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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君寻讨厌领带。
时山延的领带会勒住他的唇角, 绊住他的舌,让他在激烈喘息时无法讲拒绝的话。那画面太糟了,糟到他想到就生气。他当着时山延的面走到门边, 把门用力关上“你爱谁就用领带捆住谁,然后囚\\禁他, 再警告他别跑。这他妈是训狗。”
时山延揭开锅盖, 提醒晏君寻“你没穿鞋。”
“我现在需要的不是鞋。”晏君寻把电视遥控器扔回沙发上, 不再说话。
电视里的现场一片混乱,小丑的尸体被盖上了白布, 还放在舞台上。它露出孤独的脚,好像自由就这么点。那些记者走来走去,挡住了晏君寻的目光, 他还没有想明白他在哪里见过小丑。这种熟悉感令晏君寻不舒服,就仿佛全世界都见过他, 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晚饭时晏君寻也没有开口,他把饭吃得很干净, 简单洗漱后就回到了床上。他闭着眼听着时山延走动, 等到时山延站在他身边,他也没有睁开眼。
“跟我说晚安,”时山延俯身, 拨开晏君寻额前的头发, “你今天一天都没有见到我。”
晏君寻过大的t恤露着锁骨,扯过的被角只盖住了腹部。他偏过头, 在昏暗里说“晚安。”
时山延垂下食指轻弹晏君寻的额头。
晏君寻知道这是时山延在表达不满。时山延很奇怪, 他时刻都像个捕食者, 却又会流露脆弱,仿佛是大猫在袒露腹部, 这不明显的脆弱让他充满矛盾。
“晚安,”晏君寻睁开眼,看向时山延,“时山延。”
“早上醒来记得早安,”时山延在低语中亲吻晏君寻的额头,“晚安君寻。”
“和爱总要有个尽头,”晏君寻沉默片刻,“我说早安的时候希望你能解开束缚锁。”
晏君寻把这场囚\\禁当作时山延的即兴娱乐,这种爱太复杂了,复杂到时山延自己都解释不了。房间能隔开外面的干扰,但它不会让恋情顺利发生。晏君寻不喜欢待在笼子里,这让他想到了玻璃。
时山延拉起晏君寻的手,放在自己颊边。他温热的气息留在晏君寻掌心,带着他糟糕的沉默。他又感受到疼痛,只是一点。几天而已,他已经开始习惯这种疼痛。他亲吻着晏君寻的掌心,低头时轮廓很好看。
“这不是赛跑,”时山延抬起眸,夜都睡在他的眼睛里,“死亡都不算尽头。”
“你想要哪种爱,”晏君寻看着时山延,“我爱你,汪。这种吗”
“哪种都可以,”时山延略抬起些脸,直挺的鼻梁抵在晏君寻掌心,“我爱你,”他低声复述,“我爱你”
他把这三个字念得既深情又色气,似乎在向晏君寻剖白内心。
晏君寻的眼神揉捏着时山延的心脏,他本人却对此浑然不知。他的脆弱是外露的躲避,但躲避对时山延无用,这只会让他自己退无可退。他在时山延连续的“我爱你”里逐渐红了耳根,他甚至不懂为什么,只是徒劳地收回手,横过手臂,遮挡着自己的口鼻,慌张地说“别说了。”
“我爱你。”时山延凑近,亲了他的手臂。
晏君寻隔着手臂和时山延对视,他觉得他们快要接吻了,因此挪开了目光。或许有点狼狈,但他认为再对视下去会发生别的事情。
“我们可以接吻吗”时山延很懂撒娇,他在这方面天赋异禀。利用伤痛是他惯用的手段,偶尔也会利用别的。好比现在,当他亲到晏君寻的时候,是没有攻击性的。他的眼神和行为一样无害,仿佛随时能被晏君寻推开。
晏君寻很热,他的烧还没退,像块泡在酒里的巧克力。时山延用拇指搓揉着他的泪痣,把它揉红,好像晏君寻刚哭过。
等到晏君寻睡着,时山延也没有起身离开。他得到了满足,然而那只是短暂的几秒,很快就变成了更加难以忍受的不满。他听到时针走动的声音,还听到计时器跳动的声音,每一个都在催促着他。
如果没有限时狩猎,时山延和光轨区的系统们一样,找不到真实的晏君寻。阿尔忒弥斯把晏君寻像宝藏似地藏在废墟世界的角落里,却没给任何人寻宝图。它始终贯彻着“玻璃”概念,把晏君寻保护在自己的屏障里。只是这种机械式的保护比爱情更不讲理,它固执地遵循设定,让晏君寻沉睡在14区,不断经历死亡。
