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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羽寒不解的看着他,双手还停在蛇身上。
东东抗议的意思,难道是抱的姿势不正确
夏羽寒正困惑著,巨蛇昂扬着颈子,半身却迅速卷成一团,还扭动挣扎好几下。
耶真的不给抱吗
夏羽寒以为自己弄疼了蛇,不禁有些歉疚,赶紧松开手。
这蛇平常到底躲在哪里呢在神裔馆也没听其他人提过,蓝黑色的巨蛇外表冷冷的,很危险,东东不让它出来,也许是怕吓坏其他人。
还是它避人
不想跟其他人亲近,怕自己伤害了别人,也怕被别人伤害,干脆自我保护,躲起来。
巨蛇在夏羽寒身边盘了一圈又一圈,竟占满了整张床,看起来更具威胁,又像想保护她。
夏羽寒忽然有个奇怪的感觉,这蛇有点像东东。
这样说又太奇怪了。
但这蛇跟东东一样难搞,推不开也不听话,要建交还得讲究节奏和姿势
夏羽寒撸猫妖毛毛习惯了,她认定只要是宠物应该都喜欢被撸,撸一撸就乖了。怀着谜样的信心,她大起胆子,以指尖滑向蛇脸,好奇的触摸它的眼睑,光滑又奇妙的触感。
长长的,滑溜溜的,好好玩。
原本凉凉的蛇身,被夏羽寒摸着摸着逐渐温热起来,
巨蛇直接把脸颊搁在她双盘的腿畔,来回磨蹭着她的手掌,依恋她的手指。
夏羽寒越摸越有成就感,忍不住分享心得
“东东你的宠物好酷它真的会变温耶”
但巨蛇的主人却很烦恼。
东东跪在地上,低着头,微微逸出一声暧昧的喘息
“求你别乱摸了。”
“啊”
“别、碰、它。”
“”夏羽寒蹙起眉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东东咬牙不再回答。
他把灵气聚在右手指尖,猛然插入一具尸身的心口,徒手把真元掏出来。
那穿刺撕裂夹杂着液体喷出的噗哧声,勉强让他心神镇定下来,中断了未竟的绮思。
“我先忙,快把蛇推过来还我。”
此刻,他所吐出的每一个字,全都像咬牙切齿般费力。
东东真怕了夏羽寒此刻的气息,那极具蛊惑的媚香,她一举一动都是最惑人最狂野的邀请,一言一行都像是透着情欲。
他退得更远,总算看清楚了。
那是有颜色的香,淡淡的红雾。因为很飘渺,不容易察觉,又好似给周遭都上了一层粉色滤镜。
那气息沁入心脾,极具侵略性的攻城略地,却又无声无息。
夏羽寒可以变得很强很强,那是她与生俱来的武器,藏在最深处。
她展开红雾的瞬间,便是取命之际。
再厉害的敌人都会失去防备、露出破绽。
东东今晚的乐器拟态极度糟心,灵力还被拟态压制,他自觉水平奇低无比,仍然有惊无险秒杀众敌,这过程顺利到连东东本身都讶异。
他想,是夏羽寒帮了他大半,她自带控场技能。
但夏羽寒不知道怎么搞得,她不懂控制,更搞不清自己的天赋,也错失了抢攻先机,结果场面失控的一塌糊涂。
现在,连他自己也濒临失控了。
夏羽寒对东东的混乱根本一无所觉,她只顾努力从巨蛇煽情的舔吻中脱困,试了又试,反倒被越缠越紧。
巨蛇和她贴合交拥,像是想把自己揉入她体内,夏羽寒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只好偏头撒娇唤他
“东东,你先过来,帮我拔走你的蛇啦。”
“不,我不能你先别跟我说话,你最好立刻想办法把你的气收好。就是你的气,别再散乱了,你很”他狠掐自己的腿侧,低哑道
“感觉让人很烦。”
“”
夏羽寒闻言一愣,刚扬起的笑容凝结在嘴角。
东东的那句话听得她特别扎心,不仅粗声粗气,明显透露出烦乱,他甚至完全不肯抬头看她
夏羽寒好像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了。
