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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女生对着涂鸦墙左右打量,疑惑惊奇。
那边的竹言蹊无知无觉,牵着谈容的手说说笑笑,一道往展览区的方向走。
展览区规模挺猛,几乎占满了b馆一楼的面积。
展示内容不仅包括了珍贵手稿、绝版原画,还还原了好几个经典的事件场景,可供漫迷们体验拍照。
展区呈回廊设计,射灯白亮繁多,照去墙上按情节顺序裱挂的画稿。每走过剧集的时间分界线,背景音乐便会切换成相应的主题曲和ost。
这样的情景烘托,别说激发老粉的儿时情怀,血都能烧得咕噜噜冒泡了。
竹言蹊手机端在身前,相机界面基本就没退出去过。
谈容被他一路牵来的手自然被打入冷宫,空荡荡地垂着,偶尔抬起来拎住竹言蹊颈后的衣领,提溜着他朝胸前带,省得情怀高涨、一脸兴奋的大儿童和旁人撞肩。
“这几张片段简直是我的童年噩梦,凶手露脸的表情太惊悚了。”竹言蹊边说边指给谈容看,“我看这章的时候刚上四年级吧,好像暑假在补课班上课来着,本来把书藏桌肚里看得特开心,翻完这几页,我一下午怒刷了两单元的习题册。第二天缓过劲儿了才敢接着翻下去。”
谈容对竹言蹊的童年格外感兴趣,听得非常认真,末了问他“你小学暑假经常补课吗”
不怪他好奇,竹言蹊爱玩归爱玩,成绩还是很优异的,市一中的入学考都在排名前五,总不该小学分数一塌糊涂。假期被庄妍塞去竞赛班、兴趣班还能理解,以加强学习为目的的送去补课,那就有点儿不合情理了。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竹言蹊拍了张廊角装饰用的人物投影灯,瘪了瘪嘴,反问一句。
谈容目光落到他脸上,试图解读对方的心理活动。
解读进度条加载到一半,竹言蹊战胜了难以启齿的情绪障碍,耸肩道“其实也算不上补课班吧,就是我妈学校一内退老师办的。上课也就是写写作业,给她改一改,我们订正一下什么的。”
竹言蹊没好意思把话说得太透彻,不过谈容还是立即听懂了。
他说的“补课班”不是辅导机构常见的那种,纯粹是把几个不爱写作业的孩子圈住,替各自家长看着他们,把假期作业按时完成了而已。
不被逼着就懒得写作业,这倒是很符合竹言蹊的作风。
谈容明白了这茬,想笑,又怕踩到小男友的尾巴,把竹言蹊惹臊了脸红跳脚,只能绷住唇线冷静憋着。
“我爸妈当时都还是新老师嘛,新老师刚入职一般比较忙,我妈还担了政教处那边的工作,假期经常参加什么培训啊交流会之类的东西,没多少时间管我,索性就把我送过去了。”竹言蹊也乐得和谈容分享儿时往事,笑着回忆道,“别看我妈脾气爆,她对她那些学生都可上心了,真跟教资书里要求的那样,校内外生活两手抓。我还记得有一年冬天,她有个学生出国旅游,一回来就跑我们家来了,给我塞了好多国外的小零食。”
学生知道老师家不缺这点零嘴儿,不过是一点心意罢了。
“我爸说我妈天生就该当老师,有学生缘。”竹言蹊分享到这里,顿住了话头。他沉默不语地欣赏着挂在低处的原画,因为眼睫长且黑密,耷拉着眼皮时挡住了大半灯光,在眼下投下一弯深色的阴影。
他看着墙上的画,谈容垂眼看着他。
等竹言蹊停了拍照,把手机揣回兜里,谈容静静伸出手,掌心包裹住竹言蹊的手背,牢牢地握住了。
竹言蹊回握过去,往谈容身边站近半步,小声嘟囔说“所以我才不想考试,我感觉自己一点儿也不适合当老师。”
无论家人朋友,很多人都说竹言蹊以后适合进编制,家世清白,基础稳健,再说得浅显些,教育和政治这块的人脉网够广够大,不进编制简直浪费了。
他们的立足点在于考虑他的家境,与其说是竹言蹊本人适合,倒不如说是他的出身适合。
“虽然已经毕业了吧,不过我觉得自己还没有当大人的觉悟。”感受着来自身边人的体温,竹言蹊眼睛又慢慢弯出了弧度,“我自己都不爱看书,还不喜欢被人拘着,哪好意思教学生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这不是让祖国的花骨朵感受人间险恶么。”
谈容听了最后半句的玩笑话,不禁轻轻笑了声。
他牵着他向前走,对他说道“不想考的话,我们就不考了,没必要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竹言蹊闻言吓一跳,睁大眼睛转头看他。
他不想考归不想考,可没胆子真的不考,毕竟家里还有一位不好惹的女霸王。考研考研没考好,考编考编再弃了,鬼知道庄妍能把他骂成什么样子。
“别告诉我你还在迷茫,连自己喜欢做什么都不清楚。”谈容略低下头,笑着回看进他眼底。
两人身高有那么一小截悬殊。
谈容低头,竹言蹊就要抬眼。
可能单纯是因为角度问题,让对面墙角的小射灯照见了光,也可能是出于什么别的缘故,竹言蹊那双眸子里亮盈盈的,就像嵌着一对小灯泡似的。
