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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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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林国栋悄没声息的来、怒气冲冲的走,甚至都没和沈郁休打招呼。

    沈郁休是从副导演口中得知林国栋曾经来过。

    沈郁休有些不满,问“怎么没通知我”

    先不说林国栋和他的关系,圈内前辈来剧组探班,沈郁休于情于理都要亲自出面招待。

    副导演被训得低眉臊眼,小声说“林导说他就是来看看,不想和媒体打交道,让我不要声张后来他说他要去找程老师,结果不知怎么回事,回来之后脸色很不好,突然说晚上有事,就走了。”

    一听这事和程杏飞有关系,沈郁休一愣,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如果程杏飞真的是林国栋的女儿,林国栋低调来探班,也是很正常的。只是为什么会怒气冲冲的离开

    难道他们父女俩吵架了吗

    沈郁休哪里猜得到,他们可不是吵架了,而是动手了“程杏飞”暴力虐菜,林国栋里子面子都丢尽,待不下去就跑了

    下午的戏份囫囵拍完,花昭逃命似得卸了妆,逃回了房间。

    屋里,程杏飞坐立难安了一个下午,见花昭回来,立刻锁上门,询问她事情的具体经过。

    微信打字讲不清楚,花昭憋了一股劲,噼里啪啦把中午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从沈郁休逼问她的身份、她糊弄过去、再到她心情烦躁时被林国栋撞在了枪口上一系列阴错阳差,最终导致林国栋被她按在墙上摩擦。

    花昭又委屈又担心,紧张到耳朵尾巴都耷拉下来,小心翼翼地拉着程杏飞的手,低声问“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这算得上什么麻烦”程杏飞反握住她的手,笑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帮我揍了他呢。”

    “”

    程杏飞淡淡道“我和我父亲关系不好,我爸妈早年就离了婚,我妈一直想要我的抚养权,但他那个人呵,他怎么会让自己的前妻如意后来我妈妈被他逼得没办法,出了国,只能把我留下来了。”

    林国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在外人看来,他儒雅绅士,艺术成就斐然,他捧出了一代又一代的影帝与影后

    然而,只有真正和他生活过的人才知道,林国栋是个过于追求完美的人,足以让他身边的人发疯。

    林国栋的前妻是一位活跃在话剧舞台上的演员,两人经媒人介绍,一见钟情。他爱她的美貌与清雅,她爱他的才华和风度,婚后,他强烈要求她隐退在家,安心当一名家庭主妇,因为“男主外女主内”是他心中最完美的婚姻。

    在林导三十五岁那年,他拿到了第一个国际奖项,同年喜得千金。

    林导对家人保护的非常好,而且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无孔不入的狗仔队。夫妻恩爱,女儿乖巧,听上去是多么和睦的一家人啊。

    但是十年前,林国栋夫妻突传婚变,有人拍到夫妻俩从民政局离开,手里各拿着一张暗红色的离婚证。

    很快,他的妻子移民国外,没过多久就听闻已经再婚了。

    至于他们的女儿

    有人说,女儿跟随妈妈一起去了国外,拿了绿卡;也有人说,女儿被判给了爸爸,好像有人曾在往事如雾的片场看到过一个小女孩搬着凳子写作业但这些传闻,都没能得到证实。

    他的女儿,他的妻子,他的家庭仿佛成为了林国栋内心一根不可提及的刺。

    这些消息真真假假,密密麻麻编制成一张网――但是从来没有人知道,程杏飞就是这网中的猎物。

    是啊,谁会能想到呢

    ――如今最炙手可热的流量小花程杏飞,居然会是林导的女儿

    就像别人也不可能知道,程杏飞的童年,是在怎样的精神压迫中成长的。

    “你不行”

    “你做的不够好”

    “你太让爸爸失望了”

    “要是让人知道,我的女儿连年级第一都拿不到,我真是没脸见人了”“为什么要休息,你的钢琴作业完成了吗,舞蹈练了吗”

    “一点小病就不想去上课,你一定是装病吧”

