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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上,路过的村民们盯着这支队伍以及其间的宋飞鹞窃窃私语。
“那是两帮的人看”
“是他们杀了那个武林盟主本来我们这边的谳教余孽被清理得差不多,现在又死灰复燃”
“是那个宋飞鹞她是天下第六,现在成武林盟主了”
“听说她还是枢盟主的朋友呸,卖友求荣”
他们呸了一声就走了。
“他们骂你哩。”柳怀音跟宋飞鹞道。
“骂得好,我确实做了这些事。”她竟然表示肯定。
“他们恨你呐”他换了个词,复述了一遍。
“太好了,我正要他们的恨,”她却还是那个态度,“人的恨意,总比意更长久。我相信至少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在他们的心目中总会占据一个无法忘怀的位置。”
“你变态啊”
“世间无亘古不灭之物,”她说,“有形的东西最终都会湮灭,无形的却能万古长存。只要他们对我的恨永远保持,那我的精神也就永远不灭了。”
她又在喝酒。柳怀音想,大概是她老喝酒,终于把脑袋喝坏了。因为他实在理解不了她的这番话,这已经超出了常人的思考范围了。
他努力劝诫“秦桧遗臭万年,至今被人唾骂呢,被人恨有什么好的”
“这怎好比呢秦桧是人,我可不是。”她笃定道。
“可他们现在也觉得你是人啊”
但她神秘兮兮地在他眼前晃过一根手指头“小伙子,对我,你要把人字拿掉。”
“啊”
就在汉蜀湘三地交接处,盐帮终于赶上漕帮步伐其实该说是漕帮原地打转,自己浪费了不少辰光。两帮在此地扎营安营扎寨,打算共商盛举。他们两人就躲在这个僻静的树荫下,盯着那顶新支起的帐篷闲谈。
他们在找巫山。这是丹山苍羽所著书籍中屡屡提到的一个地名,似乎也是一个暗示寻遥山,先至巫山。
然后,就真有人深信不疑了。
“巫峡里真有遥山吗”柳怀音好奇地盯着那一顶帐篷,两帮帮主正在里面密探,也不知他们会谈些什么。
“巫山不是巫峡,”宋飞鹞纠正了柳怀音的说法,“巫山又名巫咸山,在我们北方山西境内的。我以前认识一个姐姐,老家就在那里。跟这边相差十万八千里。”
他闻言便不解了“如此说来,巫山在北方,他们跑到这里,不就白忙活”
“小子,你真的认为,遥山只是一座山吗”
“呃”
她提醒他道“都说遥山就是巫山,又说遥山藏在巫山中,这些林林总总的传说都和山有关,所以,重点在于山中,而不是追究真正的巫山是哪一座。”
柳怀音看了看四周,终于明白了“哦,西南之地最多山,所以张帮主要跑到这里来”
“这里是南祁山脉的尽头,也是中原一支龙脉的尾端。张帮主显然知道这一点,所以他的意思是要寻到遥山,就要先找到群山的龙脉。因为有传言,遥山中的神,是一条龙。”
“龙”
宋飞鹞与他相同,盯着那顶帐篷,神有些复杂“小伙子,你相信有龙吗”
“没见过,不好说”柳怀音虽然见过鬼,但他没见过龙,暂时想象不出真龙出现在面前会是个什么样子。然后他联想到两位帮主现下的谈话,不有些幸灾乐祸“至少看来,现在他们找不着龙脉。”
“可他们现在谈得很愉快呢。”
他乐道“谈着谈着就打起来”
“不会,对于寻找龙脉,他们都有困难。如果如果两位帮主有脑子,就会寻求合作。”
“寻求合作有用吗”
“至少李帮主有人,张帮主有谋。都走到这里了,不合作也不行,”宋飞鹞头一点,示意前方不远,“看,剑神无名黑着脸坐那儿了。”
“没错。”
她又转向别处“再看帐篷外漕帮帮主带来的那几个甲乙丙丁,认得是谁么”
“不认得。”
“不认得就对了。这些是漕帮私人豢养的高手,平时不露声色,从不出现在江湖中。但若一旦出手,其中的任何一个恐怕都在剑神无名之上。”
“咦”
“再看张帮主,他也豢养了两三个高手这几个盐帮帮众经常跟着他的。但你想,他堂堂一个帮主,混迹江湖中,岂会随意雇佣普通高手保护自己呢”
