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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毛子情绪激动,神智紊乱,扔下再次将牛三儿劈烂成肉块的刀,抱着头鼠窜四方,几名兵士将他拦住“白守帐白守帐你怎么了”
白毛子被唤得回过神来“我不是守帐,我是统领,军师已经将我封为卫军统领了你们谁再唤我白守帐,便处以军法”
听他言语疯癫,更甚先前,众人不再应声,默默将他望着,看他还能疯成什么样。
处在人墙稍微靠后,但能看清白毛子一举一动的几个兵士不禁摇着头慨叹“瞧瞧,想做官都想疯了对着空气又是骂又是吼又是砍的,要我说啊,还不如老老实实做个帐守”
另一人接茬“可不是嘛这才多久会儿,就疯成这样,要真让他做成统领,不得掀了皇帝的天灵盖啊”
“诶你这话可要小心说皇上虽然,但还有几个削破头也要称帝称王的皇子,程将军更是,小心被听着,以后他们做了皇帝,找你秋后算账”
“那哪儿能啊我就一只不起眼的蝼蚁,他们要能看到我,即便死,也算扬名天下了吧,不亏不亏”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议论,仿佛宋凛出逃,左翼大军必败已成事实一般,他们既无心抓逃兵,也无心再与顾覃抗衡,虽然没有同他们一起逃,但他们连一个小小帐守的命令都愿意听,不是心灰意冷,懒做挣扎又是哪般
白毛子疯就疯吧,最好多疯一阵,他们就可以多聊多避一阵。
打打杀杀太烦了,疲累困顿食不果腹寝不安枕太苦了,还要临风受雨每日训练,挨打受踢不说,更让人头疼的是,民丁们背军法学礼数也就算了吧,连他们这些老兵,也要逐一再学再背
嗯,当逃兵挺好的,当追逃兵的兵更好,既可以享受“逃跑”后的待遇,还有功劳可拿,何其舒心愉悦
正当众人也都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白毛子忽然恢复了正常“都愣着干什么抓人啊”
众人看不出白毛子脸上有过疯癫的痕迹,似乎从一开始他就那样,一直坐在马背上,从没有下来过,似乎方才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象,时间也不过须臾片刻,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心魔在作祟。
萧立萧远端坐帐中,你看我我看你又过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听到了帐外传来禀报芜云城最新动向的声音。
“禀军师,叛贼果然有所行动,率着所有的兵马大张旗鼓地朝我们这边进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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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远闻言站起来,看向萧立终于不再忧心,他并非怀疑他的判断是否正确,只是不可避免地担心,万一错过最佳时机,他们想要打败顾覃,便会难上加难。
毕竟,若被程振得偿所愿,他的实力只会更加壮大,有城可依是一点,还有用不完的钱吃不完的粮,更有使不完的人力。
有百姓,既可做挡刀挡箭的肉盾,还可以做挖濠筑垒的苦夫,更可为冲锋陷阵的刀枪剑戟,哪像他们,粮不够吃,主将死的死,消失的消失,兵士要么已经逃跑,要么正在准备逃跑,还有无数藏在暗处摸不清的敌人
好在,萧立的预见是对的,不让他轻举妄动也是对的,顾覃率了大军来袭便是证明。
“证明,那三千兵士果然是个幌子他们的主力,是那伪装成城中百姓的四万民丁否则都有数百的乡亲父老被奴役至,他们那么多人,面对只有三千的叛军,不可能不反抗,还乖乖听命继续服役”
如果顾覃不是担心自己的计谋被识破,他便不会大张旗鼓,之所以如此,不过虚张声势罢了。
“萧远,速领所有兵马支援董合”
“所有那你怎么办”
虽说顾覃的主力都送去了开山垦路假扮百姓,但他手上并非不剩一兵一卒,虽然他率兵来攻是虚张声势,可他当真杀到阵前,萧立一个人,便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他怎么可能让他独自犯险
“不行,绝对不行”萧远态度强硬,不容商量。
萧立也没打算同他商量“军令如山,你想抗命不遵吗”
萧远没想道萧立会拿军令来压他,他是军师不假,可他在成为军师之前,先是他的亲人,要他置他的生死于不顾,绝对不可能,军令又如何,将在外,君命都能有所不受,何况这支左翼大军,三皇子宋凛说的话才是真正的军令。
“你不是想查明杨将军被害的真相三爷下落不明,你可想过,就三爷的身手,这世上有几人能同他匹敌
所以这几件事,绝对都与顾覃脱不了干系你放心,我有绝对的把握,他暂时不会杀我”
如果萧立所想无误,宋凛果真是被顾覃囚禁在芜云城里而没害的话,他便有把握说服顾覃将他的命也留下,反之,若宋凛已经不在人世,此一战能让顾覃折损半数的兵力
“萧远,如果如果我和三爷都不在了,你不要再和董合争锋相对,打败顾覃程振,不齐心协力是不可能的,你们相识多年,对彼此的脾性都了若指掌,若能同仇敌忾,势必默契十足,从而发挥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另外,赵拓那人虽然可疑,让人难以彻底信服,但他想要并且正在与程贼对抗乃不争之实,敌人的敌人,便是友军,可与同谋共事,我知道你心里不喜他,然大敌当前,理当先放下一己的偏念”
萧远听他说这么多,无一不是临终嘱托,扶剑的手不由颤抖,眼眶泛红,想要阻止萧立继续往下说,却喉头哽咽难以发声。
萧立面色平静,没有将死的恐惧,更没有遗憾。
如果说此前的数次自我怀疑,妄想自戕了结性命都是在辜负萧平儿、宋凛以及所有关心在乎他的人们的一片苦心,那今日,他的死,便是死得其所。
