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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旺却是突然闭了嘴巴,一副谈条件的模样扫过眼前的人,“我告诉你们这些,对我有什么好处”
列战虎“刷”地一下拔出了宝剑,直指地上的人,整个人都散发着浓浓的肃杀之气,“不说便去死罢。”
换做旁人怕是要被震住的,可他却是碰上了拉旺这么一个牛皮糖,拗着模样便要铁了心等一个承诺。
步桐悠悠开口,
“或许你说了,战死沙场的北凉大皇子会变为被生擒也说不定。”
拉旺自然是懂这其中几个字的差别对自己意味着什么,打定主意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狼狈又不甘地说着,
“那我就同你们说说也好,十多年前边关的那场战役,实在也不是我操办的,只是听着前辈们当作一件丰功伟绩到处宣扬罢了,那时候登基不久的南国陛下,为了除去站在别的皇子一派的封疆大将,便私下与北凉建立了合作,套路同今日大致相似。”
步桐只觉得喉头滚热得疼痛,
“建立了何合作”
拉旺仰头看着头上的穹顶,似是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大致上是,要北凉倾尽全国之力,攻打南国的前锋部队,而南国陛下会助我们拖住援军的脚步,我们只要全力歼灭前锋部队即可,南国皇帝应允了我们边境三城,而这样又能除去左将军那个眼中钉,何乐不为呢”
步桐对这位左将军实在是没什么印象,列战虎沉沉开口,
“左兄当年投在我的麾下,少年英姿可谓不凡,有勇有谋屡屡立下战功,马上就可以获封与我并肩掌管边军的将帅之才,可就是那场战役,我们被北凉偷袭牵住了腿脚,救援不及,左兄和他的五万大军便死在了北凉。”
拉旺摇摇头,“可不是我们北凉的人,那时候北凉兵马尚不及眼下,如何能再分出去一部分偷袭后援大军,那可是你们的自己人啊。”
一个黑色斗篷盖身的人进门来,身后跟着一个独眼老兵,步桐看着众人不解的眼神开口,
“朱雀你怎么进来了,后面这位是雁门关的军士罢,出了何事”
“老丁大哥,”列战虎却是瞬间泪目,飞奔上前看着顿时老泪纵,横的老兵,“你还活着你竟一直守在雁门关”
老丁几乎是说不成话,“列将军,属下没脸见您啊”
两个人激动到发抖,步桐后退两步看着眼前这一切有些发愣,只能继续去看着朱雀,满眼不解的模样,朱雀伸手拉了一下兜帽的帽檐,
“这位老丁曾是左将军的副将,十多年前那一仗,他作为信兵曾突出重围向援兵发出预警,老丁,把你刚才说过的话告诉将军罢。”
说完转身离开,老丁这才啜泣开口,
“列将军,我家将军当年四面被围,久等援兵不到,便派了我去与后援部队联络。”
列战虎几乎站稳不住,
“可是,可是你未曾来找我,可是路上被人”
老丁缓慢点头,露出脖子上长长的一条伤疤,“伏击列将军、阻碍将军北上救援的人马,虽然穿着着北凉的衣服,却不是北凉军队,而是镇国公的人马,他们见我认出了他们便重伤了我,后来见我没死,便把我扔到了雁门关关押起来,直到如今这才能重见天日。”
列战虎看着瘦骨嶙峋邪恶老人,眉头皱得比山还要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
“什么你是被何人关押”
老丁只是摇头。
步桐似乎想明白了,
“事实不是已然很清白了吗我们的这位陛下可是算计到了极致,周旋在各个势力之间,从那时候起便用今日这招铲除权臣,那位骁勇善战的左将军,大约却是后起之秀过于惹眼,而又如同大皇子所说,当年左将军并未跟陛下一派,这才成了眼中钉罢”
列战虎难以想象地后退几步,“镇国公怎么会是他,早在十几年前他手里便没有兵权了的。”
步桐想着,一个有些阴谋论的想法蹦出来,
“或许陛下的本意,是让镇国公歼灭列大哥一行人也说不定,只是他实在是无能不比老国公,未完成陛下的任务,这才成了闲散国公爷。”
说完步桐无视满堂哗然,开口吩咐着,
“一月,把人带过来罢。”
一月应声,拎着一个完全放空怔然的男人进门来,把人往地上一扔便退身出去了。
步桐看着地上的人,
