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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苏州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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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晔和白沐莞快马加鞭月余,在无怏等暗卫的保护下平安抵达苏州郡。算起来比凌峰尘带领的大队人马还快两天,倒霉的凌峰尘一路并不太平,遭遇偷袭两回,当场死了几个锦衣卫。两伙刺客都是冲着行刺储君,目标准确直奔储君车驾,所幸里面空无一人。

    凌峰尘有心生擒刺客抓起来审问,可惜两回皆没如愿捉到活口,眼看行刺不成纷纷服毒自尽。

    苏州郡驿站门口,早已换上锦袍金冠的宇文晔亲自相迎,张口便笑道:“凌统领辛苦了。”

    凌峰尘仍是那副英俊而不苟言笑的冷面,抱拳作揖:“下官身负保护殿下的职责,奈何一路上毫无用武之地,来日归京实在无颜面见陛下。”

    “这一路拿凌统领当幌子打掩护,讲真心有愧疚。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也是为求自保的无奈之举。”离京多日宇文晔心情大好,笑声格外明朗。

    凌峰尘一边随宇文晔走进驿站,一边说:“殿下言重了,下官不敢当。但殿下确实神算,赴苏途中很不太平,遭遇两回行刺且查不出刺客身份,下官只得如实写了奏报派人加急送回京城。”

    宇文晔不以为意,仿佛尽在意料之中:“查不出身份才正常。得知尔等今日抵达,已命人通知地方官吏前来,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半个人影。”

    照常理苏州郡官吏知晓储君亲临,应当全部到城门口大礼相迎,而非像现在这般无人问津。

    对此无人相迎的冷淡情形,凌峰尘颇为吃惊,此时忍不住怒道:“他们怎敢如此怠慢殿下?当真是活腻歪了!”

    “这苏州郡的官吏很是大胆也很有意思。”说话时宇文晔已经走到厢房内坐于上首,又示意凌峰尘也坐下。

    江南地界,典雅精致,一应陈设也与京城不同。譬如香樟木的座椅和屏风,不仅外观有光泽,还具有香气能防腐防虫,雕刻成水乡佳人吹箫起舞的图案。

    驿站说不上多么富丽,到底古朴素净,屋中垂挂的云色真珠锦比不得蜀锦华丽珍贵,却是一方特色。

    凌峰尘环顾四周,屋内除了手执一柄长剑立于宇文晔身后的无怏外,未见旁人。沉吟片刻,他才斟酌发问:“敢问殿下,这两日殿下是如何住进驿站的?可曾表明身份?”

    天玺朝各郡县乃至京城,无论地域大小富庶与否都设有驿站。所谓驿站不同于寻常商人经营的客栈,拿银子便能住。驿站由官府派专人管治,有衙役负责把守,上到宗室皇亲下到文武官员,必须先验明身份才可以住进驿站。

    宇文晔摇了摇头,眸中闪过冷厉:“沐莞是亲封的四品女官,她拿着令牌入住驿站名正言顺。住了两日,既没人拜访也无人过问。”

    凌峰尘听着不由得眉头皱紧,忙道:“殿下先莫急,下官前去郡衙问个清楚。”

    “不必麻烦,今早沐莞已经去了。”端起案几上的白瓷釉茶盏,宇文晔掀开茶盖吹了吹茶沫,呷了一口很快又吐出口。

    凌峰尘见状目光一凛,慌忙询问:“怎么了殿下?茶水有何不妥?”

    宇文晔将茶盏重重放回案几,嗤然冷笑:“苏州地属江南向来为我朝富庶之地,苏州郡驿站的待客之道真让人刮目相看,去岁的陈茶也敢沏了端上来!”

    驿站供给的茶水吃食皆应经过层层筛选,挑选最佳品奉上,容不得半点马虎。去岁陈茶怎敢端来?宇文晔锦衣玉食长大,新茶陈茶他一品便知,盏中茶水不仅是陈茶,论品种也算不得好茶。

    凌峰尘也沉下脸说:“方才进城时,下官发现沿途街市不若想象中热闹,青天白日也有不少百姓关门闭户。”

    宇文晔面无表情,难辨喜怒,眼中如炬光芒异常冷凝,握着白瓷釉茶盏的手掌不断用力。

    正在这时白沐莞从外面回来,红衣如火的少女素手执剑,长发飘逸芳华耀目,跨进门槛的瞬间深深吸引屋内两道目光。尤其凌峰尘脸孔微红,麦色的皮肤染了红晕不太明显,唯独耳根的绯色遮掩不住。

    话到嘴边咽下“凌二哥”三个字,白沐莞清清嗓子,故作疏离地说:“凌统领今儿总算到了,让殿下久等。”

    她害怕太子殿下的醋坛再打翻一回。

    听见她这声凌统领,凌峰尘如梦初醒,自嘲地摸了摸鼻子掩饰内心起伏,语气平直寒暄:“有劳小白将军途中保护殿下安危,凌某自愧弗如。”

    宇文晔的声音缓缓飘来:“郡衙可有官吏来拜?”

    提起官吏二字,白沐莞气不打一处来。只见她双手抱于胸前,气得咬牙:“除去账房主簿和库房总管,正经官吏只剩一人,整个郡衙如同死牢。原先掌管刑科的典史孙大人十日前被贼寇所害,横尸于街头,亲自为他收尸的许长史次日也被杀害。因为戴郡守离职回京,苏州郡无人主持大局,其余官吏也如鸟兽散状,逃的逃走的走。”

    “该死!”话音未落,宇文晔用力捏碎一直握于掌中的茶盏,碎片多半掉落在地,其中一片尖锐地划过他掌心的皮肉,鲜血也随之流淌。

    白沐莞看得眸光一惊:“殿下这是干什么?”心疼之余,她三两步跑过去,掏出随身的干净锦帕替他包扎好。

    宇文晔侧目静静盯着她,任凭她摆弄,嘴角微微扬了扬,心中怒火骤然减去几分。略略调整呼吸,复又问道:“那个仅剩的官吏在哪儿?”

