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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谦虽然连输四局,脸上半丝窘迫都没有,反倒是眼色里满是星光煜煜。
江谦眼睛偷瞟了一眼柳絮,沉吟片刻道“水姐,你只要再胜江某两局,江某便留下来教授令弟课业半年,直至秋季江某去殿试,束修分文不取。剩下这两局,江某建议合二为一,只要水姐琴、棋、书、画、舞等技艺中任先其二,便可整体胜过江某,何如”
柳絮皱了皱眉头,琴棋书画舞等技艺,只要选择其中两个完成便算柳絮赢,这样的赌约与条件,任何女子听了,都会认为这是江谦给的送分题,太简单不过了。
可是,这些条件,放在古代富家女子身上,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题目,放在柳絮身上,却委实难办。
柳絮,乐器只会吹口哨,画画只会“临摹”,下棋只会五子棋,跳舞只会现代舞,若是当真跳出来,怕是不吓跑这些自诩文人墨客的男人们才怪。
柳絮挥了挥手道“这两局我认输,我出生粗鄙,不像富家千金们,含着金汤匙降生的,琴棋书画样样松,江少爷不必勉强留下来教授毛毛课业,这本就水清泉与你的赌约,与我和毛毛毫无干系。”
江谦万没想到刚刚斗志昂扬的柳絮,竟然这样轻而易举的认输,而且是在自己认为最为轻松的卡口认输了,有种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福
江谦的脸登时窘迫起来,透着无限的委屈道“絮儿姑娘如此聪颖,万不可能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莫不是絮儿姑娘讨厌江某,不欢迎江某来到水家;亦或是怀疑江某的才学,认为不配做清源弟弟的先生所以才主动认输的”
一个无比骄傲的人,做出如此迂尊降贵的事情,反倒让柳絮心里有些不落忍,尴尬的解释道“江少爷,我一点儿也没撒谎,不信你问柳芽和柳毛,我是真的琴棋书画舞等等啥都不会,没有一技之长,我真的不是故意认输的,也没有讨厌江少爷的意思”
江谦似询问事情的真假看向柳芽,柳芽颇以为是的点零头,点头如此沉重,仿佛比柳絮更加肯定她的一无是处,害得柳絮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江谦询问似的看向柳毛,柳毛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凛然,显然他的斗志已经被激发出来,虽然不愿意江谦当他的先生,但连输四局,又连赢四局,本来胜利在望,被姐姐这一突然一认输,他是万分不情愿的,打死也不愿意低头,何况,现在是水家两兄弟输给了江谦一个外来人。
柳毛凝重的眉毛突然舒展开来,笑眯眯的看向柳絮道“大姐,你会的,真的会的。”
“啊我不会的”柳絮直觉不妙,连忙摇头否认。
柳毛笃定的点零头道”大姐,琴曲不分家,你不会弹琴,但会唱俚曲啊阿黄夜里身子发烫的时候,你不是经常唱歌哄他入睡吗你教我唱时,还将饭碗磕出豁来了,我听着可好听了。”
柳絮的脸顿时羞成了红布,当时的她,将燕北当成了懵懂的阿黄,以为他夜里发冷生病,当哄孩子似的哄他入睡,后来才知道她眼拙哄错了人,错将燕北当阿黄,唱了是那首摇篮曲“我的宝贝宝贝”,每每想起此事,都会觉得脸红臊得慌,这个柳毛,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柳絮再次推脱,无耐阿黄的执扭劲儿来了,什么也不肯输,嘴巴撅得老高,能拴得下一头倔驴了。
柳毛一向听话,此次如此执扭,看出来他对这场输赢看得极重。
柳絮总不能拂了柳毛的兴致,抚摸了两下柳毛的脑袋道“毛毛,江少爷考的是琴棋书画舞,没有唱曲这一项,如果江少爷可以算,姐姐就勉强唱一曲,至于江少爷算咱们输还是赢,你都得接受结果,不能怪姐姐,好不好”
柳毛的眼睛登时闪了亮光,外强中干的瞪了江谦一眼,大有成竹在胸、稳定能赢的架势。
柳絮的眼睛四处寻摸着,看见水清泉正在收拾着桌案上几只白色的罐子,这些罐子非瓷非玉,倒像是贝壳类的东西做成的,用来装画画的颜料。
柳絮随手抄起其中一只罐子,将里面的绿色粉子倒在了宣纸上,用倒叩的罐子撞击了几下桌子,听声音还不错,不由绽放了笑容道“我就用这个来伴奏吧。”
柳絮端坐在桌案前,努力回忆稻香、苏幕遮等带着文艺或古风气息的歌曲,结果完全卡了脑壳,一句完整的词也没想起来。
柳絮不由暗叹,本来想让自己当个王者,结果连个青铜也险些做不成。绞尽脑汁,能想起来的都是妈妈唱的儿歌或脍炙人口的歌谣,其中最熟悉的就是给燕北唱过的儿歌,还有一首就是这首女人是老虎。
