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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钳子携着沉闷的风声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萨古苏玛悲戚地闭上双眼,只等着最后一刻降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沉重的风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和一串低缓痛苦的呻吟。
萨古苏玛诧异至极,他不敢相信巨蝎竟会在紧要关头选择放弃,难道是身旁的法师施放了法术他探手将法师扶坐起来,轻声喊道“醒醒,快醒醒。”
那法师皱起眉头哼了一声,一缕鲜血从嘴角慢慢流出。萨古苏玛吓得赶紧把他放回地面,举目四望后对法师说“你等一会,我去找马。”
萨古苏玛刚要起身,衣角却被法师拉住,萨古苏玛以为法师没有听明白,将衣角扯回又说一遍“我去找马,很快就会回来。”
可那法师的手尽力抬伸着,口里断断续续说出一些奇怪的词汇。
萨古苏玛没听明白,只得俯下身子,凑近法师问道“你说什么”
那法师把手搭在萨古苏玛肩头轻拍两下,又抬起指向城池方向说道“带我回普拉托达尔否则咳咳”
萨古苏玛没去想法师为何会说部落语言,他只是奇道“普什么达尔是什么”
那法师表情很是难受,嘴角又涌出一缕鲜血,他强喘两口之后用力扔出两个字“回去”
萨古苏玛这次明白过来,他虽不知法师用意,但他认定城池和法师都非等闲之物,对法师的命令自然不会违抗。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法师带回城中,又按法师的意图回到那幢建筑。
萨古苏玛心中直犯嘀咕“你为什么不早点醒来,至少不用背出去又背回来,族人们也不会死于非命。”可他并不敢对法师有所不敬,在法师的指引下,他登上二楼,在回廊中左迂右转后来打开一张房门。
门后是一间凌乱不堪的卧室,床铺以及书柜桌椅全都滑到墙角,书籍、杯盏还有数不清的瓶瓶罐罐挤成一堆,萨古苏玛好不容易从中清理出一条小路,把法师安放在床上。
法师此时已经气若游丝,他挣扎着说出几个字“药蓝色”便昏迷过去。
萨古苏玛这才明白法师执意返回的目的,可是屋内已经乱得一团糟,法师给出的信息又太过有限,一通手忙脚乱的翻找之后,萨古苏玛竟然找出一堆跟蓝色有关的东西,蓝色的瓶子、蓝色的药丸、蓝色的药剂,可他不知道哪一样才是对的。
萨古苏玛试图把法师弄醒,可法师的虚弱程度令他十分忧虑,他很担心法师再也无法醒来,更担心用错药会直接取了法师性命。
“这可怎么办啊”萨古苏玛急得又是搓手又是跺脚,到后来他只得狠下一条心,把所有蓝色瓶子扔到一旁,从蓝色药丸中选出三种略带芬芳的塞进法师嘴里,又挑了一种闻上去没那么刺鼻的蓝色药剂把药丸灌了进去。
做完这些,萨古苏玛已累得瘫坐一旁,可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敢离开法师,他一直都在担心用药是否正确,一直都在惴惴地揣测各种后果。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变得很长很慢,漫长得沉凝固滞,漫长到令人昏昏欲睡。突然间,法师一声怪吼将萨古苏玛震醒,他赶紧凑到法师跟前,却见法师口中喷出大量鲜血,将衣物和床褥全都染红。
萨古苏玛顿时慌了手脚,一双手不知是该抹去法师脸上的血渍,还是该帮他止住嘴角汩汩而出的鲜血。法师一把扣住萨古苏玛的手腕,连声咳喘中把鲜血喷出,随后声嘶力竭地问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什么”
“蓝色的药丸,还有还有蓝色的药水”萨古苏玛自知选药错误,话语间除了害怕,更多的已是自责。
“唉”法师闭目长叹,“蓝色瓶中的红色药丸,蓝色瓶子啊唉没想到啊我达伦达斯竟会死在你的手里”
萨古苏玛急忙冲向那堆蓝色瓶子,慌乱之中竟将其中数只打碎,等他终于找到那颗救命的药丸,法师却摇头不受“现在没用了”
“那”萨古苏玛实在没了主意,药丸攥在手中不知该当如何。
