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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蒂花开,爱莲者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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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府门前的大雪积了好厚一层,年前挂上的灯笼和两侧的石狮子上面都铺了一张白毯子,朱红色的大门紧扣,天气太过寒冷,门房都没法站到门口看守。

    不远处慢慢抬来一顶淡蓝色的轿子,周遭跟着一名小厮和一名丫鬟,轿夫动作麻利,随着他们的走过,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到了燕府门口,轿子被掀开,丫鬟用脆生生的声音道“小姐,到了。”

    如玉的素手掀开帘子,在下人伺候下,燕云旗走下轿子,丫鬟立刻给她披上厚厚的大氅。小厮则机灵地跑去叩门,门房听得敲门声,赶紧来看,见是自家管事的小姐回来了,忙行个礼,然后招呼轿夫把轿子抬进来。

    燕云旗提起裙摆,刚踩上台阶,视线里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她记性极好,观察力更是敏锐,平时走惯的路总觉得好像多出了什么。眼睛往四周一瞧,黛眉一蹙,指着某处特别厚的积雪道“那里是怎么回事”

    她站在门口还没进去,话一问出来,门房的脸立刻就白了“回小姐,是个蜂巢的相公,昨儿一早就来府前要求见少爷,少爷嫌烦,让小的们把人给撵出来,可这相公不肯走,下雪后小的们劝他离开,可他非要见少爷一面不可,小的们怕出人命,就去禀报少爷,可少爷、少爷让小的们不要理会,任由他死活”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因为小姐的脸色越来越冷凝。

    “去把那人抬进府里,增光,你立刻去找李大夫来,青奴,你去命人烧些热水。”燕云旗淡淡地命令,名叫增光的小厮和唤作青奴的丫鬟立刻领命而去。“你,去把少爷叫来我的书房,我有话说他。”

    被点名的门房立刻拔腿就跑,生怕办事不力。

    燕云旗先是回到自己闺房将衣服换下,先前出去一遭是为了查探那批草药的真假,她的手脚都已经冻僵了。这样的天气对燕凉的百姓们来说早已习惯,偏得她自小体弱多病,总是受不了。房里的火盆烧得正旺,燕云旗草草打理自己一番便去了竹园,那是客人入住的地方,方才她命人将那冻得半死的人抬进来,也不知还有没有口气。

    进入竹园的厢房,青奴正指挥着人将其衣服解开用热水擦身,见燕云旗来了连忙迎上来“小姐,您来啦。”

    “查出这人叫什么了吗”燕云旗坐到桌边,机灵的青奴立刻斟茶,并把暖手的香炉递过来“奴婢方才问过了,这人是城中蜂巢里的小倌儿,不知道怎么地跟少爷好上了,结果就一心一意地要从良跟着少爷,可少爷不见他,他就在外面等,不吃不喝的,这才晕倒了。”也就是她家小姐心善,否则他就是冻死也没人知道。“大家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兴许少爷知道,如果少爷没忘记的话。”毕竟他碰过的男人女人多的很,说不定今晚睡的姑娘第二天一早就不认得了。

    “青奴。”

    燕云旗的声音仍然是淡淡的,但青奴立刻认错“奴婢错了。”

    增光带着李大夫刚好进来,燕云旗颔首表示打招呼,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大夫很快就替床上的人儿把过脉,开了药方,收拾起药箱,走过来对燕云旗作揖“小姐,此人无甚大碍,只是天生体弱,又加久未进食,在雪地里站了一宿,染了风寒而已,只要细心调理就无碍了。倒是”

    “李大夫有话直说无妨。”燕云旗轻轻啜了一口茶水,示意青奴将药方拿走。

    “这孩子我见过”见旁边的增光瞠大眼,他赶紧解释“老朽没有去过那种地方,只是这孩子经常是遍体鳞伤地被送到我医馆来,所以才比较熟悉,他是个好孩子,叫莲生,被父亲卖进了蜂巢,所以才做了小倌儿。”真是可惜了这么个好孩子。