    她的父亲是华国最知名的导演之一,她从小衣食无忧,上的是最好的学校,请的是最好的家庭教师。她从小就学舞蹈,学钢琴,学马术,住最奢华的大房子她看似拥有了一切,但是,她一直没能拥有父爱。

    程杏飞的妈妈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离开的。程杏飞小时候曾经怨恨过妈妈,为什么她要和父亲离婚但随着她的年龄渐长,她无数次替妈妈庆幸,庆幸她勇敢逃离了这个牢笼。

    现在,程杏飞的羽翼渐丰,她也要飞走了。

    这是头一次程杏飞把这件事说给其他人听,就连她的经纪人姐也只知皮毛,并不知道程杏飞和林国栋的真实关系。

    程杏飞是真的把花昭当做了最贴心的密友,才能把自己自小受到的精神创伤,刨开心脏,拿出来给花昭看。

    花昭越听越是愤慨、越听越是生气,听到后来,她就像是一颗已经点燃引线的炮竹,随时都要爆炸了

    “哔哔哔哔哔哔哔”花昭向来不说脏话,有时在游戏里听到别人骂街,她都会很嫌弃地屏蔽声音,但是现在,她恨自己怎么不多储备一些脏话,现在想骂人都骂不过瘾,“那个林国栋是个什么鸟玩意,哪有做父亲的这么苛刻的我居然只踢了他一脚就放过他了,不行,我现在要再补上两拳才行”

    眼看花昭怒气冲冲地要往外跑,程杏飞赶忙拉住她“你去哪儿追他去他肚量小,被你那么夹枪带棒的讽刺了一通,他肯定回去了。我们公主殿下轻功再怎么厉害,也追不上四个轮子的汽车吧”

    花昭愤愤不平“那就这么算了”

    “现在的我,确实没有和他抗衡的能力。”程杏飞摇了摇头,“但这并不代表,我以后也没有。”

    林国栋临走前撂下狠话,说“就算程杏飞跪在他面前求他,也不会让她出演自己的电影”。

    他大可放心,绝不会有这么一天的。

    未来,程杏飞会取得很多很多的荣誉,多到她会在影史留名。他即使不和她合作,也会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看到她的身影。

    她的广告会铺满大街小巷,她的采访会遍布每个视频网站,她的每部作品都会入围奖项只要他还在这圈子里一天,就会永远被程杏飞的名字包围

    现在的他有多看不上她,未来的她就有多绚烂、多努力、多优秀她会让他后悔,她会让他把这份懊悔一直带进坟墓里去

    程杏飞有信心做到。

    花昭眼睛亮亮的“杏飞,我也相信你能做到”

    程杏飞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父亲的事情算不上什么问题,现在的问题是你和沈郁休。”

    “怎么又提他啊。”花昭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我现在可是怕死他了,杏飞,反正现在媒体探班也结束了,所有的武打戏份都拍完了,我想赶快离开横市,不要被他抓到。”

    “沈郁休既然发现了咱们的身份可疑,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的试探。”程杏飞声音低下去,试探性地问,“花昭,你有没有想过,把你的真实身份告诉他”

    堵不如疏,既然他们可以把卓毅拉进阵营,那自然也可以把沈郁休拉进来。

    “告诉他”

    花昭喃喃重复。

    其实,她在面对沈郁休的质问时,也有犹豫过要不要顺水推舟的承认了。可最后她却选择了隐瞒。

    因为她不知道,若她承认了她是从一千年前穿越而来的话,沈郁休会怎么看待她。

    沈郁休和呼延律长得完全相同,若他没有继承呼延律的记忆,那么她的坦承毫无必要;若他确实是呼延律的转世,他和她的立场便太尴尬了。

    她是亡国公主,他是敌军将领。

    她因护国而死,他因爱民而亡。

    他们的关系原本是仇敌――可现在,又不止于此。

    花昭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想到这些交错纷杂的前世因果,她整个人都要枯萎了。

    夜晚。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沈郁休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晚上有媒体宴,剧组的主创全员到场,程杏飞脱下戏服,换上简单的牛仔裤薄毛衣,略施粉黛清清爽爽的出席。