而东东也没再说话了,他只是刻意把满手弄得鲜血淋漓,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假装她不存在。
夏羽寒心头沉了又沉,胸口忽然一阵空虚,又疼。
她感觉自己好像彷佛往下坠,从云端直直坠落,落到无尽的深渊,泪水瞬间涌到眼眶边,几乎要决堤而出。
她咬着唇,扬起头来。
深呼吸。
不哭。
不哭。
她不想让人看到她哭,尤其是摆出这种态度的东东。
都一样,男人都是一样的。经历了那么多次,还有什么不懂还有什么好哭的
她伸手捂住嘴,微微笑了起来。带着泪光的微笑。
她想她明白他的意思,那是嫌她的意思。
嫌她脏了。
她依稀记得,第一次看到男人这种暧昧又别扭的态度,是她自杀未遂又还阳后。
何君飘在房间角落,离她远远的,异常的生疏,他变得很冷漠,不愿靠近夏羽寒,回避得极度刻意,说话也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就像现在的东东。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她已经不纯洁了。
脏。
她想东东就是这么想的。
想她脏。
“你走。”
碰的一声,夏羽寒使劲抄起枕头砸向他。
她捂着脸冲入浴室。哗啦啦的响亮水声掩盖了剩下的动静。
巨蛇自床上摔落,还飞滚了几圈,重重撞上了东东,
他胸口一恸,惊愕的抬起头来。
夏羽寒在浴柜上找到了自己的手串,她睡前盥洗时,随手脱下来搁着,便忘了戴回去。
看到这串蓝色云纹手串,她便想起太子。
手串周围散发着一圈淡蓝色的光晕,是太子清透的灵气,特地为她储在串珠内,以便不时之需。
太子赠她手串的那天,他握住她的手腕,温柔的帮她戴上。
那是他告白之礼。
“我在上头设了一点小术哦,可以抵挡简单的毒。你戴着防身吧。”
太子那时说。
夏羽寒用力握紧手串,太子留下的灵气立刻发挥作用,水蓝色的光辉从108颗串珠瞬间迸发而出。夏羽寒感觉手心猛然一震,那灵气震得她浑身发麻,又沿着手臂快速蔓延至全身。
一股恶心感骤然冲上来,从腹部直至喉间。
她趴在马桶边,哇的一声开始狂呕。
像是要把残留体内的思蛊,和一整夜的委屈与混乱全都吐出她的人生,她吐到喉咙烧灼干痛,吐到只剩清水,总觉得还没吐干净。
她胸口好像有根隐形的毒刺插在上头,戳得她心痛,脸颊烧烫泪水盈眶,却吐不出拔不掉。
东东刚刚的话语就刺在她心上。你别碰我的蛇,别跟我说话。他说。
多么恶毒又不修饰的话。
夏羽寒跪在冰凉的磁砖上,吸吸鼻子,把脸彻底埋入马桶里。
全都滚吧。
要走就走。
她自己也能活下去,反正本来就是孤单一个人了。
东东按著心口,靠在门边小心翼翼的问
“小冷,请你让我进去。”
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夏羽寒生气了,却捉摸不清她到底怎么想的。
他刚才几乎要被夏羽寒逼疯了,她娇娇软软唤他的名,又叫他到床边帮忙,每一句话传入他耳中,都变成另外一种涵意,好像她捧起他的脸,轻轻的在他唇瓣边吐息。
夏羽寒还一直乱撸他的蛇。
东东脑袋乱得一塌糊涂,全是狂乱的遐想。他仅抓著最后一线尚存的理智,模模糊糊的想着夏羽寒的能力,以原理来说,只要本质能够消化,精气与血同样能成为法力来源。
但夏羽寒的红雾,几乎要将他的心神一起吞噬了
那么,又充满诱惑。
那的确是藏在他内心深处的,但他不觉得那是自己该有的思想,他并没有饥渴到如此泯灭理性。就算想,也绝对不该在这个时候。
在她刚受伤之际。
他不敢想自己靠近床边会变成什么模样,更不想伤害她。
他不想象那些人一样。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先别靠近她。
