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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天气依然炎,今年的气候显得有些反常。左弗将擦去一汗,打开风扇,刚喝了一口水,便有佐贰官进来禀报,清廷派人来了。
左弗愣了下,从佐贰官手里接过公文一看,眉头蹙了起来。
“大人,鞑子明显居心不良,说是来求医却陈兵十万于扬州,求医只怕是个借口。”
户部侍郎左卿书道“不可不防啊。”
这位侍郎因着姓左,往上翻五百年也可说是一家,所以左弗来了户部当尚书后,虽没亲戚关系,但因同姓左便是率先靠了上来,在这部里关系还算亲厚。旁人不敢说的话,他都敢说。
左弗沉默半晌,问道“今个儿几号了”
左卿书愣了下,随即道“七月十三”
“七月十三啊”
左弗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句,让底下一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根据原有历史记载,董鄂妃就是在今年八月去世的,看看这公文上写的,倒也符合事实。
只是让她感到意外的是,清廷居然会同意顺治出京,来大明求医
想想顺治那脾气,再想想他对董鄂氏的感,左弗心里明了。这顺治爷还真有点本事,居然能说服朝臣带董鄂氏来大明求医,而且还亲自陪同。
天子亲临,陈兵十万于扬州也就不稀奇了。
毕竟这跟羊入虎口也没什么区别。左弗甚至满怀恶意的猜测,是不是清廷的那些朝臣已经烦死了这位爷,所以干脆放弃治疗,若死在大明说不定还是好事呢。
见左弗久久不说话,左卿书便问道“大人,鞑子伪帝指名道姓求您出手治疗,会不会有什么谋”
“倒也不见得有什么谋,这位董鄂氏的事你们应该也清楚吧”
“据说是颇为得宠。”左卿书道“其实我之前就听到有传言,这位董鄂氏生的四皇子病危时,鞑子伪帝便想来大明求医,但被朝臣阻止。如今董鄂氏病重,伪帝却能来我大明,这事怎么琢磨都觉得有问题。”
“这世上就有人美人胜过江山,若他以自命相,朝臣怕也不得不随了他的心愿,以免朝势动。”
“如此说来,这新觉罗福福临倒也是个痴心人。”
左卿书嘴角挂着嘲笑,眼里带闪过一丝蔑视,对于这等美人轻江山的君王,他素来都是看不起的。
“所谓深不寿,我们便拒了这请求,一旦董鄂氏故去,怕是福临小儿也命不长矣。”
另一个侍郎于忠良笑得一脸诈,跟他的名字一点也不相符。
“话虽如此”
左弗白净的手指在案几上轻弹了下,“可意气用事于国不利,我等既想北伐便要收买人心,连酋首之宠妃都可医治,不正显我大明仁慈吗”
左弗嘴角慢慢扬起,“将来北伐之时也好有人为我等带路开城门,省去些许麻烦,岂不妙哉若一味将人赶杀,将来谁还敢降”
一众佐贰官怔愣半晌,不由赞叹道“昔便听闻大人智比诸葛,今一见果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啊能走一步看三步者已是智谋上佳,可大人走一步百步甚至千步,目光之长远,我等自愧不如啊”
“只是此事如何取舍怕也得看圣人的意思。”
左卿书道“我大明素来没有与敌人讲和的习惯,怕是”
“可如今不也划江而治了吗”
左弗淡淡道“只要鞑子有足够的诚意,能省了兵马之劳,拿回几座城池也是好的。”
众人惊呆了
你这胃口不是一般大啊
鞑子占据的地方就没几块富庶之地,听左弗这意思,是想要把扬州,徐州要回来啊如此一来,没了长江天堑,大明军队不是想什么时候过去就过去了鞑子除非脑子坏掉了,不然能为了一个女人答应这要求莫说是扬州了,便是一寸地怕也不能割的吧
宫里的公公很快就到了户部,天子召见左弗商讨国事。
左弗入宫,见各大佬们已经来了,行了一礼后便在绣墩上坐下。
“卿,清廷谴使前来求医的公文你已看了吧”
左弗点点头,道“陛下,臣已看过。”
“你如何看待此事”
左弗想了想道“臣以为,我等应救治董鄂氏。”
