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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四惊得脸色大变,“这这这是大逆不道,要剥皮抽筋的啊。”
珍熹目光灼灼望住他,“怎么,你不愿意么”
小四自然不愿意,他一直觉得珍熹行事作风诡异,也知道她必定有所图,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
因为南苑随行的人虽多,除了几个嬷嬷丫头,剩下那些人带不进宫里去。她瞧准了他,说喜欢不喜欢其实都是嘴上敷衍,要紧一宗,就图他和梁遇能沾上一点关系。
其实要说进不得宫,倒也不尽然,至少领了牌子的厂卫能进神武门,能入司礼监衙门回事。分隔民间和皇城的,不就是那座神武门么,只要穿过那道壁垒,想见一面并不难。
然而和嫔妃往来甚至走影儿,拿住了是什么罪过,实在不能想象。就算他无父无母,也不是孑然一身,到时候牵连起来少不得害了月徊,拖垮梁遇。珍熹就是瞧准了梁遇为求自保不会袖手旁观,最后不得不和宇文氏拴在一根绳上。同荣同辱,可比那些身外之物堆砌起来的交情靠谱多了,原来她费尽心机,所求竟是这个。
小四觉得失望,要说对她的感觉,那样美丽的姑娘世间少有,任谁瞧上一眼都会失了魂魄,他也不例外。他原本是存着侥幸,觉得兴许自己真有那么好的机缘,认识这么一个绝色,不想那些嘎七马八的东西,单是做朋友,那也三生有幸了。
可惜,她的算计让他发现自己那一腔热血太不值钱了,在她看来,他就是个出了事儿能祸害梁遇的傻子,别无其他。他捂着耳朵退后了两步,“对不住您了,这事儿我帮不上您。非但帮不上,您要是敢胡来,我还会把您的原话告诉督主,一切等他老人家定夺。”
珍熹傻了眼,“你这人我原还说你憨直,原来你不光憨直,还缺根筋。”
小四道“随你怎么说,你们宇文氏想在朝中有一席之地,也不能让你干这种事儿。你以为这是在保全自己,在替宇文家挣脸其实是在折辱你自己,你不明白么”
珍熹被他疾言厉色一通训斥,才刚那种妖娆妩媚的气韵霎时消退了,有些懵,又有些可怜地站在那里。像要变天,慢慢蹙起眉头,慢慢堆起了满眼的泪,最后泪水越积越多,噼啪地砸下来,仰着脖子咧着嘴,嚎啕大哭起来。
小四慌了,“你你哭什么”
珍熹大泪滂沱,“我不过和你开个玩笑,你这榆木脑袋,竟然还当真了。”
可究竟是不是开玩笑,只有她心里最知道。
她以为这世上很少有男人能拒绝这种诱惑,没想到在他这里碰着了钉子。其实喜欢他是真的,想拉拢他也是真的,只是算错了他的心,他不是那种得知利己就从善如流的人,他知道取舍,也懂得守正。
令她对他刮目相看的,不单是他义正言辞拒绝了,更因为他那句“折辱了你自己”。他说得很对,说进了她心坎里,她是带着宇文家的重托和厚望进京的,家里人不遗余力地告诉她,成败在此一举,宇文家能否中兴,全看她能不能在紫禁城里站得稳脚跟。为了成功,她可以豁出一切去,将来进宫便要媚主,要不惜代价生下皇子至于她自己喜不喜欢,情不情愿,压根儿不重要。
可是怎么能不重要,她才十五岁,十五岁本该是偎在额涅身边学女红,偶尔听说谁家少年郎风姿卓然,想办法偷偷看一眼的年纪,为什么要这么糟践自己无奈家里人一心为着所谓的“大业”,时候一久她也渐渐麻木了,可忽然听见他说了这句话,像从尘土下挖出了远古的记忆,明明她也有自己的委屈,她怎么就忘了呢。
她哭得尽兴,哭出了心里堆积的尘埃。做宇文家的女儿幸也不幸,宇文氏给她人人艳羡的美貌,但这美貌又会招来无比的灾祸。
她向他伸出了手,“西洲,我开个玩笑,你会不会就此讨厌我了”