结果夏羽寒忽然把巨蛇用力摔下床,还凶暴的补一脚,硬把它踹飞了,害东东差点倒在地板爬不起来。
难道是生气他太变态
不不,变态的不是他,是他的蛇,不能算到他头上。
直到浴室响起淅沥哗啦的水声,红雾终于逐渐散去,东东这才握起拳头,以指节揉揉太阳穴。
谢天谢地,她总算收气了。
他被红雾搞得头疼,那里也疼,虽然有点失落,但夏羽寒这一脚踹得恰当好处,命中要害,正好驱散了他挥之不去的邪念。
那萦绕不去的媚香也消退了,暴食蛇终于恢复正常,很快忙碌起来。
它张开血盆大口,咔嚓咔嚓的席卷满地破碎的断肢残骸,宛如一台强力的全自动吸尘器。
收尸,这才是暴食蛇的真正用途。
暴食蛇永远在清理凶案现场。
在遇到夏羽寒之前,东东和暴食蛇之间的记忆永远只有这样,他孤零零一人伫立在死亡之境,荒凉又孤绝,而他是仅存的生者。
胜者为王。总是在那样的时刻,他才体会到苇婷取名的意义,暴食的冷血王权。
没想到蛇却被夏羽寒抱得暖暖的,她像是他藏在心底的光。
暴食蛇发出簌簌的响声游走着,回到他跟前,仰起上半身,吐出鲜红分叉的舌头,又频频转头,往浴室方向看,像是想拉主人一起过去。
她在那儿。
他摸摸暴食蛇的下巴,依稀可以感受到她指尖留下的最后一丝微暖,像是激情过后残留枕畔的馀香。
蓝黑色花纹的蛇尾钻入他的胸口,一切好像复归麻木,冰冷无情。
东东,你的蛇变暖了呢。她笑著说。
他才知,他的心会为她变温。
浴室的水声从大变小,只剩莲蓬头断断续续的滴答声。
东东扯下红围巾,将沾满鲜血的双手揩干净,他把自己一切都打理好,才鼓起勇气走向她。
夏羽寒跪在马桶边的背影,娇小又单薄,肩头一耸一耸的,吐得撕心裂肺。
东东看得心疼,他在门边踌躇了半秒。
夏羽寒却抬起头来,冷冷的问
“怎么,你还没走”
那眼神像是看陌生人一样,很疏离。
“我担心你啊。”东东有点委屈。
夏羽寒正忙着自我催吐,她扬了扬缠绕在纤腕上的手串,说
“还行,这多少能帮点忙。”
东东只觉一眼望去是蓝色氤氲,小小珠子是各色的蓝,水蓝天蓝土耳其蓝交互晕染,缤纷雅致,但蕴含在珠内的灵气已全数破散,每颗珠子都藏着一个小阵法,凝炼纯净,那是太子的巧思,终究还是抵挡不过思蛊。
串珠被夏羽寒拿来按在胸口催吐一阵,108个微型阵相继炸裂,小小的卫浴间飘荡着清澈的澄蓝,若有似无,很凉爽。
东东何等敏锐,一瞬间便察觉那是谁的气。
太子把冰心阵细心密藏在比小指甲更小的琉璃珠内,那是比米雕更精细的灵能艺术。太子让夏羽寒贴身戴着自己的气是什么心思,东东又何尝不知。
宣示主权东东忽然觉得酸溜溜的,很不是滋味。小冷本该是他的。
他很不悦,可他发现自己立场很薄弱。
因为东东赫然想起,他从未送饰品给夏羽寒。
是他的错。
他送七政君子,送书,送符箓手抄,送他认为一个小萌新在里世界求生时,应该努力学会的东西。
东东很实用主义,他爱她的方式,就是教会她即使被抛入地狱也能绝处逢生的手段。他必须逼她学会那些,因为他还要仗剑往前走,而他害怕,若是有一天他不在了,再也没有人能保护她。
这是他无法说出口的爱,炽热又冷酷。
东东压根儿没想过该送个暗示心意的礼物,可爱的,毛茸茸的,能讨普天下少女喜欢的;或特别一点,另类的,粉红朋克,能配得上夏羽寒那遗世独立的特殊气质。
夏羽寒说讨厌她男人胡乱追求,讨厌被没理由的爱上,他就不拂她逆鳞,把自己藏得完美,一点心思都不露。
可他就是没料到,她把太子送的东西戴上了。
东东再定睛一看,一颗颗串珠的表面全都浮现裂痕,显然是和夏羽寒遇到的蛊毒相冲造成的。
没关系,损坏了,她以后就不戴了。
没关系,从现在开始,她可以戴他给的。
这样思着想着,他不禁浮起一丝阴暗的窃喜。
东东迳自想得出神,夏羽寒瞪他一眼,没能把他赶走,也懒得白费唇舌。她自己倒先吐累了,更没力发脾气,只是趴在马桶边,喘口气。
“我吐不干净。”
