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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磨人的治疗，也会有结束的时候。周羽给贝贝打电话的此刻，距离他出院，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周教练，真看不到你们比赛啊”电话那头的贝贝满是遗憾。
“这种内部比赛不对外开放的，”周羽笑道“回头我们正式打国际赛，一定提前告诉你。”
和丹麦青年队的友谊赛就是今天，直接就在二队训练馆开战了。
现在场馆内部已经清场，周羽和一群队友都候在外头。丹麦青年队的人还没到，听说已经在路上。
“我觉得吧，你和林教练一定能赢”贝贝为两人打气。
“那是必须的”周羽自信地道。在孩子跟前，她能征善战的形象，也必须要保护好。
几辆车停在不远处，周羽立刻伸头看了看。没一会，不少人从车里出来，不过都不是周羽想等的人。
周羽还一直记得，萧子锋自己说的，跟丹麦队比赛的时候，会来看她。
这几天周羽满心期待，可又知道萧子锋忙得要命。所以虽然两人时有联系，她却一个字都没敢提。
好吧，身为人家女朋友，不能太矫情。她可不是喜欢众星捧月的傅筱月。
可从心底，周羽又暗搓搓希望，今天能有惊喜。
脑子开了一个小差，周羽立马回过神，这才发觉对面的贝贝不说话了，忙问道“贝贝，你还在吗”
好一会后，贝贝有些沮丧地道“妈妈说，我们下个月又要去北京了。”
“来吧，还挺想你的”周羽立刻回答。
到北京，于别人可能只是出一趟差，探一次亲或者一次旅行，可对贝贝来说，那是与生命的又一次赛跑。
“我也想周教练还有林教练，”贝贝乖巧地回道，随即声音又高昂起来“我就是舍不得爸爸，化疗一点都不可怕”
“贝贝最勇敢了，连蒋医生都这么说”周羽说着，注意到刚才不知跑哪儿去的林扣扣，正站在不远处，跟几个队友有说有笑，便走过去，把他揪了过来，道“跟贝贝打个招呼，他刚才问你呢”
“哟，那小子打电话，怎么早不告诉我”林扣扣埋怨周羽一句，接过了手机。
周羽站到旁边，看着林扣扣眉飞色舞地跟电话那头的贝贝聊起来。到底男孩之间的共同语言多，贝贝住院那会儿，每个休息日，林扣扣都要过去陪他一下午，两个人说的话，周羽有时候都听不懂。
见林扣扣电话总放不下，周羽也没催他，目光落到林扣扣右脚上。这是林扣扣受伤后第一场比赛，他说自己全好了，可周羽受过伤，知道会有心理阴影。
有大巴车开了过来，周羽和众人一起转头，客人们终于到了。
车门打开，不少身着丹麦队服的人走了下来，二队的主教练带着教练们在那欢迎。
“还有黄皮肤呢”林扣扣已经挂断电话，走到周羽身旁。
周羽顺着林扣扣视线望过去，真就看到了一张夹在金发碧眼当中，不免显眼的亚洲面孔。
“是薛洋。”周羽一眼认出了对方。
林扣扣长长地哦了一声“难怪我觉得眼熟呢”
薛洋，去年的全国锦标赛女单亚军。前一段时间闹得挺轰动，她从所属俱乐部退役，随即宣布加入丹麦队，据说，为此连国籍都换了。
周羽还记得，去年全国锦标赛后，有人在一个羽毛球论坛上发帖，把她和薛洋并列为新世代最值得期待的女羽球选手。
这“新世代”三个字，周羽听得哭笑不得，她都打了十几年的球了，哪是什么新世代。就连薛洋，也是在俱乐部当了七、八年的小透明，才出了成绩。
体育的残酷性就在于此，能到顶尖的屈指可数，很多人足够努力，却只能在金字塔的底部。像薛洋这样的，刚开始露头，状态就萎靡不振，如果不是改国籍这事，大概就被人遗忘了。
林扣扣又小声道“到现在，网上还有不少人骂她忘本，出去帮外国人打球。”
周羽耸了耸肩，虽然不觉得薛洋的行为值得夸赞，可到底是她自己的权利。
虽然今天只是交流赛，不过规则都按正式比赛走。
周羽和林扣扣参加的混双比赛是在当天下午进行。两人被分在下半场，和一对同样也拿过全国冠军的丹麦选手对阵。
比赛一开场，便火药味十足。
丹麦人应该是打算依靠后场得分。无论男女，进攻意识强烈。
这次周羽和林扣扣采用的打法，是周羽多在网前出球，尽力做到快准狠，寻求球路多变，给对方造成压力，而林扣扣负责连续进攻，打落点，再由周羽在网前拿球封网。
和林扣扣配合到现在，两人逐渐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周羽负责快速判断对方的出球并完成下压，林扣扣则牢牢控制住中前场。而现在陆教练着重训练他们的，是速度和连贯，力求在场上给对手造成一种压迫感。
到了第二局，显然对手发现了，后场进攻占不到便宜，开始加强网前。
此刻，对方女选手在头顶区杀周羽的直线，周羽反手抽了个大斜线，球打到对方女选手的正手空档区，足以让对手动弹不得。
周羽打得很兴奋，毕竟有一段时间没比赛，颇有点猛虎被放出笼的刹不住劲，而且场上局面，也被他们牢牢控制住。
如此兴奋的后果是，周羽的拍子非挑这时候断了。
比赛还在进行当中，周羽连打愣都来不及，直接往场下跑。林扣扣也不用周羽招呼，立马上前补位。
此时场上变成了一对二，林扣扣站在网前，和对方进行拉吊。