    燕云旗点点头表示了解“增光,替我送李大夫。”

    “是小姐。”

    青奴贴心地要人在屋里多加了几个火盆,正拿着火叉拨弄着里面的炭,闲不住的小嘴一定要找话说,不然能憋死“小姐,你说少爷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这是第几个上门来找的,奴婢都记不得了,他怎么还不消停会儿啊。”说到燕家不成材的少爷燕徽音,青奴肚子里的抱怨能念个三天三夜还不带重复的。忠心护主的她就是看不惯小姐体弱每天却要处理燕家这么大的家业,而少爷呢就知道吃喝玩乐,用的还都是小姐赚来的钱

    屋外北风呼啸,雪花翻飞,燕云旗沉默地听着青奴抱怨,想着燕徽音在书房也算等得够久了,便起身“青奴,你随我去书房。”

    “是。小姐,你的暖炉快快快,奴婢给你换一换。”小丫头叽叽喳喳的抢走燕云旗怀里的暖炉,又急急忙忙地拿起大氅给她披上,生怕她着了凉,万一染上风寒可就不好了。

    燕云旗随意地隔着帘子看了一眼床上那个躺着未醒的人影,心里想着该如何打发掉,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为徽音做,虽然不难,但总觉得麻烦,没个头似的。

    青奴抢先打开书房的门,收起油纸伞,拍了拍身上落的雪,跟在燕云旗后面走了进去。燕徽音正吊儿郎当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可一看燕云旗来了,吓得直挺挺地朝前蹦,双手局促地扭在身前,眼睛不敢直视燕云旗,讷讷地喊了声姐。

    燕云旗走到桌前坐下,声音温和,并无怒意“坐吧。”

    燕徽音乖乖地坐下,可不敢像先前那样放肆了,双腿并拢,背脊挺直,垂着脑袋,时而用眼角余光瞄一下燕云旗,可她许久也不曾开口说话,燕徽音的心开始七上八下起来,自小他便怕这个同胞姐姐,现在爹娘早已去世,家里大权都是姐姐做主,他就更怕她了。“姐你找我来,想跟我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为何叫你来吗”燕云旗反问。

    燕徽音赶紧回想这几日自己都做了些啥事也没捅什么太大的篓子啊,了不起就是叫人把一个小倌儿丢到雪地里不闻不问不会是这事儿吧“姐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管他是不是这个事儿,总之先认错绝对是明智的。

    正拨弄着火盆的青奴猛地扑哧一笑,燕徽音立刻瞪过去,她连忙笑着摆手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少爷只要这样一说就证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可他又害怕小姐处罚他,所以一张嘴就先认错,以此争取宽大处理。

    “我命人将那少年抬入府中,又请了大夫给他诊脉,待会儿他醒过来之后,你要当着我的面同他把话说清楚,做得到吗”

    这种小事,当然“做得到做得到,谢谢姐,谢谢姐”话音刚落人就黏了上去,“姐这个月能再给我多点银子吗我不要求多,一百两就好了”

    “一百两”燕云旗还没来得急回话,青奴就先咋舌了。“少爷,这一百两可够一个普通四口人家好几年的开销啊”

    “去去去,死丫头,我又没跟你说话。”燕徽音对着青奴翻个白眼又做了个鬼脸,回头仍然死赖住燕云旗。“姐姐你说好不好好不好”

    燕云旗慢悠悠地将他的脸推开,眼底有着宠溺,“你先跟那少年把话说清楚,我可以考虑看看。”

    一听到姐姐的回答,燕徽音立马觉得这事儿有门儿“行、行,我现在就过去看那小子醒了没有”说完拔腿就朝外冲,隔着老远还在喊“姐他要是醒了我叫下人来喊你啊”

