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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就放心吧，听我的准没错。他们就是不来又怎么样，人在我们这儿呢，不照样能给咱挣钱，反正不吃亏。”
王昌盛从小被娇宠着长大，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从不把王红军这个挂名哥哥放在眼里，甚至打心眼里看不起他，在他面前有种莫名的优越感。
如今突然知道他亲生家庭条件比自己好，还有个那么能干的哥，他怎么想都觉得憋气。
电光火石间，起了坏心，不想事情谈得太顺利。
想着王红军在他们家白吃白喝，顶着他大哥名头这么多年，想走没那么容易。
徐小玉不知儿子存了什么心思，只惊讶王红军在外头倒腾钱的事，没人跟他说过，他竟然知道。
“你，你咋知道”
“他不挣工分，三天两头不回来，要是没好处，你们怎么可能干。”
自己父母什么性子，王昌盛再清楚不过。
再加上徐小玉这人藏不住事，每回得了钱，心情就很好，买这买那，自然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你没在外头跟人说吧”
王昌盛翻了个白眼，“我又不傻。”
“那就好，还是我儿子聪明。”徐小玉松一口气，“不过，他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还累得我们跟着心慌，到底比不上徐家人给笔大的来得好。”
想想事情谈崩，这眼看要到的手的钱没着落，又烦躁起来，跑到王红军的房前骂。
“个脑瓜缺的怂货，你给我滚出来“”
房门倏地打开，王红军站在门口，双眼通红，“骂够了没”
徐小玉两手叉腰，“好啊你，翅膀硬了，还敢顶嘴你是不是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改姓了，呸，美得你，人嫌钱多，不想要你。我告诉你，只要你一天姓王，那就得受我管丧良心的，早知道把你扔山上给狗吃了”
骂人的话，王红军听了十多年，早就习惯。
可今天不知怎么的，他忽然就来了火气，“再骂，以后每个月钱就没了。”
“你敢不给”徐小玉瞪眼。
“你看我敢不敢”
“我去举报你”
“去吧，我宁愿去蹲大牢，去劳改，也比在这家里好。”
王永福拧眉压身上前，“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们要是想要钱，就别惹我”王红军一字一句道。
“赚了点小钱，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看你是皮痒”王永福咬牙，撸袖子。
王红军攥紧拳头，毫不露怯。
王红军人高马大，比王永福还高一个头，要真动起手来，不定谁吃亏。
徐小玉看苗头不对，推王红军一把，“滚滚滚，别在这里碍眼”
王红军甩开门就走。
徐家六个人站在屋外，各怀心思，脸色都不好看。
何楚桃意外徐常胜竟然走得这么干脆。
何雨花欲言又止。
她恨王永福家狮子大开口，可又舍不得小儿子。
别看人是她卖的，秘密藏了这么多年，但其实最痛苦的也是她。
秘密藏着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了没办法，如今全都揭开，没了顾忌，她是真想把儿子认回家。
可眼下没她说话的份，怕招人嫌，忍住了没敢开口。
见徐常胜扶着自行车，踢了脚撑，徐国强忍不住问，“常胜，咱就这么走了”
徐常胜点头，“回去再说。”
徐建民和徐国强各自拿了车，女人们坐上后座，三辆车朝原路返回。
一到家，徐常胜召集大家进堂屋说话。
两两一对，围着四方桌坐。
何艳丽开口就抱怨，“什么人啊，我一年累死累活存了不了几块钱。他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一张口就要五千，当咱家是银行”
想想王家人那张嘴脸，真是气得不行。
回来的路上，她越想越怕，怕公公婆婆脑子一个不清醒应下，砸锅卖铁，为了个王红军，全家日子都不要过了。
又不是没人继承香火，他王红军是有多金贵，能值五千。
听着何艳丽骂骂咧咧，何楚桃没吭声，徐建民脸色有些难看，咳嗽两声，问徐常胜，“三儿，这事你咋想”
徐常胜双手交握放在桌面，两拇指轻点，“咱今天太急了。”
一路上他都在反思，意识到自己把事情想简单了。
不应该头回上门就要人，情况也没掌握清楚，那个王昌盛，看样子是个刺头，王永福夫妻贪钱，又没多大主见，竟被儿子牵着鼻子走。
还有王红军，昨天问事的时候都挺正常，没想到今天连面都不愿见。
