵想容的那罐啤酒还没动。“帮你打开”他随口问。
赵想容侧头看他。
只要他想,周津塬就能扮演最深情的情人和最体贴的丈夫,但是,这个男人内地里是什么德性,她已经起了疑心。
周津塬看她不语,就要拉开易拉罐。
赵想容回过神,用食指把他手戳开“算了,我突然不想喝酒因为明天还要早起。”又说,“我再去买瓶水。”
这部电影非常精彩。
但电影是动画片,赵想容看到中途,不禁打起瞌睡。她用左手撑着腮,看了好几眼手机,再瞥了眼旁边的周津塬。
他戴着3d眼镜,专注地盯着大屏幕,有种资深优等生上课规矩听讲的感觉。
快散场,周津塬还保持这姿态。她才意识到,这人是像雕塑般地睡足全场。
过了会,周津塬被扫地阿姨推醒。
放映厅的座位连成一片空荡荡,剩下自己和前方巨大的空白屏幕。旁边的女人早就没影儿。扶手的卡槽处,放着一罐没打开的啤酒,室温下摸着全是的水。
周津塬独自走出门口。
他面无表情的,眉眼处黑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直到耳边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嘿,周津塬,你可终于醒啦。”
原来,赵想容并没有先走。
她坐在外面一排的电动按摩椅上等他,挑高一边眉毛,表情依旧是略微不耐烦的娇俏,正在无聊地拍着沙发扶手。
“睡的怎么样”她笑着问。
周津塬停在原地,望着她。
赵想容看他也不主动走过来,也不回答,未免觉得无聊。夜已经深了,她跳下椅子,准备按电梯走人。他这时才快步追过来,从她身后无声地圈住她的腰,搂住她。
她趔趄了下。周津塬的手臂勒得非常紧,仿佛怕她在空气中骤然消失,又像他心里圈禁的鬼客扑出来,用一侧羽翼盘踞地盘。
随后,周津塬把她身体扳过来。
“赵想容,”他低着嗓子唤她,两个叠字,随便念出来,仿佛属于他内心最深处的东西,“容容,容容”
赵想容眨眨眼。她望着他的薄唇,鼻子,那一双在明亮处都熠熠生彩却又很难被明亮所全部照亮的寒冷眸子。
周津塬顿了顿,他问她“容容,我能不能就留在国内等你回来”
苏昕和苏秦终于打听到他们母亲的遗体去向。
最近又开始下雨。
雨水打得苏昕卧室窗外的叶子哗啦啦作响,雨幕细密,夜里很热也很黑。她觉得像老天爷陪着自己流泪。
殡仪馆说死者已经火化,骨灰发回户籍所在地,也就是他们老家。姐弟俩也没问怎么回事,急急地买火车票,准备赶回去。
苏昕跟大学请了假,苏秦则把口播的课停了,孟黄黄依旧没接他电话,他就发语音,絮絮叨叨地连续发十几条。
苏昕在母亲去世后又暴瘦,腰如细柳般一握就倒,但她涂了之前买的口红,加上年轻,总有股细微萦绕的生机。
她咬唇从大学教务处出来,轻声跟苏秦说“我要是跳下楼,一了百了。”
苏秦放下电话,跟他姐说风凉话“大学每年都有人跳楼。听说,今年你们旁边的院校就有个女研究生跳楼,摔坏脑子失忆了。纯属有病”顿了顿,又期期艾艾地说,“回老家给妈举办葬礼,至少要几万,我没钱了。”
苏母去世,但留下了小十万的国库券,全是以苏秦的名义存的。还没到期。
苏昕的手头也有一笔钱,周津塬扔给她的。苏秦想让他姐用这笔钱,为母亲举办葬礼。
苏昕被她弟弟这么一问,厌世的心就淡了。她如果死了,苏秦又多了笔收入。这世界,真是铁石心肠和厚脸皮的人活得久
苏昕冷笑说“我也没钱。我们回老家把妈的骨灰取回来,把她带在身边。”
苏秦畏惧地呆住。他想到母亲的去世,也忍不住哭了。
姐弟俩都红着眼圈。苏昕一言不发,直到中午和弟弟坐上火车,火车启动,苏昕把头靠在车窗上。
她还试着给周津塬编辑短信“你之前借我的钱,等我安顿一段时间,会继续还给你”
编辑很久没发出去,苏昕看着手机屏幕熄灭。
周津塬之前把她丢到电梯,垂眸看着她。