法师苦笑着微睁双眼“这不怪你天意如此我这老命也该绝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
“除非你会一些一些续命的法术”见萨古苏玛摇头,法师又是一声叹息,“你有没有见过像我这种装束的活的”
萨古苏玛一拍大腿“有还有两个”
法师眼中闪过一线希望“快去找来”
“你等着”萨古苏玛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却又折回,“他们伤得很厉害,而且而且在城外,万一蝎子还在那里,就”
“拿着这个”法师努力控制着体内的翻涌,对萨古苏玛已是极不耐烦,若不是所有希望全系于此人,若不是他已气力无多,只怕早已破口大骂,而眼下他只能示意萨古苏玛解开他的衣襟,从他脖子上扯下那条挂着符坠的项链,“快去遇到乌米亚司就就拿这个出来”
那符坠有一半手掌大小,由两个三角形正反错位叠加成一个六角星型,通体黝黑,散发着淡淡的寒芒。
萨古苏玛如获至宝般撒腿就跑,至于“乌米亚司”在他看来已经成为那只巨蝎的名字。等他找到另外两名伤者时,其中一人已经陷入深度昏迷。这一回他留了心眼,随身带着几颗红色药丸,并且药丸很快就发挥功用,受伤较轻的一人已经能睁开眼睛。
萨古苏玛便对他说“我先带你回去,有人等你救命。”
不料那人竟听不懂萨古苏玛的话,好在他暂时无法使用法术也无力抗争,只能任由萨古苏玛背着直奔城中。
等到萨古苏玛把另外一名伤重之人背回房间,达伦达斯已经睡熟,先前那人也靠在床沿闭目养神。萨古苏玛无意打搅他们疗伤,便趁此机会重回城池边缘,将族人们的尸体一具具收拢起来,用碎石为他们垒建出坟包,又将他们遗落的武器和食粮一并带回法师所在的建筑中。
此时天色已经大黑,萨古苏玛点燃火石摸索进房间,见三人各自熟睡,生命体征都比白天更显平稳,于是放心地寻了另外一间屋子,胡乱啃了几口食物、灌下几口水酒便倒头大睡。
兴许是太过劳累,萨古苏玛这一觉睡得特别沉,等他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刚准备活动一下酸疼的四肢,却惊讶地发现达伦达斯坐在他面前,另外两名法师在两侧用剑抵着他,而他则被五花大绑的扔在地上。
“你们”萨古苏玛忽然意识到犯了两个错误,不仅在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施以援手,还如此大意的对他们不加任何防范。
达伦达斯显然是为首之人,他的底气仍未恢复,但说话已经流畅许多“说吧,你是什么人,咳咳受谁指使,到这里来干什么”
萨古苏玛明知身处险境,对三位法师却仍有敬畏之意,他见达伦达斯面带怒容,心中又满是冤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达伦达斯显得颇不耐烦“你说不说”
“我没有人指使我们。”
“胡说,没人指使,你们咳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萨古苏玛不敢与法师争辩,唯有低声解释“我们的村庄离这里不远,前天看见城池从天而降,所以才赶过来看看。”
“什么方位有多远”
“就在黄沙的边缘,大概一天左右的路程。”
“骑马还是走路”
“骑马。”
“嗯。”达伦达斯略有沉吟,“你们的村庄是否受损”
“房子全都垮啦,很多族人受伤,还有几人送了命。”
“这么说,你们过来是为了寻仇咳咳”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担心还会发生意外,所以想也好提前做准备。”
“这有区别吗,你们与那些人一样,都咳咳咳咳”
见达伦达斯咳得厉害,萨古苏玛只好把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一名法师起身取来一壶清水,达伦达斯喝两口又喘息一阵才继续问道“外面的人,你们杀了多少”
“没有没有”萨古苏玛急忙申辩,“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我们检查过每一个人,但是除了你们三个,没有一个活下来的。”
“你凭什么证明”
萨古苏玛哪有什么证明,只能说“我们跟他们无冤无仇,没理由杀他们啊。”
“为族人报仇呢。”
“这个就算要报仇,我们也会先弄清楚真相,不会”