她试着碰了碰他的衣袖,他没有避让,给了她一点信心。复又轻轻牵住他的腕子,含着泪说“你别恼,也别把我的话当真。我知道宫里森严,要你进来看我是强人所难。我会进宫的,之所以延捱到现在,还是因为舍不得我舍不得离开宇文家,舍不得外头闲散的日子,也舍不得你你放心,我明儿就进宫,真的”她嗫嚅着,抽泣着,略沉默了下,又挤出一个笑来,“可是从南苑到京城这一路,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这样的日子,以后怕是不会再有了。”
她含着泪微笑的模样,像钉子似的砸进他脑子里。这一刻有些迷惘了,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要成为野心的牺牲品。不懂她的人,只知道她小小年纪心机深沉,然而自己和她朝夕相处,有些天性是掩藏不住的。她也有所有姑娘都有的柔软,看见虫袤会受惊,打雷的时候会害怕。她不过比一般姑娘长得美些,这美让人变得有锋芒,所以长得太过好看了,不是好事。
小四转过腕子,握了握她的手,“我就送格格到这里了,往后的路,得你自己走。”
她张了张嘴,到底话都隐匿进颤抖的唇瓣里,眷恋地抬起眼望望他,最后偎进了他怀里。
“西洲,我不会忘了你的。”她闭上了眼睛,“你将来会忘了我吧会娶妻生子,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吧”
小四说不知道,“也许会的”也或者永远忘不了她,忘不了蹲在舱房门前生炉子,烟熏火燎里她滚烫的嘴唇。
第二天她依约,答应进宫了。皇帝被吊足了胃口,早就急不可待,派了司礼监和御前的人去接应,排场之大,不是那些顺顺溜溜进宫的王女所能比拟的。
小四尽护卫之职,送到神武门前,看着她盛装下车,登上了宫里预备的抬辇。内侍太监击了击掌,厂卫依规矩退让到一旁,随着掌事太监高呼一声“南苑王郡主入宫伴主啦”,抬辇上肩。珍熹脑后压住燕尾的那排米珠步摇簌簌颤动着,他看不见她脸上神情,总觉得她随时会回过头来,可惜没有。
抬辇滑入顺贞门,渐行渐远渐渐不见了,曾鲸走过来,负着手冲他笑了笑,“恭喜傅小旗,今儿就换了牙牌,走马上任吧。”
无论如何,南苑王郡主进了宫,各自的差事都算交了。曾鲸没有立时向梁遇回禀,吩咐乾清宫的人仔细留意御前的动向,待次日才写了信,装进鸽腿上的小竹筒里。
信鸽飞跃重洋,沿着临海一线向前搜寻,苍茫的海面上终于出现一支船队,福船巨大,后面跟随数十艘中小型战船,风帆鼓胀一路南行,在海面上绵延了百丈之远。
高大的船楼后部设了鸽巢,信鸽甫一落地,守在一旁的番役便解下腿上竹筒,将信送到了梁遇面前。
舱房里正议事,随堂和司房都在,梁遇展开纸卷看了眼,淡然笑道“南苑王府的人进宫了,拖了这么长时候,皇上一见果然被勾了魂儿,当晚就翻牌子,且留宿到天明。”
翻牌子并不稀奇,皇帝也图新鲜,新进宫的嫔妃当晚侍寝常有,但留宿到天明的却是不常见。宫里关于侍寝,有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嫔妃不在龙床上过夜,一般完事后就给送回自己寝宫,这也是确保皇帝睡梦中不受惊扰。当然也有不肯照章办事的,但能让皇帝破这种例,必然圣宠已极。这宇文氏才第一日进宫,就引得皇帝不顾礼法,瞧这势头,恐怕将来还有与皇后分庭抗礼的时候呢。
“这女人不简单,让曾鲸派人好好盯着,用度上头别亏待了她。皇后是诗礼人家出身,少不得看不惯,倘或因此训诫,势必明面儿上结仇,她不是宇文氏的对手,还是得想法子劝着点儿,可别皇后宝座还没捂热,就让人给拱下了台。咱们不在京里,六宫小小变动不碍的,根基不能乱,要是乱了,再想收回来可不容易,别叫咱家费那个手脚。”
秦九安道是,“小的回头就去传信。”
杨愚鲁斟酌道“眼下南苑郡主不是顶要紧的,要紧的是羊房夹道那位,这几天就该临盆了。”