男人白皙的面庞有着眼袋的下垂痕迹,那眼神就像栓在脖颈间的绳索,苏昕感觉她要是敢站起来,他就会再把她踹倒。他绝对能漠然地垒着白骨,去主宰别人的命运。
她迷茫地望着车窗外,不知道前途。
与此同时,孟黄黄穿着小礼裙,戴着一顶镶满粉钻的发箍。她叉着腰,在布置得极其精美的侧厅走来走去,一条一条地听完苏秦声泪俱下的语音哭诉。
孟黄黄完全没想到,苏秦今天要滚回老家。
搞什么她刚托了赵想容的关系,把苏秦塞到一个选秀节目里,小男孩居然说离开本城,不是要进军娱乐圈吗
孟黄黄怒气冲冲地回复苏秦“你打算彻底丢下我走吗”但这语气,不符合她尊贵的金主身份,她得再编辑一下。
这时外面的门打开,传来乐器的声响,是孟黄黄的大嫂带着赵想容,两人挽着手,有说有笑地推开金碧辉煌的门走进来。
赵想容来参加孟黄黄的订婚宴。她穿着浅色露肩裙,不抢新娘风头的颜色,也没戴首饰。
孟黄黄的订婚对象家世雄厚,做东亚免税店生意的。孟家想效仿韩国,把境内免税店开到自家海外度假酒店。
这属于大买卖,他们逼着孟黄黄赶紧订婚。
孟黄黄上学期间属于资深追星党。涂霆就是她的世界,她根本记不清同班同学,稀里糊涂地答应。反正订个婚,给她妈和她姥爷一个交代。
“你进来时没看到我那订婚对象是个男胖子,他的腿还短,唉。”孟黄黄郁闷地说。
孟黄黄等她大嫂一出去,又拿起手机,继续编辑给苏秦的短信。
赵想容歪头看着孟黄黄这种毫不上心的样子,也没吭声。一来关系没那么亲密,二来这种事情轮不着她说三道四。
她打算就待二十分钟,然后走人。
孟黄黄再抬起头,目光闪烁着“豆豆姐,还有个事,你千万别生气。”
她的订婚仪式举办得急,但不失体面。偏偏,孟黄黄心血来潮又弄了个投影仪,投在宴会大厅的一角,上面用微软雅黑写着
“奇迹不仅仅发生在两人手里,奇迹还发生在两人心里孟黄黄小姐和某某某先生订婚仪式”。
这句话,没头没尾,抄袭自周津塬便签条上的话。
赵想容先被带来偏厅看望孟黄黄,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每次想对孟黄黄亲密点,小姑娘总鼓捣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弄得自己心里不痛快。再说,孟黄黄抄谁的不好,抄周津塬这种冷心冷肺货色的信,未免太不祥。
她的美目一冷“你明知道那不是涂霆写的信。那是我的私人信件,赶紧去外面删了它。”
孟黄黄跟赵想容撒娇撒痴“不是涂霆写的也无所谓,我就觉得那信写的挺好的,再说,今天是我订婚的大喜日子”
赵想容不吃这套。她勾唇笑了下,甩门走出去。
孟黄黄看赵想容有些动怒,一瘸一拐地穿着高跟鞋跟上。刚走到门外,孟黄黄母亲把女儿拉住,神色淡淡地说“你爸来了。”
萧晴在和她老公彻夜大吵后,勉强允许她老公来孟黄黄的订婚仪式,条件是,萧晴也得跟着来。
她今日穿了件明黄色的艳丽紧身裙,浮夸极了,也极端地低胸。这以前是赵想容穿去夜店玩的衣服。萧晴一路紧挽着孟黄黄的父亲,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
不过,暂时没发生剑拔弩张的场面。
孟黄黄是很想破口大骂,被她轮椅上的富豪外公用目光瞪回去。
萧晴老公的神色有点倦,带着点生硬的笑意。
前妻很客气地跟他打招呼,随后,她礼貌地要求萧晴站在后排,这样摄影师在摄影时能避开她。其次,萧晴在大合影时也不要出镜,因为,今天属于“孟黄黄和她的家人”私人合影时刻。
前妻的要求还算合理,今天是他们女儿的订婚仪式。他抱歉地对自己年轻夫人点点头。
萧晴气得独自站在角落。
她刚怀孕,不能喝酒,订婚仪式上都是冷食,碗碟里有金贵的鱼子酱,萧晴怕被孟家毒死,也不想吃。
萧晴东张西望地找赵想容。