“那个你吃了几只”东东问。
夏羽寒胡乱用卫生纸擦了擦嘴,勉强回想
“两只,或三只。又好像几百只,我也搞不清楚,一开始的梦境太乱了。”
“那”东东探头往浴室望,
“有没有比较唔,长得不太一样的红绿色的。”
夏羽寒立刻点头
“有。对,最后,有一只特别大,红绿色,它有12只眼睛,超恶的。我问你,蜘蛛不是没有复眼吗这超越了人类的生物学常识,不正常啊。”
“哇操,你吃到12眼蛊王了,吃那一只抵百只,会产生吃了千万只的恐怖幻觉对吧口味很神奇吧,一种超想死的感觉,整个时空体感都乱了。”
东东失笑,“你也不正常啊,你怎能神智清楚的讲话”
“哦,你还没来之前,我就先吐过一轮了。”
“那只很难搞,既真实又超现实。”东东敲敲自己的额角,露出有点伤脑筋的神情。
“全部都很超现实好吗。但你怎知道吃起来是什么口味”
“据说我有一天把汪浩当敌人塞入公共垃圾桶里,还趴在盖子上死不让他出来,把汪浩弄哭了我自己也不记得了,应该没把这段记入社史吧”
东东纵声大笑,指间散出异样的黑色灵气,冷冷的,没有温度的杀意。
他很快的把手插在兜内,斜倚门框,笑了很久很久。
夏羽寒听得诧异,他讲的肯定是认识她之前的事。
她加入神裔馆后,其实东东已经闭关半年了,今晚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东东的能力,第一次亲眼看到他在里世界是什么模样。
不到三分钟内,他瞬间击倒三名默影,在眨眼之间招招秒杀,一击毙命,他甚至没拿出自己的剑。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分毫迟疑,也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就连灵气使用都没有额外浪费,宛如杀人机器般,干净利落。
他展现出来的战技简洁到不自然,像是完全删除自我一样,与其说是为了致胜,更像是为了精准杀人的纯粹。
就算是从小习惯打来打去的叶峰和太子,都没有这么异样。
东东跟他们的战法很不像。
其实神裔馆的风格向来接近组团游戏。东东甚至告诫学弟妹,尽量别在圈内树敌,遇到通灵人,以谦让为上,一笑便过。
都是同类,就是意识型态不同而已,灵能者在三次元活得已经够孤单了,还要为了神鬼的破事同类相残,那是身为人类最可悲的事。他说。
他不对通灵人出手。蠢人更不值得出手。蠢人就是不知道自己蠢,才到处高声彰显自己的蠢。若真知道自己哪里蠢,也就开始长智慧了。
那是经过一番阅历后的气度,东东站得远远的,冷眼下瞰。
平日在学校,东东都在闭关读书,他的灵能藏在肉身下,又把自己隐在白雾之中,难以窥探。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完整的出元神。
他的头发比人类样貌更长一点,发色仍是黑的,微乱翘起的发尾是闪耀的银色,顺着眼尾而下,勾起俏皮的弧度。
她看清楚他的穿著了,是一件极简风格的连身黑衣,立起的高领剪裁贴身,隐约可以看出他精实的线条。正中央两道细细的银线,更透着难以亲近的高冷。
没有任何不必要的装饰,简洁精炼,一如他的战技。
身上纯白的长披风,在他忙着处理尸体时就弄脏了,方才他蹲下来时,下摆拖曳于地,浸染在一地的血泊中。
东东随手拉下血迹斑斑的披风,塞入巨蛇尖长的利牙中间,像把脏衣服扔入洗衣篮似的。
夏羽寒把脸靠在马桶盖上,斜眼看到这一幕特别难过。
原来她刚刚玩的,是东东家的垃圾桶
难怪东东一直叫她别乱撸。
正常人不会没事抚摸垃圾桶吧,而且她还拿人家的垃圾桶泄欲
不对,不是她的错,是垃圾桶的错
是蛇先跑到她床上讨摸,但不管怎么想,感觉都糟透了。
夏羽寒尴尬的说“你,把你家的垃圾桶收好吧,别过来了。”
“它不是垃圾桶。心是收藏秘密的地方。”
