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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有信是个实在人,阿茹让他去请郎中,他就真的认认真真请郎中去了。只是请的太多了些。
当阿茹从屋中出来,瞧见一院子满满当当十来个郎中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手指轻颤着指向苗有信“这这就是你请的郎中”
“对”苗有信郑重点头“我这请来的都是名手。这位是刘记生药铺的张郎中,那位是济药堂的刘郎中,这位是保安堂的薛国手”
阿茹默默听着他一个个将这些燕京城里有名的郎中名字爆出来,脸色越来越难看。毫无疑问,这些郎中随便挑出一个,都是出类拔萃极其叫人敬仰的。但是,你将这么一群出类拔萃凑在一起怎么看着都有些怪异。这得遇见多么严重的病症多么尊贵的身份,才能将这些名医们济济一堂尽数请了来
不是落人口实吗
瞧他满面自豪,阿茹浅浅叹了口气,扯着苗有信走到院中一角,压低声音说道“你请这么多郎中来,不知得耽误了多少人家的诊治。君妹妹本就生命不善,若是叫人知道这些郎中都被你请来给她诊治,不知还得怎么编排她呢。”
阿茹知道自己夫君是个一根筋的死脑筋,对谁好那就是一条肠子通到底的好。你若是不将话给他挑明了说,他就得一条道跑到黑,撞了南墙也万万不会回头。
“我多请些郎中不好么”苗有信挠了挠头“一人计短,多些人一起看,不是更安全些你是没有瞧见,方才她流了好些血,那场面着实有些吓人了。”
他叹口气低下头去,并不与妻子做任何的目光接触。他谨记君青蓝的交代,只有多些郎中,才能尽快将她有孕的事情大肆宣扬出去。但,这些事情终究无法对妻子言明,何况他是个不善于说谎的人,唯有低着头,方才能觉得自在一些。
好在阿茹早被这乌泱泱的一院子郎中给惊着了,满脑子都盘算着该怎么安排,也没有多去留意他的言行。不然,怕是早就瞧出了端倪。
“你去外面守着吧,这会子便不要叫人探头探脑的来瞧热闹了,内院的事情你也插不上手。”
苗有信自然求之不得,痛快答应一声就跑的没了影。阿茹叹口气摇了摇头,这个傻夫君也真是叫人无奈。请了这么些的郎中,可要怎么保下妹子的名声呢
瞧见院子里这么些郎中,阿茹觉得头都疼了。
“今日劳烦各位走这一趟,实在是因为我妹子身子有些凶险。”
阿茹赔笑着才开口了,便瞧见张郎中颔首说道“夫人不必客气,来时的路上少卿大人已经将事情都同我们讲过了。如今,还是先瞧瞧病人吧。”
阿茹却有些为难,病人只有一个,这么些的郎中可要怎么安排
“屋中地方狭小。”阿茹沉吟着说道“一时间也站不下那么些的人,不若请各位先生分作几组,一次进去五人。大家一个个诊脉之后,再做论断如何”
将郎中们分组,依次进屋诊治,这实在是个并不大高明的法子,可郎中们居然纷纷点头应允。瞧着络绎不绝的人在眼前晃动,阿茹暗暗摇了摇头。
这叫什么事呢
人多,自然便也得多花些功夫,单单诊治便用了大半个时辰,阿茹均一一含笑致谢。至于如何开方,便有些难了。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想法,苗有信今日请来的有都是燕京城里德高望重的名医,自然谁也不肯服谁,功夫不大便吵成了一锅粥。
阿茹彻底顾不得照顾君青蓝了,忙不迭来给各位郎中调和,功夫不大便忙的晕头转向,险些不支。
幸好外院的苗有信听到了动静悄无声息摸了来,一声怒吼终于让院子静了下来。
“你们都是名人”苗有信沉声说道“自然便该有个名士的样子,吵成这样成何体统给你们一盏茶功夫,立刻商量出个妥帖的方子出来,我就在这里等着”
言罢,他便拖了张椅子过来,大马金刀直接在院里坐了,虎视眈眈瞅着眼前这些个郎中。
这么一来,哪里还有人敢吵
苗有信常年与凶犯打交道,早就练就出一身杀伐冷冽的气度。加上他素来不苟言笑,眼底无半分笑意,这么挎着刀坐在眼前只觉杀气腾腾,实在有些吓人
效果是显著的,在郎中们亲和友善的态度之下,功夫不大便将药方子写好了,至于谁来呈上,又犯了难。最终还是阿茹可怜这些郎中,亲自取了方子交给苗有信。
苗有信瞧了只一眼便狠狠皱了眉。那一下叫人心里咯噔一声,看的脖子都疼了。
“可是可是这方子有什么不妥”众人战战兢兢询问。大约做学徒被师父抽考的时候,都不会有如此紧张。
“我不是郎中,方子有何不妥如何能瞧得出”
