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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杀声激荡山谷,董合只觉耳膜都快被震破,抬手要捂却被亲兵伸来的胳膊挡住抱紧,动弹不得。
“祥子,你做甚”
话音未落,入眼的便是一杆染血的长枪从亲兵祥子的后背抽出,亲兵双目鼓瞪,就那样断了气,董合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事,便见周围的所有百姓都亮出了各自真正的兵器
“你你们”董合抱住祥子,声音颤抖,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中了顾覃的奸计,可是他们现在已经深入敌腹,所有的埋伏都没了用处,撤退更是不可能。
五千兵对阵四万
就算拼死,也不可能杀出活路来的
董合俯眼看怀中死不瞑目的亲兵祥子,终于感到一丝后悔,后悔没有听军师的话,怨责自己急功近利大意轻敌
他怎么一开始没看出来呢三千兵怎么管得住四万人,如果不是心甘情愿被管缚,不是另有阴谋
董合不想再细数其中的破绽有多少,也没有精力再自责,将亲兵放躺在地上,怒目充血“给我杀”
厮杀震天,从山谷传向四面八方,空气中飘荡的都是血腥之气,萧远握剑策马疾驰,神色凝重,斥候兵飞奔近前“萧统领,不好了,董副将他们被叛军围剿击杀,现在死伤惨重”
萧远马不停蹄“速往营救”
“是”
马蹄隆隆,地面颤颤,旗帜飞扬,萧远大军所过之处荡起一大片烟尘。
萧远将身子伏得更低,再次加速向前奔驰“董合没有三爷的允许你可不准死”
四平二十八年三月廿三,午时将近,顾覃的大军终于从芜运城出发再次回到了泾河边上,但他没有下令所有兵士立即凫水过河,只不慌不忙让一小队人马过河查探敌军的动向,自己则端坐马上手搭凉棚眺望对岸。
虽然已经时至午时,可天色仍显灰暗,迎面刮来的风里参杂着泥土的气息,湿湿润润,天上乌云密布,眼见着又要下雨。
河边小树叶片哗啦啦响动,应和奔流的河水,似乎都在给他回应。
“覃都统,麓湖城那边传来消息,他们果然中计了”
在派出去探查宋凛他们驻扎的营区情况的斥候兵回来之前,麓湖城山隘口那边先来了捷报,顾覃眉尾高扬“意料之中的事,下去吧,待战事告一段落,必有重赏”
“谢覃都统”小兵喜不自胜,磕头千恩万谢,退回兵马阵营后方歇口气。
顾覃心情大好,不再等待,下令立马过河,麓湖城那边告捷,振奋人心,他们便能趁势一举拿下宋凛的卫军营区,连宋凛本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没有了龙头的虾兵蟹将,更是不足为虑。
随着顾覃的一声令下,兵士们便如成群结队等待入锅的饺子,一个接一个地往河里跳。
噗通噗通的响声不断,顾覃本人也跳下马,撸起袖子准备蹚水过河,手中的兵器刚刚别好在腰间,忽而一个斥候兵从水中钻出来,湿答答水淋淋跌跌撞撞奔向他“覃都统,不好了,三皇子的左翼大军全部往麓湖城那边去了,营区里一个人都没剩”
“什么怎么可能”“千真万确不过看他们营区里生的火都还没熄,应该刚出发没有多久”
顾覃不信反问“粮草辎重呢全部都运走了吗”
侦察兵如实答道“还完好未动的摆在营区后方”
闻言,顾覃脸上终于再次露出笑容,看来他们是听得了麓湖城山隘那边战败的消息,急急忙忙倾兵前去营救了,如此甚好“速随本都统过河将他们的粮草辎重全部搬光让他们即便回来也无米下锅”
顾覃哈哈笑,身后的黑压压一片兵士也跟着笑,一边笑一边高呼“都统英名都统必胜”
顾覃满脸欣慰,听着兵士们发自肺腑的齐声高呼,心里想的,却只有打赢这一场,便能回到京城去见自家的宝贝儿子了分离不过数日,便常常思念忧心,担心没有他在身边,自己那认生的儿子会被人欺负。
不过有他大哥顾礼民在,情况应当会好些