梁遇嗯了声,“还是照着早前的安排,生的是公主,就把信儿报给皇上;要生的是皇子,暂且压一压,皇上问起了再如实说,不过劝着皇上宫闱太平要紧,皇子才没了生母,不论交给谁养活都遭罪。倒不如留在羊房夹道,我这里安排人好生抚养。皇上小时候也坎坷,听了这话,自然明白里头意思。”
横竖就是要留下皇长子,这孩子将来是个香饽饽,捏在谁手里,谁就能占尽优势。杨愚鲁在梁遇手底下当差多年,习惯了每字每句仔细琢磨,他说皇子才没了生母,那就说明司帐不能留,所以这就得安排下去了。免得皇帝看在皇子面上,给她晋个不上不下的位分,皇长子生母难产而死,没来得及册封,比起皇长子生母出身微贱,可好听太多了。况且诸如死后哀荣之类的,帝王家出手一般不会过于吝啬,将来皇长子大些了,也不会因生母的缘故招人耻笑。
他思虑之深,全不用底下人提点谏言,只要照着他的吩咐去办,总错不了。
舱房里的人都退出去办事了,月徊这时候才从隔壁过来,探了下脑袋,小心翼翼问“哥哥,宇文格格进了宫,就不会再和小四有来往了吧”
梁遇将字条抛进了水呈里,看着上面的字迹一点点晕染,最后模糊得不能分辨,才打开窗,连水一块儿泼了出去。向来她提起小四,他的兴致都不高,只道“他要是知道利害,就不会再和人家有来往。宇文氏一进宫便得皇上厚爱,什么规矩体统,在她这里慢慢就行不通了,届时她想见什么人,随时传召即可,半点也不难。如今就看小四的定力,不被美色迷花了眼,才是他的本事。”
月徊坐在边上圈椅里,不无遗憾地长叹“男人的嘴,真是叫人信不实啊我离京那天早上,皇上还牵着我的手依依惜别,说心里只爱我一个人呢。瞧瞧现在,珍熹格格进宫了,他得了个大宝贝儿,怕是连我长得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
梁遇瞥了她一眼,“你在登州府喝花酒的时候是怎么编派我的如今是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皇上那时候之所以口口声声喜欢你,是因为御前四位女官已经伺候他两年了,他是图你脸儿生。“
月徊不理他,“我也是被皇上惦记过的女人,我不图别的,就图长过脸。”边说边乜他,“你呢,还想着皇后娘娘呢怕她和珍熹起冲突,怕皇后位置没坐热就给拱下来。”
她的酸言酸语换来他一笑,“我也得皇后垂青过,怎么就许你长脸,不许我长脸”
这下子月徊白眼乱翻起来,“好啊,终于瞒不住了吧早前你们眉来眼去的,我就知道有猫儿腻,这回不打自招了”
不过那些都是闹着玩的说笑,当不得真的,月徊还是岔到司帐生孩子上头去了,“你怎么知道孩子会没了生母生孩子也不是必死无疑。孩子没了娘,那多可怜,退一万步,实在不成了交给皇后养活,对孩子将来也有益处。”
梁遇站在桌前,慢吞吞归拢先前查看的珠池采收誊本,一面道“太医院早就替司帐查验过,说她胎位不正,孩子头上脚下,临盆时候必然艰难。至于把孩子交给皇后皇上的生母病逝后,皇上就是归到江太后名下的,又怎么样依我说,要是位皇子,咱们自己领来养活,不比养外头每根没底的孩子强些”
月徊咋舌不已,“怪道你要留他在羊房夹道,人家养舍哥儿,你倒好,要养就养皇子,不愧是办大事儿的那天咱们也聊这个来着,你说什么都不答应,我差点儿以为你想自己生一个呢”
梁遇怔了下,见她眼神复杂望向自己,下意识微微偏过了身子,“又在瞎琢磨什么
月徊说没有瞎琢磨,t脸提出了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提议“咱们在海上飘着,淡水越用越少,不知道几时能看见陆地。今晚上让他们预备一桶水就成了,咱们俩一块儿洗澡。”她拿两手,照着他的方向挠了挠,“我能给你擦背,又能省下一桶水,过日子就得这么精打细算,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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