“另外,白毛追回来的逃兵,不能姑息,治军必要严明,要稳固军心,并非打一场胜仗就能解决的,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经之五事道、天、地、将、法只有令兵民与上同意,方可与生与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萧远终于还是打断萧立,不再看他背过身出帐,“为将领兵治军之道,你自己来践行我绝对不会帮你”
话毕片刻不停就冲出帐去,望着萧远的背影,萧立脸上的笑渐渐苦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情冷血得有些过头从来不考虑萧远的感受,即便不能回应他的那份感情,萧远也是他的兄长,他做任何决定之前,难道不该同他商量
换做是他,他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去送死他会同意他所谓的为了大义而牺牲自己的决定
何谓大义它又值几个钱能抵过至亲之人的性命
素昧平生、毫不相干的人,救不救又有何关系
即便他因此丧生,又有谁会记得谁会感念他的恩情他们只会念天之好生之德,会喜悦欢呼,举杯庆祝劫后余生,然而生者,却要饱偿永生永世都再见不到自己至亲所爱的辛酸苦楚
萧立自知他并不需要流芳百世,被后人称颂纪念,只是对于萧远,到底心存愧疚,若他今日果然没有活路,便是将萧远送入无边折磨的地境
心中有太多想说的话,说不完道不尽写不全,干脆什么都不再想不再念,萧立坦然坐等顾覃倾力来袭。
赵拓绑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两名黑衣之后,便安安心心地躺回床上睡起了大觉,一觉睡到天色放白,才打着哈欠做起来,一边伸懒腰一遍乜着眼睛去看那两个倒霉的蠢蛋,嘴角浮现一抹笑。
不是笑这两名黑衣蠢,却笑那富户豪商郭茂麟耐不住气,一大把年纪,却跟个毛头小子一样冲动易怒,遇事便想通过解决问题。
如果杀了他事情能得到解决还好,可惜的是,他与叛贼程振有所勾结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他若,宣德宣威自然知道出自何人之手,届时他郭茂麟想要抽身而退,只怕没那么容易。
再有就是,也不知是那老太爷太过小瞧赵拓还是太过高看了自己识人的能力,派来这么两个草包,人杀不了,反将自己搭进去,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忍不住笑意,赵拓干脆不再隐忍,哈哈捧腹,笑出了泪,笑弯了腰。
两名黑衣睡梦中被他的笑声吓醒,睁眼看到彼此放大油腻的额头、惺忪外加被吵醒后闪露出不悦的一双眼,登时惊恐万状,皆欲后退逃开,奈何全身上下除了脖子脑袋,无一处能动,越想逃离,便越贴越紧。
“大大哥你别动了,再动我就尿你身上了”
小弟憋着尿,想要作揖请求,大哥怒喝一声“你要敢尿老子身上,信不信老子立马让你”
“大哥你讲点道理好不好”小弟一脸苦相,委屈又无奈,可惜大哥根本不听他讲,越发要挣开,不想再同这样一个蠢货绑在一起。
小弟数求无果,只好大喊“救命”,刚一开口,大哥一脑袋砸过来“你喊什么救命救谁的命你怕不是忘了咱们是干什么来的喊来了人,不要了你的命,老子跟你姓”
大哥的训斥不停,小弟嗷呜呼痛不止,赵拓越听笑意越浓,敞着衣襟一步步走近二人。
小弟疼得眯成一条缝的眼前的光被遮挡,睁开看到欺身上前的赵拓,惊恐得忘了说话,同大哥额角相撞以示提醒。
大哥背对赵拓,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却能感知到有人靠近“好汉饶命啊”
“哈哈,昨个儿你们把颀长摁在水里的时候,可有想过饶颀长一条命”赵拓蹲到大哥旁边,拍了拍他的脸,不曾想拍下一手的油,嫌弃地在大哥身上擦了又擦。
宣威此时睡醒,来寻赵拓,看到他在一个男人身上摸来摸去,心中又惊又叹,同情又愧疚,“颀长兄啊,你都已经到了饥不择食这般田地了吗”
一边啧啧慨叹,宣威迈长腿跑进房来要拉他去花楼问柳。
赵拓一巴掌推过去,隔开与宣威的距离,后横眉怒目瞪视宣威“宣卜册,你莫不是眼瞎看看清楚再说话”
宣威被推出半丈远,定定神看清地上所躺之人的着装打扮以及被捆成死结的床单布条,终于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儿“原来颀长兄喜欢更刺激的走走,卜册这就带你过去”
赵拓“哎呀”一声叹,甩袖出门换人来押这两名黑衣去见宣德,宣威扫一眼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两人,一脸羞涩地追出去“颀长兄,莫要害羞,大家都是男人,卜册万分理解你的”
宣威的声音被隔断在门外,小弟憋住的气松下来,“大哥,这他们这就走了”
还以为会被立马了结,小弟一脸的不敢置信,慢慢露出笑容,大哥却仍旧吊胆提心,那守尉之子宣威,可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物以群分,人以类聚,那他的朋友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难怪,将我们绑了却不打不骂不杀,”大哥自言自语,兀自后怕,“二蛋,你刚刚可看到了,他不仅摸我的脸,还对我上下其手”
二蛋眉毛耸成一条线,满脑子都是先前大哥被拍脸警告的画面,不禁恶寒一颤“大哥你莫不是误会了什么那可不叫摸你不看到他眼里大写的嫌弃”
“呸,你懂甚么这世间真情,往往都是从互不待见互相嫌弃的关系发展起来的”大哥说着说着垂下眼眸,似有羞色,小弟腹中翻涌,就要吐时,门外响起一片嘈杂。
脚步杂沓,棍棒交加,一群群的仆从卫兵冲进房来将他二人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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