昨晚,萧晴给赵想容发了一堆微信,主要问周津塬和苏昕彻底断了吗,又问涂霆对他们分手什么反应等等。赵想容都没回复。
萧晴噘着嘴,发现后排处除了她,还站着一个男人,略侧着脸。
定睛一看,居然是周津塬来了。
周津塬的西服和今天宴会来的人都略微不同,虽然剪裁精良,领子处极宽,属于学者风格的稳妥正装。他的西服,原本是参加各种学术会议或者接待外国专家时所穿,医院前身是基督医院,要求医生合影时必须穿白大褂或西服。
今天来婚礼,他穿了件衣料最轻薄的,但样貌和穿着,在纯商人聚会的地方有一种淡淡的矜持感。
周津塬走进来后,没有先找赵想容。他站在后排,把来的人都打量一遍。
他也瞥到角落里的投影屏幕。
原本“奇迹”的那句话,被赵想容强改成“地久天长的浪漫是一个半成品孟黄黄小姐和xxx先生的订婚仪式”。
周津塬目光多逗留了两秒,他想,这句话怎么透着一点讽刺呢。
萧晴走过来,她试探地叫“周医生”
他转过头。
萧晴熟悉周津塬,但只是从照片上和赵想容口中熟悉。她几乎没怎么和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医生相处过,此刻觉得这男人外观比真实年龄年轻,极高瘦,脸上没有表情,却长着令人狂跳的眼睛。
周津塬也点头“您好。”
他扫了一眼萧晴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骨科医生的习惯,看她的四肢有没有断过、瘸过和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是不是他曾经收过的病人。
过了会,他想起萧晴这号人物。
前方的司仪让大家安静。孟黄黄的外公推着轮椅上去发言。萧晴站在最后排,酸溜溜地看着,她身边只有周津塬。
萧晴听着台上虚伪的商业吹捧,远远地,她看到老公讨好地对自己笑。
萧晴故意站着离周津塬近了点,抱怨说“死丫头嫁个人还搞订婚仪式,奇葩一个,她都多大岁数”
周津塬在她的絮叨声中,没有任何搭腔的意思,也对她的搭讪充耳不闻。
萧晴向来不太敢和这位总散发着生人勿进的信号,架子也大的周医生嚼舌头。但转念一想,她算是陪赵想容捉过奸,她不觉得这男人,还有什么傲慢的本钱。
于是,萧晴摆出赵想容娘家人的姿态。
“你和苏昕彻底断了吗想起来,我还陪豆豆去过一次夜总会,就是你包的那个小情儿她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萧晴说的,是赵想容拉着她,两人一起去夜总会的经历。
周津塬这才有了兴趣,他冷淡地问“哦,什么时候的事”
萧晴笑说“挺早的了。你还别说,那里的服务人员姿色确实都不错。不过,你们医生也不嫌脏吗”
周津塬个子高大,轻易看到赵想容站在前排,她正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窃窃私语。他轻声说“你既然是容容的表姐,怎么不带容容学点好”
萧晴愣了下“表妹我是豆豆的表妹,我的岁数比豆豆小”
周津塬又看了她一眼,萧晴不自觉地离他远了点。周津塬无动于衷地说“抱歉,你和你表姐长的一点也不像。”
赵想容自小属于出了名的玫瑰色美人,萧晴的姿色却也不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萧晴脸皮发热,讽刺地说“对,你只喜欢苏昕那种村里出来的小野鸡我和豆豆的长相,都入不了你的眼。”
这个萧晴,总是豆豆长豆豆短地亲密叫,跟八哥似的,周津塬觉得异常不快。他眸子里寒光闪了下,但也没发作,只平静地说“你不了解我,别试着惹我。你惹不起。你只需要继续把我当做你表姐夫,这就够了。”
他穿过人群,走到赵想容旁边。