    “小姐”青奴放下火钳走过来,给燕云旗斟了杯茶水“不是青奴逾矩,您实在是太宠少爷了瞧他整日不读书就在外面花天酒地,您也不管管,还给他那么多银子”她和增光两个人的月俸加起来,得赚一年才有一百两呢,那还是因为他们跟的是小姐,像是普通下人,还得好几年

    燕云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翻开账本,提笔勾画起来“徽音很聪明,只是暂时定不下心来,总有一日他能代我扛起燕府的。”

    “小姐说什么哪”青奴不解地看了她一眼。“老爷临终前不是让小姐做燕府的当家的吗怎么会是少爷扛起来”

    燕云旗但笑不语,没有应答,只是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刚看完一本账簿,增光就气喘吁吁地跑了来“小、小姐少爷、少爷让我来喊您,说是那小倌儿醒、醒了呼哧呼哧”他喘的厉害,青奴连忙倒了杯茶给他,增光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才好转一点。“小姐您快去看看,少爷又被缠上了啊”

    燕云旗放下笔,起身,“走吧。”

    到了竹园,隔着老远就听到燕徽音大叫放开不要缠着我的声音,隐隐还有一丝微弱的哭声,那哭声真是可怜,燕云旗的心为此微微一颤。

    房门的打开的,燕徽音正抓着门板,而他的大腿被一个纤弱的少年死死抱着,正鬼哭狼嚎地喊着救命,可那少年只是哭,看着柔柔弱弱的模样,却死活不肯放开。

    瞧见姐姐来了,燕徽音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大叫“姐姐快救我啊把这个疯子给我拉开啊啊”

    燕云旗走到桌边坐下,美丽的眼睛淡淡地看向那个抱着燕徽音大腿不肯松开的少年,话却是对着燕徽音问的“你跟他把话说开了”

    “他一醒过来瞅着我就抱着我大腿哭,我哪有时间说嘛”提到这个燕徽音可委屈了,他奋力甩甩大腿,可那少年虽然柔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却硬是死活抱着不肯放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姐姐快救我啊”

    增光得到燕云旗的眼神,立刻上前去,他从小学武,身手敏捷,瞬间将少年从燕徽音身上扒了下来,重得自由的燕徽音立刻跳到燕云旗身后,紧紧地搂住她的肩膀不肯松开“姐救命啊,这傻瓜疯了。”

    少年被增光从燕徽音大腿上扒开后,显得尤为失魂落魄,他坐在地上,衣衫大开,露出一片雪白的几乎看得到血管和青筋的胸膛。与此同时,燕云旗也正慢条斯理地打量着他。少年生得算不得多美,但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还有纤巧的五官,使得他像极了一只惹人怜爱的小兔子,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始终盯着燕徽音看,好像他是他全部的生命。

    “我跟你说,我们真是只是露水夫妻我不可能娶你的好不好”燕徽音抱着姐姐的肩膀对着少年说,紧张地望着,生怕他再扑过来缠住自己。“再说了,你见过男男成亲的吗”他只是玩玩,怎么可能真的娶个男子回家,到时候哪怕姐姐无所谓,坟墓里的爹娘都会跳出来大骂他是不肖子的好吗

    “可,可是”少年的声音如同他的人一样纤细,软软的声音里像是能挤出水来,可爱极了。“你说过要跟我永远在一起的不然你为什么不让我去伺候别人”

    燕徽音对天翻了个大白眼,“我说谎了。”

    噗嗤青奴连忙捂住自己的小嘴,在燕云旗的视线下咬牙忍住笑意。少爷还是这么不着调,谎话连篇,也只有单纯的小孩才会被骗。这小倌儿看起来人模人样的,怎么会这么糊涂,谁不知道花心的燕家少爷向来舌灿莲花,甜言蜜语说出来又不要银子,怎会吝啬。