东东语焉不详,也不多做解释,他背倚门框慢慢滑下来,安静坐着发呆。
他顺手抚过她的长发,卷下几根发丝,自顾自忙了起来,不知道弄些什么。
夏羽寒不管怎么努力,始终觉得有什么东西吐不干净,东东没进浴室,但跟她只隔一堵墙,靠得很近又不说话,也让人感觉很难集中心神。
她干脆作罢,镇定地起身洗把脸。
水珠泼到脸上一阵湿凉,镜中的黑眼圈提醒她一整晚都没睡好。
而东东亦然。也不知道他今夜怎么忽然出元神过来。
他伸出长腿横挡在门边,像是刻意不让夏羽寒绕过。
那墨黑的长靴一体成形,从脚跟至腿部包覆得紧而合身,延伸至大腿侧边,却露出一小段腿根,往上直至腰际。
东东的肤色亦白,裸露的肌肤在黑暗中更显闪耀,好似泛起一抹银光。
夏羽寒微怔,眨眨眼,忍不住又多瞄了一眼,一看就移不开视线。
他的人鱼线真好看。
唔从绝对领域露到人鱼线,那他
底下怎么穿还是没穿
夏羽寒抿抿唇,没穿的话,那那啥的,要怎么摆
察觉到夏羽寒几乎要扒光他的目光,东东很快又起身了,优雅的长衣在腰际收束,延伸垂下,从长靴交接处开叉,一站起来恰好遮住侧坐时露出的部份。
此时看起来,那妖邪的大腿靴又像裤子一样,接得天衣无缝,恢复一袭黑衣装束的冷淡感。
东东散发出来的气质,简直是禁欲与纵欲的矛盾体,翻手为云覆手雨。
他把手中忙着的玩意儿,以红围巾揩拭干净,拎着在夏羽寒面前摇晃。
东东以她的头发为线,编成一串手骨指鬘。
“收下,你的弒神纪念。欢迎进入我的世界。”
“”
指鬘躺在夏羽寒的掌心,从尸体卸下的每一节手指都被东东彻底剔除血肉,仅留下骨头,擦拭得很光洁,化为纯粹无邪的白。
很特别,死亡美学,却又不过份引人注意的小手鍊。
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我猜你应该可以试试这个。”东东递出另一手,
“吃了它。可以让你灵气恢复一点。”
从默影尸身挖出的两颗真元,躺在他掌心中,
流转不定的金色光泽,映出夏羽寒缩小的脸。
看夏羽寒迟疑了,东东直接把其中一颗真元放入自己口中。
他伸出舌尖舔舔嘴角的神情,看起来很挑逗。
“另一颗是留给你的。”他说。
真元等于灵体的心脏。
今晚什么恶心物都要试吃一轮吗夏羽寒握著指鬘想著,如果以人类眼光来解释,东东的行径根本就是开膛手杰克,或什么德州电锯杀人狂一样。
但东东的手指停留在唇边,以无辜的眼神看着她,像是邀请一起玩耍的小孩。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东东的眼神原本充满期待,等了又等,夏羽寒始终没伸手接过。
他眸色一暗,有些落寞,自己把另一颗真元收起来了。
“没关系,这的确不太美味。”他嘟哝着,掩饰自己的失望。
“东东。”
“算了,没关系,我了解,我知道你怕”
东东轻轻摇头,在长短参差的前发下,隐约闪过一丝奇异的金芒。
夏羽寒大步上前,抬手直接撩起东东的前发。
只见他前额戴了一枚金饰,覆盖在细碎的浏海下。
那是一只诡异的眼睛造型,灿金的眼眶,眼尾还有数根上下金色的睫毛,模样维妙维肖。
眼角凝着水滴状的海蓝宝石,宛如泪珠的尾坠垂下,直至眉心。
夏羽寒想摘下那颗盈泪欲滴的眼睛,东东吓了一跳。
他捂住眉心倒退,一边闪开夏羽寒的手,神情很慌乱。
夏羽寒轻哼一声冷笑,“那你又在怕我什么怕我碰你”
“我不”
“你嫌脏,为何不走”
夏羽寒厉声质问,同时朝他挥出一巴掌。
东东也没闪开,他只是略偏过脸,夏羽寒这击就落空了,手背立时传来刺痛。
微微破皮的手背,渗出了几许血丝。
“我是怕你。很怕。”
东东嘴唇也染上一丝血色,夏羽寒的血。
他微微舐过,闭上眼睛细细品味那血红的气味
“就像这样。我很害怕自己想碰你的念头,怕你鄙夷,怕你厌,怕你嫌我下作,逃开我。”