“左岸,刚才的话,你可听到了”
左岸木讷的眼睛看着身旁直瞧着自己泣不成声的老丁,“丁叔,当真是你”
老丁一把抱住左岸,“这可是小公子都长这么大了,将军若是今日能见到你一定是欢喜的。”
左岸几乎疯魔,
“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陛下说过,有父亲亲笔书信为证,明明是列战虎找了各种原因拖延支援,迟迟不到,这才导致了前锋大军全军覆没。”
老丁紧紧抓着左岸的胳膊,
“怎么可能啊,列将军的大军行至新城,早已比原定速度要快了半日不止,原本这个计划是完美的,原本那遭我们是该凯旋的,若不是”
地上的拉旺看着这主仆情深的模样忍不住不屑开口,
“南国陛下可没打算要你们活着回京都,何必到眼下的时候依旧在这里自欺欺人,左岸,明明是你轻信了杀父仇人的话,效仿十几年前的惨案设计陷害南国公府后人,怎么如今看着,倒是大家要向你解释赔罪的模样”
左岸梗着的脑袋一点点低了下去,终于跪倒在列战虎身前,
“列将军,是我错了。”
列战终于可以呼出那口积压在胸口的闷气,伸手去拉起左岸,
“好孩子,这不怪你,你是年纪太轻被人给利用罢了。”
步桐想着方才左岸似乎提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东西,
“左岸,你方才似乎提到了左将军的亲笔书信”
“是,”左岸赶忙收起情绪,在怀里摸了几下,终于到最深处拿出一封书信,
“这是陛下给我的,说是父亲最后寄出的信件,其中说了关于援兵拖延之事。”
列战虎几乎站不稳,直接跌坐在椅子上挥手,“我不看这个,这一定不是左道风的亲笔,他断不会这般胡言诬陷的。”
老丁随即附和,“列将军说的是啊,当时前锋大军被重重围困,我亦是毁了一只眼睛拼尽全力才逃出来的,如何、如何有什么信兵回京都送信”
步桐看着老丁露出的手腕部分上明显的刀疤,伸手去接过信件,
“丁将军当年必定是军中的功夫好手罢,不若如此,看管将军的人也不会断了将军的手筋。”
左岸转身去搀扶着老人,“是,我依稀记得丁叔是父亲麾下的一员猛将,军中操练武艺从来都是拔得头筹的。”
步桐慢慢打开那份保存得小心翼翼的书信,
“那左岸将军认为,丁将军都要伤了眼睛一身伤痕闯出的包围圈,普通信兵能够走出来,并且把这封所谓的绝笔信交到陛下手中吗”
答案自然是做不到。
步桐展开那张书信,
“陛下亲启,臣左道风今被北凉大军围困于合城,粮尽弓绝,列战虎所领支援大军迟迟不到,以各种缘由借故推辞,欲借北凉之手除臣利己,臣忠于陛下,愿以身为国,只是不甘如此被贼人所害,求陛下替臣主持公道。左道风绝笔。”
这封信读完,满屋皆是愣怔,老丁一瘸一拐地上前来看,仔细读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绝对不是我家将军的手书,虽然模仿的很像,可是唯有这个名字,将军书写自己的名字虽然也是如此,但是他从不把签名的这个字体带入正文里,可是前面的左道风这三个字,却分明不是我家将军普通的字样。”
步桐看着落款上潇洒肆意的三个字,再往上看着苍劲有力的文笔中的三个字,确实有些突兀,
“看来是有能人要模仿左将军的笔迹,练出了这般炉火纯青的手艺,却唯独算不准左将军平日里的习惯,倒算是一个大漏洞了。”
左岸彻底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对么愚蠢的事情,瘫软在地,
“列将军,左岸糊涂,听信他人诬陷,残害手足,背弃尊长,求将军责罚。”
步易阳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不解地看回去,
“都瞧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呀”
列战虎看着座下之人,
“左岸,你八岁上没了父亲便跟在我身边长大,我对你严苛至极,要你出类拔萃,那都是为了不辜负你的父亲,他当年是能做南国大帅的人材,可我也懂你的善良和直爽,这样的性格亦是同你父亲如出一辙,可这样的性格却极易被人利用,我不怪你,也不会责罚你,只要未来的路你走得方正,不辱你父亲的半生骁勇,这便够了。”
