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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折桑当着两人的面将信给了温尚书,庄姨娘眼巴巴地望着,一双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里流露出疑惑和希望。
温尚书看过信,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看着庄姨娘希冀的模样,冷哼一声将信丢给了她,然后看向温折桑,语气失望,“你就这么恨我”
温折桑回他一个得体的笑,“爹爹对女儿有生养之恩,女儿如何会恨爹爹只是爹爹这些年越发糊涂,女儿不过是稍做提醒罢了。”
另一边,庄姨娘攥着信纸只顾着哭,温折桑知道她在哭什么,这封信是她从江南柳家求来的。原本她还苦恼要怎么把信拿出来,这会儿倒好,庄勉给了她这个机会。
“只要爹爹永不续弦,只要庄姨娘安分守己,让娘永远是尚书夫人,我的安危就算不得什么,那么庄勉自然无事。”温折桑的愿望从来就是如此简单。
“老爷这”庄姨娘吓得忘了哭泣,她还期望着温尚书帮她说句话,她入府十余年,要不是肚子争气生了个儿子,她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妾。可不一样啊,应该不一样的,她生了儿子,得了老爷宠爱,老爷甚至准备让她成为嫡夫人为什么一场美梦,就这么没了
沉默在几人之间蔓延,温折桑好整以暇地喝着茶,许久后她听到温尚书说:“我可以答应。”
“老爷”庄姨娘瞪大了眼睛。
温尚书看也不看她,说:“但我也有要求,明年三月你必须进宫。”只要皇上还喜欢温折桑,只要她进了宫,温家,还怕不能飞黄腾达吗
他以为温折桑会答应,没想到她只是说:“爹爹又糊涂了,在这件事情上我是在与你们商量吗”
她只是笑着就让人觉得疏远,“还是说爹爹想看着柳家再入上京只怕到那时,爹爹忘记发妻,让嫡女遇险的事就瞒不住了。”
“你敢威胁我”温尚书在官场沉浮十几年,一身的官威压得人害怕。
但温折桑是不怕的,温家这小小的天地,她早就不留恋了。幼时看父亲的身形是那样高大,仿佛能为她遮挡一切凄风苦雨,可后来也变了。
她径直起身,说:“话已至此,女儿告辞。”
寒风还呼呼地刮着,尚书府里的风向却悄然变了。庄勉虽然留了一条命,但往后要在尚书府做事也只能是个管外院巡逻的小护卫,再也不能担当什么大事。庄姨娘抬续弦的事也被搁置,后来又直接撤了。下人们议论纷纷,又不敢真搞出什么动作来。
腊月二十四,祭天大典由朝内三公与林老太傅一同主持。此事后,一个个有关前朝的流言在上京传播。
谢贻寇去逛了一圈,听了一耳朵奇奇怪怪的流言回来,他找到赫秋平问:“你之前和我说的大人的安排就是这个弄些似是而非的流言蜚语出来就完了还说什么前朝皇孙天神下凡,英勇善战,一现身就吓得皇帝重病,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耐。”
流言蜚语总是奇怪又毫无逻辑的,而且人口相传,早就把一开始的消息传得面目全非。赫秋平懒得解释,“只要他们传出来,对你就是好事。还有,你别跟尚南芸一样冲动莽撞,她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你老实一点,别总想着刺杀皇帝。”
谢贻寇嗤笑道:“她那是没脑子,什么都不知道也敢去尚书府。我和她不一样,我早就皇宫看了几次,做足了准备。”
赫秋平不敢苟同,却难得多了点耐心跟他说话:“皇宫戒备森严,你不能总靠着运气好。而且尚南芸的死我觉得蹊跷,温折桑可是你喜欢的人,你真的没有帮她”
“区区一个女人,等我做了皇帝,还怕拿不下她再说了,皇帝还对她青睐有加,我这时候去找她的话,她把我出卖给皇帝怎么办”谢贻寇看傻子似的瞅着他,“凡事不能想当然,算了。我看你也不是会用脑子的人。”
他说着冲赫秋平摆摆手,说要回屋补觉。
身后,赫秋平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自从他们找到了谢贻寇,杀了霞青山那帮乌合之众警告他后,谢贻寇一直安分守己,甚至急于要自己做皇帝。而且他早就把自己剩下的几个兄弟送走了,也一直没有和温折桑联系。
慢慢的,赫秋平认为谢贻寇老实了,把守在他身边的暗哨撤走。可是那天,他的手下看到尚南芸偷偷潜入尚书府,手下怕尚南芸干出蠢事,于是连忙找到他。赫秋平赶去的时候已经晚了,而且他远远地看着谢贻寇从尚书府离开。
