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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建国走了半年多了, 小道观冷清清的, 村长本来想接张羡鱼去自己家过年, 但是张羡鱼想着好不容易回来一回, 还是在自家好,虽然张建国不在了,但是以前师徒俩的回忆还在。别人家虽然热闹,但那到底不是自己家。
年二十九张羡鱼就搭着村里人的便车出去采购了年货,家里只他一个人, 倒没有买太多, 就特意买了两个张建国以前喜欢的菜,凑了个三菜一汤, 就算一桌年夜饭了。
三十一早张羡鱼就起来打扫卫生收拾道观,里里外外都清扫一遍, 该洗的东西洗干净才开始做年夜饭。左领右舍没接成他去家里过年,又特意送来了不少腊鱼腊肉, 生怕他一个在家太委屈自己, 这顿年夜饭反而比张羡鱼原本打算的还要丰盛。
冬天里黑的早, 张羡鱼早早在堂屋里摆上了饭菜,主位是张建国的, 张羡鱼摆好了碗筷,自己才在对面坐下, 倒了两杯酒, 一杯放在主位上, 一杯自己喝了。
喝过酒, 才开始吃饭。
张羡鱼慢慢吞吞吃着饭,桌上四个热菜并两盘腊味,他一个人吃其实有点多了,以前他是不会觉得怎么样的。现在一个人冷清的坐着,面对一桌的菜肴,竟然开始觉得有些冷清了。
他觉得有些想念蔺无水了。如果蔺无水在这儿,这些饭菜是不会多的,在家属楼的时候,饭菜不管做多少,蔺无水总能吃的干干净净,从来不用操心剩饭剩菜。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张羡鱼心想就短短一个学期,自己就已经被腐蚀了。
随便吃了饭,剩下的饭菜收到橱柜里放着明天接着吃,张羡鱼简单洗漱后就锁好门,早早躲进了被窝里,道观里自然没有空调,夏热冬冷都靠一身正气硬抗,反正也没事,还不如在被窝里暖和。
虽然说人在被窝里了,但是这么早张羡鱼也睡不着,桌子上的老式电视机开着,春节联欢晚会热闹的很,张羡鱼却没有心思去看。
他想了想,给蔺无水发了消息,问他吃完年夜饭没有。
蔺无水自然是吃了,蔺家是大家族,亲戚朋友一大家子,每年这个时候都会聚在一起,在酒店摆上两三桌热闹。蔺父只有他一个儿子,这个时候就少不得他出面招待客人。蔺无水其实烦得很,不喜欢跟这些人虚伪客套的打交道,但是想想蔺父年纪大了,他不管就没人管了,只能妥协。
张羡鱼给他发信息过来的时候,他正烦躁的在阳台抽烟。
他觉得还是在家属楼住着清净。
家属楼住着的人也讨人喜欢,就算不说话,心情也是愉悦的。哪里像现在,搞得乌烟瘴气。
是以他收到张羡鱼的消息后,没忍住就发了个视频请求过去。那边很快就接通了,黑漆漆的画面里,隐约能看见张羡鱼还带着点少年青涩的面容。
蔺无水眯眼打量了一会儿,才看出来他这是捂在被窝里,也没开灯,听背景音好像电视机里还放着春晚。
“怎么这么早就睡了没出去玩”
张羡鱼说天太冷了,“外面也没有什么好玩的。”村里没什么娱乐活动,要么是一家人在家里看春晚跨年守岁,要么就是去茶馆搓麻将去了,这两样哪样都跟他挨不上边。
蔺无水张嘴想说什么,又忽然想起来他家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看着少年安安静静的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来,色泽浅淡的眼眸倒影着电视里的光,很亮。
估计是无聊了才会找他说话。
蔺无水回头看看酒店包厢里闹成一团的亲戚,忽然觉得心头烦躁,他匆匆跟张羡鱼说了两句就挂了视频,然后拿上大衣就要出去。
蔺家堂弟拉着他,醉醺醺的嚷道“堂哥你去哪来喝酒啊”
蔺无水眉头一皱,一双冷淡的眸子落在他拽着自己袖子的手上,这堂弟顿时一惊,被酒精麻痹的脑子醒了一大半,当下就讪笑着说“堂哥您慢走,要不要我开车送您”
说完他又反应过来自己喝了酒,送个屁的人,便脸色讪讪的闭了嘴。
“你们继续玩吧。”蔺无水淡淡交代一句,“我有点事情要出去,失陪了。”
说完就不等人回话,就推开包厢门出去了。包厢外寒意很重,蔺无水今天也喝了酒,只能让酒店经理给找了代驾,指挥对方往团结村开去。
挂断视频,张羡鱼百无聊赖的玩了一会儿游戏就准备睡了。他定了个闹钟,凌点还得起来放鞭炮,现在还有三个多小时,他准备小眯一会儿。
这一觉半梦半醒,张羡鱼感觉自己做了很多纷乱嘈杂的梦,等到被闹钟叫起来的时候,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零点整,外面鞭炮接连炸响,墨色的天空中炸开一朵朵的礼花,缤纷绚烂,热闹又喜庆。