    少年的眼神刹那间充斥水汽,可他很是倔强地咬住嘴唇不叫眼泪掉下来,模样楚楚可怜中又带着一丝坚强,使得燕云旗深邃的眸子不觉为之一动。

    燕徽音觉得这人真是忒地认真,烟花之地,逢场作戏,谁会把谁的话当真恩客来来去去,还不都是一样。少年的纠缠让他有些不耐,再一想到弄得连姐姐都知道了,自己若是处理不当,不知道这个月的银子还能有多少。这么想来,再一看那少年便愈发觉得厌烦,可顾忌着燕云旗在,他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勉强软下声音,好声好气地商量“喂,我说,你莫哭了,咱们相遇一场,也算是有点缘分,你别再闹了成么”

    少年眨巴着大眼看着他,嘴巴抖了那么两下,眸底明明是泪,却强行忍住,燕云旗看了,心口愈发被撞击的厉害。她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问“你这般死缠烂打,是想要钱,还是想怎的”不待少年回答,她淡淡地将其中要害一一解析。“且不说徽音是否喜爱你,便是喜爱,燕家也不容许传承香火的少爷弄个小倌儿进门,你虽身在蜂巢,但也应听说过,燕家家财万贯,银子是不缺的,你若是聪明些,应该知道拿了银子走人,比一文钱没有被赶出去要好看的多。”茶有些凉了,味道微苦,没了那沁人心脾的味儿。燕云旗俯视着地上的少年,他叫莲生是吗

    机灵的青奴立刻换了热茶过来,小姐身子弱,可得好生注意着。

    岂料少年却摇摇头,他忍着被羞辱的不堪,眼睛充满温软与爱意的看着燕徽音,好像燕徽音就是他的一切。“我,我不要钱”他原本不想回答燕徽音之外的人的话,可燕云旗和他的心上人长得实在是一模一样,只是她要更瘦弱秀美一些,姐弟俩虽然是同胞,长相也相同,但气质迥异,一看便知道他们谁是谁了。

    声音小小的,如同蚊呐,可燕云旗还是听得清楚。登下她便觉得这少年忒地痴缠不休,又不知回头与放手,平时的日子必定过得很苦。于是她说出了连自己都觉得不大可能的提议“那不然,燕府替你赎了身,你自己找个好人家安定下来,这样又待如何”

    燕徽音一听姐姐给出了这么个话儿,登时用力点头“好,好”说完低头对少年说,“莲、莲子不对,是莲生,你不是很想从良吗还不快谢谢我姐,快啊。”

    莲生脸上露出向往之色,但他忐忑地望着燕云旗好久,才小小声道“我不用我只想要跟徽音少爷在一起。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不要拿燕家的银子,我,我就是喜欢徽音少爷而已,跟银子没有关系。”如果让燕家给自己赎身,那自己的爱情岂不是十分廉价他不要那样,他是真心喜欢徽音少爷的。

    拿这个天真的孩子没辙,燕云旗俯首轻笑,在生意场上打滚久了,自是见过不少风尘男女,可还从没遇到过像这样纯真的孩子。“也罢,那你就暂时待在燕府好了,等到你的身子养好了,我再命人送你回去。你留下来的日子里,如若能够让徽音回心转意,那么到时候徽音只需为燕家留下子嗣,他的事情我便不再去管了。”她站起身,青奴立刻取来披风为她系好。

    莲生小脸一红,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幸运,反倒是燕徽音惨叫一声,面色发青,五官一垮,就差没跪地求饶了。他回头看了看羞红一张秀气小脸的莲生,心里叫苦不迭。

    果然万花丛中过,伤身了啊

    三日后

    正在书房看账本的燕云旗喝完最后一口茶,突然想起那日的小倌儿,便问一旁伺候着的青奴“青奴,那个叫莲生的,身子好了吗”

    “好了。”青奴有点不屑,“我看是好了,可大夫说没好。”

