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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区一个辛者库的奴婢,还真当自己是个人了”
老太监生的尖嘴猴腮,枯树枝一样的手差点戳到小姑娘的眼睛上。
小姑娘衣衫褴褛,跪在地上,看着不过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
因为营养不良,所以非常纤瘦,简直可以用皮包骨来形容。
她紧紧蜷缩着身子,赤脚踩在沾着积雪的地面上,脚趾用力,微微拱起。
“给老子过来”
老太监一把扯住她的衣领子,就要把她往破屋子里拖去。
小姑娘猛地撞向他,然后趁老太监倒地的时候,往前跑去。
她跑的很快,没命似得疯了往前跑。
她不知道她能往哪里跑,她只知道,她要活。
老太监是个变态,不能人道便喜欢折磨鲜嫩的小姑娘。
每月都有被他弄死的可怜孩子。
“追给我追回来打死”
老太监声音尖锐异常,几乎刺破耳膜。
女孩不停的往前跑,冷冽的风刮着她的伤,撕着她的伤。
她赤足狂奔,撞到一个人。
那人被如此猛烈撞击,身形却未动。
女孩重重摔在地上,下巴磕到地上,唇角流出鲜红色的血迹。
身后是老太监咋咋呼呼的声音。
女孩艰难的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因为刚才的拔足狂奔和剧烈撞击消耗光了。
身体很冷,就像是要死了一样。
不,她想活,她想活着
“想活吗”
头顶传来三个字,清清淡淡的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仿佛冬日里的暖阳,春日里的和风。
女孩怔怔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穿着上等衣料,面容带笑,一双桃花眼生的极其漂亮。
眼尾细而弯。眼头勾起,眼带艳光。明明是个男人,却透出一股雌雄莫辩的美来。
干净的跟她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呼呼呼”
身后的老太监带人,像死狗一样的追上来。
女孩嘶哑着嗓子开口,“要活。”
不是想,而是要。
一定要。
求生欲非常极其强烈。
李万里笑了,他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大氅,替她披在身上,然后拦腰将人从地上抱起。
小姑娘太瘦太小,轻飘飘一只,根本就没有份量。
老太监跑过来,看到李万里,面色一怔,“是,是李公公吗”
这位李公公可是太子跟前的红人。
“看来辛者库,也需整顿一番了。”
男人语气很轻,甚至透着温和,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众人不寒而栗。
这是一条笑里藏刀的毒蛇。
老太监脚下一软,登时跪倒在地,使劲磕头。
李万里抱着怀里的人,踩着地上的积雪,缓慢往前走。
小女孩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屋子,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食物,第一次穿这么干净漂亮的衣裳。
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人。
“你唤什么名字”男人开口,语调缓慢。
他似乎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不急不缓的模样。
小女孩摇头。
她是辛者库的贱奴生的。
父母皆是辛者库里头的人,所以她生下来也是贱奴。
贱奴,是不配拥有姓名的。
“没有名字”
李万里垂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
收拾打扮干净了,模样还不错,整个人却并没有透出那股子属于少女的鲜亮色,反而拘谨的厉害。
那双眸子警惕的看着他,像头小狗崽子。
李万里不是个有同情人的人。
相反,他心狠手辣,无所不作。
如果是平时,这样的贱奴他根本就不会管。
可当他看到她那双浸着强烈求生欲的眸子时,下意识开了口。
然后她说要活。
抓着他的袍踞,犹如深陷泥淖,却拼命向上爬的蝼蚁。
那一刻,李万里被这样的眼神,拨动了心弦。
李万里唇角含笑,眼神微冷。
他想起自己被关在那暗无天日,腥臭恶臭的地方,整整熬过三日。
不是身,而是心。
他知道,他再也回不去了。
李万里站在窗边,看着外头那株寒梅,语气轻缓,“今夜花露正浓,芬芳沁鼻。你便唤,花露吧。”
花露
这么好听的名字,是属于她的吗
花露怔怔盯着面前的男人看,鼓起勇气道“那,那你唤什么名字”
男人笑得越发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的温柔。
“等你活下来,再次站到我面前的时候,我会告诉你。”
花露以为自己得救了。
可其实,她只是来到了另外一个地狱。
这里,除了生就是死。
而让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就是那个男人。
她想,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那个像天神一样,突然降临在她面前的人。
这一想,就是五年。
那一年,花露正浓,她跟别人一起,从那个地狱爬出来了。