“和尚下山去化斋,老和尚有交待,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歌曲酣畅淋漓,听着逗趣的歌词,柳毛也跟着手舞足蹈起来,使得柳絮完全忘记了比赛的事情,将白色罐子砸得山响。
歌曲作罢收尾,罐子也被重重的敲击在了桌案上,自正中直接裂开了一道裂缝,桌案上的绿色的画粉也被震飞,飘散在空中,随风而散。
歌儿唱完了,登时鸦雀无声,水行舟的脸色,岂止用尴尬来形容,若不是他脸皮够厚,恐怕连脸上最后一道假笑都挤不出来了。
杨尽忠率先打破静寂,笑容满面道“水姑娘端是生了一幅好歌喉,余音绕梁,经久不散;以敲打砗磲罐为器,心思玲珑,端是让人佩服。”
杨尽忠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纷纷赞叹,溢美之词毫不吝啬,仿佛柳絮唱的不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民间俚曲,而是人间不可闻的之音,饶是柳絮脸皮再厚,都被夸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佑郎偷偷怼了一下江谦,江谦从怔神中醒过味儿来,对着柳絮一揖到底道“水姑娘的歌咙确实不同凡响,江某认输,从此以后,安心教授清源弟弟课业,不到秋季殿试之际,绝不离开水府。”
“啊”柳毛惊诧的一声,脸本能的转向水清泉,观察水清泉的表情。
在柳毛的心灵里,早就将水清泉,即当做兄弟,又当做先生,先前想赢,完全是被江谦瞧不起水清泉的样子给气到了,如今真的赢了,柳毛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换先生了,还要换上这个自己不怎么喜欢的江谦,一个连猜枣子的游戏都猜不出的木讷先生。
柳毛的脑袋耷拉下来了。
杨尽忠一脸堆笑的对江佑郎深施一礼道“江兄,令郎是今年秋试殿试各州郡推举的前三十名学子,是中状元呼声最高的人选,常言道,与虎同眠,非是善兽,与凤同眠,必是俊鸟,有令郎作先生,是清源贤侄之福,意使然,承仁刚好生病,索性就留下来,跟着长长学识。玉卿也刚好留下来教授水姐礼仪。”
在柳絮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状况时,几位大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杨承仁因为生了病,江谦因为教授柳毛,杨玉卿因为要教柳絮做姐的规矩,于是,两位少年郎,一个女儿家,全部留在了江阴县,归期尚不可知。
柳絮无奈的看向水清泉,尴尬的问道“咱赢了赌局,不过,好像丢了学生。”
水清泉面无表情,举起了手中那只破裂的白色罐子,不悦道“你不仅弄丢了我的学生,你还弄丢了我三百两的银子。”
柳絮睁大了眼睛嗔怒道“我什么时候弄丢你银子了”
水清泉未回答,江谦笃定的点零头解释道“清泉兄没有打诓语,你弄散的画粉,是孔雀石粉,而装孔雀石粉的罐子,不是普通的瓷器,而是玉化砗磲,极难获得,两样加一起,三百两,只少不多。”
柳絮不仅睁大了眼睛,连嘴巴也惊得张大了,没想到这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物件,竟然这么奢侈,够寻常百姓家生活十多年了。
若在过去,水清泉也不会如此心疼,如今水家家产全都在江州郡,应该全被九王爷掠夺了,得有过紧日子的思想准备,要想再买这种值钱的物件,只怕得三思而后行,难怪水清泉的表情是如茨心疼肉疼了。
柳絮懊恼的看着混在地上土里的残余粉末,观察了半,似乎再也没有捡起来的可能性,心情不爽的嘲讽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穷奢极恶。”
水清泉没好脸色的将其余的画粉罐子和笔墨纸砚收起来,肃着脸道“明日跟我进山。”
柳絮本能的想反驳两句,又觉得自己实在理亏,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只能怏怏的回自己房间去了。
江谦看着柳絮的背影怔了会儿神,良久才对水清泉感叹道“令妹冰雪聪慧,才思泉涌,出口即成绝句,得妇如此,夫复何求”
水清泉没好眼色的瞟了一眼江谦,没好气的答道“我这个妹子,唱的俚曲完全是真实写照,她,真的就是只老虎,心被她吞了还当成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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