    这是何意

    知道小姐在问,青奴撇撇嘴道“小姐你是不知,那小倌儿忒地不知趣,镇日守在少爷的院落外,也不说话,就在那守着,少爷都被吓得好几日不敢从正门走了呢”到底不是清白人家的,就是这么不知羞耻。

    可燕云旗却心底微微一酸,她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继续看账本,机灵的青奴察觉到小姐心情不错,赶紧上来问出自己的不解“小姐啊,青奴有些地方不懂,小姐可否为青奴解答”

    “你说。”清清淡淡的声音,虽然冷了些,却听得人无比舒服。

    “小姐为什么要把那小倌儿留在府中啊要知道总有些碎嘴的,知道咱们燕府里有个蜂巢的相公,还不知会怎么败坏小姐和少爷的名声呢”老爷和夫人去世后,小姐独自一人撑起庞大的燕府,少爷与小姐一般大,可自小便无比贪玩,府里的事情更是从不过问,小姐再怎么精明能干,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姑娘,早晚是要嫁人的,这样整日忙于公事,要怎么去觅得如意郎君

    增光和青奴私底下不止一次的抱怨过玩世不恭的少爷不懂事,让小姐镇日操劳,本来就不是很好的身体变得更差了。可小姐却毫不在意,似乎是要为燕府搭上自己的一生一般,这些原本应该是少爷的责任哪虽然老爷临终前将燕家大权交给了小姐,在世时也是只看重小姐,但、但小姐毕竟只是个女儿家,她不能这样毁了自己的一生呀

    燕云旗搁下朱砂笔,静静地想了下才道“嘴巴长在外人身上,无所谓长短,更何况徽音的名声难不成还会再坏下去吗”男女通吃流连花丛毫无责任心的败家子儿,人们还能传的更难听些吗“至于那个小倌儿,我只是见他性子纯善,又加之一片痴心,若是能让徽音收心,那便再好不过了。”

    “小姐考虑的周到,不过啊,小姐请恕青奴直言,这小倌儿根本不是少爷喜欢的型,而且少爷现在看到他跟看到鬼似的,避之唯恐不及,又哪里会为他收心呢小姐啊,还是早点把他送走吧,少爷名声是坏了,可小姐却是美名赞誉一片,总不好被这小倌儿毁了吧”青奴忿忿不平。

    这忠心的小丫头呵燕云旗微微一笑,转移话题“青奴,秋勉有消息了吗这回他出门迟了三日回来,不知为何”

    “刚刚收到他的飞鸽传书,说是在路上,很快就能回京了,怎么了小姐,你还要他去做什么事吗”青奴皱眉,“他应该在小姐身边保护您才是,凭增光那三脚猫功夫啊,对付个小毛贼还可以,要真遇到坏人,根本不够看”

    “青奴你又在小姐面前讲我坏话”增光正好抱着一摞账本踏进书房,听到青奴道自己是非,立刻凶巴巴地吼,转脸面对燕云旗时却又是另一副讨好的面孔“小姐,你可别听青奴乱说,秋勉教我的功夫我都练得烂熟于心了,虽然比不上他但一般人可不是我的对手,小姐你一定要相信我呀”说完用力点头,首先要自己相信自己,然后才能让小姐相信自己。

    燕云旗对下人说不上多么亲近,她总是冷冷淡淡的,让人心生敬畏,但对从小跟在她身边的青奴增光还有在外面的秋勉,虽然以主仆相称,但她心里却早已将三人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姐妹,而这三人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她面前也很是放得开,只是从来不敢越过主仆界限。他们敬她尊她,并且誓死效忠于她,不管燕云旗活着或是死了,他们的主人都只有她一个。