“大人,一共十一个。”
距离初见,已有五年。
花露甚至已经记不清男人的模样,但她清楚记得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此刻,他穿着那件灰蓝色的太监服坐在榻上,姿态慵懒,身形纤瘦,手边是一碗暖香缭绕的清茶。
那双桃花眼缓慢睁开,从剩下的十一个杀手身上略过。
然后缓慢落到花露身上。
十一个杀手,只有一个女人。
李万里笑了。
“你,过来。”
花露被点了。
她攥着拳头,朝男人走过去。
李万里端起手边清茶轻抿一口,入口苦涩,回味甘甜。
“你唤什么名字”他问。
花露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看。
五年的时间,男人越发温柔沉稳,犹如伺机而动的毒蛇。
小女孩也从原本的干瘦模样长成了身线窈窕的少女。
变化极大。
她穿着黑色可男可女的袍子,腰间是一柄血迹斑斑的匕首,浑身散发着血腥气。
花露开口,声音嘶哑,“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李万里端着茶碗的手一顿,觉得有趣。
他盯着花露的眼睛,不言语。
花露抿唇,大胆的走到窗边,将那株梅花搬到李万里面前,眼神中带着一股不知名的执拗。
李万里笑了,他开口唤她,“花露。”
花露攥紧匕首,点头,然后等着。
李万里站起来,走到花露面前。
他虽瘦,但毕竟是个男人。
身高体型比花露高大不少,垂眸俯视她时,身上带着清冷的檀香气,浑身透着阴柔的狠意,像条盯上了猎物的蛇。
“我是,主人。”
花露有了主人。
可是她不知道主人叫什么。
李万里“砰”的一声推开房门,身上穿着亵衣亵裤,衣襟大敞,露出白皙胸膛。
青丝披散,面容扭曲。
“花露。”
花露立刻从树上跳下来。
昨夜落雨,随着花露的动作,树叶子上砸下来一大堆露水,直把李万里浇了个透心凉。
李万里单手撑着门扉,细薄的料子都贴在了身上。衬出腰身线条。
宽肩窄腰的,非常好看。
“我换洗的亵裤呢”
花露抬手一指身后大树上的树杈,“洗掉了。”
一排溜亵裤正挂在那里迎风摇展。
“你是杀手,洗什么亵裤。”
李万里努力抑制自己暴起的额角。
他还要去伺候暴君上朝。
花露蹙眉,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可是主人你攒了那么多天都不洗,都快馊了。”
近日里新帝诞辰,李万里确实忙得没顾上自己的亵裤。
李万里是个勤奋的好太监。他手底下虽然空有小太监万千,但从来都是亲自动手洗亵裤的。
原来无它,只是因为他比普通人更容易脏。
李万里变成太监的时候,年纪已经颇大。
能活下来已经不易,自然留了一些后遗症。
比如,容易漏尿。
这种事,即使变成了太监,自尊心极强的李万里又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
就连暴君都不知道的事,被这个小杀手发现了。
李万里想杀人。
可是他打不过她。
有些尿,漏着漏着就习惯了。
有些亵裤,洗着洗着也就习惯了。
暴君名声在外,李万里这条暴君身边的狗也名声颇大。
“听说曾经也是书香门第,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可再大的心性也磨不过这些酷刑。
那样前途大亮的人物,在满门抄斩之后独留下一个人。
从光辉鲜亮的太阳,变成了阴暗潮湿的毒蛇。
何为正,何为邪。
不过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锦上添花。
“那就是一条走狗,助纣为虐,手上不知道沾着多少人命,迟早要遭报应”
满脸厌恶的老太监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自己舌头一麻。
他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居然满嘴是血。
他的舌头,好像掉了。
“嗬嗬嗬嗬”
此时才感觉到痛楚的老太监已经不能说话了。
树影轻动,花露穿梭在阴阴夏木间,指尖夹着沾血的刀片。
李万里坐在榻上,看着跪在下头的花露。
“我不是说,不能擅自行动”
花露垂眸,不发一言。
“自己去领罚。”
花露站起来,自己去领罚。
晚上,月朗星稀。
李万里站在院内,看到浑身沾血的她脚步踉跄的走到自己面前。
“跟我来。”
李万里朝前走。
花露跟在后面。
院子很暗,屋子很黑,花露看到了那个被她割掉了舌头的老太监。
“他是辛者库曾经的管事。”
李万里以为,她只是为了报仇。
“想杀,便杀吧。”
不过一坨烂肉。
花露攥着手里的匕首,缓步上前,然后一刀捅死了这个老太监。
李万里用帕子捂住口鼻,站在房间门口。
他身上的衣服很干净。
她身上的衣服很脏。
花露站在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的背影。
“明日,你去陛下身边,当舞姬。”男人的声音传过来,“好好护着陛下。”
花露攥着匕首的手一顿,声音嘶哑道“陛下于主人而言,是最重要的人吗”
“是。”
夏风喧嚣,花露又闻到了属于他身上的檀香味。
一如初见时,那件被她珍藏至今的大氅。
“只要是主人想要的,奴定当竭尽所能。”
作者有话要说我怕李万里杀我,狗头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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