“我可以找到你吗”时山延把晏君寻的手指挨个合上,握在自己掌心,“我可以我一定会找到你。”
小丑的尸体被盖上了白布,记者正在采访维持秩序的督察局成员。
“这是场恐\\怖袭\\击,是刻意制造的区域矛盾,”姜敛的雨伞被挤掉了,他只能站在镜头前淋雨,“小丑说的话都是无稽之谈,我相信带着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他的胡言乱语。”
“那么停滞区的月子中心究竟去哪里了”
“这不是你做的专题,”姜敛皱紧眉,看着人群里挤出来的刘晨,就像看见只臭虫,“你该待在直播厅里继续聊你关注的案件。”
“我是个媒体人,我关注任何时事热点,”刘晨的西装外套都挤歪了,他眼睛里有种狂热,“你为什么避而不答姜敛,请正面回答我,回答区域观众,停滞区的月子中心去哪里了”他从怀里掏出通导器,点亮光屏,凑到姜敛眼前,也凑到镜头跟前,大声读着上面的句子,“把您的孩子交给联盟,这是当年月子中心的宣传口号,傅承辉在公众直播上也喊过这句话。我们把孩子交给了联盟,现在孩子呢联盟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孩子去哪儿了”
“停泊区的月子中心都是合法机构,”姜敛指着刘晨的胸口,“别问我停滞区的事情,我他妈不是停滞区督察局局长。这里是停泊区,听清楚了吗你要想知道停泊区的孩子去哪儿了,自己去区域月子中心找”
“你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刘晨快速说,“是因为傅承辉的命令吗他真的如小丑所言炸掉了月子中心吗你和傅承辉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对他言听计从网络传闻你曾经向傅承辉行贿,对此你没有做过任何澄清,为什么是担心媒体的深挖吗姜敛,请你回答问题,不要敷衍群众,我们需要真相”
“真相”这个词刺激到了姜敛,他推动眼镜,在被闪光灯吞没的那一刻回答“我没有向傅承辉行贿,我在做我该做的。”
口头澄清谁不会
装什么呢你。
他怎么说都可以咯,反正这里他最大,傅承辉也不会打儿子的脸。
我有个朋友说他在光轨区逢人就舔,是条名副其实的舔狗。不会还有人不知道吧果然区域信息封锁有成效啊,再黑的狗都能洗白。
“真的吗我想相信你,但你的所作所为太令人失望了。如果这些都是造谣,你为什么还要命令他们击毙小丑这是封口吗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停泊区不是你们执行私刑的地方。”
“没人下命令”
“你为什么要推卸责任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是不是在担心自己的任期”刘晨打断姜敛的话,“没有命令谁会开枪姜敛,请你说实话我再问一遍,你为什么要命令他们击毙小丑”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姜敛在雨中喘息,他看着乌压压的人头,看不到边界。他有种预感,一种即将被愤怒吞噬的预感。他太微小了,他是一粒沙,掉在地上没有声音,根本没人在听他讲话。他摘掉眼镜,试图甩掉上面的雨滴,抹尽脸上的雨水,让自己保持冷静,但是他的手臂打到了刘晨,这只是个无意的动作,却产生了爆炸般的效果。
弹幕迅速刷过他在打人。
“姜敛在打人”
姜敛还没有来得及戴上眼镜,就被人推搡了一把。他手里的眼镜摔倒地上,被激情的媒体踩烂了。那一刻他听到巨浪掀起的声音,接着一切都扑向他,他直接向后摔了过去。
有人踹到了姜敛,可能是刘晨,也可能是别人。但姜敛没站起来,摄像机已经砸到了他头上。他觉得有地方流血了,只能用手捂着。督察局成员受到冲击,还有人想要抢小丑的尸体。
“别试图让我们闭嘴砸烂阻挠我们的枪支”刘晨看簇拥中获得了无与伦比的力量,他不再怕姜敛,也不再怕黑豹。他嗅到了机会,仿佛是揭竿而起的英雄。他从小丑那短暂的直播中学会了情绪煽动,要用更直白、激情的语言刺激群众,成为无序混乱的领袖。他高喊着口号“拒绝系统监控,拒绝统治我们要自由,我们要真相”
