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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四平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进来,躬身劝道:“陛下,您一天没吃东西了,贵妃娘娘叫人送了酥酪来,您吃两口吧。”
“放着吧。”赵祯手里捏着一份奏折,凝眉沉思。
张四平沉默了片刻,又劝道:“陛下,贵妃说,这酥酪冷了吃对肠胃不好,请陛下先用几口再忙政事。”
赵祯抬手把奏折摔在龙案上,方叹道:“拿过来吧。”
张四平忙双手捧着青瓷南瓜盅送到赵祯面前。
赵祯看着如玉的青瓷盅里雪白的酥酪,恍惚想起忘忧曾经说过王樱的生辰在八月,于是说:“贵妃有心了。你去库房把波斯来的那对赤金玲珑锁找出来送到凝萃宫吧。”
“是。”张四平躬身应道。
“皇后那边怎么样?”赵祯又问。
“国舅府整日大门紧闭,不接待所有的访客。今日上午孙夫人进宫来拿了一些皇后娘娘需要的衣物出去,贵妃问及皇后娘娘安好,孙夫人说皇后娘娘和龙胎尚且安好。”
赵祯勾了勾唇角,苦笑道:“既然安好,为何还不回来呢?”
张四平躬了躬身没有回答,其实他心里也纳闷的很,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何一直住在国舅府不肯回来。
有同样疑问的不仅仅是乾元殿内的主仆二人,还有姜兰和白芷。
“娘娘,您为何一直住在这里不肯回宫呢?”姜兰一边给忘忧梳头一边小声的问着。
忘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觉得那张容颜怎么也看不清楚,于是拿了帕子把铜镜擦了又擦,方幽幽地问:“姜兰,你今年多大了?”
“回娘娘,奴今年十九岁了。”
“十九岁了,是大姑娘了……你可曾喜欢……不,你可曾爱着一个人?”
姜兰的手一抖,忙后退两步跪在地上说:“奴侍奉皇后娘娘,绝不敢有二心。”
忘忧一愣,回头看着姜兰,轻笑道:“你起来,我没有问罪你的意思。”
“谢皇后娘娘。”姜兰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来。
“本宫没有责问你的意思,你也是如花一样的年纪,应该也有心爱之人吧?”
姜兰躬身回道:“奴婢十岁进宫,进宫前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是宋嬷嬷给了奴的娘亲十两银子把奴带进宫的。自从进宫的那天起,奴就知道奴这条命都是主人的。宋嬷嬷让奴服侍皇后娘娘,奴就是皇后娘娘的人,什么情啊爱的,那不是奴该有的东西。奴服侍娘娘,只能有一颗忠心。”
忘忧知道,因为画眉的事情,宫中所有的宫女都战战兢兢,连姜兰和白芷也不例外。于是也不再多问,只是摆摆手让姜兰继续给自己梳头。
看着如墨的长发被一缕一缕的绾起,高高的盘在头顶,成婉约美好的云髻,再以精致的梅花花钿装点,即便脸上没有妆容,也已经是倾国之色。
忘忧用手指蘸了一点胭脂轻轻地涂在唇上,问姜兰:“你说,陛下爱我,是爱我的容色,还是我这个人?”
“娘娘这是说哪里话?陛下自然爱的是您这个人。您跟陛下这些年的情谊可不是几句话能说的完的,陛下时时刻刻都把您放在心尖儿上呢。”
“是么?”忘忧淡然一笑,摇头说:“这就是那些言官们口中的‘妖后祸国’吧。”
“……娘娘莫要听信这些胡言乱语。”姜兰忙劝道。
“你们也不必瞒我,外面闹成什么样子了我心里是有数的。那些言官的笔有多厉害,我也早就领教过了。”
姜兰看着黯然伤神的忘忧,犹豫了好一会儿方上前劝道:“娘娘,咱们在国舅府住了三日了,是不是该回宫了?虽然贵妃待公主极好,但公主每天都见不到娘娘,必然也会哭闹的。”
想起女儿,忘忧忽然心痛的厉害,不由得抬手按住了胸口。
“娘娘?您没事吧?”姜兰慌张地问。
“没事。”忘忧忽然想起了孙若雪,想起自己质问她当初抛弃女儿的时候心里有没有痛过?现在她知道答案了,这种痛,是痛不欲生。
姜兰正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时,外面有人回道:“娘娘,陛下打发人来给您送东西了。”
忘忧收拾起心情,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说:“进来吧。”
随着门帘一响,张四平跟着一个小丫鬟进来向忘忧行礼请安:“臣请皇后娘娘安。”
忘忧看见来人,诧异地问:“你怎么来了?你出来了,陛下身边谁伺候呢?”