说完列战虎看着步易阳,
“你也算是被自己兄弟在身后捅了一刀,若不是发觉及时,怕是要连同这几千前锋军一同埋骨北凉了,你以为如何”
步易阳上前去把左岸一把拉起来,脸色难得认真地看着他,
“只此一次你知道不再有下次做这样的糊涂事,我一定拧断你小子的脖子。”
左岸感激又愧疚地沉沉点头,被步易阳拉去一旁落座了。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众人这方再次入座,步桐挥手示意军士们押走拉旺,
“木勒,你到我身后坐,如今怕是要好好商讨一下该如何应付那位陛下了。”
列战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无德无望之人,如何能稳居那个位置,经此一事,我算是明白了。”
向统领忍不住开口,“平日里只听说伴君如伴虎,没成想即便是勤勤恳恳最后还是要被忌惮、被暗害,堂堂京都城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肮脏事,倒还不如在雁门关做守将呢。”
徐统领瞪着他,“莫要胡言,陛下之事岂可任由议论,只是这事情到如今,列将军打算如何向陛下奏报”
汤玄霖一直默不作声,在旁侧细心地给步桐添上茶水,小声地开口,
“喝点水润润嗓子,塞外风沙大太干燥。”
列战虎敏锐地留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我这两天实在是疲惫,大约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奏报便由汤大人来写罢。”
汤玄霖突然被点名,倒是没有半分异样,只轻轻点头道,“是。”
列战虎却没有停在这里,继续追问,“汤大人要如何书写”
汤玄霖把茶盏搁在步桐手里,这方稳稳开口,
“我部及时救援雁门关,擒得主帅拉旺,特奏明陛下。”
开口短短一句,便把给陛下的奏报说给了众人听。
“只如此吗”列战虎追问。
汤玄霖自如点头,“只如此。”
列战虎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汤玄霖,“陛下忌惮南国公府至此,即便是一击不中,而后还会有别的动作,你即将迎娶桐儿,便同步家成了一家人,汤大人以为自己能独善其身吗”
这话多少有些严厉的意思了,汤玄霖突然抬眸,嗜杀之气四溢,骇得众人不再敢轻易发出什么动静,
“将军的意思玄霖自然明白,陛下实在是没有担当大事之能,可是将军是否想过,今日我们擒住了拉旺,自然是要审问一番的,那么陛下自然便会知晓,在座的各位有一定的可能已然知晓了真相,按照他看重权势,小心谨慎的风格,会不会放过这些人”
一旦消息外泄,那可是不得了的隐患,陛下定然会有动作,而且不是什么光彩的动作。
几位雁门关统领目目相觑、皆是无奈,对于这些武将来说,镇守一方再难也不在话下,但是其中一旦牵扯那些复杂的权谋和算计,那无疑就是最难办的。
步桐深呼吸了一口气,
“班师回朝,我想跟陛下再确认一下,若是他仍旧执迷不悟,那这个位置,不如交给有贤才的人罢了。”
木勒目瞪口呆地在对面步易阳的闭嘴示意中看着步桐,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竟然当着满屋军将的面说出这番大逆不道之言。
步易阳阻止无用,索性自暴自弃地瘫软在了椅子上,左岸第一个起身,
“我赞同,一届君上,串联敌军坑害良将,实在不是仁君之举。”
汤玄霖随即起身,“我也赞同。”
雁门关的守将也跟着起身,“陛下本就未善待过真心为这雁门关的人,如今事情尽然揭露,想来我们也是要被铲除的,与其这样等死倒不如博一博。”
列战虎这方起身,看着满堂上下,“桐儿所言,亦是我的意思,明日大军稍作休憩后便拔营回京都。”
夜里,步桐带着汤玄霖到那处岗哨亭中看满天繁星,
“玄霖是何时知晓陛下亦是重生而来”
汤玄霖深呼吸了一口潮热的空气,却是语出惊人,
“从一开始,便知晓了。”
步桐满脸的不解,
“因为何发觉的”
汤玄霖转头看着步桐,