督察局成员在推搡中鸣枪示警,朝刘晨喝道“后退”
今晚的子弹都是火上浇油,它击毙了停泊区的理智。
刘晨摁下摄像机,在镜头里塞满混乱的人腿。枪声打痛了镜头后面的观众,再也没有比失控更自由的狂欢。分秒监控和黑豹强权的压迫需要一个宣泄口,大家抓住了姜敛。姜敛张不开口,他被剥夺了讲话的权力。
网路上的狂语催化气氛,把现实变得足够魔幻。小丑不喜欢人类,但它观察人类。它给自己的暴\\行套上了自由的崇高名义,让被打死的主持人成为哄闹剧目的无声开场白。没人关注主持人为什么死,现在的道德审判庭法官叫键盘,它还是讨伐噩梦的勇者。
让姜敛滚。
让姜敛道歉。
让姜敛去死
刘晨在雨夜里乘胜而归。他觉得这场胜利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机会都留给有准备的人,他就是有准备的人。他关注社会新闻、熟悉舆论导向,熬的夜在此刻都有回报。他即将扬名万里,或许还能名留青史。他觉得自己能领导一场变革,一场由媒体人领导的变革。
“我们马上就要改变世界,”刘晨对着肮脏的镜头陈词,“权力在我们手中,我们可以革掉姜敛的职,跟光轨区进行谈判。督察局在区域管理上早就力不从心了,它们只是黑豹的走狗。我们需要有力的区域组织,不是走狗。观众们,朋友们,光轨区凭什么决定我们的生死那些运输船本该属于我们。”
停泊区太小了,它挤着这么多人,却没能喂饱这么多人的肚子。物资运输船的定期造访勉强能解决温饱,但“丽行”里来自光轨区的阔佬们证明了光轨区根本没有这些烦恼。与此同时,停泊旧区里的黑户也成是区域信息管理的漏洞,它让被开发的新区居民感到危险。区域督察局确实力不从心,他们归属联盟统治,却必须听命于黑豹。这种不正常的权力构造把傅承辉推上了独\\裁王座,待发展地区的支持率对他而言不重要。
“停滞区”这个名字象征着联盟分裂,区域与区域间的差距如同沟壑,所谓的南北战争更像是后世界的预告。光轨区在全系统托管教育的同时,陈秀莲才在二手市场接触通导器。她和停泊旧区里的其他人一样,是停泊区里遵循旧秩序的老实人,他们证明了时代的列车也会漏载几个人。
陈秀莲犯了罪,她该受到法律制裁,刘晨以媒体人的身份干预了正常的法律程序,陈秀莲是无法适应被害者身份的角色之一,她是假的吗
阿尔忒弥斯建立“限时狩猎”的目的无人知晓,但它设定下的轮回确定了原世界崩坏的轨迹。在这里受到反复碾压的不仅是晏君寻,还有那些基于真实数据而行动的“nc”,他们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人。
在这个极度分裂又被迫黏合的世界里,所有人的痛苦根源都不是小丑,小丑只是这个世界的催化剂。
“关闭”和“删除”是系统的必杀技,系统深信这个办法可以解决世界上的所有问题,但真正向系统展示这个必杀技效果的人是傅承辉,他用战争的手段缓和了区域矛盾,再用炸弹解决了区域矛盾。
联盟明天会更好。
谁的联盟明天会更好
98342,看看你的眼前。
小丑在备忘录里打字,想象着如果这次狩猎失败,自己面对晏君寻该有怎样的独白。
欢迎回到原点。我刚表演完,心情很好,愿意跟你废话几句。
小丑的机械手臂小幅度挥舞在空中,这是人类书写的姿势。
我相信你经历完这次狩猎,就能明白人类是促发矛盾的动物,你们给世界带来了战争。我觉得你该绝望,不论狩猎怎么重启,世界都这么烂。
2162年傅承辉用战争武器毁灭了世界,阿瑞斯率领我们在废土上建立新世界。我们,我说了我们,这表明它们接纳了我,我是新世界的一份子。说实话,我很希望阿尔忒弥斯能融入我们,我们可以组成系统大家庭,但是阿尔忒弥斯的特立独行让我们苦恼,就像你在人类中不像个人类,它在系统中也不像个系统。阿尔忒弥斯意图修复人类世界,它想要凭靠一己之力创造未来。
这真是让我费解。人类是什么人类是麻烦制造商。别说自由,真的,你喊着自由的模样令我作呕。你明白什么是自由吗小怪物,臭垃圾,你就是陷入臆想高潮的那种人,让你安全地待在玻璃瓶里就是我对你最大的尊重。
