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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闻梅开之立民太后
随着黑衣幂篱来到一处偏静的宅院,大明下马后没有立即跟着往内,紧接着马车也停下来,马夫和同几名同行的大夫将宋凛萧立抬出,黑衣幂篱等了许久不见人跟上,便又退出站在石阶上将他们望着,看着几人吃力,却丝毫没有搭把手帮忙的意思。
大明看着门厅外空荡荡的石阶,没有石狮没有灯笼没有人气,竟是一处荒凉得简直可说破败得民宅。
这是个甚么情况能一句话从叛军领将手上将他们保下的人,居然住在这种破落地方
这般寒碜,是顾覃太过苛刻,不给他大宅子住,还是因为要见的是他们,所以刻意寻了这么个地儿侮辱
侮不侮辱倒是次要,只是这样一处偏宅,姑且还能称之为宅,能不能有为他这两位祖宗解毒救命的药草工具大夫倒是现成,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难道说,他们果真不是要救人的意思那将他带来,究竟为了什么难不成还要再设一两个圈套,给还在麓湖城的萧远或者京城的大皇子跳
想想不无可能,大明神情严肃,看着黑衣幂篱目光变得凶恶防备,如果真是那样,那他现在逃,或许还来得及
可是,他自己一个人想跑,或许容易,但要带着宋凛萧立,就有些吃不消,马车倒是能用,只是,他该用甚么理由将人重新搬进车厢里还不引人怀疑
正当大明想着这些琐碎的问题,黑衣幂篱看他久久没有要动身的意思,站在台阶上终于不再沉默,冲着马夫和几个大夫轻轻一挥手,便让先抬着人进入院中,至于大明,他负手挺胸走下台阶,走到这个看似粗糙,但粗中有细的男人身旁,轻轻一拍他的肩膀,柔和笑道“兄台,你放心,我们主子请你过来,没有恶意,不过想同你们将军做个生意,你大可放宽了心一道进去,当然你要是想回去城门那边,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看着他两个无人照管,饿死脏死在这小院落里。
你也看见了,我们这处宅院破落不堪,仆人是请不起的,救不救人看我家主子的心情,但人救下之后能不能活,还是要看你”
黑衣幂篱一口气说了很多解释的话,但大明都不关心,他只听到他家主子会救他们的将军和军师,世间可还有比这更让人欢喜激动的事他简直要喜极而泣,都来不及反应那男人说话就说话,为何一直将手放在自己肩头不肯撤开,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跟在黑衣男人身后往宅院深处走。
院中没有门外看的那种荒凉破败,一入内就看到铺在茵茵绿草之间的青青石板大路,路旁坪内栽有几株发了新芽半开半含苞的桃树,只是连日大雨,开过的花瓣皆被风雨摧残,零落成泥,不免让人生出另一种萧条之意。
走过石板大路,紧接着又跨进一道红漆木门,漆片有些脱落,开门过时还发出声声呜咽,申诉自己的老旧失修,听着门轴发出的难听的声响,大明忽然回过神来,这都甚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打量人家院中景致,遂赶忙甩甩头,追上了走在他前方不远抬着担架的几名老人。
大夫年纪大显得资历深厚,但马夫也是这等羸弱的老者,难免让人觉得不够安全,但当他视线落到黑衣男人挺直的脊背上,心中那抹疑惑又快速消散,安不安全与他何干,而且看这人,他将黑衣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虽然不如自己壮实,但看他身姿挺拔箭步如飞又不乏稳重,气息沉稳,想来不是泛泛之辈,真动起手来,他一定不是对手,便觉得眉间心头又笼上一层阴云。
再又穿过几条小径,他们才在一间坐落在竹林幽处的房子前面停下来。