张四平躬身回道:“请皇后娘娘放心,陛下把宋嬷嬷接回宫了,乾元殿有她老人家照顾着,各处都是妥帖的。”
“这倒是,有她在,陛下身边一定是妥当的。”
张四平又回道:“灵熙公主也挺好的,王贵妃让小人转告皇后娘娘,灵熙公主吃得好,睡得也好。就是每天晨起都要去未央宫一趟,看看娘娘有没有回来。”
忘忧抬手打断了张四平的话,叹道:“好了,你别说了。”
张四平顿了顿,双手送上一个描金的木匣子:“娘娘,这是陛下让臣给您送来的东西。”
姜兰上前接过来把匣子送到忘忧手边的梳妆台上。忘忧伸手把匣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半新不旧的香囊。香囊的质地和刺绣都是市卖货,一看便不怎么值钱。
忘忧拿起香囊送到鼻尖嗅了嗅,叹道:“你回去跟陛下说,我明儿就回宫了。”
张四平喜出望外,忙躬身说:“是,那臣即刻回去跟陛下回话。贵妃和何尚宫会把未央宫收拾妥当等娘娘回宫的。”
张四平离开之后,姜兰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拉了白芷笑道:“娘娘终于肯回宫了。”
“娘娘能想通了这是极好的事情。咱们赶紧的把娘娘的东西收拾一下吧,明儿就回宫,这时间很是紧促啊。”白芷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该先收拾哪些要紧的东西了。
皇后要回宫的消息一下子在林府传开。林逸隽和秦青茵夫妇听闻之后,互相对视,默不作声。
旁边坐着的孙若雪看着二人的神色,皱眉问:“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她是皇后,也是我的妹妹。不管她如何选择,我都会站在她背后支持她。”林逸隽平静地说。
孙若雪的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冷笑,口气亦是平静得很:“隔着一道宫墙,便如隔着千山万水。你纵然是她的兄长,有些事情也是无能为力。现而今这个情形,她在宫墙内仗着天子的宠爱和腹中的龙胎或许可以自保,而你们夫妇呢?这一次的事情仅仅是开始。即便借着这个机会把吕家的势力在京中拔除,也难保以后不会有别家。”
林逸隽紧紧地扣住太师椅的扶手,冷声说:“这个你放心。我林家世代与人为善,从不为了利益去害人,但绝也不是任人欺负之辈。”
“这次的事情太过点眼,你们二人把这苦主的戏好好演下去。下一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孙若雪说完,便起身离去。
因为林宏被害的案子和废后风波的事情,朝堂之上两股势力互相博弈,把京城搅弄的风云诡谲。
在这等水深火热的时候,贤王府里却是一片安静。自今年春天一来,老王爷病体缠绵,已经多日不问外事。贤王妃每天为老王爷的身体担忧,也是日不能食夜不能寐。贤王府里如今是赵承泓当家主事,天子隆恩,在赵承泓的儿子满月那日便直接封了寿王,老王爷尚健在,世子便已经封王,这事足以让皇室宗族里的人眼红心热。然而赵承泓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自从白敏姝给他生了个儿子之后,他便一心做学问,每天逗一逗可爱的儿子,一心做富贵闲王。
然而这样的日子他想过,却有人不想让他过。
这天,贤王府别苑的门被人叩开,一个青衣小帽的人默默地进了别苑。
赵承泓正在别苑的梧桐树下临帖,旁边侍奉笔墨的小厮躬身回道:“王爷,陈路来了。”
“陈路?”赵承泓抬头看向来人,微微一笑,问:“仲桓打发你来的吗?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路是张仲桓在江湖上收的学徒,这人医术一半,但为人机敏,会说话会办事,一向是张仲桓得力的住手。听赵承泓询问,陈路先躬身行礼问安,之后方拱手回道:“回王爷,小人是奉孙夫人之命来给王爷转达几句话的。”
赵承泓一听“孙夫人”这三个字,立刻放下手里的闲书,坐直了身子问:“什么话?”
“夫人说,王爷自可以一直坐山观虎斗。但等两败俱伤的时候,只怕您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倒不如看准时机出手相博一把,或可得到最大的利益。”
“呵呵……”赵承泓把书卷起来,轻轻地拍着掌心,半晌方点头说:“好,本王明白了。你回去告诉孙夫人,让她放心。本王虽然淡泊名利,但为了子孙的将来,也愿意出手搏一搏。”
“好,王爷这些话,小人一定一字不差的带给夫人。”陈路说着,躬身一礼:“小人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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