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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细不知道顾韫章是怎么把不问和尚给带回来的,反正她看到人的时候,这位传说中的五皇子被绑的跟猪崽子似得,被路安从车厢里扛出来。
真是形象全无。
苏细这难道就是顾韫章要推举的皇帝人选而且这居然还是个不愿意当皇帝的
“郎君,送哪啊”路安扯着嗓子喊。
顾韫章连头都没抬,“扔柴房。”
“哎。”路安扛着人去了。
苏细看着人走远,小小声道“会不会太狠了点”
顾韫章慢条斯理翻过一页书,朝人看一眼,“娘子何时也学会怜香惜玉了”
苏细瞥他,“这不是怕你得罪人嘛。”
顾韫章低笑一声,牵住苏细的手将人引到身旁坐下,道“无碍,他不是那种性子。”
苏细也笑,道“我知道。”若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又怎么会得顾韫章青眼呢
“你与他是怎么认识的”苏细拿过顾韫章的书卷看了一眼,觉得太生涩晦暗,又扔还给了他。
顾韫章将书卷放好,替苏细倒了茶水,“当初舅舅带我与妹妹四处寻医,恰好结下了一段缘分。”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身份的”
“猜的。”
苏细想,她这夫君的脑子果然非常人能所及,就这种事他还带猜的
苏细接过茶轻嗅一口,满鼻喷香。她又问,“可是他不愿意当皇帝。”
顾韫章意味深长道“他会愿意的。”
不问和尚被顾韫章在柴房里关了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顾府内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细认得他,这位就是那瘸脚的寿康王爷。
今日天晴,风却不小,吹得檐下红灯晃荡,连挂在屋前的毡子都快给掀下来了。
寿康王爷前来,顾韫章却并未出去迎接,而那寿康王爷也未来见顾韫章,只由路安引着,往柴房去了。
看来这位寿康王爷是有目的而来。
苏细撑着下颚坐在窗前,盯着那寿康王爷远去的背影朝顾韫章招手,“这位王爷是你请来的”
顾韫章乖乖过来,摇头晃脑,“非也,乃不请自来。”
苏细表示不信,她道“他若不是你请的,怎么可能一进来就往柴房去。”苏细可还记得柴房里头关着什么人呢。
顾韫章被苏细牵着宽袖,坐到她身边。
小娘子歪头瞧他,那张漂亮的鹅蛋脸巴掌大,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水眸。“你怎么会请他来”
顾韫章捏着苏细的手,也撑着
下颚瞧她,“这位寿康王爷与十几年前的懿德太子,还有咱这位贤德王爷,在十几年前关系是极好的。”
“好到什么程度”
男人沉吟半刻,“穿一条裤子的程度。”
苏细,那还真是挺好的。
柴房里,不问和尚正在吃饭。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道“还没吃完。”
话刚说完,不问面前出现一双穿着皂角靴的脚,往上是面料极好的袍子。袍子上是暗色的蟒袍花纹。
不问神色一顿,缓慢抬头,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寿康王爷。
柴房很破,处处透光,也处处透风。
寿康王爷踩着稻草,背光站在不问面前,“怎么,这么多年了,连你四哥都不认了”寿康王爷嗓音微哑,带着一股嘲讽的冷意。
不问垂眸,暗暗攥紧手里的筷子,“出家人”
“怎么,你是想说你是出家人,没有什么四哥难道你忘记我的脚是怎么瘸的了吗”
寿康王爷霍然下蹲,抬手一把扯住不问的衣襟,“你愿意当缩头乌龟,没人拦着你,可你难道忘了大哥是怎么死的了吗他是被人害死的,害死他的那个人现在还坐在皇位上”
不问被寿康王爷扯着,没有丝毫挣扎。他眉眼下垂,神色平静,只有那微微颤抖的唇表现出了他的不安之意。
“五弟,你该醒了。”寿康王爷松开不问的衣襟,双眸浑浊含泪,眼眶通红。他站起来,从腰间取下一块玉麒麟放到不问面前,“这是大哥的玉麒麟,大哥临走前让我交给你。”
“他说自己太过优柔寡断,其实不适合那个位置。若非父皇执意,他是最属意你的。你年纪虽然最小,但却是最聪慧的。大哥曾说,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
“无情又有情,慈悲又残忍。”寿康王爷目不转睛地盯着不问,一字一句,仿佛戳进了不问的心尖。
“他说,你是天生的帝王。”
冬日的风冷冽又狂傲,最后那句话被四散吹开,带着无尽的悲凉和恳切。
“五弟,算四哥求你。”寿康王爷抬手攥住不问的胳膊,他单膝跪在地上,那只跛足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颤抖,几乎让他蹲不住。
“四哥”不问声音嘶哑至极,“
大哥也说过,不愿看到无辜的人丧命,所以才会放弃那个位置。我如果这么做的话,又跟现在的圣人有什么区别呢”
听到此话,寿康王爷的手颓然落下,他红着眼,盯着不问看了半响,终于是嗤笑一声,然后转身,一瘸一拐的离开。
不问垂眸,看到了那个被放在草垛上的玉麒麟。
不问颤抖着伸手,握住那块玉麒麟。玉麒麟通体微凉,被握住后渐渐泛出暖意。
“定是没劝住。”苏细看着寿康王爷离开的佝偻背影猜测。
顾韫章也难得蹙起了眉。
虽然知道现在幸灾乐祸不好,但苏细还是忍不住勾了唇,“瞧瞧,也有你算计不到的事了吧”
顾韫章正欲说话,天上突然飞来一只浑身素白的鸽子。
