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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五,殿试。
殿试在崇政殿举行,皇帝没有用主考官季安民亲自拟定的考题,而是临时出了考题题目便是前一阵才被争论过的师荀加征赋税一事。此事不只是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震动,因发现的巧合,又牵扯到了雁王,师乐正父子伏诛之后,在坊间亦传的沸沸扬扬,安长卿与那三个并州举子之间的对话,亦被百姓引为奇谈。只不过师乐正父子虽已伏诛,但并州留下来的烂摊子却还要人去收拾。并州官员如何任命、百姓该如何安抚,都需要细细商榷。
恰逢此时殿试,萧止戈想着并州正缺着人,便将此事做了考题,问这些考生解决之策。若是有答得好的,正好可以送往并州历练一番。
然而历来科举都考四书五经、诗赋策论,但萧止戈手中缺人,缺的不是纸上谈兵的人,而是踏实务实、能给他解决问题之人才。这些考生本来信心满满准备充足而来,待听到考题,不少人眼睛都直了,接着额间便冒出了细细冷汗。
加上萧止戈生得一副威严气度,当了皇帝后气势更盛。往崇政殿的龙座上一坐,居高临下的目光看过来,没多大一会儿,就有满心焦急又惶恐的考生腿一软,坐在地上嚎啕起来。
季安民打了个手势,便有侍立在侧的禁卫军将那嚎啕的考生架出了考场。这一去,今科便与他无缘了。周围其他考生,定力强些的擦把汗便继续皱眉答题;定力差些的,看着那被拖下去的考生已然乱了心声,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殿试整整答了两个时辰。答完之后,考官将考卷收上来,考完的考生们被请去偏殿之中暂歇,十八名阅卷官当场糊名开始批改。批完之后再复核两边,排出名次来,再将前十名的考卷呈给萧止戈,由他选出头三名来。
因这次考题的特殊性,此次殿试阅卷与从前大为不同,萧止戈亦一直没离开,甚至还带了奏折来打发时间。
待下头将那十份举子的考卷呈上来,萧止戈一一看过去,蹙起的眉目终于放松些许至少这呈上来的卷子,都是踏踏实实给出了解决之策,不是那看这花团锦簇实则空无一物的空论。尤其是其中一份卷子,想法与他不谋而合,他心中隐约有了点猜测,又不太能确定,便拟定了名次,叫季安民再复核一遍。
季安民亦无异议之后,方才又请了那些歇息的举子到崇政殿中,由传胪当堂宣读名次。
一甲三人,赐进士及第,分别是周鹤岚、卓清泉、郝长风。
其后二甲一百一十二人,赐进士出身;三甲二百二十三人,赐同进士出身。
此科一共录了三百三十八人,在后来记载之中,乃是萧止戈在位之时,录用人数最多、也最为宽松的一次科举考试。
而这一科的三鼎甲亦是名副其实,即便在多年后亦是后世臣子之典范。
萧止戈点出了头三名,却没有给他们定名次,他点了点手边的考卷,沉声道“尔三人答卷各有所长,朕亦无法抉择。但并州事急,故而当堂加试,答的好的,便是状元。”
接着便给三人赐座,就三人答卷之中所说之策一一提问,君臣一问一答,时而平和,时而激越,待问题问完时,已经是黄昏日落时分。
萧止戈难得在外人面前露出一丝愉悦神情,提笔沾了金墨题名,钦点周鹤岚为状元,郝长风为榜眼,卓清泉为探花。
“你们可有不服”
三人跪地谢恩,无有不服。
隔日,又有传胪持皇榜在贡院大门之前当中宣读。二甲进士们各有去处,三鼎甲则破格被萧止戈封了官。榜眼郝长风与探花郎卓清泉封郡丞,琼林宴后便动身去并州赴任。而状元周鹤岚则留京入了太府寺,封了个从五品的太府丞。
状元入太府寺,榜眼探花去并州历练,都是帝王重用之兆。加上当日三鼎甲与皇帝的君臣问答也被传扬出来,又激起了不少学子的热血当今圣上求才若渴,只要能考得好功名,不愁不能出人头地。一时之间贫寒人家读书之风盛行,而即将到来的琼林宴也越发叫人期待。
琼林宴这日,萧止戈与安长卿一同出席。先前殿试因有周鹤岚的缘故,安长卿为避免瓜田李下,主动避嫌。如今尘埃落定,倒也不必故做疏离。
光禄寺将琼林宴办得热闹,一、二甲进士都能列席与君同饮,三鼎甲的席面更是邻近皇帝,方便皇帝召他们说话。开席之后,鼓瑟声鸣。萧止戈和安长卿举杯与众人同饮。酒罢之后,萧止戈又看向次席的周鹤岚三人“你们三人即将为国效力,如有所求可说与朕,朕可满足你们一人一个要求。”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郝长风与卓清泉尚未摸透帝王性情,便都迟疑的看先周鹤岚。毕竟据传周鹤岚曾是雁王手下,想来应该是见过陛下的。
坐得最前的周鹤岚略一沉吟,便起身一揖“谢陛下,臣确实有一心愿未偿。”
萧止戈眉头一挑“哦你说。”
周鹤岚便道“故人言先成家后立业,如今臣将满弱冠,却尚未定亲,故想请陛下为臣赐婚。”
没想到他要说的竟然是这个,萧止戈诧异地看了安长卿一眼,用眼神问他你没告诉他
安长卿略一颔首,无声回答告诉了。
先前萧止戈便说过,若是周鹤岚高中,变回为他与安娴钰赐婚,叫安娴钰风风光光地出嫁。之后周鹤岚高中,周母请了媒人上雁王府说亲,安长卿便将这事知会过他。
只是没想过他会在琼林宴上又提出来,他平白浪费了一个好机会,分明是知道私底下那些难听的传言,借机要为安娴钰正名这婚事是他亲自向陛下求来的,而不是雁王挟恩逼迫于他。