    见小姐笑了,摇摇头重新看账本,青奴趁机对增光做个鬼脸,把年纪轻的少年气得活蹦乱跳。

    这时候一切都很美好,很多很多年后,已经老了当上祖母的冬草回想起这一幕都还会落泪。

    “小姐,这是城东铺子里的,何掌柜已经都重新校对过一遍了,说是没问题,但还是要请小姐过目。”增光恭敬地把账本递过来。

    “放下吧。”燕云旗想了想,道“以后城东的铺子就不用送来了,何掌柜为人和善厚道,我想是不会有问题的,倒是青州分庄的怎么还没送来”

    燕家家大业大,在全国都有据点,而这据点又分成了以京城燕府为中心的四个分庄,正好是东南西北。每个分庄都由燕云旗亲自挑人接管,分别收起各地的账簿并做成册,于每月的月底快马送到京城燕府。其他三庄的都已经送到,只有青州分庄还没消息。

    “回小姐,青州分庄已经送到了”

    伴随着声若洪钟的回应,一个背着行囊的高大汉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小姐,我顺路把青州分庄的带回来了,还有庄主给您的信,青州闹了瘟疫,正焦头烂额呢,所以迟了几日,卫庄主说等事情告一段落便来京城亲自向小姐请罪。”

    燕云旗点点头“没事便好,待会儿让增光去请大夫来给你把把脉,看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多谢小姐关心”秋勉笑着应了下来。“小姐,您要我办的事我都办好啦”说完拍了拍行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小姐要找的。”

    增光和青奴好奇地伸长脖子看,见秋勉只是拿出一本书,顿时都露出失望的神色。燕云旗看见了,忍不住莞尔“我让秋勉给你们带了些礼物,增光,你去请大夫,青奴,去让下人准备热水给秋勉梳洗,然后再问他要。”

    “多谢小姐”两人欢天喜地的去了,还一路拌嘴。

    见青奴和增光走远,秋勉走上前问“小姐,您让我找的这书真的有用吗”

    燕云旗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有方法,总比无能为力好。”

    秋勉不再讲话,安静地站到一边,心里百感交集,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下午难得清闲,在府里花园赏花的时候却意外见到了莲生。

    荷花早就谢了,梅花倒是开的灿烂,枝头怒放,春意十足。春天很快就要来了,积雪都已经开始融化,太阳似乎也暖了些。

    燕云旗不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昨儿个明明才下一场大雪,年关将近,瑞雪兆丰年,来年又是个好兆头。过了今年,她就十七岁了,也不知道够不够时间把徽音调教上手,燕家的产业她一个人实在是忙不来,虽然现在还游刃有余,但总有不堪重负的一天,徽音若是能乖乖受教,她也能轻松些,不用这么忙了。

    莲生也瞧见了她,怯生生的小少年走过来行礼,声如蚊讷的叫了声小姐。

    燕云旗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坐罢。”示意青奴看座。青奴心里不郁,她向来不喜欢燕徽音,觉得他太浪荡轻浮,又不知体谅小姐,所以对于他的那些红粉蓝颜知己也都看不顺眼。如今这莲生忒地不知好歹,不仅在燕府住了下来,还奢望能跟少爷在一起,完全不顾少爷和燕府以及小姐的名声,她没冲上去赶人就不错了

    也就是小姐性子好,有容人的雅量,换作是她呀,早挥舞扫帚撵人了

    啪的一声拍石凳,拍的手掌生疼还要表现出一副鼻孔看人的样儿“莲公子请坐。”一个小倌儿也好意思叫莲,别侮辱他们家小姐最爱的花了

    莲生小脸羞红,有点胆怯地看了青奴一眼她不喜欢他,他知道,只是不知为什么“谢谢姑娘姑娘叫我莲生就好了。”他哪有资格被称作公子。

    这谦卑的态度让原本想给他来个下马威的却没愣了一下,随即抿抿嘴退开,她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人家都好言好语毕恭毕敬了,她总不能冲上去指着人鼻子骂吧那到时候别说小姐,就连增光都会嘲笑自己的了。