那鸽子长得十分肥实,扇着翅膀落到窗前,顾韫章将其抱起,从脚下取出密信,然后面色一变,喃喃自语道“确实是没算计到。”
“怎么了”苏细也跟着变了脸色。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顾韫章转头看向苏细,那双漂亮的凤眸漆黑深邃,蕴着苏细看不懂的情绪。
“细细。”顾韫章唤她。
苏细呆呆道“嗯”
“你怕是要进宫一趟了。”
当和玉来的时候,苏细已经收拾好了,甚至还带上了她的琵琶。
看到穿戴整齐,一看就是要出门的苏细,和玉微愣了愣。
苏细行礼道“劳烦公公,我们走吧。”
时间紧迫,和玉并未多问,只点头,赶紧迎着苏细上轿,往宫里去。
苏细坐在轿子里,紧张地摩挲着怀里的琵琶。
和玉的脸上带着焦色,轿子也走的极快,颠簸的很是厉害。不过苏细却并没有出声提醒,她知道,现在确实需要尽快赶到宫里。
对于那位圣人,她的父亲,苏细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在。即使这位圣人十分想弥补于她,可苏细却只觉得陌生而已。
虽然身体里流着一样的血,但十几年未见,并不会因为这种血缘而让苏细觉得这位圣人是她在世上最亲近的人。
苏细有的,只是陌生感。
肃穆皇宫之中,苏细被和玉带着进入乾清宫。
宫里很安静,像是风雨前的宁静。而圣人唤她来,也只是想见见她而已。
身穿龙袍的男人靠在龙榻上,身上盖着厚实的被褥,身后垫着缎面软枕,手边还有尚未看尽的奏折。相比起前段日子看到的模样,现在的圣人看着有几分憔悴。
他双眸浑浊,眼底泛青,似乎是长久未休息好的样子,一瞬老了许多岁。
有宫娥端了补汤来,特地言明是贵妃娘娘吩咐的,圣人也没喝,只是挥挥手让人放下了,然后眸色慈祥的看向苏细道“来了。”
苏细垂眸,万福行礼。
圣人抬手,想将人招到自己身边来坐,然后不知想到什么,又顿住了,只吩咐和玉端了一个垫着软垫的椅子来,让苏细远远的坐。
暖阁内十分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良久后,圣人开口了,“你带的什么”语气轻柔,十分随和,像只是请了她来闲话家常。
“我阿娘的琵琶。”苏细取下琵琶上覆着的红布,露出那把半旧的琵琶。
“琵琶,你阿娘的琵琶”圣人眸色一怔,喃喃自语。他盯着那琵琶,身体前倾,下意识伸出了手。“确实是你阿娘的琵琶。”
“我给陛下弹奏一曲吧。”
圣人呐呐点头,颤抖着收回手,“好。”
苏细调好琴弦,“这是我阿娘自己做的曲子。在西巷时,阿娘时时唱,是她最喜欢的。”而且苏细想,阿娘最想让听到的人,应该就是面前的男人吧。
拨片轻动,划过琵琶弦,发出清灵之音。小娘子的声音穿透厚毡而出,带着一股呢哝的江南软语之气,飘散于这厚重和沉甸的紫禁城。
“我有一段情,
唱给郎君听,
郎君呀,请听我细言。
江南烟浓雨,多少往事在其中,
自从别欢来,何日不相思。
”
一曲毕,圣人眼眶通红,像是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之中。
他问,“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苏细道“伴君行。”
“好名字。”圣人微偏了偏头,按在被褥上的手暗暗缩紧,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哽咽,像是努力从肺部挤压出来一般艰难,“你阿娘葬在哪”
“洒在了崖边,阿娘说,有风的地方,才能飞的远,才能伴君行千里。”
暖阁内只剩下香炉缥缈时上升的白烟婀娜飞舞,圣人的呼吸声渐渐沉重,像是在努力抑制着什么。
圣人发出一道古怪的音,他伸手捂住脸。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好一个伴君行千里,终是我负了她。”
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会有这样的表情。
苏细的神色却很是冷静,她看着圣人,带着陌生的同情,也带着属于自己的谅解和释然。
“阿娘向来就是那样的女子,不为钱,不为权,不为势,只为人。”
可是,终究所托非人。
不,对于阿娘来说,是算有缘无分吧。
圣人仰头闭眼,一颗浑浊的泪珠顺着面颊滑落。他颤抖着唇,极吃力道“你,先去吧。”
苏细抱着琵琶起身,静站半刻,然后转身出去了。
和玉候在外头,看到苏细出来,赶紧迎上,“娘子。”
“时辰不早,我该出宫了。”苏细道。
和玉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话,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引着苏细出了宫。
乾清宫外候着一顶软轿。
苏细上轿前,和玉终于是开了口,“陛下这几日身子不大好,今日是想念娘子了,才着急忙慌的让奴才请了娘子来。”
“我知道。”苏细抱着琵琶,指尖轻抠。
和玉见小娘子一副淡漠之相,叹息一声,“娘子,
圣人也是莫可奈何。老奴随了圣人这么多年,看的太多了。身在皇家,谁能独善其身。”
“我知道。”苏细又是这句话。
她真的知道,所以不怨。
时辰已经不早,暖阳西落。和玉踌躇半刻,还是说了一句僭越的话,“娘子不知,陛下自小曾被狗咬过,异常惧狗。”
苏细上轿的动作一顿,并未接话,只是矮身钻了进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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