赵想容正仔细听对方说话,胳膊被人握住。她扭头看到周津塬,略微一愣,这人怎么来了,他不是下午要出诊
周津塬解释“上班前想过来看你一眼。”
赵想容也看了眼他穿的西服,随手把周津塬严丝合缝的衬衫扣子解下一颗,戏谑地说“哎,你穿得好像国家领导人。”
周津塬垂眸看着赵想容。他了解她,赵想容现在像个妖精似得,但感觉就是憋着一股愤怒,和一股子坏水。
昨晚他说完那句话,气氛冷场。周津塬做好了她暴怒,诘责或失望的各种准备,不料,赵想容踮起脚,伸臂娇媚地挂在他脖子上,她什么也没回答,就静静地抱着他。而周津塬接下来的那句,“你哪里也别去,就留在我身边”,怎么都说不下去。
萧晴远远地望着他们。
比起孟黄黄和她未婚夫在长辈旁大眼瞪小眼的尴尬,前排的赵想容和周津塬是俊男美女的样板,他们对视,女主角挑起眼睛,她向来艳色逼人,在周津塬面前像更为主动和依赖的那一个。
周津塬没有多待,很快独自离开,他表情沉郁。
随后,萧晴拉住赵想容。
她百爪挠心,想问赵想容有没有把假孕检报告拿给周津塬看,又想问他俩目前什么状况。这时,萧晴却看到她老公正和前妻说着话,立刻走过去打断。
赵想容再在订婚仪式上逗留一会,回到公寓。
她敛起笑容,眼睛里凝着一股冷意,利索地将孕检报告从衣柜里拿出来,重新看了一遍,记住点医学关键词。
赵想容把检验报告和另一份医学检查报告,搁在自己化妆台上。
除此之外,她在便利店买了两根验孕棒,拆了包装,把包装纸分别扔在盥洗室和卧室的垃圾桶,又将萧晴的验孕棒照片,存在手机里。
这是假孕的准备工作。
周津塬今晚在医院值班。
这些日子呆在他身边,赵想容总是被牢牢地压制着,现在,她高高兴兴地把家收拾了一遍,跑去学跳舞。
音乐很吵闹,舞蹈老师带着她,在镜子前分解动作。赵想容很快跳出了汗,脸颊微微发红,她轻喘着,靠在木扶手上,唯独眼睛依旧雪亮,像蕴含一股火。
没想到练完舞,身体隐约有点不得劲。
月经居然来了。
赵想容这次的月经,一点也不痛,难听点说是通畅无比,不知道有没有周津塬夜里的功劳。
她再度沉下脸,心想这真不是时候。
据说在周津塬医院里,有几名外科医生,因为常年浸泡手术室,靠鼻子都能分辨出各种血型。她不确定周津塬有没有这种特异功能。但,这人向来就不好糊弄。
戏,要演就演足全场。
赵想容练完舞回到家,遗憾地收起那两份报告,暂时不能在月经期间骗他怀孕。得再等两天。
至于这两份医学报告,属于非常重要的道具。
放哪里呢
赵想容抬起明眸,四处环顾一圈,茶几上有卷医用双面胶,是周津塬带来的。她撕了胶布,就按着以往藏东西的习惯,把报告牢牢地黏在角柜处摆着的最大相框后面。
赵家是做房地产的,多少都信一些风水。
赵想容在她的公寓里摆自己的照片,都是挑着四方吉位摆的,数量也有讲究。等藏完报告,她数了下相框,觉得好像变成单数。不过,学渣向来粗心,她又翻出张新的照片和相框,重新摆出来。
公寓里就她一人。
外面还下着小雨,赵想容躺在床上。
她回完工作邮件,再跟巴黎的朋友发微信,说自己打算住在对方那里。而临出国前,赵想容决定再做下自己的头发和指甲,约几个狐朋狗友吃顿饭,还得和司姐就海外工作经验取取经
她的语言实在太烂了,估计前一个月会很难熬。
赵想容胡思乱想着就睡过去。
直到了早上六点多,萧晴又打电话。估计是来问八卦的,这个表妹越来越不知趣,也不看看才几点。
她直接挂了,翻身继续睡。
但萧晴很快打了第二遍,第三遍,发疯地回拨。
赵想容终于被吵醒,她蹙眉,只听到萧晴在那头的声音异常地古怪。“豆豆,我现在在医院”萧晴哭着说。
萧晴一直喜滋滋地压着她怀孕的事情没说。
这几天,萧晴和她老公因为继女的订婚仪式怄气。她打算等孟黄黄订婚仪式的当晚,再告诉老公,这样能绝了她老公想给孟黄黄送嫁妆的心。
她没机会说了。
赵想容匆匆地赶到医院的急诊,孟黄黄和她大哥大嫂也同样神色慌张地赶来。萧晴则穿着睡衣,独自抱头坐在急诊室外面。