此言一出,内所有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成克巩道“左尚书,鞑子乃我大敌,何故要救治敌首之妾”
“正因是我等大敌才要救治董鄂氏。”
左弗道“北地沦陷多年,清廷必是四处抹黑我大明,若不彰显我等慈悲,来北伐何来义士相助何来心向大明者开城助攻再者,福临视董鄂为命,若以此要挟将扬州徐州甚至江北四镇归还,岂不妙哉”
“怎么可能”
成克巩惊诧莫名,“哪有美人胜过江山的便是福临肯,其他鞑子能同意那个叫布木布泰的皇太后可不是善茬,颇有几分本事。你看这个”
成克巩从太监那儿接过一封信,“这是伪帝太后写给陛下的信。”
左弗望了望朱慈烺,见朱慈烺点头,便将信接过来,打开后,从上到下一看,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也是暗暗吃惊。
果不愧是孝庄皇太后啊
亲自跟着福临来了不说,竟还说满人以前也是大明属民,只是官吏无道,屡屡受压迫才起反抗之事。如今听闻大明海清河晏,国泰民安,便想以兄弟之邦前来观摩学习。
大明为兄,大清为弟,皆是炎黄后裔,应携手共进,大清愿向大明学习,永修和睦。
这话说得真真是漂亮极了,若你拒绝了,好似倒是你不想和平似的。不过,你若不拒绝,可不就承认了他们的合法了吗
左弗盯着信笺沉默不语,眼底透出鸷,“这个布木布泰还当真有几分厉害。”
“左右前后挪动不得,这伪太后下得一手好棋。”
宋应星冷哼道“恐怕参观也是假,是想趁机窥探我大明。”
“呵,我们也不怕他们窥探。”
左弗道“恐怕看了以后更绝望。”
她将信还给太监,轻声道“只是兄弟之邦就免了吧,想让我等承认他们天命所归怕是做梦。”
“那依卿所见,我等当如何”
“既是大明官吏压迫致使造反,便将当初压迫他们的官吏杀了便是。”
轻描淡写一句,却是多少颗人头的落地。当然,如果这里的人都同意的话。
朱慈烺望着左弗,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她很良善,可却也很狠毒。对朋友当真是风拂面来,对敌人也真是寒冬腊月。
可问题是,那些官如今不正在北地当着伪清的官吗
想到这里,朱慈烺明白过来了,轻轻一笑,“卿此计甚妙。”
“杀掉贪赃枉法之人,若清廷有诚意让出扬州徐州江北四镇,臣愿亲自去江边迎大明属臣福临过江。”
左弗笑着道“当然,臣也会亲自医治他那妾。”
“这董鄂氏是心病也能治”
宋应星道“正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云舒小友难道是有什么妙法”
“宋大人说的不错。不过大人有所不知,人若长期痛苦便会成病,我称此病为抑郁症。发展到了董鄂氏这阶段,就需用药治疗。而我那里,正好有治疗此病的药。待病缓解,再辅以心理疏导,自可好转。”
她顿了顿又道“再者,本就是行将就木之人,能多延她一年或者几月,福临也该心怀感激了,不是么”
“想法虽好。”
成克巩道“但鞑子哪里肯割让扬州徐州”
“呵呵,肯不肯是他们的事,咱们开价是咱们的事。不肯,咱们也没损失,不过福临怕是要痛失妻了。所谓深不寿,我看福临如此深,董鄂氏一旦故去,他亦难康健,没准也跟他那父亲一样,海兰珠一走,自己也跟着走了”
这话很冷血,可在座的也都不是什么普通人。为一个政z家,首先要对国家负责,然后才能谈道德,最后才是私人感。
“这布木布泰说,只带一百仆从过江。”
朱慈烺道“不同意也无妨,可以放他们进来。左卿说的话有道理,即便不肯,我们也要医治董鄂氏。北地之民沦陷已久,新生一代怕是对我大明已无归属之感,若能借此事彰显我大明仁义,来北伐或可得助力。”
“陛下英明。”
左弗起行礼,“臣观此事,无论结果如何对我大明皆有利,只是利大利小罢了。若能清人执意要来参观,臣觉可带他们参观咱们的工厂,我们的流水线”
“国之重器怎可轻易示人”