“他不是雇了你吗”
“要做大事,雇人不嫌多,而且盐帮高手确实比漕帮少,他只是缺人,不是无人。”
“如此说来”柳怀音想了想,突然有些害怕,“万一他们结成团伙,大姐,你会不会打不过他们”
“有可能哦。”她意味深长地向他笑了笑。
“噫”
“但是”她又转折道,“谁说混迹武林的人,就一定要用拳头说话呢”
“说得也是”柳怀音义愤填膺,“两帮帮主的就没啥武功,还不是把南祁搞得一塌糊涂。”
“他们是商人,商人只追求最大的利益,不顾其他。你还记得在江西遇到的罗崇瑞么”
“记得。”
“那你就再记好现在这一幕,”她按住他的脑袋,再转向那个帐篷,“现在,他们就是罗崇瑞,而整个南祁,就是当时那一城快被饿死的百姓,现在还没等到百姓饿死,他们就要把名为南祁的这座城卖出去了。而在此之前,他们急于找到南方的这最后一点秘密,急着想方设法先长生不老。”
“”
“其实他们也知道,此去凶多吉少,所以他们会让儿子暂且继承衣钵,不是为了继续占据南祁,而是为了接下来转移目标这就是商人,当发现从富庶的南祁已经压榨不出更多的利益之后,他们就会把目光放到他们从未开拓过的领域北越。”
“可是那样”柳怀音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差一点尖叫出声,赶紧捂住嘴压低嗓门,“可是那样,北越也不会任由南方商人到自己的地方胡作非为吧”
“但北方资源有限,也需要向南方换取。张帮主真是个聪明人,他方才与我交谈,可见他已将大半家压在了北方。这几年南北商贸频繁,都是他的功劳,只因花钱与北越交战得不到好处,所以他改变了策略,开始示好。若北方果真打过来,他第一时间就会出卖国土,从此做个快乐的大越人,而他的生意则继续在南方生根发芽,或许再过许多年,北方商贸也会被张家侵蚀,所有的民生也会归张家所有了。”
“这是叛国”柳怀音脱口而出。
“再说一遍,他是商人,不是你,”她继续按着他的头,“你是皇上,代表朝廷,你当然不能叛国,但他呢他什么都不是。虽说两帮控制南祁朝政已久,但他们毕竟不代表朝廷,随时可以抽。对商人来说,朝政都只是他们赚钱的道具,今天可以是这国人,明天可能是那国人。真正的大商人只跟着利益走,是没有国籍的。”
“艹”很难得,他爆出了一句新的脏话。
然而,她又为那些人开脱了起来“犯不上愤懑,这些都是人之常。商人有自己存在的价值,那些被商人雇佣的人,也不过是在讨口饭吃。只是在追逐利益的过程中,他们的贪心越来越重了。”
贪,自然是人之常。
她指向那帐篷“他们现在想的是所谓秘密,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现在两帮结盟,没用的人随行就显得多余了但谁知道彼此之间是否真心,会不会最后关头反水呢”
再指向帐篷外,那些被招募来的武林人士“他们现在想的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借两帮这次人马齐备的机会进入遥山,好好探一探里面的秘密。”
最后,便是那几个守在帐篷外的两帮高手“而他们,现在想的是两帮帮主年纪大了,又没什么武功,若真进入遥山,不如趁机杀之自己抢先可是,他们又有顾忌,生怕边的其他人会向自己动手。”
柳怀音背后打了寒颤。他觉得随着逐渐的深入,好像被宋飞鹞带着陷入一个大谋里。这个谋里的每个人心思各异,各自打着精巧的算盘,但他们并不知道他们之中的有个人一早看得透彻清晰。
“大姐,那你呢”他不抬起头,瞪大了他圆圆的眼睛,“你也想进遥山,你也想要长生不死吗”
宋飞鹞一挑眉“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
“你之前说你姓叶,可是现在又说自己是兰家后裔。你说谳教兰家出自遥山,你进遥山,若不为长生不死,是为什么呢”
宋飞鹞好像被他问住了。她稍稍侧了下脑袋,思考了下。
