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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暴风雨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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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婧儿,外祖母哪怕是拼尽了这条老命,也想方设法把你给送出去”邢老夫人抱着安婧,不禁泪流满面。

    安婧听得心中说不感动是假的,可她的心中也是想得分明,她忍下心酸,抿嘴道:“外祖母,不必再为婧儿犯险了。外祖父在婧儿的日常用着上都颇费心思,饭下了软筋散,住的院子也是遣人看的严严实实,为的便是不让婧儿有逃脱的可能,哪怕外祖母身边有高人相助,可又怎敌外祖父手下前赴后继的能人悍将,外祖父步步为营,婧儿早已是强弩之末,外祖母又何苦为了婧儿,去得罪外祖父呢”她看得分明,自家外祖母身边的这两个丫鬟不是什么普通人,特别是离外祖母最近的这位,眼神内敛但不失犀利,身形柔弱,但举手投足无不透着一丝爆发力。这人,总觉得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她却无力去多想了。

    “外祖母不管,他待咱们婧儿不好,便是他不对,外祖母无论如何也”邢老夫人听安婧分析得有些无所适从,可心中也不甘,不由紧紧攥紧安婧的手心。

    安婧无力一笑,轻握过去:“外祖母有这心,婧儿便心满意足了。”

    鸾儿生性天真,也未韵世事,不知什么叫软筋散,脑中心心念念的,只是自家表姐好几日了都不肯吃饭这件事,于是怯生生地从邢老夫人身后探出小脑袋,小心翼翼地看向安婧:“婧表姐,鸾儿听她们说你已好几日不吃东西了,这软筋散是何调味料,若是表姐不喜,鸾儿去和厨房说,让他们不要给你放那些东西了。鸾儿这就让他们重新做,婧表姐便吃些许吧,祖母她听了也很担心你的。”

    这鸾儿是邢瞿老第二个儿子的女儿,邢瞿老这二儿子叫邢昭青,打小便表现出对各类奇花异草以及药草的配植兴趣盎然,年少之时,凭着自己异于常人的天赋,一跃成为蜂花谷掌门的关门弟子,掌门百年归去之后,他便顺理成章地成了蜂花谷的掌门。

    这蜂花谷是为数不多的,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一个宗门,门下的弟子平常也没啥爱好,喜欢周游四方的,便到处扶危救困,济世救人;喜欢宅在宗门之中的,便负责救治各种不远千里而来求治各种疑难杂症之人,还负责照看谷中的各类花花草草。

    安婧对这个舅父没有什么太多印象,只是小的时候见过他几面,知道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

    如今谈起他,她能想到的便是当初在将军府中,安乐发烧昏迷,为她救治的那个老者提过的三槿竹钩,安乐的娘亲当年便是因为中了这种奇毒,最后才香消玉殒,连累安乐还是胎儿之时,便筋脉受损此生都无法武道。

    传闻这味毒花百年才开花一朵,并且只有蜂花谷才有,如此珍贵的花草,想必能碰它的人不会很多,但她的这位舅父,身为蜂花谷的掌门,能把它弄到手便再容易不过。

    有着这层关系,安婧心中其实隐隐对这个助纣为虐的舅父是不喜的,鸾儿身为他的女儿,安婧其实也有点不待见,只是看着她天真烂漫的小脸,不知怎的却是狠不下心去无视了。

    自己,又何曾不是助纣为虐呢

    安婧眼眸黯然。

    “不了,表姐吃不下。”她柔声对鸾儿道。

    “那不能啊,婧表姐的身子太虚弱了。”鸾儿为难地拧眉,她偷偷打量着这一地的纸鹤和写满字的纸张,小小的人儿心中好像能理解什么,好像又不太能理解。“婧表姐若是饿坏累坏了身子,不仅我们会难过,你喜欢的人也会很难过的。”

    “你这鬼精灵,别什么话都说。”邢老夫人似怒非怒地嗔怪她道。

    “我喜欢的人么”安婧无力地扯了一下嘴角。

    她若是看到自己这样,怕是真的会生气吧。

    她甚至可以想象对方如何横眉怒目的模样。

    只是那下了软筋散的饭菜,她却是不甘心去吃的,那样的饭菜,她若是多吃一口,倘若那个傻妮子真的气急败坏来这邢府寻她,她该拿什么去护她

    安婧捏紧拳头,却怎么也凝聚不了身体中的真气,最后只能无奈地松开。

    “婧儿,你多少吃点,不然身子如何撑得住啊,你外祖父那儿你别怕,外祖母会护着你的。倘若你是担心厨房那边又动什么手脚,我便让燕尾去看着,别看燕尾现在只是外祖母身边的丫鬟,她可是暗卫出身的,本事可大着的。”邢老夫人苦口婆心地劝她道。