他做事惯来很有耐心，这回因为弟弟的事，毛躁了。
徐建民抽出烟斗点烟丝，猛吸口，叹气。
是他把人心想得太平了。
本来打算好，一家子凑了两千多块钱总差不多了，没想过人故意抬高价怎么办。
“早晓得这样，先联络联络感情了，可惜今天都把话说崩，再上门，就不好说了。”
何雨花扭着手指，“现在咋办，常胜，可不能不认小四啊。”
徐常胜发话，“人当然得认，但不是这么个认法。别急，先冷两天，要慢慢划算。”
这事说难难，说不难也不难，不过是钱的事。
可谁能保证，你这边答应下来，他们不再反悔。别说没那么多钱，就是有，也不能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王永福家那种人，就是掉进钱眼里了，你要是答应地干脆，他们指不定得寸进尺，再往上加价又怎么办。
何楚桃想了想，“要不然，我跟嫂子去唱白脸，好叫他们别以为吃准我们了”
“能行么”何艳丽不大想掺和。
徐国强却道，“我看可以试试看。”
个没眼力介的，何艳丽气得踩他一脚。
讨论得正激烈，徐常胜叫停，“等等，有人敲门。”
“有吗”
其他人都没听见，安静下来，门外再次传来笃笃笃响。
“还真是，我去看看。”何艳丽起身。
过了没一会儿，她急急跑回，“爸妈，有，有人来了”
谁来了，话都说不灵清，众人莫名。
“谁呀”徐国强问。
“他，他说他是王红军”在王家等开门的时候，何艳丽在最外头，看了一晃眼，根本没记清王红军长什么样。
“啥红军来了”何雨花蹭地起身，徐建民速度并不比她慢，踢开凳子走出去。
徐常胜几个也跟了出去。
果然，王红军站在院门外，上半身条纹汗衫，下半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劳动裤，左右膝盖上各打了补丁。
“红军，你咋来了，快，快进来。”何雨花激动得说不出话。
徐建民跟着点头，“别站门口，快屋里坐。”
徐国强目光上下扫视，在王永福家那会儿，王红军在开门的时候露过一面，没能来得及仔细看。
连番邀请，王红军站在门口没动，“不用了，我就来说几句话。”
“好好好，你说。”
“我姓王，跟你们没关系。当年既然把我卖了，就别费心思再把我认回去了，没意思。我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们这样会让我很烦。刚才在我家说的都得不作数，就算你们肯出钱，我爸妈同意，我也不认，明白了么”
谁都没想到，王红军找上门来是为了说这番话。
就像是被兜头泼了盆冷水，徐建民夫妇俩笑容僵在脸上，心里阵阵发凉。
徐建民搓着手，“红军啊，我，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怪我们是应该的，但当年我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的话，绝对不会让你妈给你卖了这么多年苦了你，你放心，等你回来，我们一定好好补偿你。”
“用不着，现在这样挺好的。”王红军冷冷打断。
何楚桃疑惑，想不明白他在王家日子不好过，应该对他们没什么感情才对，怎么对亲生父母这么排斥。
即便心里有怨，他也应该知道除了何雨花，大家都被蒙在鼓里，不至于这么迫不及待撇清关系才对。
“我的话说完了。”
王红军转身就走。
“这，这”何雨花心急，追不是，不追也不是。
徐常胜皱眉，“爸妈，别急，我去跟他说两句。”
何楚桃想了想，跟上。
“唉，这孩子心里恨我们呐。”徐建民长叹。
徐国强不会说话，挠着头左看右看。
何艳丽却是乐见其成，小叔子不让认，这敢情好，省钱了。
照她想，不认比认的好处多多。
大不了等以后小叔子成家，走动走动，多贴补些，改姓入户却是没必要。
门外，徐常胜几步就追上。
去路被拦，王红军挑眉，“咋的”
“小四，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但当年你被卖的事，爸和我，还有大哥大姐，都不知情。妈是做错了事，她也是实在没办法，这么些年，她也不好受。”
王红军轻笑，“你都说了是没办法，都知道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一样要卖”
“如果我知道，一定会拦着，就算是让她把我卖了，也不会卖你”
徐常胜郑重其事，十分认真。
王红军愣了愣，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谁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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