昨日,孟黄黄的父亲参加女儿的订婚仪式,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前妻觉得不对劲,让他休息片刻。不过,孟黄黄的父亲坚持待到结束,他拉着小伙子的手,让对方好好对待女儿。
晚上回家,他连声说累,很快上床睡了。今天早上清晨的时候,萧晴觉得不对劲,连忙叫来救护车。可是,人已经不行了。
孟黄黄得知父亲骤然过世,她瞪大眼睛,在走廊上哇的声,开始暴哭,她嫂子连忙抱住她。
赵想容的心脏也砰砰跳,不自觉地捂住自己脖子。
赵想容在上次遇到猝死,还是许晗祖母的过世,但当时,周津塬一直陪在她身边,他处理一切,她总感觉死亡和自己还有一点隔阂。而萧晴的老公,好像也就五十多岁。这么说来,在死亡面前还很年轻。
送来抢救的是周津塬的医院,赵想容赶来的路上,就给周津塬发了一条信息。
萧晴抱着肩膀,她孤零零坐在塑料椅子上,整个人就像脱水的人干。
赵想容从自己包里拿出纸巾,塞在萧晴的手里。她搂着萧晴,柔声说“亲爱的,你现在还怀孕呢。你女儿现在一个人在家,家里有保姆看着吗”
孟黄黄的大哥结束和医生的对话后,就直直地朝着萧晴和赵想容走过来。
赵想容向来不爱管闲事,不过,萧晴好歹是她亲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被欺负。
她起身挡在萧晴面前,沉声说“有话好好说。”
孟黄黄的大哥却不看赵想容,他面容扭曲,凝视着萧晴“贱人你怎么永远给我家找事你终于满意了”
萧晴被赵想容护在身后,几乎看不到人影。
周津塬的手机,永远是24小时开机。
不过真有什么急事想找他,得依靠上天赐予的缘分。医生这个职业,四十岁混出头是佼佼者,周津塬向来觉得他很沉得住气,但最近,他知道自己实在有些心浮气躁。
值完班后,原本要查房,周津塬接到赵想容的短信,便匆匆过来看怎么回事,第一眼就看到赵想容正被个男人拽着。
周津塬将正穿着的白大褂一扯,他的领口口袋,整齐地别有医院工牌、笔记本和一排笔,丢在地面很沉重地响了声。他走过去,用手肘撞开对方,孟黄黄的哥哥倒在旁边的椅子后,周津塬依旧没松手,拽对方的西服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赵想容见过周津塬打人的样子,她心里一紧,转身踩了萧晴一脚。“给我起来自己家的事别那么怂,让别人为你出头”
周津塬看到她背后的萧晴,缓缓地松开手。
萧晴终于站起来,她整理下睡衣,木着脸绕过他们,去前面找医生。
赵想容眼尖,不远处有人好奇地要捡周津塬刚扔在地面的白大褂,她烦躁地喊“是你的东西嘛别动。”
周津塬重新穿上白大褂,他和赵想容走到走廊处。急诊部24小时永远都是人,墙壁刷成青绿色。
周津塬的表情依旧漠然,他检查了下自己工牌和笔,也没问赵想容发生了什么。医院里每天都在死人,那情况,猜都能猜出来。估计就是萧晴老公死了。
他抬手看着表,急着回去查房,给自己的1号床和5号床换药。赵想容却跟在他身后,蹙眉抱怨“你冲上去干什么孟家人不敢碰我,他们家和我有交情。”
周津塬淡淡说“我和你也有交情。”
赵想容笑说“我怎么不知道你和我有交情”
“我现在不是通知你了吗”他边说边回头看她一眼,终于带了点微笑。
赵想容其实是有点害怕,不过看周津塬赶来的样子,她也没有犟嘴,轻声说“刚才谢谢你。”
周津塬点点头。他双手插兜,也没碰她。医院里脏得很,他没有乱摸的习惯,他很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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