    燕尾也上前一步:“是啊,婧小姐,您莫让夫人她老人家为难了,您知道她最疼惜的便是你们这些小辈,如今看到您这般不爱惜自个,她老人家是心如刀割啊。”

    安婧敛了敛脸上的戚色,看向邢老夫人老迈龙钟,还为了她还焦眉愁眼的模样,心下顿时泛酸,不忍地应道:“好”

    邢老夫人顿时面带喜色,抚掌连声笑道:“好,好,外祖母这便让燕尾去安排,外祖母先给你收拾收拾这地儿,婧儿你先躺床上休息下。”

    “好。”安婧无奈地道。

    “放心,外祖母只是让人给你把这些东西收起来,不扔的,不扔。”邢老夫人察言观色,向她保证道。

    “嗯。”安婧羞涩地垂眸一笑。

    由于邢老夫人的坚持,安婧只好任由自己被扶到床榻上休息,她这几日也是精神颓废与紧绷双重折磨,给累坏了,许是待在邢老夫人身边太过安心,又或是却是过于虚弱和疲惫,她的眼睛一阖上,没多会儿便彻底沉睡了过去,惘然不知身周所发生的一切。

    邢老夫人坐在安婧的房中,拄着拐杖,看着沉睡的安婧,蓦自叹气着。

    就在这时,邢府的大门被打开了,一辆华贵的马车由几个骑马披甲的侍卫紧紧尾随护着,缓缓行驶入邢府之中。

    一个小丫鬟匆匆赶来,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安婧,偷偷放轻了脚步,来到邢老夫人身前,轻声禀告道:“老夫人,老爷说荷小姐来访了,让奴婢来请您过去。”

    邢老夫人一听,马上攥紧了拐杖,气道:“荷儿也来了哼,那个老头子,不过是嫌老婆子我碍了他的事了荷儿来了又如何,就是晚点见又如何老婆子我不看着婧儿吃点东西,我就不放心。”

    小丫鬟低着头吞吞吐吐。

    邢老夫人敛了敛脾气,双目微愠怒:“有话直说。”

    小丫鬟鉴貌辨色,小心翼翼地道:“老爷说了,老夫人您要是不愿过去,他便亲自过来请您,只是那般叫府上的下人们看了去,便不太好看了。”

    “那个老不修,他岂敢也不看看自个的女儿和外孙女都被他委屈成什么样了如今还在想方设法耽误她们,真的是真的是气死老婆子我了”邢老夫人无力地捶着自个的胸口,两眼噙泪,简直悔不当初。

    年轻的时候,她就是被他学识渊博文韬武略名满天下的形象吸引,芳心暗许,这才给猪油蒙了心,要知道他为了这破天下还能这般糟蹋子孙,她当初还不如去嫁个砍柴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子孙满堂,欢欢心心,也总比她现在虽衣食无忧却整日担惊受怕的强,一来担心邢瞿老自食其果,二来则担心哪个儿子女儿孙女被折腾没了。

    就算她日日月月都诵经吃斋又有何用,这天下间,作恶的还不是在作恶,不该受难的还不是一样在受难。

    邢老夫人老泪纵横。

    邢老夫人身边的另一个丫鬟递给那小丫鬟一个凌厉的眼色:“好了,老夫人这边知道了,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你就先退下吧。”

    “是。”小丫鬟唯唯诺诺地作了个揖,转身走了。

    见人退了下去,邢老夫人身边的那丫鬟这才劝老夫人道:“老夫人,您别难过了,如今将军夫人在咱们邢府,婧小姐也在咱们邢府,邢府的暗卫们群龙无首,荷小姐想必便是为着此事来的,婧小姐与荷小姐向来交好,咱们不若去见她一见,找机会说服她,让她和咱们同仇敌忾,一起与邢老周旋,咱们再找机会把婧小姐送回去也未尝不可。”

    这一番话,让邢老夫人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恍然醒悟过来。

    “说得好。”邢老夫人马上用手帕拭干泪水,深以为然。“荷儿定也是为救婧儿而来的,我得赶紧与她通通气。”

