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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寒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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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要是换个人说, 是多温存和务实的一种况味, 姑娘没有不倾心的。可说这话的人是呆霸王, 那就不知道里头有几分真假了。

    嘤鸣带着怀疑的目光审视他, 果然见他朝她瞪了一眼, 大概刚才她的指鹿为马让他不高兴了,只是苦于不好和祖母和盘托出, 所以有心给她小鞋穿。活该是活该, 但嘤鸣决定垂死挣扎一下,“主子是好意, 怕我来回多辛苦, 其实我一点儿也不辛苦。我如今还在跟着精奇嬷嬷们学规矩礼仪,宫里的宫务也要向皇祖母及皇额涅多习学。主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斟酌再三,还是不去了吧。一则是怕扰了主子清净, 二则我自己和跟前人也不方便, 倒不如仍旧住头所殿的好, 那里一应东西都是才置办的,我住着也适宜。”

    可是还没等太皇太后说话,皇帝倒先接了话。他冲她皮笑肉不笑, “这话错了, 上用的东西都是全天下最好的,皇后的用度即便再精细, 也精细不过朕的次序去。再说你在养心殿住了不是一回两回, 朕瞧你第二日起来都是红光满面, 何来不适宜一说还是去吧,养心殿好着呢。”

    嘤鸣摇头不迭,勉强笑着说“算了,主子的好意心领了。”

    皇帝说“去吧,朕不放心你。”

    她继续摇头,“不去了,去了给主子添麻烦。”

    皇帝扯着一边嘴角道“不麻烦,朕离不开你。”

    唉,真是你来我往眼花缭乱,太后看着,不明白他们究竟在打什么太极,便道“究竟是去还是不去”

    结果双方的态度都很坚决,一个说去,一个说不去,但谁也不动怒,脸上带着温吞而烂漫的笑,像谈论今天是吃窝头还是吃杂酱面一样,内容朴实,毫无心机。

    太皇太后看着他们作法,心里不慌,脑仁儿也不疼,年轻轻的孩子爱闹腾,由她们闹去就是了。他们有他们的相处之道,老人不掺合,这个宗旨放之四海而皆准。小的若是不痛快了,老的再一挑唆,小事儿也变成大事儿,要是不想存心让他们闹生分,那长辈就得学会闭嘴。

    太皇太后有这宗好处,当初先帝时期也是这样,儿子后宫的事儿她插手得很少,所以到哪儿都是个讨人喜欢的婆婆。如今孙儿大了,她疼爱孙儿比疼爱先帝更甚,但她尽了做祖母的责任后,旁的依旧不会过问。在她看来只要闹得不过分,都是可以被原谅的小情趣,她不会板着脸子去教训皇后应当顺应皇帝的意思,皇帝是天,但这天要是日日乌云罩顶也不好。皇后就得活泛些儿,心境开阔,身底子就强健。人家得娇养闺女送进宫来,一两年时光就教训得大气儿不敢喘,这也不是抬举皇后的意思,是在养童养媳。

    太皇太后笑眯眯的,听见嘤鸣说“咱们还得守一守规矩,不信您问皇祖母”时,她当了甩手掌柜,“你们都不是孩子了,自己拿主意去吧,我不管。”

    皇帝还是持重威严的样子,目光坦然看了嘤鸣一眼,“你身子骨弱,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了,天儿一里一里凉下来,多吹了风不好,别忘了自己有喘症。”

    嘤鸣有醍醐灌顶之感,这阵子过得逸,差点儿忘了这茬。既然他提起来,那正好可做借口,便温声道“我也是这个想头儿,万一在您跟前发作,又要惹您担心。我的寝宫里东西都是齐备的,瓶瓶罐罐搬过去太费手脚要不这么的吧,我闭关两个月,这阵儿就不上您那里去了,也免得路上受风,您说呢”

    皇帝依旧保持风度,心里早把她骂了个底朝天,略一钩唇角道“闭关两个月,你又不悟道,闭什么关你在朕跟前,周兴祖是现成的,万一身上起了变化,周太医也好及时发现。”

    嘤鸣心里暗暗咬牙,这算将计就计啊,什么身子起变化,说得真委婉。皇帝是斯文人,多年养成的习惯就是这么温软着来,也许别人还在琢磨他这番话的用意,太皇太后就已经明白了。

    “我瞧住在养心殿也好。”太皇太后说,“就近便于照顾,皇后你说呢”

    嘤鸣笑了笑,“老佛爷,话是不错,可我要是常住养心殿,怕后宫的妃嫔们多有不便。万岁爷不是我一个人的万岁爷,是大家的万岁爷啊。”

    她果然是个和稀泥的老手,这些推脱的话既不驳了老佛爷的面子,又能让自己全身而退,顺便还挣了个贤名儿,真亏她打了这一手好算盘。

    皇帝心里不痛快,但见太皇太后认为她说得有理,也不好一味固执己见,便含糊一笑道“原就说的,不让老佛爷为我们操心,这件事朕和皇后私下商议就成了。”