“是啊,我需要那种东西吗”她最后道,“我是来助人为乐的,或许只想看谁能笑到最后吧。”
这有什么好看的
柳怀音的心里大声提醒自己,也想提醒宋飞鹞,他隐隐约约觉得不好,即便他并不后悔跟到这个地方来,他还是觉得前方的险境可能比被一群高手围炉还要凶险万分但令他更惊诧地是,即便如此,比起对危险的警觉,现在占据他所有想法最高处的,仍是好奇。
他是真的好奇,对遥山好奇,好像打从听到了这座山的名字开始,他就为之吸引。
到底那山中的神是什么样
他到底是否会给予入山之人宝藏
以及,怎样才能做到真正的长生不死
这些,他真的都想看一眼。所以他对自己的提醒很快就被丢到了脑后,待两帮帮主笑容满面地从帐篷里走出,便又浑浑噩噩地跟着队伍出发了。
两帮队伍并为一支,两位帮主端坐马车里,一路都是诡异的沉默。直到眼前豁然开朗一条开阔的江水盘绕山川,曲曲折折,经过他们脚下的这一座山,从众人眼前向东奔流而去。
水气。
鼻腔里满满都是水气,稍稍有些腥。
“宋姑娘,你看此处。”张帮主要求停下马车,喊来宋飞鹞。
“恩,风景秀丽,大好山河。”她评价道,赞美南祁风光。
张帮主道“不是说这,是说此地风水,山水分阳,山脉绵远重重起伏,水脉穿行重重缠护;前方水道两边山形如天门,再观水口朝案,为龙势。我们已在龙背上了。”
“哦”宋飞鹞谦虚地恭维他道,“在下才疏学浅,不懂风水之理,张帮主高见。”
李帮主跳下马车,他是再也按耐不住了,直向张帮主道“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呢”
“这嘛”
李帮主急急道“老张头,你确定是这里我们几前就到了,再往前五里什么都没发现。”
张帮主的老眼锐利地扫向李帮主“吴全跟你说,是往前五里可见遥山”
“他”
“他到底跟你怎么说的”
故意卖关子,实则借口盘问,李忠也不是白痴,霎时收敛了自己的冲动,含糊其词地打起太极“天机不可泄露,我怕我一说,也变得跟他那样,被落雷炸死。”
“”
“不过,你说得有点道理,那我们便再往前走一回,看看之前是不是有所遗漏。走吧。”
他便又跳回马车,敦促所有人继续前行。
张道和此时才得意地一笑“老李少时不读书,不懂寻龙分金之法,即便吴全告诉了他什么,他,还有在场的这些人,还是需要老夫解惑的。”
柳怀音转过脸去才敢翻个白眼感您就是这么跟漕帮结的盟。
这时,山道旁又有几个村民经过,他们又在窃窃私语,不用听就知道他们可能在说些啥,回头一看,张帮主的神看起来果然是有些不悦的。
“张帮主,那什么”柳怀音骑着小矮马晃到马车边挡住了那几个村民,试图转移张帮主的注意。
不过这老头的视线被挡住,心思当然是挡不住的。
“老夫知道,外界最近骂声传遍,这几个人也在说。”
柳怀音试图帮那几个百姓打个圆场“他们都是寻常乡下人,说话没个遮拦,张帮主就不要跟他们计较了。”
谁知,张帮主却道“区区小民,几句骂言,老夫岂会放在眼里。”他便随手从兜里摸出一锭十两银握在手里,招呼那其中的一个最年轻的“后生,你来。”
那年轻后生被点了名就有些怵了,看看左右,又看看两帮的高头大马,只得战战兢兢地过来。
“我这”他畏畏缩缩地靠近,“有什嚯”
霎时,他的神态就变了。只因张帮主将那十两银伸到了他的面前,他为那银子一扫方才的软弱,将那银子捧在掌心里。
张帮主便细细询问起来“敢问前方五里是什么去处”
“哦这个这个”年轻人说话都有些微微的口吃了,“这座山与其他山脉不相连,你往山上继续走个五里,就会在下坡处看到一处断崖,过不去的。”
“断崖”张帮主因这个消息而略有沉吟。
李帮主开道,先冲向前了,但若前面是断崖,往前也是徒劳的。难怪他要折返回来。
“这位老爷,还有什么好吩咐的吗”这位后生,已是满脸殷切了。
“你可以帮忙带个路吗”张帮主道。
那后生便支支吾吾有所推脱“带路这我还要忙农活,而且这附近的山里常传出有妖怪的传闻,所以”
张帮主又掏出一锭十两,往他眼前晃了晃。