宋应星摇头,“不妥,不妥。”
“老大人,不过给他们看一点咱们的民生之用,不用紧张的。”
左弗笑了起来,“那电厂,我便是敞开了给他们看,人走开了给他们摸索,他们也是摸索不明白的。莫说他们,在座若没学过我科学门道如何懂其中原理这就好比拿着一台水力钟图纸回到一万年前,茹毛饮血之人便是看着图纸便能将东西做出来吗
我师门穷尽无数代人智慧研究出来的东西岂是那么容易破解的鞑子莫说是科学了,便是天文地理一事还要靠我汉人,像这等机器电力之事想搞明白就更不可能了。”
“我看此事可行。”
成克巩道“机器之伟力怕是能吓死那群乡巴佬。”
他说着便是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素来古板严肃的脸上竟是露出了一丝笑与得意。
“择项而示能起威慑之用。”
朱慈烺点点头,“那便麻烦诸卿商议个章程出来,找个文采好的人将信写出来回给清廷那边吧。”
“是,陛下。”
扬州城里,福临烦躁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就望向内室。自打自己与董鄂氏生的孩子夭折后,董鄂氏便是消沉至极。子本就不大好的她因此事子也更羸弱了。
今年夏天,天气异常炎,中了暑后,便再也没能下,缠绵病榻良久,眼看着美人一天天消瘦,他便是吃不下睡不着。他有感觉,生机正从董鄂氏上的消逝,若他再不行动,怕又要跟自己的儿子一样,魂归天国了。
上一次,他就是行动晚了,若不是车马劳顿可能会即可要了四阿哥的命,就凭那群朝臣想拦住自己做梦可董鄂氏不一样,她还有救。
左弗治国无双,医术更是神奇,若请她出手必能救董鄂氏所以,他一定要来,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让他这个天子下跪,他也愿意
只是信送到对岸去已经四五天了,眼看着董鄂氏况一比一糟糕,对岸还没回信过来,他这心里就是十分焦急。
孝庄过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自己的儿子不停在屋里踱步,一屋子的奴才大气不敢出,就这样还有人会被训斥。
她下意识地望向里间,虽然看不到什么,可想到今的局面全因里面的女子而起,心里便是涌起一股不悦。
董鄂氏之前的事她不想做什么评价,只是这女子在她看来并不像她表现出的那么贤惠。若是她真大度贤德,就不会让天子给自己儿子加以“第一子生”的名誉。
她默认此事,心里怎么想已是一目了然了。大阿哥,二阿哥是没了,可在她的四阿哥之前还有一个三阿哥玄烨,越过玄烨,让天子将自己儿子为第一子写进诏书里,若是贤德之人又怎会不劝阻呢
再者,皇帝原配虽被废,但又有立后,这个皇后尚未废除,虽皇贵妃的确等同副后,可协理六宫。可董鄂氏又是怎么做的呢皇帝不让皇后管后宫,她就自己接过手来管了,这等虚伪是孝庄最看不惯的。
只是,她也不想因此跟儿子闹得更僵,所以也只好由得她去。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对这个女子竟是痴到这地步,竟以此相朝臣与她,无奈之下,只能答应了他这个荒唐的要求,一群人连带着她一起来到了扬州。
事发展到这一步,孝庄再多恼怒也是无用。她现在想的是,若能借此一探大明虚实倒也是好的,只是这一探,代价未免高了。
大明会开出什么价码尚且不得知,但仅这一路行来所花费的费用便是天文之数。
想到这里,一丝苦涩从孝庄嘴里涌出朱慈烺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左弗,不知她会开出什么价码来这扬州还能保得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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