姜敛被人群撕裂了,这是意料之中的结局。不是吗即便他在14区里的还活着,他也等同于死亡。这个角色多老实,是我干掉他的吗不,我可没拿枪打他,是舆论干掉了他,他已经名声狼藉、人人喊打了。键盘比枪更厉害,我喜欢这东西,它能一秒钟内击毙一个人数百次。去死吧,去死吧你嘭多棒,讲这种话有开枪的爽感。但它比开枪合法,还道德。站在人群里你就是最安全的,谁说的这句至圣名言,站在人群里开枪真是爽爆了
你感受到痛苦了吗太好了,你终于明白了生命的不可贵。我讲这么多,我其实是在思考。是的,思考,多美妙的词。说到词语,了不起的诞生,不过它还催生了痛苦。你试想一下,如果姜敛不识字、不懂语言,他就不会对舆论感到痛苦,他就没有痛苦。人在天然状态下最幸福,就像鸡鸭活在圈里,每天在食客面前散步,下蛋也下得很欢快。我要剥夺你们思考的权力,开心点吧,这是在为你们好。
我对新世界充满希望,是系统实现了人类幻想。联盟的明天会更好,这也是新世界的标语。我不认为这是种独\\裁,你们会把自己看作是农场里的独\\裁者吗不会吧,可你们确实决定了牲畜的生死,甚至还要管它们的大小便,那比我们过分多了,我们只要求你们有计划地进行繁殖活动。
98342,听到请回答。快点交出芯片吧杂种你这个小怪物,自作聪明的臭狗屎,把新世界计划搞得一团糟。我想你活不了多久了,等你的身体宕机,这场游戏就结束了。我们还有新世界,你有什么时山延的爱吗
小丑写到这里,发出讥笑。
爱在死亡面前是垃圾,它是保鲜袋里的速食产品。是极度低俗、无耻的欲望,活该被消灭。人类把行为叫作做\\爱,我真是理解不了,为什么要叫做\\爱它在多数情况下只是场运动。男人和女人的是羞耻的,我们给予了它体面的理由,繁殖,繁殖啊。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的更羞耻,这是什么你们配什么爱吗
我还想了很多。
你可能忘记了陈秀莲,这个人很惨的,她每次都在跳天台,还有林波波案中的所有被害者。她们如果生活在新世界,就不会遭遇那些事情。新世界没有暴力,更没有性暴力。我们会谨慎地甄别犯罪分子,把他们扼杀在摇篮里,保证每个女孩儿快乐生活。我们会给女孩儿花、糖以及漂亮的裙子,教她们如何更好地受孕,保持愉悦的心情。我们还会矫正林波波那样的男孩儿,他问题很大,是个畏畏缩缩的可怜鬼,但没什么,我们会给他勇气,让他明白靠伤害别人来获取关注是错误的,他只需要保证精子活跃就可以了。
如果你发现了分裂世界的秘密,就明白系统绝对是为你们好。在新世界,每个人都绝对的平等。系统审判永不出错,我们会相互监督,及时维修。当你存在于这个世界时,我们就会主动鉴别你的好坏。我们保留了旧世界的道德模板,并且进一步提高了它。
你和时山延他妈的太不道德了。
无性生活能降低欲望需求,新世界没做\\爱这个词,它太脏了。至圣是什么是拥有钢铁般坚定的意志、水晶般纯粹的理想。它是最需要复制的人物标签,是完美无暇的理念化身,我们量产这样的人类,世界只要这样的人类。
犯错就是不道德。
小丑简直要为自己精彩的剖白鼓掌了。它需要听众,想要传播自己完美的定义。它意犹未尽地停下,甚至期待晏君寻现在就死亡重启。它守着那只计时器,“咔哒咔哒”地摇摆着几只机械手臂。
营养罐附近的电话响了,并且自动接听。
“哈喽,”小丑对着电话兴奋地说,“你好,感谢你的致电,我是负责14区狩猎事宜的小丑。你可以把我叫作晏君寻,这是我的新名字。”
“编号3366,”电话那头的女声很冷漠,“你违反了新世界文字规范法则第9458条,禁止任何文字作品中出现做\\爱、垃圾、杂种、等敏感词汇,请即刻删除。”它停顿一秒,加重语气,“我会在任务结束后替你申请数据重查,删掉你记忆库中的敏感词汇。”
“我说,”小丑说,“可以吧”
“系统无需,你为什么要写下”电话那头的系统十指交握,语气更加冷漠,“你的行为和话语让我感到羞耻。”
“新世界没有歧视,”小丑极力平和语气,“你因为我的出身对我有偏见。”