顾覃望望马上要落雨的天,想到顾礼民,又是自豪,又是惆怅,叹口气不再耽搁,领着余下的大军匆匆泅了水过河直奔宋凛的营地而去。
到得之前由杨思领三万精兵把守的山隘口,顾覃勒住马缰停一阵,四下一番观望,不敢就进。
身后高举覃字大旗的亲兵催马上前,“覃都统,属下这就派人探查是否藏有埋伏”
顾覃摆摆手,“不必,可瞅见那山顶上落的那只飞鸟若有埋伏,这山谷里断不会这么多虫鸣鸟叫,早就飞远逃命去了”
话毕催马继续前进,浩浩军队如巡街过市一般,缓缓而行,不慌不忙,山谷里虫鸣鸟叫之声散尽,渐渐只余下马蹄得得、车轮轧轧,步履杂沓的声音。
顾覃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看地,一会儿又回过头看自己的军阵军旗,“一直以来,都以为三位皇子当中,只有宋澄一个会打仗懂点兵法,没曾想,三皇子倒也不赖
初次领兵,便能寻得这样一处山谷防御我军,实在是妙不可言呐
就这处隘地,若被本都统事先占领,保准他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顾覃摩挲着下巴慨叹,亲兵便挑他话中的重点加以恭维“三皇子确实不赖,但还不是被都统您给禁锢得死死的
他能占据这道天险佳地,纯属瞎猫碰上的死耗子,哪能像覃都统您一般,知道如何最大限度地利用这地利之便呐”
顾覃自然知道亲兵是在说好话讨自己欢心,若在平时,他只会一笑置之,并不理会,但今日他心情甚好,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宝贝儿子,便喜不自胜,话也多了起来。
“你也不用为了讨好本都统,刻意贬低三皇子”真正有本事的人,用不着扒高踩低,“不过,你有一句话说对了,如果是本都统,在敌军进入隘口的时候,便已经输了”
顾覃回手指着山顶先前停着飞鸟的那处,“如果这时候,从那处凸起一支伏兵,将事先埋好在地下的火线点燃,引炸两峡之下堆积的火药桶,便可使我军方阵大乱,马匹最受不得惊,一旦引炸山谷,都不用他们杀下来,我们的兵马就会自相践踏,死伤无数
如果这时候,再往山谷里倒火油啧啧”
想象那个场面,顾覃恶心又兴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似乎都能闻到皮肉被烧着烧烂发出的熏天恶臭,再若来一场东风,那场面
耳边传来兵士们撕心裂肺的呼嚎惨叫之声,马蹄高扬嘶鸣阵阵,剑戟刀枪被扔下,哐哐啷啷,不一瞬,尖叫嘶吼被震天动地的爆破之声掩盖,轰响不停的当儿,还有箭雨嗖嗖的破空的声音响在耳侧。
顾覃一脸陶醉“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般恶臭熏天就是这般嘈杂”后面的字,他再也说不出来,睁开眼一脸不可置信地回望周遭的惨景。
“这这不可能他们应该都去麓湖城那边了才对”
这一定是梦,顾覃再次闭上眼,脸上重新扬起笑,嘴里不停念道“这是梦,睡醒了就好了”
然而身前身后传来的连连惨叫,让他没办法再自我欺骗,倒下的大旗砸在已经被烧得血肉模糊的兵士们身上,中箭的,被马蹄踏伤的,被同伴推搡倒在地上然后被踩死的,还有被烧坏了眼睛烧失了神智的人挥枪乱刺杀死的,更有被埋在两边的火药桶炸残了四肢的
入眼之处,皆是血肉模糊,一片狼藉。
“撤撤退”
顾覃拨马掉头,就要往山谷入口冲,奈何人多杂乱四散疯跑,早已将退路堵死,想要冲出去,只能踏在自己同伴们的尸体上。
顾覃愤恨四处晃了眼,晃到了站在山顶上俯视自己的一张张人脸,拔出腰间的刀,一掌拍在马背上,马儿被震碎四散飞溅,顾覃整个身体腾空,后又借着兵士们的肩膀往峡谷中部飞跃冲锋,当看到那个坐在四轮车上前倾着身子俯瞰峡谷的光头,他停下来,以刀尖指向那人质问
“你是什么人”
萧立闭上眼,抿着唇不说话,停留几息便摇着四轮车要下山回营。
萧远说,不会让他死,所以他违反了他的军令,没有将所有的兵马都带去麓湖城营救董合。