“难道劫持我们三个,就是为了所谓的咳咳真相”
“那不是劫持啊,那是为了救人。”
“救人我们三个差点全都死在你们手上”
“当时情况危急,你只说了蓝色便晕死过去,我”
“不用解释了咳咳说说你为什么选那几种药。”
“我也不知道该选哪种,只能挑那些闻起来香的。”
“哦”达伦达斯盯着萨古苏玛看了半天,脸上的疑云终于消散一些,“好吧,暂且信你所说,最后一个问题,按你所描述的,从村庄到这里必会经过乌米亚司的领地,如果没有人接应,你们怎么可能过得了那一关”
“我想那蝎子应该是被摔晕了,我们经过时,它在那里一动不动地趴着。”
“行啦。”达伦达斯挺了挺腰杆,与另外两名法师交流一段时间后,又对萨古苏玛说道,“我可以相信你说的话咳咳但你还得给我们一个证明。”
“可以”
萨古苏玛话音未落,一名法师将他拽起来坐着,另一名法师取来一只黑色的瓶子递到萨古苏玛嘴边。萨古苏玛闻见瓶中一股刺鼻的味道,眉头不由拧成一股麻花。
达伦达斯毫不掩饰“这瓶子里是毒药,服用者三天后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不过你不用担心,解药在我这里,只要你能完成任务咳咳不但可以给你解药,还能证明你不是我们的咳咳敌人”
“我喝”萨古苏玛毫不犹豫地抬起头张开嘴,他的表现倒是令达伦达斯和另外两名法师略感惊诧。端着药瓶的法师扭头看向达伦达斯,直到达伦达斯微微点头才把药剂倒进萨古苏玛嘴里。
萨古苏玛自知解释和拖延都没办法脱身,喝下毒药至少可以迈出谋求信任的第一步,如果后续的任务会对部族不利,大不了一死了之。
沉默几分钟后,法师将萨古苏玛拉起,用剑将绳索割断,剑尖却依然抵在萨古苏玛的要害部位。萨古苏玛揉着酸疼的胳膊说道“要我怎么证明”
“外面那些死人当中,领口和袖口有红色内衬的都是我的属下,其他的都是谋逆的咳咳谋逆的叛军。我要你在三天之内,把我的人运到门外的广场上,把那些叛军全都扔进咳咳扔进乌米亚司的巢穴。”
到了这个时候,萨古苏玛只觉得暗自好笑,这些在他看来如真神般的人物,原来心底里也如凡人一般机关算尽,甚至还不如凡人光明磊落,他已不愿再与他们纠缠下去,只想着尽快证明清白、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至于这个任务的用意何在,他根本不愿去想,这一切似乎早已无关他的痛痒“好,我这就去”
“等等。”达伦达斯又把那枚符坠取出,“这个暂且拿着。”
萨古苏玛不再谦卑,他伸手取过符坠挂在脖子上,快步走出门去。
寻找和搬运尸体绝非一件简单的事情,尤其是那些掩埋在废墟中躯骸,花费了萨古苏玛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直到第三天傍晚,仍有不少被埋压的尸体不能挖出。他已经累得筋疲力尽,两只手掌伤得血肉模糊,眼看夜幕已然降临,他颓然倒在建筑前的楼梯上暗自哀叹。
此时三名法师从建筑中走出,萨古苏玛只道这就是他的最后时刻,不料达伦达斯淡淡地说道“虽然你没有完成任务,但你做的一切已经证明你我不是敌人,你可以走了。”说完,递过一只瓶子。
萨古苏玛一把抓过,三口两口便将瓶中的药剂喝完。
达伦达斯又道“现在可以说声谢谢了,那只符坠你先留着,万一你的部族遇到困难,可以随时过来找我,我答应不管多难的事情,一定帮你一次,就以符坠作为信物。”
萨古苏玛没想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心中对达伦达斯的看法顿时烟消云散,他颇为受宠若惊的与法师们告别,并在返程的路上决定隐瞒这段奇遇,只说坠落的城池乃是神域,同去的族人都被留在那里侍奉真神,而他之所以独自返回,是因为真神指派他感化族人,并永世成为神域的子民。
这番说辞自然不会引起怀疑,以至于某天城池突然消失时,萨古苏玛也能自圆其说。在他的刻意宣扬和极力推崇下,祭祀普拉托达尔逐渐变成部落最为重要的活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项活动便成了部落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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