“喜欢什么我当然清楚了。包括我妈也清楚,不然她也不会催我考教师的编制。”竹言蹊道。
有编制的事业单位有很多,但只有教师的假期相对充足一些。漫长的暑假加上比较漫长的寒假,正好可以让竹言蹊画他感兴趣的东西。
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这样的关联听起来挺可笑的。
谈容道“这就足够了。”
这就足够了吗
竹言蹊笑了笑,看着满墙张力十足的画稿,突然说“谈容,你知道我为什么明明不想考,还不敢下定决心不去考吗”
原因不单单只有怕被庄妍痛骂而已。
谈容没说话,只把他的手牵得更牢了。
“和我同龄的朋友,要么正在读书,要么工作稳定了,就连陈嘉尧都找好了下学期的实习单位,好像只有我还卡在这儿不上不下的。”竹言蹊没说自己考研失利的真实原由,挨着谈容的肩道,“这条路我已经走了很远了,可能离终点只差一个公交站的距离。如果我这时候掉头回去,换一条路走,重新去学好多年前该学的东西,我不知道自己要花多久才能赶到终点。”
尤其是当身边人超过所谓的终点,并且越走越远,而自己还在起跑线打转的时候,那种焦虑和急躁是会深埋进骨子里的。
这也是竹言蹊为什么会憋闷的理由。沿着庄妍指定的路继续走,自己会觉得不甘心。爆发多年积累的勇气,换自己真正想走的路,又要拿时间成本作代价,下一场不可逆转的豪赌。这才是真正的进退维谷。
“要是我现在还没走出校园门就好了,”竹言蹊先抛开怕挨庄妍骂的顾虑,假设自己在校期间不用考研,更不用想着考编,“那我就可以找个老师,慢慢学习怎么画画了。”
他目前画画固然好看,不过全是出于爱好自己练习,在实战中瞎琢磨怎么画得更好,从来没有经受过指向性的专业训练,素描速写完全没有接触过。假如当真想进这一行,有些地方还是需要精进一下的。
“不对,应该是如果我高中能跟我妈犟到最后就好了。”竹言蹊故作轻松地笑道,“高中刚分科那会儿,我狗胆包天,擅自做主进了美术班。结果我妈发飙,直接究极体进化,我在美术班上了没有两天课,又悲愤搬桌,去了文科班。”
主要是他亲妈太凶悍了,竹言蹊血肉之躯,没胆子跟超神的女霸王硬碰硬。
谈容当时毕业出国,对这段分科的小插曲并不知情。
他静了片刻,问“要听听我的想法吗”
“你想说,我还能堵住你的嘴不成”竹言蹊笑了,比了个“请”的手势。
谈容也笑着看他一眼,道“言言,我们所处的社会非常现实。有些人工作是出于喜欢,但其中更大一批人却是为了生活,这并不是判定或终点的标准。”
他语气缓和,仍是一贯的缺少情绪波动。
“或许在他们眼里,你才是远超终点线的一方。”谈容道。
竹言蹊只看到别人稳稳立足,却没发现自己早在毕业前就可以通过约稿实现经济独立了,即便脱离了父母,他也不具备任何的生活压力。
谈容说了很多,一句接着一句,精确填补进竹言蹊情绪的缺口,缓慢细致地将一切抚平。
竹言蹊捉着谈容的手,看着两人映在地板的亲密倒影,还听着这人对自己耐心温柔的说话。
“希望我表达得还算清楚,不会让你产生理解上的困扰。”谈容最后笑道。
这哪里会让人不好理解,听他说话的人已经小心脏砰砰砰直跳了。
竹言蹊转着头,前后看了看周围可观的人流,小声道“可惜这里人太多了,不然我真想马上抱抱你。”
他捏捏谈容的手掌,端出正儿八经的腔调道“不是假的想抱你,我绝对是真心实意的。”
“看来之前都是假的”谈容轻笑,作势要松开他的手。
“如果曲解能让你快乐的话,那你就当它们是假的吧。”竹言蹊赶忙一把攥上去,化被握为主握。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近了展区回廊的出口。
在那里,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幅画框前摆着一方桌台,上面放有纪念版的特制印章,供众人在纪念册上盖章留念,集齐相应图章,还可以兑换不外售的主题奖品。
两人走到桌台边,竹言蹊的手不知不觉地又被谈容裹进了掌心。
他从口袋抽出入场时被赠的小册子,突然想起来什么“有点儿不妙啊谈教授。”
“怎么”谈容问道。
竹言蹊拿起印章,盖进第一个的方框“我本来只怕被我妈发现自己翘课了,现在经过你一番洗脑,我开始担心弃考以后我妈会徒手先把我撕了。”
手撕叛逆的亲儿子,崩塌心目中的模范儿子。庄妍女士的心脏得被绑上火箭,发射登月。
为了方便盖章平稳,竹言蹊将小册子铺在台角。桌台高度正常,他不得不稍微弯下腰杆。
谈容站在旁边,眼底藏笑。
“别担心,”他伸手覆上竹言蹊的头发,缓缓揉了两下,对他道,“有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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