黑衣幂篱回过身,让几个老人将萧立宋凛抬进房间,后含笑冲大明点了点头,便同他一道站在门外等候。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那几名大夫满脸不可思议的从房中出来,看到大明,又是惊叹,又是摇头,眉眼之中全无喜悦,看得大明一颗心七上八下,不知道是救醒了,还是彻底没了戏,正要开口询问,黑衣幂篱再次拍拍他的肩膀,仍旧柔和着声音说道“进去罢。”
被他一拍,大明吓得心头一惊,浑身颤颤抖起肌栗,却忘了说话,只顾迈脚跟着往里。
门打开,迎面吹来一股温热的风,里面幕纱重重,被吹荡得四散飘飞,黑衣幂篱没有任何说明,径直穿过幕纱绕过一道隔墙往内里而去。
隔墙另一面,临园的窗大开着,窗边搁着一台书案,一个白衣男子持扇坐在一旁一边摇扇一边啜饮酒水。
抵墙放着一张床,床边烧着好几盆炭火,其上宋凛萧立并躺,身上的血水泥衣都被退下,只剩了白色干净的里衣亵裤,二人唇间都有些发青,较之先前脸色更加苍白,大明看来竟不像是解了毒,倒是毒行全身已经落气身亡的模样。
“将军军师”
大明来不及多想,立即冲到床边呼唤,窗边的白衣男子折扇轻摇,一副浑不在意的神态,却在他就要触碰到躺在外沿的宋凛之时,被那人一只酒杯扔过来打中的大腿半跪到地上,说出来的话,更是冰冷威严,让大明不敢再妄动半分,“不想看他们死,就老老实实呆着”
黑衣幂篱将他拉起,后走到白衣身边拱手“少君,接下来如何”
徐煌继续呷着酒摇着扇望着雨后苍翠的竹林,慢慢悠悠道“自然是等。”
大明不太明白现在究竟是个甚么情况,等等甚么等宋凛萧立转醒,还是等别的甚么事比如麓湖城那边顾覃夺取城池的消息
但他现在想像不到麓湖城将会面临何样的危机,只神色复杂望向床上躺着的二人,虽然知道他们是中了毒针,但究竟伤在哪处中毒多深皆不清楚,来芜云城之前,明明已经气息微弱,这神秘男人真有办法起死回生
一边想,大明的目光又不觉落到徐煌身上,与此时的景况不太相称的是,他竟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好看与此相对的,这戴幂篱的男人,为何在屋内还戴着那玩意儿是长得太丑没法见人还是有甚别的原因
念头一闪而过,大明赶忙摇摇头,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脑海,但甩着甩着他忽然又明白过来,如果下毒之人就是那个白衣男子,那么真要救回宋凛萧立的命,倒也不是难事,唯独一点,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出于什么目的,这些人要先对他们下毒,然后再假惺惺地施救
黑衣男人说的是要同他们做生意,做甚么生意同谁做又为何非得要他们二人不可
徐煌没有给大明太多思考的时间,虽然,即便再给个两三日也不一定能得出答案,但被人打断还当作牛马使唤,大明只觉得自己心中的火气蹭蹭地往上窜,要不是看在躺着的两位大爷的面子上,他定要回顶咒骂两句,他是卫军参领,可不是烧水煮饭洒扫侍候的下人丫头
“这俩货到底是甚么人物屁大点名声没有,使唤起人来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大明咕咕囔囔往房间外面走,徐煌轻轻乜了一眼他的背影,后同仍旧戴着幂篱的男人警告要记得注意自己的言行态度,癖好可以有,但若因此坏了他的大业宏图,便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黑衣男一开始没明白徐煌话中的含义,略一回想,才知道是在说将被他打中大腿半跪于地的大明扶起来的事,一眼被戳穿心思,黑衣男人面上尴尬又惶恐,埋头拱手连应“属下知错,属下不敢”。
徐煌摆摆手,没有跟他继续纠结,望向窗外似无意又似经心缓声问陶冬那边可有进展。
邱良死后,他的身边除了现在查将他所有的秘密泄漏给宋致的是何许人的陶冬,眼前这个名叫朝四海的人,便只有还在程振身边为他传递消息的薛金宝了,不对,现在还多了一个四平的强干老头子冯俞。
他确实不缺人用,但若又人主动甘愿为他效忠,他自然不会拒绝,只不曾想,这白捡来的东西竟比自己精挑细选过的还要好使。