    四目相对,程杏飞拿起手边的酒杯,向他举了举杯子。

    “沈导,感谢这一个多月来的照顾,今天的武戏多有冒犯,以后还请您继续指教。”

    她盈盈一笑,那一刻,沈郁休确定,这一个多月来与他在剧组朝夕相处的“演员程杏飞”,又回来了。

    沈郁休觉得又荒唐又可笑,程杏飞和“程杏飞”这两个人究竟在耍什么把戏,直接在他眼皮下偷龙转凤,但偏偏如此明显的漏洞,除了他以外,身边没有一个人看出来。

    有媒体记者过来敬酒,称赞程杏飞在戏中与戏外截然不同,演技卓绝。

    程杏飞和那名记者碰了杯,说“那看来我确实表现的不错,今天就连沈导都说我像是两个人呢。”

    沈郁休“”

    不过沈郁休又不能当着这么多媒体的面戳穿真相,只能勉强咽下了杯中的酒。

    媒体宴结束后,沈郁休本想再和程杏飞聊聊,但她身边的保镖却先一步护着她离开,那样子仿佛沈郁休是什么病原体。

    沈郁休“”好气。

    算了――反正他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人,她们也知道他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人,但是她们偏要装作她们是一个人,现在还想骗他不知道她们是一个人

    他沈郁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所以这辈子要被罚说绕口令

    沈郁休带着一肚子闷气回到酒店,简单冲了个澡,上床继续看剧本。作为导演,他的工作比普通的演员要多很多,方方面面都要兼顾。

    但他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只看了一会儿,双眼便疲惫地合在了一起。

    剧本从他手中滑下,落在地上。

    沈郁休沉沉睡去――然后,他再次坠入到那个熟悉的梦境之中。

    只是这次的梦,比以往的都要更长、更真实。

    战马嘶鸣,尘土飞扬。马蹄踩过泥泞的土地,溅起片片尘土。

    刚开始,沈郁休以为地面如此潮湿,是因为刚下过一场大雨。溅起的泥土落在他的靴子上时,呈现出一种黯淡的红色――他便意识到,打湿这片土地的,并非是雨水,而是鲜血。

    他身穿铠甲,端坐在健壮的马背上,触目远望,一座巍峨的城墙矗立在远处,然而却不见那城墙上有任何执勤的士兵,城门紧闭,呈现出一种衰败的颓态。

    在他身后,是同样杀气腾腾的精兵强将,他们浴血奋战多日,一直从辽阔的草原打到了中原腹地,只要再往前一步,那巍峨的皇城便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哈哈,花朝那群怂将孬兵看来都被吓破了胆,不敢出城应战”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副将仰天大笑,高举起手中的大刀,“勇士们,跟我杀进城去你们渴望的财宝就在这城墙后面躲着,你们能掠来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女人听说,这中原女人皮嫩肉滑,比兔子还要柔顺,不知受不受得了咱们草原男儿的粗糙”

    话中的猥琐之意令人作呕,听着格外刺耳。

    然而,沈郁休只是这梦中的过客,他没有办法更没有能力制止。

    就在他以为这场闹剧只能这样结束时,他――更准确的说,应该是他所“附”身的人――居然开口了。

    “住嘴”沈郁休听到“自己”大声呵斥那位副将,“传我的军令,进城后,第一不准烧抢掠夺,第二不准伤平民百姓,尤其是妇人、老者、幼童”

    他的话一出,副将虎目圆瞪,冷哼连连“将军,每次大军出征,可汗都会应允,攻下一城后可以掠城三日、七日后止杀,你现在不允许勇士们掠城,是要违抗可汗的命令”

    沈郁休虽然身在梦中,但不知为何,他对现在的情况了如指掌。面前的副将虽只是个副将,但他却是匈奴王身边的亲信,年纪已近四十岁,时常倚老卖老。这次挥军南下,这位副将总是阳奉阴违。他生性暴虐,总爱凌虐下人,若由得他夺到军中大权,到时城门一开,必定浮尸千里。

