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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庞大的树影笼罩在夜空中，仿佛一团散不开的迷雾。
某种笃信的绪带着炙的温度在杰罗体里流淌。向着旧校舍中庭无法看清的树下，他步伐平稳的接近。
“是为什么呢”
如迷雾般的树影下，少女仰着头望向夜空。纤细的影在浓厚的黑暗中仿佛一触即破的幻影。
“在这里一定会被你找到只会是被你找到，”随着脚步声的靠近，少女回过头，脸上带着单薄的笑，“这样的想法一直在我脑袋里，我都快分不清是想躲着你，还是在等着你了。”
“要等我的话就别乱跑啊。”
杰罗走到少女旁，抬起头。没有高楼的阻挡，璀璨的星河在眼前铺开，深蓝色的夜空通透壮丽。夜空之下的稍远处，无人的场空旷得有种突兀的寂寞。
“这里有什么吗”旁的少女轻声问道，“为什么我会想躲到这里来”
“躲”吗
杰罗闭上眼。
以前真难想象，自信无畏的迪妮莎小姐会用这样的词。
“迪妮莎小姐，”唇边浮起微笑，杰罗出声问道，“在这里的时候，你是怎样的感觉”
迪妮莎低下头沉默了些许，声音混在树影中低低的传来。
“这是怎样的感觉呢”迪妮莎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看到这棵树我会忍不住想，它之所以长得这样高大是因为树根下埋着一具尸体。”
“诶话题是不是变得奇怪了”杰罗愣了愣。
“因为尸体给了大树营养，大树才用这些营养长出了繁茂的枝和叶。在尸体和大树看来，这或许是一种生命的寄托。如果是这样，”迪妮莎转过头，红色的眼眸笼罩在影中，“尸体所的恨的、拥有的、追求过的，大树是否能记得”
影晃动，从叶缝中漏下的月光在少女洁白的脸上洒落。
是夜风啊，杰罗在迪妮莎美丽的眼眸中挣脱出来。
夜风中，枝叶摩挲的沙沙声阵阵起伏，仿佛冲刷沙滩的海潮之声。
“如果这树下真的埋着尸体，这具尸体在活着的时候，一定是个活得无比认真，并且比谁都着这个世界的少女。”心中略感触动，杰罗放轻了声音，“这样的感才会成为大树成长的养料，而不是憎恨生命的毒药。”
“真是奇怪呢，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迪妮莎仰起头，看着树影的眼中落满月光，“躲在这样茂密的枝叶之中，她终于不再孤单了。”
“孤单”。
听着这么多愁善感的词汇，杰罗再度闭上了眼。
大多数时候，这个世界的迪妮莎都是孤一人。一个人的时候，她在想些什么呢望向天空的时候，她又在看着什么呢
为什么到了梦境之中，她还在追寻这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让她还无法得到解脱，这一次，她又在追寻什么
“迪妮莎小姐，这并不是一颗普通的树。传说中，这棵树有着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
“不是传说，是传言才对吧。”迪妮莎轻轻搭下眼，“没有根据的话，我不会相信。”
“但是我相信。”
察觉到迪妮莎瞥来的视线，杰罗伸出手指向前方。
“刚好能看到场，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所站的位置和上一次完全一致。”
“上一次”迪妮莎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只要闭上眼，燃烧的篝火和被照亮的夜空就会在眼前出现，场上的喧嚣和风吹动树梢的声音都和那一夜一样。迪妮莎小姐也能感觉到吗”
迪妮莎摇了摇头，目光复杂的看着他“你说的那些，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呢”杰罗轻轻微笑，“对这颗传说之树，迪妮莎小姐刚才说出了自己的感觉，迪妮莎小姐不想听听我对它的感觉吗对于我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迪妮莎小姐应该会有好奇吧”