    “我带他过来了。”白沐莞顿了顿又补充说,“我去的时候他正收拾金银细软呢,若非我阻止,他也不打算久留。”

    旋即进来一人年约四旬,皮肤黝黑呈古铜色,国字脸双眼皮,身量匀称中等,相貌也算端正。他低垂着脑袋,双膝跪地于正中央,忐忑小心地开口:“下官苏州郡参谋陶玉宏拜见太子殿下,拜见两位将军。”

    宇文晔打量他一番,连官服也未穿,确是打算跑路的做派。气极反笑,和颜悦色地问:“听闻陶参谋正拾掇行囊准备上路,不知你打算去何处?”

    “太子殿下请恕罪,下官已经写好辞呈,辞呈就在此,求殿下高抬贵手放下官一条生路!下官上有七旬老母,下有年幼子女,下官不想死啊……”说着,陶玉宏嚎啕大哭,脸上惊惧不像作伪,双手高高举起一封薄薄的辞呈。

    凌峰尘走过去拿了辞呈递给宇文晔,只见那辞呈上笔墨流畅,言辞恳切,请辞原因却含糊不清,只写道“臣自觉力不从心,不敢忝居此职,请陛下另择贤人”。

    宇文晔看罢冷冷抽了抽嘴角,厉声呵斥:“你若不一五一十交代清楚,休想踏出这里半步!”

    陶玉宏刹那间身形僵硬,只顾磕头:“殿下饶命,下官不知从何说起。”

    “你既无从说起,那么本太子发问,你如实回答。”宇文晔张口,陶玉宏岂敢不应?

    随后屋内便响起一问一答。

    “苏州郡衙原本有官吏共多少人?如今死了几人?”

    “包括戴郡守在内有十二人,现今已有三位大人被害。”

    “哪三位?”

    “管刑科的孙大人,叶长史还有李长史。”

    “他们死于何处?怎么死的?”

    “仵作说孙大人死于亥时,被贼寇砍下头颅后丢弃于街边。叶长史死在自己府中,同样被人砍了脑袋。至于李长史则死得早些,死法跟他们大同小异,在他死后第三天戴郡守连夜往京城赶。戴郡守一走人心涣散,加之贼寇劫走官粮,诸同僚唯恐朝廷降罪,先后携家眷逃走。”

    “你为何等到今日才走?”

    “下官的夫人感染风寒病了十来日,下官怕她带病赶路会加重病情,只得多停留几天。”

    “劫走官粮的贼寇和杀害三位官吏的歹人可是一伙?”

    “这个……这个下官不知,不敢乱言。”方才对答如流的陶玉宏一下子吞吐起来。

    宇文晔陡然拍案而起,气白了俊脸,声音失了平日的沉稳:“不知?你们苏州郡的官吏果真是好样的!眼见官粮被劫,邻州遭灾饥民无粮,同僚被害横死街头,你们不赶紧查清案子缉拿凶手,反倒一走了之。你以为你们逃之夭夭,苏州郡就太平了?

    “你们都走了,底下五县官吏是否也会效仿此行径?此例一开,我朝地方官吏遇事则逃,岂非要天下大乱!”

    久久憋于胸腔的怒火快要喷发冲天,宇文晔强忍住呕血的冲动,他实在气极。如此“奇景”别说天玺朝开国以来,即使是前朝历代也从没发生过,堂堂一州郡城,官吏死的死逃的逃。偌大的郡衙只剩一个主簿和一个库房管事,不能用简单的玩忽职守来形容。

    陶玉宏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叩头请罪,重复这句:“下官无能,下官知错。”

    “来人,将陶玉宏收押大牢!”一声令下,立马进来几个侍卫将不停求饶的陶玉宏硬生生拖了下去。

    凌峰尘同样被气得不轻,连说话声音也有些发颤:“殿下,为今之计是先追回那些逃走的官吏,再仔细查问。”

    “你也认为陶玉宏的话不可尽信?”宇文晔抬眼瞥了瞥蓝衣英武的青年将军,伸手捂住自己闷痛的胸口。

    自从他中过断心草毒,虽说体内毒素解净,性命无虞。每当愤怒时胸口总会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似乎刻意在提醒他,永远不能忘记宇文程的狠毒阴险。

    凌峰尘道:“并非下官多疑,此事太过惊世骇俗,有违常理。”

    “你传令下去,全力追回逃走的官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也不许少!”宇文晔丢下这句话就起身朝外走去,苏州郡这些官吏,他一个也不会轻饶!无怏自然紧紧相随而去,寸步不离。

    反而白沐莞没焦急追上他的脚步,对着凌峰尘扼腕叹息:“这帮贼寇毒辣凶残,行事张扬,敢公然挑衅官府,恐怕背后必有倚仗。”

    “假如只是简单的贼寇,陛下何须派遣我们前来?当务之急还是查一查有无百姓被害,以及贼寇来历。”凌峰尘的浓眉在此刻皱得前所未有的紧,不祥的阴云正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空。

    白沐莞肃然附和:“事不宜迟我们兵分两路。我负责调查贼寇来历,你查百姓是否受害以及官粮下落。”

    凌峰尘应下,各自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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