    想到这里,沈郁休更为愤怒了。

    “我是可汗钦点的将军,若可汗怪罪,我自会解释我最后再说一遍,进城后,不许烧伤掠夺、不许屠戮百姓。”沈郁休厉声道,“违者,军法处置”

    那位副将脸上闪过一丝不忿,但被身旁人拉住了。

    沈郁休知道,对方并不信服他――不过无所谓,他要的也不是这些野蛮人的信服。

    沈郁休策马前行,大军跟随着他的马蹄声,一同向那座都城进发。

    马蹄疾驰,兵临城下。

    就在此时,伴随着呼啸的风声,隐隐有丝竹钟鼓声传到耳畔。

    他拉住缰绳,马匹嘶鸣一声人立而起,终于止住脚步。大军随他一同止步,男人抬头望去,只见在那高高的城楼上,有道曼妙动人的身影,矗立其上。

    红色舞裙包裹住女孩的身体,一头青丝用金簪高高挽起,她背着光,烈阳自她头顶洒下,让沈郁休看不清她的面容。

    “敢问城下,可是呼延将军”那女子出声询问。

    这一幕,沈郁休曾在梦里见过无数次,每一次,他都会高声回答“正是在下敢问姑娘是”

    “本宫花昭。”那女子语气骄傲,巧笑倩兮,“我是来为将军献舞的。”

    大军里响起窃窃私语。

    “花昭莫不是那个花朝公主”

    “听说花昭公主是花朝最有名的美人,被番邦人称作国之明珠”看。书就去醋。溜文学网“她怎么会在这里我还以为她会和其他皇族中人一起,躲在后宫瑟瑟发抖呢”

    “你还不明白这一定花朝献上的战利品再受宠的公主,到了这时,也只能当作和亲的工具”

    “啧,将军可真是有艳福。”

    “他算哪门子将军不过是可汗养的一条狗,那双蓝眼睛真他妈渗人”

    各种纷乱的声音汇聚在一起,沈郁休却无暇在意。

    他的视线落在那位公主身上,他努力的望着,望着,想要看清她的面容。

    沈郁休有种预感,这个光怪陆离又诡奇逼真的梦境,绝对和梦中的女子有关

    琵琶声落,鼓声起,城墙上的女子踩着鼓点声,悠然起舞――长剑破空而出,她舞的居然是一曲剑舞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剑光乍亮,凌厉非常。

    原本大军中还有嘈杂的议论声,然而她的惊天一舞,犹如在乐谱上写下的休止符,渐渐压下了所有杂音。

    耳边只能听到风声,丝竹声,剑身破空之声。

    沈郁休在梦中努力地瞧着,望着,想要看清她的面容。

    可惜,直到这一舞结束,那女子的容貌依旧掩藏于晨光之中。

    在之前几次的梦境中,他的梦总是戛然而止,停在此处。但是这一次,这个梦居然继续下去了

    城墙上,乐声已停,那女子亭亭立于城楼。

    他抬眸远望,她低头俯瞰,他们视线胶着。

    时间停止了,声音也停止了,唯有血液奔腾涌向心脏,发出噗通、噗通、噗通的声响。

    云雾散去,天光褪后,在这一刻,沈郁休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

    ――她居然与“程杏飞”长得一模一样

    他瞳孔猛震,惊讶浮上了他的眼眸。

    下一秒,那女子灿然一笑,决绝地自城楼一跃而下

    “不――”

    沈郁休从梦中惊醒。

    黑暗中,他怔怔地坐在凌乱的床上,汗水浸湿了他的睡衣。

    他把头埋在双手之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刚刚的梦境。

    这个梦,他做过无数次了,但唯有这一次,是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逼真,仿佛这并不是一场梦,而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

    他掀开被子,起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走向了阳台。

    他拉开窗帘,窗外明月高挂,不见一颗星星。

    四下寂静,黑暗中有习习凉风吹来,吹散了他心头的焦躁。

    阳台玻璃反射出他的身影,他怔怔地望着镜中的那个人,忽然分不清,镜中的人究竟是沈郁休,还是呼延律。

    正如他分不清,那个在梦中纵身一跃的女子,究竟是“程杏飞”,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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