但此时萧止戈只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哦鹤岚可有心仪女子是哪家小姐”
“臣心仪之人,乃是雁王胞妹。”
周鹤岚又朝安长卿一揖,缓声道“从前在雁州之时,安小姐办女学为雁州女子启蒙。臣曾有幸目睹其风采,一见倾心。只是当时臣只是一介白身,亦无显赫家世,不敢痴心妄想。这才生了科举之思。如今蒙陛下不弃,钦点为状元,遂觍颜求雁王将胞妹下嫁于我,鹤岚此生只求一人相守,必不相负。”
说完,又是长长一揖到底。
萧止戈神情越发缓和,抚掌赞了一声好字,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转头问安长卿“雁王可答应”
安长卿笑着颔首“周公子人品贵重,是值得托付之良人。”
萧止戈听完,当场命人拟了圣旨,为周鹤岚与安娴钰赐婚。周鹤岚捧着那卷珍贵万分的圣旨,眼神微微颤动,再次谢了恩。
赐婚之后,琼林宴继续,但众人话题的焦点,却变成了周鹤岚请陛下赐婚之事。等琼林宴结束之后,这状元赐婚的佳话便传了出去。先前那些谣言不攻自破,从前私底下说了不少酸话的人更仿佛吃了没熟的酸橘子,牙都快酸倒了,却再不敢多说一句闲话。毕竟是陛下亲自赐婚,谁敢再置喙
而周鹤岚捧着赐婚的圣旨回了周府,之后没多久就请了大媒,亲自挑选了三十六种吉物,骑着高头骏马,以比状元游街更为庄重的姿态,亲自去雁王府提亲。之后便是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两家定下成婚吉日,这门亲事便算圆满落定,只等着成婚之日。
安长卿看着面若红霞的妹妹,在回想起上一世,竟然恍如隔世。
身侧萧止戈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娴钰的婚事也定了,日后你也不用再操心了。”
安长卿弯着眼笑起来,神色揶揄“少了这一件操心事,后头还有一堆朝政要操心。”
萧止戈轻咳一声,做一副大义凛然状道“无妨,我与喏喏一同操心。”
安娴钰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已经进了五月里,春日将尽,夏天已经悄然露了一角。
而一直迟迟未至的雨泽使臣,也终于抵达邺京。
鸿胪寺照例设宴款待,不止萧止戈与安长卿出席,还请了薛无衣一同赴宴,另两位西蜣使臣却是没有机会再出现在人前了自二月时萧止戈与薛无衣达成合作,便命人将那两个使臣控制了起来,只不断借他们的手传些假消息回西蜣去。如今距离西蜣使团抵达邺京已三月有余,西蜣国内局势动荡,但西蜣王传来的意思,却是叫他们继续拖延时间,即便不能叫薛无衣死在大邺,也要让他短期内无法回西蜣。
薛无衣顺着西蜣王的意思,将计就计一直留在了大邺。那两个使臣被控制之后,他倒是不再深居简出,时常会四处走走看看,偶尔也会去寻安长卿解闷,比刚来之时活泛许多。只是他的脸色却也肉眼可见的一日比一日差起来。
安长卿本以为他这次不会来,却没想到他还是来了。见他面如白纸,却还是强撑着的模样,叫汪昱给他换了一壶参茶,不赞同道“你身体不好,实在不必来。”
薛无衣倒是无谓得很,淡声笑道“听闻雨泽风土人情与大邺西蜣迥异,我十分好奇,只是从来没有机会去看一看,这次机会难得,自然不能错过。”
安长卿见他身体虽孱弱,眸色却清明坚定,便知道他已经有了决断,不再相劝,只叫他保重身体。
薛无衣颔首谢过,转而举杯同邻座的雨泽使臣交谈。
雨泽此次前来大邺,阵势比他们所想的要大,除了出使的使臣,甚至还来了一位煜王。乃是雨泽王淮如峪的同胞兄弟淮如善。
淮如善相貌斯文端方,很有南地儒雅书生的风采,说话亦极有章法,酒宴不过半,就已经与鸿胪寺的官员相谈甚欢。
安长卿听着他们说起雨泽与周边小国来往,便插了几句话,淮如善见他感兴趣,便说得更详细些“雨泽临海,许多百姓亦是靠海而生,因此都十分擅造船。我们造了许多大船,常会与周边一些小国做生意雁王可曾见过海”
安长卿摇摇头,道“只在游记中看过,想来应是十分壮阔,”
淮如善给他描述了一番大海的波澜壮阔,语气颇有些奇异道“我以为王爷会见过海。”
“煜王何出此言”安长卿笑着摇头道“我生于邺京长于邺京,还没有机会去过海边。”
淮如善一笑,举杯敬他“将来总会有机会的。”
宴席散后,鸿胪寺卿送雨泽使团去驿站休息。
萧止戈面色沉下来,冷声道“那个淮如善一直在引你同他说话。”
安长卿还以为他又在拈酸吃醋“煜王看着眉目清正,看起来不是好色之人。”
难知萧止戈摇了摇头,沉声道“他同鸿胪寺卿说话时,余光一直在观察你。雨泽此行,定然别有所图。”
淮如善的目光十分隐晦,若不是萧止戈常年习武作战,目力极好。再加上他目光习惯性落在安长卿身上,也不会发现这一点违和。
他嘱咐安长卿道“在摸清他们的目的之前,你最近少出宫。”
安长卿见状也正色应下,雨泽与他们而言谜团太多,谨慎一些总不会出岔子。网,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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