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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妈妈的问题不仅仅在于礼的原生属性啦”叶云兮默默低头扒饭,内心吐槽。教育,不应该是灭掉孩子的先天本质,“驯化”成一个人格面具的过程。
而是应该给予合理的引导,让孩子从那团纯净的本质中长出贴合现世的嫩芽。
这应是生发,而非降级。
这个过程当然很难,做得到的家长好吧,叶云兮怀疑并不存在做得到的家长。
毕竟历史上出名的圣人大抵是无后的。
但是至少,抚养者可以试着去“看到”那团本质,试着不以自己的偏执去压迫和扭曲它。
而推广教化,也存在着类似的隐藏条件。
尽管“礼”的本质能级远比“道德”低得多,但是
教育者总得有一壶水,才能倒给学习者一杯水吧
如果教育者本身的“礼”就只是一种偏执,那她即使竭尽所能,也只能以偏执来影响学习者。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叶云兮吃饭的动作微微迟缓,内心恻然。
她从替身那里知道,自己曾经、或者说现在依然残留着对妈妈的某些恨意。
她也尽量告诉自己,妈妈尽力了,只是她没有那样的能力,做一个女儿希望中的好妈妈。
甚至,妈妈也没有那个能力,觉察到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妈妈。
就好比妈妈现在还在侃侃而谈她的“教育经验”,浑然不觉这些理念有什么不对。
她当了半辈子老师,当的颇为成功,学生总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驯化的乖巧有礼,努力学习,平均成绩也一贯优于同一起跑线的其他班级。
当然,叶云兮也承认妈妈在上课教学方面的能力。
甚至,她也猜想着,或许妈妈的教育方式,作为一个中学老师而言,确实高效,可能也并不算出格。
但是作为一个母亲而言
这样一种以低能级的羞耻、罪恶、恐惧来驯服和控制的“教育”方式,十分行之有效的把她拉入了深渊。
母女俩共同的深渊。
在这个深渊里,只有妈妈陪伴着女儿,她“爱”她,控制她,偶尔夸奖她,关怀她。
女儿在深渊里,看不到别的光,她只有妈妈,哪怕妈妈总是在挑剔,时不时会爆炸,但至少那是唯一的温暖。
相依为命的温暖。
只是,叶云兮不想再待下去了,她想离开深渊,想看看更多的光。
她看着妈妈,想到被拉下去的情形,忍不住会恨,但又忍不住会恻然叹息,还总想要伸手拉一把。
可是一次一次的,她意识到自己想拉一把,也只是在发作同样的控制欲,而她的段位明显不太够,妈妈根本不打算被她拉一把,只想把女儿拉回到自己身边。
每个人都只是认同自己认定的信念,不是事实,也不是他人。
他们也往往希望他人认同自己的信念,以证明自己是对的。
只不过,有这种冲动的根源却往往是潜意识知道这不是事实。
于是他们说服他人,控制他人,努力的掩盖自己的不安全感。
很多人选择了最容易驯化的对象自己的孩子。
一张白纸,任凭涂画,对父母有天生的依恋,又因弱小而容易压服和控制。
当然,他们认为自己是在“教育”。
叶妈妈已经又阐述了一遍叶云兮从小听到大的教育理念,顺便举例证明道“今天放学之后,我又把那个小孩留下来教育了好半天,正好他妈妈等着接儿子回家,也没走,就一起过来听,要说服小孩,同时也得说服家长,不然没法保证他们在家也得到管束,好好完成作业
“后来他们走的时候,小孩已经表示他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会好好听妈妈的话,努力学习,考个好高中,不让爸妈失望,还手写了保证书。他妈妈当场就哭得泣不成声,走的时候也是连连道谢。”
妈妈一脸满足的表情,仿佛做成了一件大善事“看见学生们都好好走上正路,我也是真的很高兴。”
叶云兮一点都不觉得高兴,而是不出所料的在心里长叹了一声。
那个一开始犟着脖子的男生,终究还是没能撑到最后。
或许希望,那确实是他的道路吧。
或许是晚饭时候说的酣畅,之后妈妈并没有过来找女儿谈心。
叶云兮竖着耳朵听着妈妈回到房间,一切安静下来,也轻轻松了口气。
但她还是有点闷闷的。
与其说是因为妈妈的那个学生而不高兴,不如说是触景生情,如同看见了从前的自己罢了。
“啊,不开心不开心”她扑到床上滚来滚去,慢慢停下来,仰面躺着,枕着双手,想,“好像也不应该放任负面情绪沉积,那就去小世界转一圈”
其实本应该是那就拆一下坑吧,但愚蠢的表意识似乎有点不想去拆。
“大约里面也有些逃避吧。”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自嘲笑笑,闭眼沉入意识世界。
小世界还是老样子,领导批着公文,头也没抬,五行散落在各处,木在爱之树苗的小空间,火在巡视心区,水在深潭,金在领导桌边练武,土坐在中间土坑里与蘑菇为伴,深渊凝固在半空中的隔层里。
叶云兮环视了一圈,别人似乎都在忙,她便在土萝莉和蘑菇旁边坐下,抱着膝盖,歪头看着蘑菇。
蘑菇并没有像曾经的树人那样自己长出一张脸、会哭会笑会说话,它的伞柱上虽然也隐约有一双眼睛,却是闭着的。
叶云兮伸手摸了摸它的伞盖,尝试交流“你为什么闭着眼睛啊”
蘑菇传来了一个瑟瑟发抖的共情。
“你在怕什么”
蘑菇的共情画面扩大了些,外面有很多风霜刀剑,它支棱着大大的伞盖,仿佛这样就能挡住一些伤害。
叶云兮困惑的轻轻拍了拍蘑菇伞盖,触手柔软有弹性“你靠伞盖遮风挡雨可是这伞盖是软质的呀,你真的就觉得安全了吗”
蘑菇左右摇晃了一下,表示否定,又可怜兮兮的把伞盖缩了缩,表示伞盖被伤到也会疼。
“那伞盖的作用究竟是什么呢”
蘑菇把伞盖又收起些许,再挂下菌丝垂帘,尽量遮住了自己伞柱上的眼睛。
“呃,这是一叶障目”叶云兮想起了自己躲在蘑菇垂帘之内的情形,有些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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