“可以吗”
他赶紧接下“可以当然可以大老爷真慷慨真棒”
说罢,便颠颠地冲到最前头去了。而他方才的那些同伴见此,无一不是羡慕嫉妒的神,但这好事已轮不到自己,也就只能悻悻地离开了。
“皇上,看到了吗”张帮主的马车继续往前,他还是那么笃定。
“看到了。”柳怀音有点不服气。
“他现在还骂我吗”
“他不骂你,别人还会骂”
“悠悠众口谁堵得住啊,但大部分的人,只要施以小恩小惠就能被收买。他们现在是记着枢墨白,但人的记是很短暂的。只要再等个一两年,他们还是依靠两帮生活,自然就把枢墨白给忘了,该怎么怎么咳咳”
他咳了好一阵,才缓缓平复下去。
“继续走,走快一点,老夫想去看看那道拦阻老李去路的断崖,”他催促着,也狐疑着,“怎么会断呢”
他们走过了山林。这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林子,而前方,也确是一处再普通不过的断崖,距离对面的山岳大致一里远,崖下是个深坑,坑中雾气密布,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所在。
宋飞鹞将张道和从马车上搀扶下地,让他端详地貌“张帮主,看来这龙脉确实断了。”
“这不可能”他仔细观察,屡次摇头。
李忠此时也下了马车,他开口便是嘲讽“哈,老张,原来你也就是个假把式若你解不了,便不用继续在此浪费时间,趁早打道回府吧”
“那吴全,到底怎么跟你说的”张道和再盘问。
“总之就在这个地方,”李忠道,“说有座仙桥会迎驾,然后”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惊慌地抬头看看天。还好,万里无云,并无惊雷落地的迹象。
“我不能再说了”他便摆摆手,自顾自走到崖边也细细端详地貌去了。
“仙桥”
张道和不明所以,在场之人也听得一头雾水,却在此时,有个盐帮帮众大喊“快看仙桥啊”
柳怀音循声望去,果见此崖与对面山崖之间亮起了一道绚丽的彩虹。
“啊,真的有彩虹”他也跟着叫道,“今无雨,彩虹凭空出现,真的不同寻常啊”
“什么彩虹,是仙桥”
“这山里果然有神帮主所言不虚啊”
于是人群里附和者众,一个接一个,围着那彩虹个个惊叹,就连一把年纪的张帮主都激动得不能自抑,好似下一刻定能得偿所愿了
人群中,只有那乡下人茫然地四下张望“你们说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啊”便眼珠子一转,乘着众人都盯着“仙桥”,赶紧撒丫子就跑了。
“两位帮主,我再问一次,”鼎沸的人声中,只有一个人始终保持着镇定,“你们,真的想进遥山吗”
“看,是神迹是神迹啊”
“遥山是不是就在那头我我的病拖不起了”
李帮主意扑向那道彩虹,陡然,剑神无名率先出手,将他推到一旁。
“那里就是天下武功的根源”剑神无名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我才是天下第一,永远天下第一”
说罢施展轻功,冲上那座彩虹所成的仙桥
“啊黄前辈”
柳怀音顿觉不妥,但高呼已来不及只可惜所谓轻功终不是飞行,一里地太远,他跃到半空里便再无法施展,脚下那彩虹终是虚境,待察觉时体依然呈跌落之势,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惊呼一声,无奈跌落。
他的体立刻被山崖下大洞里的雾气吞没。众人等了好一阵,也没听到他落到底的声音。
他们为此沉默,而就在此时,又有一个声音加深了他们的退意。
“你们不能过去”
来者,正是许久未见的无定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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