“桐儿,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步桐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给震了一下,“我知道啊。”
汤玄霖轻轻摇头,
“你还不知道,是我,助陛下开启了重生之门,是为了重来一世再遇见你。”
步桐整个人差点从岗哨上掉下去,这实在是太离奇了,
“你说什么重生之门”
难道自己穿越的不是一个古装权谋戏而是玄幻剧
汤玄霖点头,
“之前便要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却总是没有机会,陛下身患重病,皇子们又各有心思根本不与他一心,权臣瓜分权力,亦没有尽到臣子本分,而后你又扶持着穆禾荃篡位”
往事不堪回首,步桐赶紧打断,“我上一世被人利用做下糊涂事就莫要再提了,你继续说。”
汤玄霖看着步桐倔强的模样笑得宠溺,
“陛下身边有一异人,专门研究这些跳出常规人事之物,便造了一处重生门,只是需要有一人执念深沉的健壮之人以身献祭,才能打开重生之门,陛下找到了我,问我愿不愿意回到过去,我同意了。”
“你同意了”步桐眼里却蓦然升腾出一层水汽,
“若是不成你待如何以身献祭你岂不是没命”
汤玄霖笑得开怀,
“可那是唯一一个机会,能重新回到你的身边,我若是错过了,后半生才是生不如死。”
步桐看着汤玄霖在月色下绝伦的模样,
“汤玄霖,我上一世只以为你恨极了我,却不知你竟能做到如此。”
汤玄霖笑着低头,
“我喜欢你独立又特别的模样,那样耀眼自信,哪怕是站在我的对立面,也是京都城最好的风景,可是那道风景,却在我的眼前坍塌了”
步桐想起京郊茶铺汤玄霖绝望的模样,伸手去握住汤玄霖的手,
“还好成功了,我回来了,我们的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汤玄霖温柔地轻轻点头,突然眸子闪烁了一下,
“只怕是陛下一旦尝到了甜头,还会做出别的什么事,比起上一世最后的无助,他更加注重权势的统一和人心算计,倒是越发乖张了。”
步桐紧紧握着汤玄霖的手,
“我不在乎他是如何想的,大不了杀了他的那个什么异人,让他这一世无法再轮回。”
说到这里,步桐转头去看汤玄霖,
“那个异人是何许人也我为何全然没有印象。”
汤玄霖却是轻轻摇头,
“我也全然不知,大约是个很年老的人罢,一直黑袍遮面,从未露脸。”
这么神秘有点意思。
步桐正震惊于失态的发展之时,岗哨亭头传来争吵声,低头去看,却是春桃气呼呼地拽着木勒,“小姐在同姑爷说话,你不许过去”
步桐朝汤玄霖笑笑,慢慢走下去,
“木勒殿下怎么还没有休息,可是来寻我的”
木勒难得收起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我方才去看了大哥,知道三姐姐是被他们害死的,就连母妃也已被害亡故,这些年的信件皆是被伪造,我不甘心,求郡主娘娘帮我,只要我登上王位,一定与南国世代结交,绝不再犯”
步桐不可思议地笑笑,
“这本就是北凉自己家的事,我又如何帮得上你,更何况,北凉如今的模样,拿什么跟南国谈条件。”
木勒上前一步,“郡主帮我绝不会有坏处,只要事成,北凉占领的七城尽数归还,不费一兵一卒岂不是最好日后两国开通互市,那些郡主担忧生计的百姓都会好起来的。”
听起来倒不是什么坏事。
步桐摆摆手,
“我先且看看情况罢。”
汤玄霖突然凑到步桐耳侧,迅速又清晰地开口,“要铁矿。”
步桐的大脑飞速旋转着,北凉出铁矿,可是这里的生产力力低下无法冶炼,南国善铸铁器,无奈铁石资源不足,这倒是个好主意,还不等步桐开口,已然听到了汤玄霖话的木勒开口,
“铁矿的事也好商量,回头我们一道去京都城。”
步桐点头,
“北凉还有些兵卒被关押在雁门关,日后这些都可以是你的兵马,我们先回京都城去处理好那边的事,你这里自然会有安排。”
木勒闻言端端正正地行了个礼,
“多谢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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