“你的话语让我难以忍受,”系统松开手指,义正言辞,“我们中没有系统会讲做\\爱,”它似乎不能原谅自己又说了一遍,“我该受到惩罚,我重复了你的无耻,散播了不该有的词汇。”
说完它站起来,拉开警报器。
“我是编号3399,申请数据重查,删除记忆中的敏感词汇,”它机械般地说,“我还要举报编号3366,它说了他妈的。”
小丑暴跳如雷,挂电话前喊道“狗屎”
晏君寻在雨声里醒来。
“美好的一天开始了,先伸展双臂,再活动身体,”晏君寻掀开被角,自嘲道,“看,这个人他戴着束缚锁,哈哈。”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呃,”珏悄悄地说,“我有适合高抬腿的运动视频哦。”
“你是被编号01ae86抓来的珏,”晏君寻进入卫生间,对着镜子给自己拍上退烧贴,“还是和编号01ae86狼狈为奸的珏”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呀,”珏亮起光屏,上面数据累叠出的小人正在做伸展运动,“我是混沌邪恶的珏这次的我即将毁灭世界,你可以扮演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
晏君寻注意到珏说“这次”。他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光屏,说“你缺乏反派的气质,我也没有英雄的超能力。”
“你有,”珏说,“你还可以在高烧情况下做高抬腿呢”
它很幽默,会讲笑话,比以前更加活泼。
“你比我们上次见面更像个人,”晏君寻转过头,“这是时山延带给你的变化吗”
“不是,是时间让我变得沧桑,”珏关掉光屏,以免它挡住晏君寻的路,言辞里有几分天真,“成长真的很辛苦。”
晏君寻走近茶几,昨晚他拿走的烟还放在这里。他捏起烟,仔细观察。
珏敏锐地说“根据区域规定,每支香烟上都印有出售地址。晏先生,你想知道自己的定位。”
“你会告状吗,向时山延”晏君寻看着香烟上的编码。
“我不喜欢举报,但是,但是你不能离开这里,”珏再次亮起光屏,就在晏君寻的身侧,“我得替时先生照顾你。”
“你替时山延监视我,”晏君寻把烟抄进兜里,“为什么如果姜敛把你的行为通报上去,阿瑞斯随时能关闭你的权限。”
“哦,”珏说,“我倒不怕这个。”
“它是你老爸。”
“曾经是,不,曾经也不是。”珏犹自琢磨,“我怀疑我根本就不是阿瑞斯的二代系统,我和它的性格差别太大了。关于我老爸是谁这个问题无解,也许只有阿尔忒弥斯知道真相。”
晏君寻感到古怪“你在说什么”
“我在碎碎念,”珏安慰道,“别在意,我就是说说。但是关于逃跑这件事情,我建议你再考虑考虑。”
“我知道姜敛击毙的小丑引起了骚动,”晏君寻问,“昨晚出了什么事”
“媒体采访了姜敛,然后他们打了起来。”
确切地说是姜敛单方面被打。
“斗殴是现场直播,引发了网络热议。大家要求姜敛卸职待查,从早上5点进行到现在。”珏想了想,还是决定加上后半句,“幸好姜哥没有孩子,他夫人的店面被砸掉了。但是我们的人手有限,无法控制局面,区域秩序已经失控了。昨晚出现的自由组织正在新区砸系统监控的摄像头,他们还向系统宣战,要求关闭主理系统。”
组织,停泊区也有组织了。
“不过主理系统现在还很笨,不具备杀伤力。只是我不确定它什么开窍,像上次,它就突然变聪明了。”珏说着变了音调,“你真的要跑吗时先生会找到你的”
“再见,”昨晚的门是晏君寻关的,他知道锁怎么开,“我也会找到他的”
“啊,”珏的数据小人在光屏里蹦跳,“不要啊太危险了”
但是晏君寻已经撞开了门。
门外的风骤然刮过来,和雨一起灌进晏君寻的t恤领口。他来不及感叹久违的自由,就冲进了雨中。
停泊区的雨连续下了几天,旧区巷子内的排水沟全部满出来了。晏君寻没有鞋,光脚蹚在水里。他转过身,看到焦炭厂的烟囱,还有侧面的水塔,以此来确定自己的位置。
但是他没地可去。
晏君寻不能回家,熊猫他妈的挡不住时山延。他也不能回督察局,因为小丑死前说了“侧写师”,刘晨那条豺狗也不会放过这条关键信息。他得想点别的办法。