苗有信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却叫郎中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既然您瞧不出来,皱什么眉呢
“对这方子你们有什么不同见解”苗有信将药方交到单手,眼睛在院中这些郎中面上一一扫过,却并未再开口。
郎中们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更加抗不过他审犯人一般犀利的眼神,一个个忙不迭摇头。表示,药方中没有任何的问题。
“这就表示,这药方你们所有人都认同,是么”
“是。”众人点头。
“好得很。”苗有信点头,将手中药方子递给一侧的阿茹“叫他们画押。”
画押画押
众人彻底被苗有信这强有力的两个字给彻底惊着了,连带阿茹在内,半晌皆没有人反应过来。郎中们觉得,腿肚子都有些转筋了。
“相公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阿茹到底见惯了风浪,低声在他耳边柔柔说了一句“画押是给犯人用的”
“哎呀,对不住对不住。”苗有信一叠声说道“总在衙门行走说顺了嘴,不是画押。还请各位郎中在这药方下头都签上自己的名字吧。”
众人再度面面相觑,这是何故
“你们都赞同这药方不是么”苗有信缓缓说道“既然如此,便请落款吧。是药总有三分毒,若是将来我妹子有个什么不妥,也好找人担当不是”
他这话说的极其没有道理。
普天之下,所有医馆替病人诊治时皆不曾写下自己名姓,当然,皇宫除外。他这么做实在叫人不安,但是谁敢说个不字呢
到底,迫于苗有信的压力,郎中们纷纷就范,一个个皆在药方上落了款。苗有信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药方递给阿茹“去抓药吧。”
瞧着比药方子还长的那一摞子人名,阿茹便觉得哭笑不得。这真真是普天下最奇特的药方,你是真的不怕给自己妹子沾染脏水呢。
这些郎中此刻迫于大理寺的压力不敢反抗,心气却是非常不顺的,谁也保不齐他们出府以后,便会将一腔子的怒火都尽数发泄在君青蓝身上。自此后只怕君青蓝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阿茹客客气气送了郎中们出门,众人连诊金都不想收,一个个腿脚利索的比兔子跑的还快,叫阿茹颇为感叹了一番。
听到她将那白发苍苍的老郎中也给形容成了逃命的兔子,君青蓝便忍不住掩唇而笑,之后,便恭恭敬敬朝阿茹鞠躬行礼。
慌得阿茹赶紧将她扶起来,重新给按回到了床榻上。
“你可千万不要乱动,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了,可得好好养着。”
“我”君青蓝的手指在小腹上缓缓擦过,眼底似带了几分病弱“还好吧。”
“不碍事的。”阿茹笑道“郎中们说了,你虽动了些胎气,到底救治及时,并未酿成大祸。好好调养便是。”
君青蓝再度感谢,阿茹让她先躺着睡一会,自己到灶房里为她熬药去了。
待到屋中彻底安静下来时,君青蓝才长长舒了口气。事情终于结束了
她方才鞠躬向苗有信夫妻两个道谢,半点不曾作伪。苗有信先是请了半个城的郎中过来,接下来又坚持让郎中们画押留名,并不是因为他傻,而是故意要将这事情闹大。
因为,一切都是她要求的。
苗有信是个不善于作伪的实在人,为了帮她达成所愿,今天算是彻底豁了出去。越是如此,君青蓝便觉得越是愧对阿茹。
阿茹一心一意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她却只能将阿茹蒙在鼓里。
待到诸事安定,再登门谢罪吧。
君青蓝的内心只有这么一点小小的遗憾,更多的则是喜悦还略有些忐忑。一切如愿,剩下的便是等了。
阿茹对君青蓝的照顾颇为周到,汤水不断。君青蓝二话不说,皆一一领受了。
然而,事态的发展,却并不似想象中那般顺利。待到第二日,“胎像”稳定之后,君青蓝特意到普宁寺的观音殿走了一趟。
若失踪的事情与观音殿有关,那她这一趟便等于彻底的将饵给下足了,单等那大鱼张嘴,便能将她一口吞下去。然后成为在喉的鲠,再也挣脱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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