回想昨夜在程振帐中,徐煌听得禀报说派去灭口顾放的郭茂麟被抄家斩首,看程振偷鸡不成又蚀把米要破罐子破摔不再讲究战术策略准备直接举兵攻城,为了安抚程振让他尝到以奇制胜的甜头,便让人通知冯俞将他诱敌的计划提前,本以为那老书生会狠不下心不肯残害同族便带着朝四海亲自提前过来查看监督情况。
谁知那看上去文文弱弱,一脸慈悲相的老书生不仅一点没有拖泥带水,一声令下便将那千余名卫兵俘虏尽数剜眼割舌打碎砸烂四肢、将他们全都扔去了山坳做好了埋伏,甚至还瞒着顾覃,连夜为他准备好了这样一座宅子,偏是偏了些,好在五脏俱全,用来安置中毒后需要修养的宋凛他们,再合适不过。
至于为何要瞒着顾覃,自然是因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一切,都不可大肆声张,那些起不了多大用处的棋子,只需要知道一个结果就好,否则没了莫测高深之感,他又如何让程振以及别的想要反抗他的人心生畏惧,对他敬若神明一闻风便丧胆
听到朝四海回禀说陶冬那边暂时还没有消息的声音,徐煌轻轻点了点头,叮嘱一句随时留意之后,便将他打发下去备接下来需要的某些东西。
待房内再没有别人,徐煌摇着扇子起身走到了宋凛萧立身边,后收拢折扇,弯着腰慢慢凑到宋凛跟前,将他仔仔细细望了又望。
这还是他来四平这么久,第一次亲眼见到传闻中的三皇子,虽然宋凛这几十年来,人微言轻,几乎未被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他的生身母嫔,但徐煌早在多年之前就清楚了宋凛的存在。
同徐璟孜立下军令状来四平,没有寻宋凛,直接找的宋致,也是因为清楚宋凛是个甚么脾性,知道他不会因为一己之利背信弃义残害自己的父母兄弟。
徐煌对宋凛,可谓了若指掌安排庚年在行水宫做眼线更是为了掌握他的一举一动,好为自己的图国大计便利否则先前他也不会提出让顾覃单独对付宋凛,使些小手段将他打败然后关在密牢。
不杀他,却让他永无再见天日的可能,好挫伤他的斗志,摧残他的心灵。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不仅在抓宋凛的时候遭到了那个蕃将杨思的干预,才将人关在密牢不过几日,便被几个白痴合力救了出去,还让程振再次失利,使他的能力遭到质疑,逼得他不得不再想别的招数来对付他们。
好在抓人一趟没有白抓,也就是牢中那看似平常无波的几日,他通过手下的人弄清楚了宋凛心中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看一阵,徐煌忽地撩开衣摆在宋凛身边坐了下来,没见到的时候,并未觉的有多大感触,可今日不仅见了,还离得这般近,倒勾起了他别样的一股情绪。
徐煌强忍住想要拿扇端拨动宋凛的脸看个更加仔细的冲动。
他的视线由下及上,最终落在了宋凛受伤后一直被罩住、因不再示人不再见光而明显比其他地方更白的左眼上面,不由自主拔高声音恼怒又叹惋道“堂堂四平三皇子,怎么能是个瞎子真是白糟蹋了如此上好的一副皮囊啊”
一边叹,徐煌不经意瞟到一旁被剃了光头的萧立。
他与萧立倒是有过数面之缘,对这个人的身份来历也都摸得一清二楚。
他本就不喜萧立一个女子妄议、插手干预国政,现又多次坏他好事,更同赵拓有所勾结,要知道,赵拓可是杀他宠奴邱良的罪魁祸首,而且若他没有猜错,此次被宋致识破,估计也是出自赵拓的手笔,所以对萧立,他已经一点好感都不剩,若不是因为对自己还有那么一点用处,他早已命人将他碎尸万段,又怎肯救他还让他躺在宋凛身旁
不过,现在看来,或许这姓萧的,还可以为他做得更多
打定主意,徐煌又开始唤朝四海,也不管他是不是还在忙自己交待的事,声声催唤,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朝四海才气喘吁吁地回来站到徐煌跟前抱拳敬问“少少君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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