到场边换过球拍，周羽不敢耽搁，又跑了回去。注意到后场空虚，她赶紧填位。这样，就等于周羽和林扣扣互换了位置。
林扣扣在网前比在后场过瘾，耐心地在跟对方周旋。周羽盯紧了机会，一旦对方起球，便开始扣杀。
然而，一场周羽和林扣扣胜券在握的比赛，却因为一个突然发生的意外，戛然而止
周羽都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时，对方女选手已经在网前滑倒。但这还不是结束，周羽眼睁睁看着正起跳击球的林扣扣，在即将落地瞬间，重重栽倒在地。
愣了不过一秒，周羽朝着林扣扣冲了过去。
协英医院的一间骨科病房里，之前给林扣扣看脚踝伤的医生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二队主教练和陆教练。
“小伙子才刚来没几个月，就受了伤，对他家长，我们真不好交代。”主教练跟在医生后面，嘀咕了一句。
周羽瞧着人进来，赶紧从床边的椅子上站起。
“怎么样”医生上前问道。
“说是还疼。”周羽忙回应。虽然护士过来打过止疼针，感觉效果并不好，林扣扣到现在还冷汗直冒。
说着，周羽拿着手里一直攥着的纸巾，又替林扣扣擦了擦汗。
今天的事，实在让人无语。
谁会想到，那个丹麦选手倒下之后，两条腿会从球网下方哧溜到了他们这边。而林扣扣正要落地，发现不对想闪开，没踩到人家，反倒自己重心失控。最倒霉的，是他伤过的右脚先落地。按林扣扣自己的说法，当时右脚一麻，他就知道不好了。
“小伙子，这次问题有点严重，十字韧带断裂，半月板也受了损伤，然后就是脚踝旧伤复发，”医生开了口，“我们会尽快给你做手术。”
周羽听得心“怦怦”直跳，而正闭着眼的林扣扣，脸色变了变。
陆教练轻叹一声，弯下腰，对林扣扣道“我已经给南华那边打了电话，会有人陪你父母过来。”
“别”林扣扣张了张嘴，几乎是在呻吟。
“让他们过来吧”周羽明白林扣扣的意思。
林扣扣还是不肯“不要他们担心”
“陆教练，你和周羽劝劝他。”主教练说着，又跟医生讲了几句，大概意思，要去看另一间病房那个丹麦选手。
“我自己签”林扣扣有气无力地道，眼圈都要红了。
周羽看着林扣扣，突然之间，泪水便夺眶而出。
“怎么哭起来了”陆教练问了一句，赶紧又安慰周羽。
周羽摇摇头，随后捂住嘴，抬脚跑出了病房。
萧子锋陪着林爸爸赶到的时候，是次日下午两点，林扣扣刚被送进手术室。
没想到萧子锋会这时候出现，周羽怔怔地看向正走过来的他。
“萧总，你怎么来了”陆教练也吃惊。
“林扣扣受伤，我肯定得来一趟。是南华那边给我打的电话，我正好同林先生一块出发。俱乐部的人应该晚上能到。”萧子锋到了跟前，朝着周羽瞧了瞧。
林爸爸一脸焦急，直接问道“陆教练，孩子怎么受的伤，你跟我好好说说”
陆教练回道“昨天他们跟丹麦队比赛，对手先摔了，连累到了林扣扣。”
周羽还在看着萧子锋，感觉许多话堆在胸口，想要说出来，却被堵得死死的。
昨天在林扣扣病房，周羽控制不住哭了，不只是心疼林扣扣，更是因为愧疚。
后来回到宿舍，周羽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睡。好不容易睡着，她又开始做噩梦。梦到白天的比赛，她的球拍又坏了，可等她换过拍子，再想回球场，脚就像被灌了铅，怎么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林扣扣在自己眼前又栽了下去。
“怎么了”萧子锋显然注意到了周羽神色，低声问道。
周羽摇了摇头，听到有脚步声，掉头看去。换过手术服的医生带着助手们，浩浩荡荡走过来。
萧子锋忙上前，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又把刚签过手术同意书的林爸爸请上来。
“十字韧带又叫交叉韧带，它的作用是保持膝关节的稳定性，病人这次是韧带断裂，还有半月板也伤到了。昨天下午照过片子之后，我们又安排病人做了核磁共振，撕裂是在股骨韧带附着点，韧带损伤区有积液，所以我们认为，要尽快做手术。”医生解释道。
“会不会影响他以后走路啊”林爸爸小心翼翼地问。
“子锋以前也伤过十字韧带，情况比病人更严重，当时也是我亲自做的手术，后来，他又去打球了，”医生安抚了林爸爸一句，随后又道“即便手术顺利，病人也需要进行很长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你们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
“行，只要人没事就可以”林爸爸松了口气，又问了句“大概要多长时间”
“一到两年吧，看病人恢复情况。”医生回道。
周羽定定地看向医生，心情无比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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