    心中一有了心思,邢老夫人的信念便坚定了起来。

    邢老夫人拄着拐杖,脸色凛若冰霜,吩咐那方才出主意的丫鬟道:“那咱们先去见见荷儿,我让鸾儿扶我去。至于秋闽你,你便先在此候着,一会儿看到燕尾回来了,你便叮嘱她在此候着,你再去寻我,甭让那些不相干的人又围着咱们婧儿一圈”

    “是,老夫人。”那叫秋闽的丫鬟弯腰恭敬的应下。

    邢府书房内。

    “荷儿到了何处了”笔走龙蛇,最后一道笔墨蘸上,一副遒劲有力龙盘凤翥的字跃然纸上。

    邢瞿老收起手中蘸墨的兽毛笔,眼神凌厉,俨然看向一旁的鸠重。

    鸠重微微一笑:“禀大人,方才管事来禀,说四小姐在大厅候着了。”

    “嗯。”邢瞿老放下笔,从一旁的小厮手中接过一方湿巾擦了擦手。

    鸠重迟疑了一下,提点道:“大人,四小姐此番,没准就是冲着少主子和二小姐来的,咱们是否需要吩咐下去,让小的们多加小心特别是二小姐那边,燕尾那小丫头脱离了暗卫组织便没了身为暗卫的高傲,一心只听老夫人的,如今竟然私心地把留守的暗卫都给赶走了,这岂不是让人有机可乘”

    “不必。”邢瞿老高深莫测地道,“她一个小娃子,能掀起多大的波浪。就算她真的有备而来,她要做的事,与老夫筹谋之事,亦互不相干。”

    “可万一她是把安乐天那小子给带进来了呢”鸠重殚思极虑。“听闻前几日,四小姐曾协同窦将军之子,大肆周章地找寻二小姐与那小子,没准他们几人已然同舟共济”

    “哦大肆周章竟然让咱们荷儿吃那般多的苦头,琼兰那丫头竟然没与她透露半句婧儿的下落”邢瞿老捋须,似笑非笑。

    “上回属下出手重伤了她,以属下的分寸,琼兰的命想必已然朝不保夕,哪怕她真的能够熬过来,以她谨慎的性子,哪怕是为了少主子,她也是万万不敢多舌半句的。”鸠重信心十足。

    “呵呵,那小子若是敢来,那老夫当真是要对他刮目相看了。”邢瞿老鹰目中的暗沉深不见底。

    鸠重皱眉:“大人,不可大意啊。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出身慕容世家,慕容世家的手段,当年属下也是领教过的,说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都不为过。而且他们的可怖之处,就是我们的人哪怕下去见了阎王,也未必知道是死于他们何人之手,他们的毒出神入化,防不胜防,为大人的安全起见,不如”

    “好了。”邢瞿老不以为然,“老夫还不至于怕了一个小毛头,自那慕容嫔如去了后,慕容世家便只剩下一帮老骨头在苟延残喘,风头已大不如从前,那小子在他们身上也学不到什么。一些阿猫阿狗的手段,老夫虽年事已高,但自以为还是能够应对自如的。”

    “是属下逾越了。”邢瞿老向来说一不二,鸠重只得无奈地结束了自己的劝说。

    邢瞿老看了他一眼,笑了:“未雨绸缪并非不好,只是目前形势还用不上。”

    “是,属下领教了。”鸠重恭敬的道。

    邢瞿老领着鸠重走出了书房,刚走几步,忽地又停住了。

    “大人”鸠重疑惑地看着邢瞿老那蓦地杀气渐盛的背影。

    邢瞿脸色阴沉,鹰目中阴霾涌聚:“哼,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忘事,险些便忘了婧儿与那小子的苟且之事。”

    “那,大人您的意思是”鸠重眯起眼。

    “哼,这慕容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生的好女儿勾引老夫女儿还不够,生的外孙还得勾搭老夫外孙女,真是越来越离谱”邢瞿老咬牙切齿。

    “大人可是改变主意了”鸠重试探地问道,毕竟这种情况可少见哪。

    “不,物须尽其用,这是老夫做人的准则。事情该如何进行,还是让他如何进行。只是,老夫可不能让他过得太舒适啊”邢瞿老收敛脾气,转身意味深长地看向鸠重。

    鸠重表示了然:“是,属下明白。”

    话毕,只见其声形一晃,随着轻微风声,霎时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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