“告诉我，为什么”
酒红色的眼眸中表露着急切，从中感受到的思绪犹如落在干草上的火星，杰罗原本平稳的绪一瞬间激起来。
自己一早就想说了。
杰罗在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迪妮莎想要知道的事，其实是他一直困在内心、无法向其他人倾诉的秘密。这个秘密就像是诅咒，知晓它的存在也无法消除，只有在特定的人面前说出解咒的咒语，才能从中解脱。
“和迪妮莎小姐不同，我在这里感觉到的并不复杂，只有后悔。”
在迪妮莎的注视下，杰罗继续说道
“曾经我以为这已经无可挽回，这棵树、这里的一切，关于它们的记忆都会成为刻在我灵魂中的伤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这里，我除了依旧对过去没能做到的事后悔，还有了一些其他的幻想。”
杰罗的唇角微微扬起。
“这些幻想，其实都不是什么新东西。在更早的以前，我都幻想过不知多少遍了。某位大小姐虽然嘴上不饶人，说什么天地崩坏宇宙毁灭之内的话，但是我相信我和她的默契，只要我和她还是共犯的关系，还未同样的目的而并肩作战，我们就会有光明且幸福的未来。”
杰罗半闭上眼。缺失另一个世界的记忆，迪妮莎理所当然的无法理解杰罗的话。在杰罗看来，少女望着他的眼中有着从前未曾见过的懵懂，这样的目光不仅可，还藏着一些依赖和憧憬，就像是在温暖的铺中听着睡前童话的单纯孩童。
“再继续说下去吧”、“还想听过多”从迪妮莎的眼中，杰罗看到了这样的请求。
因为膛漾着的愫，杰罗感到心脏在欢愉的微微麻痹。
他知道迪妮莎在这时想要倾听什么，这也正是他早就想要倾诉的。两人的感就像是两段相互靠近的涟漪，激烈的起伏接触到完全相同的彼此便相互消湮归为安稳的平静。
两人都没有察觉的就像是早就应该如此杰罗牵起了迪妮莎的手，与她并肩，彼此相视。
“迪妮莎小姐，我喜欢你。”
不需要再躲着了吧，丽莎想到。
寂静的夜无法隐藏任何声响，即便是在旧校舍去往中庭的拐角，杰罗的告白丽莎也能清晰听闻。
必要的话已经说完，接下来的两人应该很快就能回到从前的关系，现在似乎是一个现的好机会，既不会突兀也能让树影下的两人清醒或者冷静一下。
明明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为什么，脚一步也无法移动
“恶心，这只蟑螂在说什么原本是想这么说的，但是为什么呢，听到这句话时我只是有一种很怀念的感觉，相当久远的怀念。”
姐姐的声音在夜里了无痕迹的飘来，和之前的语调相比，现在的声音更加轻柔，没有多少感激，只是像同旧友谈起往事一般。
“告诉我，杰罗同学，这样的话以前你经常对我说吗”
“别乱想了，你知道把这句话说出口有多艰难吗要我再说一次说不定我就会死在这里。”
“也就是说，这是第一次吗”
“是的，第一次。”
“那一定是在我心里我所不知道的那个我的心里，已经听你告白了无数次吧。”
“喂，这种自恋狂的发言少说一点啊，我这边也很害羞的啊”
背抵着墙壁，丽莎的体无力的滑下。
姐姐的轻笑声混在夜风之中，绕过丽莎的躯远去。
这算是成功了吧，对于今晚向迪妮莎解释的目的，对于大家来到这个世界的目标也算是前进了一大步，并且，在这个世界时常露出忧郁面容的姐姐这样自在的笑了出来，丽莎认为自己应该为之欣慰。
承担自己的责任，做出理所应当的正确之事，这是丽莎从前一直坚信的信念，但是这个世界并不公正，正确与错误并没有明显的界限，在那次逃亡之夜里，丽莎理解到了，比起对与错，这个世界有更显而易见的东西。生与死、乐与悲、得到与失去，将自己限制在对与错的束缚中，什么都无法得到，就算拥有的事物也会眼睁睁看着它们被夺走。
责任赋予的只是空白，自己心中的喜恶才能赋予生命色彩。
正因如此