虽然说近些年城市渐渐都禁了烟花爆竹,但是农村小地方管的不严,仍然延续着古老的习俗,零点一过家家户户都要放上一架鞭炮,张羡鱼也准备了,红色长条鞭炮铺开,火焰点燃引信,就噼里啪啦的响成一串。
张羡鱼小睡了一会儿,这会儿醒了就没有什么睡意了,在外面站着看了好一会儿烟花,正准备转身回去的时候,却看见远处一辆车缓缓开过来,还有个漆黑的脑袋伸出窗外,想在寻找着什么。
张羡鱼一开始以为是经过的路人找不到路了,等车又开近了一些,他眯起眼,就着微弱的光线,感觉伸出来的那颗脑袋,越看越眼熟。
他心里惊讶,但又下意识觉得不太可能,他还犹豫着没有出声,蔺无水这时候也看到他了,他板着的面孔柔和了一些,给了代驾司机三倍的费用,然后让对方停下直接下去了。
他穿着挺括的灰色毛呢大衣,大衣里的衬衫领带扯得松垮垮的,身上还有些未散尽的烟味和酒味,一看就是从酒席上直接下来,都没来得及收拾整齐的。
直到人站在面前了,张羡鱼才缓过神,第一次有些呆问了个傻问题,“你怎么来了”
蔺无水一挑眉,想说我来陪你,话到嘴边,又觉得过分暧昧,好像不太合适。便改口道“家里亲戚多太吵闹,来你这里躲个清闲。”
张羡鱼默默看着他,难为这人找了个这么蹩脚的理由还挺理直气壮。哪有人为了躲清静就半夜开三个小时的车跑到乡下来的。不过张羡鱼也没有拆穿他,将他迎进了道观里。
道观前面是正殿,供奉着祖师爷的神像,后面则是住人的地方,两间正房两间偏房,正房是张羡鱼和张建国的卧室,偏房则改成了厨房和放经箓典籍的书房。
张羡鱼也就回来几天,只收拾了自己的卧室,把人引进房间里又给他倒了热水暖手,问他吃饭没有。
蔺无水当然没吃,年夜饭他尽喝酒了。不过大半夜忽然跑来就够麻烦人了,他后知后觉的有点尴尬,怕张羡鱼嫌自己麻烦,便说自己吃了。
张羡鱼信他就有鬼了,这人满身酒味,显然是喝多了酒的。
“我去把饭菜热一下,你等着。”
他说完就往厨房去,年夜饭的饭菜还放着,热一热很快就能吃。将几个菜热好,端到房间的小书桌上放着,两人就凑合着在小书桌上又吃了一顿宵夜。
蔺无水本来是不饿的,但是一闻到热乎的饭菜香味就立刻饿了起来,张羡鱼是吃过的,就拿了筷子意思意思陪他吃,最后饭菜全进了蔺无水的肚子。
看着吃的干干净净的菜碟,张羡鱼沉闷了一晚上的心情豁然开朗。
蔺无水想帮忙收碗筷,张羡鱼怕他家里把为数不多的碗碟也给摔了,冷酷拒绝了他的帮忙。不得不说厨房杀手真的可能是家族遗传,蔺无水比他妹妹吴水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是家属楼的厨房里备了几百个碗碟,根本不够这位摔得。
张羡鱼动作利索的把碗筷收拾了,之后又灌了个热乎乎的热水袋回来。
蔺无水就坐在书桌旁的小椅子上,盯着电视机表情一本正经。
“家里地方小,我只收拾了这一间房出来,今晚你就和我将就挤一下吧。”张羡鱼顺手把热水袋放进蔺无水怀里,又去衣柜里拿了个枕头拍松软后跟自己的并排放着,边收拾床铺边道“卫生间在右手边,新的毛巾和牙刷我都放在洗手池上了。”
蔺无水应了一声,起身去卫生间洗漱,等走出了张羡鱼的视线,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来,绷紧的身体放松下来。跑到团结村来是一时冲动,等来之后,他才知道他亲手给自己挖了多大一个坑。
他又不像张羡鱼那样对男女之事一点不懂。他时常要应酬商场上的那些人,酒桌上什么玩法没见过,现在临了到自己身上,他虽然一开始没意识到,但是现在却也明白了。
他大概是看上张羡鱼了。
一开始他只是对这小孩儿感到好奇,莫名其妙的想亲近,甚至为此编造了吴水这个莫须有的妹妹。后来张羡鱼上大学了,他为了能就近观察,又把人哄到了家属楼跟自己一起住。如果说这些都只是他下意识划地盘的做法,那在三明村时,他和张羡鱼同床时起了反应,就是真的对人有想法了。
除了父母,他对别人一向冷淡,虽然活了二十六年却连一个想亲近的人都没有,直到遇见张羡鱼。
今晚之后,他更清楚的意识到,张羡鱼在他心里,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他不仅想把人划拉进自己地盘里,还想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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