萧远说,不会让他死,所以给他留下了最最精良的一万兵,供他遣唤。
萧远说,不会让他死,所以除了一些必备的军械,其他的火药火油被服都没有带走
萧远说
萧远说什么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赢了。
可是,他又输了,他妄想一个人能扭转乾坤,改写结局的事,再次被证实绝不可能做到。
他一直在强调军心如何重要,一直在研究稳固军心凝聚力量的种种方法。
可他直到这时候,才真正理解了何谓军心。
君、民、兵、将,上下一体,为了活命,为了大家都能活下去,为了更好地活下去,享盛世太平,乐业安居,有穿不完的衣、吃不完的肉、喝不完的酒、用不完的钱
不战而屈人之兵,不流血,不打仗,不追名逐利、不为了战功赫赫,不为了一己私欲,践踏无辜的生命
这才是萧立将要、必要践行凝固的军心。
可他终归还是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山谷里倒下的一片片血肉模糊的尸体,一声声响彻云霄的惨叫
无一不将永永远远,烙进他的灵魂深处
没有得到回应,顾覃还想再问,却被一支射中左臂的箭阻断了后面的话,落下山谷,摔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没有再伤得更重,顾覃仰着头望山顶光头已经消失的地方,猜想那人究竟是谁。
他知道宋凛的营地里有一名军师,但与宋凛交手以来,都没见过那所谓的军师,似乎是叫“萧立”
回想侦察兵探查到的内容,并无多少提及那名军师的消息,顾覃不由咬牙愤恨,他一度以为,之所以没有任何可用的信息,是因为“萧立”是个没有任何能耐、难有大用的泛泛平庸之辈,
根本不足为虑,故而眼中一直没有他的存在。
可
拔掉左臂上的箭,顾覃拄着刀站起来,呼兵唤将狼狈撤退回芜云城。
两名卫兵一左一右推着萧立下山回往营区,四轮车乃萧立命人从村中家有瘫痪多年的老汉的人家临时借来的,因他身上有伤,不便骑马,更不好让人背着四处奔波,有了这四轮车,着实方便不少。
兵士们默默推着萧立,身后只跟了十来名卫军,其余的兵士仍旧留守山谷。
萧立没有下令将顾覃的叛军赶尽杀绝,而是命令大家不要动手直接放他们走。
因为他知道,即便动手也不定就能全胜,爆破山谷火烧叛军虽然让顾覃伤亡惨重,但是他手下的兵马仍有萧立的四倍之多。
虽然萧远为他留下的一万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可到底寡不敌众,他不愿做那种无谓的牺牲。
所以只要顾覃下令撤退,他便不与他硬拼。
另外,比起击败顾覃,他更担心董合萧远那边的情况。
在率领这一万兵到山谷设伏的途中,他便接到了董合上当被围剿的消息,虽然叮嘱过董合在他下令出击之前不可轻举妄动,但董合领命离开之前,他还没能确定顾覃此次行动究竟有何目的,所以只是让董合等他吩咐,并未做任何解释,董合不肯听他的也在情理之中
连萧远尚且不能完全相信他所做的所有决定,董合与他相识不过数日,自然更难全心信服。
“阿岩,石头,顾覃既已退兵,你们便不用再守着我,速去探探萧统领董副将那边的情况”
阿岩石头都是萧远特地叮嘱过,不论发生什么,都必要保护军师安全的骑射皆佳成绩最为优异的两名骑兵先锋。
石头老实耿直认死理,萧远有过吩咐,他便要遵从命令,直到他身死不能再保护萧立,闻言果断拒绝“军师,恕我二人难以从命保护您才是我们的分内之责”
阿岩附言,却比石头多一些变通,“军师,无需担心,能往麓湖城那边查探的并非只有我们二人,您的安全更为重要,三皇子不在军中,您不能再有闪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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