    燕云旗没有说话,只是喝着热茶,她静静地望着枯萎的荷花池,心底有些叹息,眸子里透出遗憾的色彩来。

    莲生察觉到了,可以看得出来他很是不安曾几何时他跟燕云旗这样的大人物坐在一起过因为过分瘦弱,所以在蜂巢里他的生意并不多,不过这样也好,即使过的寒酸了点儿,好歹还能保留些许尊严。“小、小姐”见燕云旗把视线投过来,他竟被吓得一激灵,然后把自己想要说的话给忘记了

    燕云旗忍不住掩嘴而笑,风雅至极。莲生看着那与自己心爱之人如出一辙的笑容,不由得痴了,还是青奴狠狠咳嗽了两声才让他回过神。这一回神,也想起先前想说什么了“小姐若是不嫌弃,能否把这池菡萏交由莲生照料”小姐救了自己,这已是天大的恩泽,现在自己又住在燕府,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当名食客,良心也难安。

    “你懂养花”燕云旗打量了他一番,这小小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荏荏弱弱的,能照料好这一大池的荷花吗

    “莲生略通一二,在未落风尘前,家里是卖花的,莲生跟着爹娘学了不少。”只是后来爹娘病重而死,家里的银两都拿去安葬两位老人家了,他才被叔婶卖到蜂巢,算来,到如今亦有九年之久。

    望着远处的花,燕云旗点头道“如此甚好,府里便不必再请师傅了,以后这些事情便交给莲生吧。”

    青奴应是。

    苍白的俊脸流露出些许的红润,莲生显然很高兴,他紧紧绞扭着双手,虽然嘴巴抿着笑的很含蓄,但看得出来他的兴奋和愉悦。

    不知为何,见他开心,燕云旗也觉得心底似乎有水温软的滑过,荡起涟漪一片。她微微一笑,掩住心底悸动,只觉得自己十六岁了才动凡心,还是对着这么个身世曲折坎坷的孩子。更何况他喜欢的还是自己的胞弟。

    真是太荒谬了。

    茶水快凉了,青奴连忙吩咐下人换掉,燕云旗眺望着远方,她其实很少有这样悠闲的时刻,因为燕徽音总是无时无刻不在给她惹麻烦,有无数的烂摊子等着她去收拾,所以偶尔这样的闲暇时光都成了奢求。平时她都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着,但今儿身边多了个清秀少年,却也不觉得违和或是哪里不对,心里甚至还有不少喜悦。

    这种喜悦所为何来他是胞弟的情人哪她若是有些理智,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哪怕是她自身的原则与脾性,莲生也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对燕云旗来说,两情相悦才是最重要的。她这一辈子都献给了燕家,而这一辈子正在无休止的延长。莲生是她目前为止第一个心动的男子,但偏偏这男子却有着龙阳之癖,岂不让人尴尬。

    这种好感是不对的,应该马上掐断才是。

    燕云旗是个冷静至极的人,但对于感情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所以难免有些措手不及。她握着茶杯,心里天旋地转一番,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连语气都没有丝毫改变。若是不会读心术的人,那是万万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的。

    起身,青奴立刻拿过大氅将她盖住,莲生见燕云旗要走了,连忙起身行礼“莲生送小姐。”

    微微点下头“不必了。”

    脚步依然悠闲自得,心底却已想的太远。府里的雪扫的干干净净,踩了一路也不会把绣鞋弄脏。燕云旗心里有事,却不知从哪里抽丝剥茧,她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解决,哪怕遇到拦路虎也绝不向旁人求助。事实上,她能向谁求助呢谁能比她更聪明,谁能帮得上忙,能为她解答疑惑

    也罢,暂时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日后再想也不迟。再散会儿步吧,散完步便回房去小憩一会儿,她昨夜睡得并不好,外面的风太大了,她在闺房隔着个偏厅都听得着。

    年关将近,很多事情都需要立刻准备了。  新电脑版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网,免费无防盗无防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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