    太皇太后点头,太后也乐得打圆场,“皇后啊,皇帝是舍不得你啊。你瞧自己多好的造化,往后两个人就好好的吧”一面说一面招呼,“这是礼部拟定的大征礼礼单,有分内的东西,也有另赐你父母的,你来瞧瞧,有没有什么遗漏之处。”

    嘤鸣脸上浮起一层浅浅的红晕,赧然道“老佛爷和皇额涅做主就是了,不必奴才瞧了。”

    皇后不好意思了,太后就顺手递给了皇帝。皇帝接过来查看,这虽不是他头一回大婚,但这种细节处的安排是头一回过目。黄金二百两,白银一万两,这是定例。还有祁人老辈儿里传下来的章程,要送金银茶筒,及文马二十匹,闲马四十匹。

    至于给皇后父母的赏赉,大抵是金银绸缎,和一年四季的朝服。帝王家办事很讲究体面,连家里兄弟的也一个不落,俱有绸缎和马匹。皇帝阖上礼单颔首,“朕瞧都很熨帖,届时命礼部尚书多郎为正使,总管内务府大臣云璞为副使,持节往皇后府邸过礼。等过了中秋,朕再派遣官员告祭天地、太庙,及奉先殿。”

    太皇太后很欢喜,皇帝大婚,繁文缛节巨万,但他愿意自己操持,就是对这桩婚事最大的认同。好啊,帝后琴瑟和鸣,她心里的大石头就放下了。虽然他们走出大殿后在中路上就开始拌嘴推搡,但打是亲骂是爱,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隔窗看着,笑得十分欣慰。

    先头在慈宁宫里其实各自都很克制,走到夹道里就决定分出个高下来,皇帝说“你随朕上养心殿。”

    嘤鸣不愿意,“我要回头所。”

    “往后你就住在养心殿。”

    嘤鸣对他的不依不饶头大得很,“就算大婚了我也不该住养心殿,您这是强人所难。”

    “随朕而居就是强人所难”皇帝冷笑,“你不是在老佛爷和太后跟前承认了吗,这会子装什么朕还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呢,明明什么事儿都没有,偏在慈宁宫打肿脸充胖子。”

    嘤鸣气得血上头,“我这是为自己吗我这是为了安老佛爷和太后的心要是让她们知道花了那么大的心思,万岁爷还不尽人事,可不知拿哪只眼睛瞧您呢。我豁出了自己的名声替您周全,您就别挑拣了,快谢谢我吧。”

    皇帝调高了调门,“朕谢谢你你也经得住朕一谢什么叫朕不尽人事谁说朕不能尽人事要不是你赶朕走,你瞧朕能不能尽人事”

    嘤鸣愣住了,瞿然道“敢情您还真想对我那样儿呢我可中了毒,您下得去手”

    皇帝郁闷得能呕出一盆血来,“你不是朕的皇后吗,朕对你那样儿有什么错”

    是啊,好像是没错,可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啊。嘤鸣别开脸,冲着广袤的天宇大喘了一口气,眼眶子里塞满了这个人,真叫她胸闷得厉害,她缓了缓才道“这会子还没大婚呢,我们家可没教我大婚前和爷们儿那个。”

    皇帝撇了撇嘴,“自己要做正派人,就坏朕的名节”

    嘤鸣被他回个倒噎气,可不愿意和他多理论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她抹头就走,心里也觉得没脸。原本诏书宣读后就应该让她回去的,她要是回了齐家,省去多少麻烦。如今偏要留下她,人既然在宫里,就不能像在家似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和他兜搭,兜搭得多了哪里来的好话这主儿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什么坏了他的名节,他一个皇帝,小老婆装了一屋子,孩子都有好几个,有个狗脚的名节

    一般像这样的斗嘴,吵了几句一拍两散就完了,回去各自生生闷气,过两天相见又是你谦我让的和谐场面。嘤鸣脚下走得急,本以为皇帝会和她分道扬镳,没想到走进西三所夹道里,还能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一回头,果然他就在不远,她停下脚说“您怎么跟来了您该回养心殿去,臣工们还等您叫起呐。”

    然而皇帝并不搭理她,目空一切地越过她,负手往头所门上走,边走边道“ 你能上养心殿,朕怎么不能来这儿朕倒要瞧瞧,什么金不换的好地方,比养心殿还好”

    皇帝昂首阔步迈进了大门,这时候门上站班的也罢,院儿里正当值伺候的也罢,立时呼啦啦跪倒了一片。皇帝行进的路线上一般不能有障碍,小宫女儿正浇花呢,自己跪下前没来得及拽过洒壶,于是皇帝一脚踢翻了,旁若无人地迈进了正殿。

    德禄看见万岁爷横着走的架势,只好冲皇后娘娘赔笑。那是皇后娘娘闺房,万岁爷闯进去又会干出什么怪事,冒出什么怪话来,这些都让德禄提心吊胆,忙跟在后头进了门。

    嘤鸣没法子,气恼地站了一阵儿,海棠她们都畏畏缩缩地瞧着她,她叹了口气,只得举步随他进去。

    皇帝站在地心四下打量,半晌道“不过如此,朕还以为是什么金窝银窝,让你死都不愿意离开这儿。”