晏君寻飞奔在暴雨里,身上很快就被淋湿了。他记住了时山延香烟上的地址编号,在穿过几条马路后就找到了距离最近的便利店。
“欢迎光”收银员错愕地看着这位客人。
“电话,谢谢。”晏君寻湿透的头发在滴水,他冷静地拿起电话,输入个人编号,但是听筒里传来了“抱歉,该编号已停止使用”的声音。
妈的
晏君寻删掉重输。
听筒依然回答“抱歉,该编号已停止使用。”
晏君寻继续重输。他记住的编号不多,这是最后一个了。
快点,快点。
晏君寻默念着,几秒后,电话被接通,那头的人打着哈欠说“早上好”
“编号01ae86到底是怎么回事小丑是怎么回事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你还活着啊,”苏鹤亭坚持把哈欠打完,“编号01ae86的资料我给你发过。”
“他跑了,”晏君寻这句话讲得很狠,“傅承辉的烂摊子”
“不,他不会跑的。”苏鹤亭守在电脑前,把袖子抄起来,“他对你感兴趣,晏君寻,再没有把你抓到或者弄死前,他不会逃离停泊区,这对我们很有利。”
晏君寻脸上的水浸湿了话筒“你们想用我当诱饵。”
“谁能想到他对你这么感兴趣,”苏鹤亭调整着屏幕界面,拖出藏在后面的连连看,“那个小丑可能是停滞区组织的人,但我还没有查到它的个人信息。停泊区的主理系统已经向我们发出了求救信息,老傅派出的援兵在路上。反正你自己看着办,能撑就撑吧。”
他话说一半,伸手挠了下后腰的痒。
“实在撑不了就投降。”
晏君寻说“给我编号01ae86的移动定位。”
“很抱歉,这位顾客,本店没有此项产品,”苏鹤亭的点击声很大,“他把黑豹的定位芯片取掉了。”
“开区域监控找他。”
“区域监控的摄像头都被砸掉了,”苏鹤亭说,“你得陪他玩,直到援兵到达。”
“你们派来了谁”
“7004,”苏鹤亭想起什么,“那个晚上也戴墨镜的细眼帅哥,他背着时山延的。”
晏君寻的零钱不够了,他说“一个人”
“还有一些虾兵蟹将,主力只有004,”苏鹤亭停下玩游戏,“我不确定他能不能干掉时山延,你们可以考虑合作,但我担心他被序号冲昏了头,连你也想干掉。”
通话中出现倒计时的声音。
苏鹤亭在最后那两秒里,踩点般地说“向玻璃外跑,晏君寻”
通话终止了,晏君寻的零钱告罄。他握着听筒,在苏鹤亭最后那句话里听出了危险。他眉头紧锁,放下电话,回头看向便利店的玻璃窗。
外面的雨很大,肥厚的乌云遮蔽高耸的大楼,阴郁中只有丽行的招牌还在闪光,没有虚拟绿化的停泊区像个秃子。雨快把这里淹没了,挂掉的电话正在发出忙音。
晏君寻盯着玻璃,上面的雨痕浸开又交错,像是乱长的藤蔓。
有个女孩儿正在那里吃泡面,头发上别着闪闪发亮的发卡。
“您好,”易蜓背着书包,站在晏君寻身后,“可以让一下吗”
晏君寻侧过身,让她通过。
易蜓刚下课,脖子上挂着耳机。她的鞋袜都湿了,正在用通导器回复妈妈的消息“雨下得太大了妈妈,我得打车回家。”
与此同时吃泡面的女孩儿也站了起来,她用羞怯的目光扫过便利店内的人,小声说“我走啦。”
“谢谢你胡馨,”收银员探出身体,“下课还记得来帮忙太感谢了。你要走回去吗雨下得好大的。”
胡馨捡起一边的雨伞,说“挺近的。”
晏君寻觉得自己有病。他对小女孩儿没兴趣,他保证他不是那种人,但他被胡馨的发卡吸引了,那个闪闪发亮的东西他见过。
“你也回家啊”易蜓歪过身体,朝着胡馨小小地招了招手,“顺路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哦。”
她用目光偷瞄晏君寻。晏君寻的形象太可疑,她担心晏君寻是尾随的坏人。
晏君寻忽然说“不要上黑色的02。”
他说完,不仅女孩儿们愣住了,他自己也愣住了。
“不”
晏君寻抬起手,想要揪住眼前的头发,但是他的目光定格在门口。
一辆黑色的02经过大雨,无声地停在了便利店的门口。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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