他暗地里查了好几天,一点也查不到谢贻寇去过尚书府的线索。而今天他有意套谢贻寇的话,没想到他警觉性还挺高,一点口风也不露。
不能再放任他了。
赫秋平心里有疑问,而他一向认为,疑问是最无用的东西。一旦怀疑什么,就让他消失,便不会再烦恼。而且就算谢贻寇真和那个温折桑私下有联系,但他早就成了大人的傀儡,傀儡若是不听话
这边赫秋平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找到木潘交代了一些事后就独自离开林府,不知去向。
另一边,谢贻寇察觉到赫秋平对他的态度,显然,赫秋平怀疑他了。但这不重要,他还有机会。
夜里,寒风呼啸。
谢贻寇一离开林府就察觉到有人跟踪他,他不动声色地走上了远离尚书府的道路,轻车熟路来到皇宫外。
他侧首似乎在探查周围有没有巡逻的人,然而当他活动开手脚要潜入皇宫时,赫秋平突然出现在他身后,拽着他离开。
“白天才说了让你不要乘一时之快,现在就跑来送死”赫秋平冷笑。
谢贻寇抱着剑靠在冷冰冰的巷子里,似笑非笑地觑着他,“奇了,你不是想把尚南芸的死扣在我头上吗我去送死,也免得让你寻仇。”
“胡说八道。”夜色太深,看不清赫秋平的神色。
“上次尚南芸想杀我,我就知道你对她有意思,不然她早就没命了。”谢贻寇道,“你大半夜跟着我,有事”
赫秋平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眼里的怀疑少了许多,不管怎么说,谢贻寇有胆子去皇宫刺杀,说明他和他们还是一路人。
“大人找你。”他说。
赫秋平口中的“大人”谢贻寇一次也没见过,但如果猜的不错,那个人应该就是所有事情背后的主谋。
“带路。”谢贻寇饶有兴趣。
被黑暗吞没的巍峨皇宫里,暗卫把皇宫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转述给了皇帝。
慕胤正拿着一本折子看,这是林老太傅上奏的祭天大典时的事情。折子上粉饰太平,对当天出现的流言蜚语倒是一句也没写。
“跟着赫秋平走了有没有让人跟着”
暗卫垂首:“已安排了人。”
慕胤:“那就行。这几天三公和太傅有什么动作没有”这几人都是前朝遗老,几人的关系也素来不错。如今这事事关前朝,他不得不多加花心思在他们身上。
暗卫:“只在祭天大典前有密切往来,大典后只见了一次。”
慕胤点点头,让他退下。
“大人,人带来了。”
屋里点着灯,烛光昏暗。谢贻寇只能看到一个瘦弱的人影。
他跟着赫秋平别扭地行礼:“谢贻寇见过大人。”
“嗯,来了就好。”听声音是个老者。
侍从又点了几根蜡烛,把屋子照得明晃晃的,随后侍从悄然退下,屋里就只有谢贻寇三人。
他毫不客气地径直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却并不喝,“老头,终于肯见我了。怎么样对我失望吗”
老者呵呵一笑,全然是纵容小辈胡闹的模样,“你比你爹强多了,我很满意。”
可笑的是谢贻寇也听他们提起过自己的爹娘,一口一个“七皇子”,可他们并不知道,其实他根本没有自己父母的记忆。听他们说那样的话,就好像在听别人说两个陌生人。所以谢贻寇在听到老者这样说以后心里并没有什么感觉。
见他不吭声,老者又说:“你可知道我是谁”
谢贻寇面露讥讽,“只要你帮我坐上皇位,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哈哈哈,小子无状,却是个实诚的。”老者并不在乎他阴阳怪气的模样,“秋平跟我说了,你这些日子总想进宫刺杀,你有这胆量是很好,但凡事不能急于求成。”
“你也要劝我”谢贻寇问。
老者摇头:“那些流言想必你也听过了,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老夫要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朝廷内外老夫也打点好了,到时你只要做好你的前朝皇孙便可。”
“说得好听,我又不知道你到底什么安排,要我配合好歹也要告诉我计划吧”
“你太过冲动,还不是让你知道的时候。”老者说。
谢贻寇不耐烦地哼道:“说到底还不是因为你们不信我那好,你们就去找别的皇子皇孙,我也好落个清静。”
老者面目慈祥,脸上没有半点恼怒:“呵呵,年轻人,你要记住,你是前朝皇孙,这是刻在你血脉里的东西,除非你死,否则一辈子摆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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