“我只想自私一点这样的想法是错的吗”
轻轻抱住蜷缩的双腿，丽莎将头埋进双膝。
“你是没有错的，丽莎。”
一个柔软的怀抱将丽莎紧紧抱住。
“任何的感都不应该有错，如果难以承受，就在我的怀里哭出来吧。”
或许是对方的声音太过温柔，丽莎原本平静得冰凉的口突然涌出流，察觉到这是泪水的时候已经无法抑制。
“为什么我不能和其他人一样啊”
压抑哭腔的努力化作拥抱的力量，丽莎将头埋进对方的口，像是寻求救赎般发出嘶哑颤抖的声音；
“我不想破坏约定，但是我到底该怎么做母亲”
轻抚着女儿的头发，玛格丽特声音轻柔的，仿佛夜晚的摇篮曲一般哼出话语
“怨恨、嫉妒、痛苦，它们都不是毒药，感受这一切，跟随自己的感受，答案终会出现。”
随着话音的远去，怀中的啜泣逐渐停歇。玛格丽特放开了丽莎，小女儿的双眼恬静的闭合，纤长的睫毛在泪水的湿润下晶莹闪烁。
此时，两人的周围已不是夜风吹拂的旧校舍，而是被静谧灯光幽幽照亮的少女卧室。
“安心的睡吧，丽莎。”
将少女安稳的抱上铺后，玛格丽特合拢了丝质的罩。
看着小女儿的睡脸，前白夜城主的眼中落下一丝忧伤。
“至少在这里，我想给你安稳的幸福。”幽暗的壁灯无声熄灭，月光代替灯光照在房间，玛格丽特的眼微微闭上，“至少让我能赎一些我的罪过，在我构筑的梦境中”
“丽莎”
杰罗望向进入中庭的转角。他隐约听见了丽莎的声音，凝视了转角许久感觉到的只有黑暗，没有任何气息。
听错了吗杰罗微微蹙眉。
“渣滓。”
“啊”
听到旁没有任何感的声音，杰罗眼角跳动了一下。
“恶心的蟑螂花花公子见一个一个的人渣”
回过头，杰罗就看见迪妮莎冰冷的双眼。
“那个，迪妮莎小姐”
“有什么想要辩解的吗，”迪妮莎眯起眼睛，“丽莎的现任男友先生”
“没、没有。”
杰罗低下了头。
话题一回到丽莎这里，刚才的气氛就然无存，就算是已经经过了各种锻炼的杰罗，现在也只觉得尴尬。
“大概就是这样吧。”迪妮莎突然说道。
“什么意思”
“杰罗同学，”迪妮莎笑眯眯的看了过来，然后说道，“你的脑子真是迟钝。”
“哈”杰罗眨了眨眼，“为什么突然人攻击。”
“话不说出来你就不会懂吗和你这样愚钝的家伙交流真是费劲。”
“不是，说这话之前能不能先去查下交流的定义啊”杰罗现在脑袋里满是问号，“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啊”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迪妮莎收回视线，重新抬起头。
“大概，这就是我想要躲着你的理由这就是我想说的。”
丽莎忧伤的表一闪而过，杰罗一时找不到回应的话语。
迪妮莎没再说话，短暂的空白后，杰罗打破了沉默。
“我知道迪妮莎小姐会在这里，但是我没有让丽莎跟来。”
“渣滓。”
“呃”
“因为那些话你很难在丽莎面前开口吧”望着夜空，迪妮莎继续说道，“但是，我躲在这里并不是因为丽莎。”
迪妮莎的话戛然而止。然而，不可思议的，杰罗心中笃信般涌出少女没有说完的话语。
“迪妮莎小姐躲着的，是你所追求的真相。”
将心中浮现的语句复述出来，杰罗望着迪妮莎。等待着她的回应。
“交流，也不完全需要话语嘛。”迪妮莎斜着眼，余光看向杰罗，“接下来的原因，杰罗同学也能猜出吗”
杰罗摇了摇头。
“这是我一直想对你说的话，迪妮莎小姐。”
从侧走到少女面前，杰罗认真的看着对方如醉人红酒的双眸。
“你不是残缺的次品，更不是什么怪物。即便你既不单纯又不珍惜和尊重生命，但是你没有必要害怕你所追求的。你生命的轨迹精彩且壮丽，你知道后必定会为自己而骄傲。”杰罗将手放在自己膛，“你也并不孤单，你的一切，我都记在这里。”
慢慢的，夜风吹动树梢，清凉的月光照亮了少女开的微笑。
“讲给我听吧，你眼中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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