他无法启齿告诉她有多想。午夜梦回,在迷乱的尽头,他好似穿过永昼的宫阙,回到那遥久的时光抱起她,她躺在他怀里,发间的珠玉凌乱洒落一地,铮铮琮琮,那时她唇舌间有淡淡的香,最后一口莲花糕还未咽下。
对不起,我很卑鄙,我骗了你。
他低头噙住了她的唇。故事开始。
是的,小冷一直都是他的。他知道这念头多么不可理喻。
从天地初开,到世界的结末,跨越杳杳时空,小冷都只属于他一人,他们约好了。
她拧碎了一片璀璨星辰,隐入血光暮色,为他折堕。他总是在等她,等她找到他的辉光,等到满身尘埃,等到他的心散尽温热,他还是静静的等。
终于她来了,他摸摸胸口,发现那儿再度为她犹热。
可是她不要他。
乾净的是她,堕落的是他。她叫他走。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夏羽寒沉默许久,才说
“我没嫌恶你。”
“我也没有。”他谨慎的拣择措词,
“但我有很多缺点,我不不是现在。我觉得你还没准备好接受。”
“接受什么”
“真正的我。还有我做的事,全部,你看起来都不太喜欢。而且
你刚刚还踹了它,它它那样缠你不对,但它真心喜欢你。它只喜欢你,只对你亲昵。”
东东声音微变,低低的,像是轻声呢喃。
夏羽寒越听越奇,听到后半才明白。
他在气她踢飞他的蛇。
东东平常很大度,这生气的点好微妙。
夏羽寒忍不住笑了“你在计较你家的垃圾桶”
“它不是垃圾桶。”东东又气又委屈。
“可是你刚刚喂它吃垃圾啊。”
“不是你完全理解错误”
“那你怎么可以喂宠物吃垃圾,你这样很没良心,虐待动物。”
“小冷”
“啊”夏羽寒很无辜,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
东东简直快哭了,他明明在告白为什么对话被离题成这样
他赌气转过头去放弃解释,至少不是现在。
“以后再说吧。你再歇一会儿,出来就把衣服穿好,别让叶峰他们看到你这模样。”
“要我打电话找叶峰来”她问。
一想到要怎么跟叶峰这种单细胞生物解释,夏羽寒也头疼了。
“这种小事不用你做。叶峰是社长,本来就该负责。你被攻击难道他没责任我会把叶峰叫来。”东东按捺着再度升起的怒火,淡淡一笑,
“你只要做出被吓到的样子就好。你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没看到,没听到,不谈论,不存在。
在体制中扭曲自我的求生之道。
夏羽寒玩味着他的话中玄机。
“记住。我没有来过,你也没有杀任何人,他们攻击你之后就离开了,懂吧。这部份绝对不能说。你记得毕达哥拉斯学派吧无理数不存在。”
“发现2的学生会被追杀处死”夏羽寒微微蹙眉。
数学历史上,毕达哥拉斯是个伟大的数学家,还是一名教团宗师,他深信美丽的数字即是神性,世界的一切都能以规律的数来诠释,既圆满又纯粹。
直到他的学生发现2是无理数。
无理数无法被写成两个整数的比值,如果试图把无理数写成小数形式,更可怕的事就发生了,小数点之后的数字会有无限多个,怎么写也写不尽,无理数变化无穷,而且还化约不出任何循环规则。
无理数是个超出天道支配的意外,不可预测。
2被发现了,引起第一次数学危机,伴随着死亡与谋杀。
毕达哥拉斯的勾股定理名留青史,却没多少人记得为了2而丧失性命的殉道者。
东东正色点头“聪明,一点就通。因为无理数不该存在,就算不小心存在了,它的存在也不该被声张,无理数会破坏世界的圣洁和圆满。你、我,就是那应该被遮盖起来的无理数。”
“这没道理。到底是谁攻击我还有那些蜘蛛为什么”
“我会去查清楚缘由。用现代的语汇简单说吧,你被里世界的国家机器辗过了。你大概被判定犯了思想罪,需要再教育。”
夏羽寒秀眉一拧,很想为自己辩护几句。