    嘤鸣讪笑,“多不好的地方都是万岁爷的恩赏,我不敢存心挑剔。”

    皇帝嗯了声,“暂且将就吧,等搬进坤宁宫就好了,那地方宽绰,可以养很多花儿。”

    德禄起先悬着心,听见皇帝说了这句,顿时心头一松,笑道“娘娘,主子爷给您指派寝宫啦。坤宁宫往常是作祭祀之用的,皇后也只大婚三天住在那里,等过了三天另外挑选寝宫,除了开国时候住过几任皇后,后来就一直空着呐。”

    嘤鸣也知道坤宁宫向来不是用以居住的,得知他有心指派那里给她,心境不能说没有波动。许是真个儿有些不同的吧,她暗暗想,这呆霸王表达的方式一向怪诞,或许这就是认可的意思吧

    她心里暗琢磨,不由瞥了他一眼。皇帝也接住了她的眼波,一阵心慌意乱之后蹦出一句话来“住得近些,将来就是要吵嘴也方便。”

    嘤鸣一口气泄到了脚后跟,敢情住得近点儿,是图骂街方便她不愿意让他看出她的失望,扭过身抬起手,尴尬又不失体面地抿了抿鬓角。

    这回总算知道会不会哄姑娘的区别有多大了吧,德禄惨然把视线调到了椽子上,宁愿分析头所殿的建筑规格,也不愿意掺合万岁爷的情事了。

    皇帝见他们都意兴阑珊,忽然发现自己也许又有哪里说得不对了。其实他只是不好意思明说,大婚之后二五眼搬到坤宁宫,他就搬到乾清宫去。两座宫殿之间虽隔着交泰殿,但有甬路相连,想见她一面就非常容易。他们都不明白他的心,他是务实派,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只知道将来皇后必须住得离他够近。当真让她长期住在体顺堂,其实还是不合礼制的,但要是住进坤宁宫就没问题了,横竖乾清宫本来就是皇帝寝宫,他宁愿自己费些周章,只要朝夕能见到她就成。

    很委屈,但是不能说。皇帝憋屈地看看他的皇后,皇后不想理他,他沉默了下,往南炕上一坐,虚张声势着“皇后的礼数哪里去了朕来了这半天,你就让朕干坐着”

    还好底下的人不含糊,海棠端了大红漆盘进来,嘤鸣亲手将茶盏放在他面前,曼声道“我这儿只有茉莉香片,怠慢了主子,还请主子见谅。”

    其实皇帝爱喝浓些的茶,这类花茶尚且不称他的意儿,但聊胜于无吧。

    揭开盖儿,茶色清香澄澈,他慢慢呡了一口。这会子静下心来,才发现这屋子里有独特的味道,很温暖很安和,让人想起冬日里斜照过玻璃窗的暖阳,和博山炉里袅袅芬芳的轻烟。

    这是他头一回到她的世界里来,像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看看这个有意思,瞧瞧那个也别具匠心。其实认真说,什么是他没见识过的呢,但因为有她的布置,再寻常的东西也有不一样的韵味。

    悄悄斜眼瞥她,她坐在那里,不激不随的模样,很是娴静美好。皇帝问“你这会子怎么样了”

    她微顿了下,难免有些讪讪的,“那事儿就别说了。”

    皇帝蹙了蹙眉,“朕不怪你耍混,就是问问你好些没有。”

    她哦了声,摸了摸燕尾,别别扭扭道“好是好些了,瞧见您也不想拿您怎么样了。”

    原是脱口而出的话,没有细想太多,结果一下把彼此闹了个大红脸。皇帝想他的皇后太率真了,他喜欢这种有话直说的女人。但赞叹完了又不免开始糟心,是不是因为她对他没那个意思,所以说起昨晚的销魂,才能这么理直气壮。

    嘤鸣心下自然也紧张,很担心被他窥破。男女相处,总得是爷们儿这头热起来,彼此才能更近一层,自己一个姑娘家太主动了,显得没脸没皮的,她丢不起这个人。可皇帝呢,似乎永远是这样,若说他无心,有时候也对她另眼相看;但要说他有心,他的态度又模棱两可,时时不忘给她上点儿眼药,以彰显他的骄傲。

    不过昨晚那个有血有肉的皇帝,直到现在也让她心潮悸动。她记得他身上的味道,还有清凉有力的怀抱。这样的怀抱,即便二十年后变得大腹便便,她应该也不会嫌弃。只是她有时候会想起深知,这人曾是深知的丈夫,如今自己像捡了漏似的,十分对不起旧友。

    皇帝见她兀自出神,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许是在回味昨晚的温存他心头有些小忐忑,“皇后,你怎么不说话”

    她娇眼慢回,托腮问“万岁爷想让我说什么”

    皇帝沉默下来,摇了摇头。

    嘤鸣见他也不做声了,便问“万岁爷又在想什么”

    皇帝搓着膝头,慢吞吞说“龟苓膏还是照送,朕不能辜负老佛爷的心,今儿用了。朕在想,要是什么时候发作起来,也像你昨晚上似的,到时候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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