她知道自己不一样,只是平常不说,实际上她连对好室友叶峰坦白都犹豫,叶峰很单纯,单纯到无法沟通。
而神裔馆半数的人是没什么思想问题的。
“fe,这是无论如何控诉,都得不到公平正义的意思”
“你为什么觉得公平正义是免费白吃的午餐自然法学派的幻觉还是下民对神仙的妄想傻傻的。公平正义不会凭空掉到头上来,要靠自己的剑去争取。既然这世界成立的方式不对,这些制约框架是扭曲的,恶法非法,就该破弃它。”
东东扬眉一笑,利落的戴上纯黑手套,夏羽寒瞥见他腕间也有一串手骨指鬘,是无生命的洁白。
“不愿尝试,逃避参与,就什么都没有。选择对压迫冷感,自认为明哲保身,终究只是连选择权都放弃了。我们的冷感,对威权体制来说是种美德,正因如此,所以我偏不这么做,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夏羽寒咬唇反驳,“但不信神的凡人很多,不只我。为什么就针对我”
“不对。高层不在意广大的绵羊想什么,因为他们没有力量,也没有知识。但你不是。”东东说,
“首座行令是牧羊犬,挣脱了思想的颈圈,注定会走向荒野变成狼。而精明大胆的狼,还会一次一次犯险回头,想引诱绵羊,想解放狗。”
就像他正在引诱她。
夏羽寒哑然摇头。她觉得自己现在才开始认识真正的东东,冰山一角。
“你再想想。我得暂时跟你说再见了。seeyooon”
“你去哪”
“我想抱你,但总要先有身体啊。”
东东靠了过来,俯身亲吻她的头发,飞快搂了她一下。
在清晨的微光中,东东看起来是半透明,触感爽利如风,气息温凉,
夏羽寒这才意识到,东东只是出元神过来而已。真正的他根本不在这里。
她轻叹一声。
“傻傻的,你不会还想继续校外旅行吧把行李收一收,天亮后到饭店大厅等我。我要带你回家。”
东东俊美的笑容带著邪气,语气霸道得毫无转圜,
“小冷你闭眼,不准看我。接下来会很可怕。”
两次的嗜魂拟态,必须相隔至少一小时。
时间差不多了。
东东等夏羽寒蒙上眼睛,下一秒,他变化成刚刚其中一个默影的外貌。
东东转动手肘关节,不屑地端详自己的新模样,确认拟态毫无问题后,他快速从内部破坏雷隐阵的阵犄,然后大方的走出去。
自然的就像刚执行完任务的仙官,一往如常。
当夏羽寒再度睁眼,她发现命案现场已经清理干净了,无论是被开膛破肚还挖空眼睛的尸身,或是被切下的断手断头与不明器官、损坏很彻底的乐器、连同满地被踩碎喷汁的蜘蛛尸体,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就像有个超级管家,完美做好所有善后一样。
他连夏羽寒的剑都擦拭干净了,什么气息都没留下。
唯独一只黑黄条纹的蜘蛛,刻意被遗留下来似的,伏在白心琪的枕畔。
夏羽寒很谨慎的贴着墙,绕开它,坐在窗边,等待旭日升起。
从过去到至今,所有被粉饰的神话裂缝,在那一刻一齐发出逼逼剥剥的碎裂声,犹如冰川春融。
何其幸运,又何其不幸,因为她终于见到了那个2,乌托邦的白色谎言自此将不复存在。
窗外终于一点一点的亮了,沐浴在晨曦中,她感觉眼睛又酸又涩,被一整片歌咏光明积极乐观向上的世间刺得疼了。
或许光明不那么适合她,而黑暗也永远不会因为人们不去直视而不存在。
她重新拉拢了窗帘,静静的拭去眼角的水痕。
等他,一起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施主们一路陪伴,非常感恩。
请移驾预收第二季神异游戏,一起继续玩吧。
可能有一章小番外。
拜托帮忙给个完结评分哦,帮本书排完结榜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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