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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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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魏芳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是瞧不上荀锐的, 到底出身卑贱, 泥腿子罢了生得好看又如何可如今轮不到她去瞧不瞧得上了。如今是人家大权在握,是他们沦为了阶下囚

    魏妙沁倒是懂得哄他。

    她原先还当魏妙沁如何清高呢却原来也是个会见风使舵的主儿。

    可她的确忍不住妒忌。

    那是她想了一辈子的权势地位,却临了也没能得到的。她过去空有长公主之尊, 实则过得比个小郡主还不如。

    那魏妙沁哪来的这样的福气

    魏芳蕊盯住了荀锐,恨不得将他脸上的印记扣下来一般。

    那厢魏惊鸿暴怒地指着荀锐大骂起来“贼子犯上作乱,堪称狼心狗肺之徒如你这般人, 妙妙怎会喜欢你怕是你逼迫了他”

    魏芳蕊垂下眼眸, 心想, 魏惊鸿真是被养成了个蠢货。

    什么乱臣贼子,那是输了才叫乱臣贼子,赢了该叫真龙天子。

    殿中渐渐嘈杂起来,充斥着丽妃的哭声,魏惊鸿的怒骂声魏芳蕊还听见了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正在这时候,只听得旁边的人喊了一声“太后”

    魏芳蕊茫然扭头, 只见太后捂着心口倒了下去。

    原来粗重的呼吸声, 并非是来自她自己,而是来自太后。

    荀锐没有再作停留,他高高在上地观摩了他们哭骂、焦躁、绝望的丑态,然后抽身离去。

    那些嘈杂的声音将魏芳蕊裹得更紧, 裹得她喘不过气

    从冷宫出来, 荀锐颇有些意犹未尽之态。

    甘华冷汗直流,忙道“皇上面上的伤还是应当用药敷一敷,免得叫娘娘见了心疼。”

    郡主心疼不心疼他是不知道, 但若是照皇上这样逛上一圈儿,不多时,阖宫上下就都该知道郡主亲了皇上一口了。那消息要是传进郡主耳朵里,那完蛋了

    若是主子不合,底下人不也得跟着遭罪么

    无论如何,他都得拦着些。

    荀锐自然也知道魏妙沁并不会心疼他,但甘华的话听了是舒坦的。

    “甘公公说得有理。赏。”

    甘华顿时知晓,自己又摸准了皇帝的心思,忙躬身弯腰谢过了荀锐。

    那厢荀锐往御书房去了。

    这厢魏妙沁却是坐在窗边,怔怔盯着窗外的景色出神。从婉光是瞧着她这般模样,都觉得胸口一阵压抑,闷闷的疼。

    原先大抵是想着总能出宫的,纵使家财尽失,不过抛却前尘重头再来罢了。如今却是连个重头的机会都没了姑娘被生生架上了位置。若是元檀郡主失踪了,不过是前朝郡主没了,到底一桩小事。可若是当今皇后没了,那便是一桩天大的事了。

    这荀锐当真是又奸诈又凶恶

    十足小人

    从婉也只敢如此腹诽一遍。

    “郡娘娘。”到了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儿。

    姑娘敢做的事,她这等奴婢却是做不得的。

    从婉打起笑容,道“不如奴婢来陪您玩玩棋子”

    魏妙沁听见她的声音,顿了下,然后才回转了身子。她缓慢地摇了摇头。如今她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呢,玩得了什么棋

    “投壶射箭飞花令”

    魏妙沁抿了下唇,道“你们也不必如此费心哄我,如今我什么也不想做。”

    若非念及,她真正的生父生母在地下,应当是如何盼着她好好过活的。再念及如今仇人还都一个个好好活着呢,她怕是连吃饭都觉得没滋味儿了。

    “娘娘若是想出宫,想必同皇上说上一声,也是能出宫去的。”

    魏妙沁自个儿先忍不住笑了“出去待上两三个时辰,叫人堵着一通骂,再由马车拉回来么”

    从婉神色讪讪。

    从婉咬了下唇,道“不过是些仗势欺人的东西,从前妒忌娘娘隐忍不敢发,如今上赶着想来落井下石罢了。”

    说到这里,从婉一顿。

    她竟突然觉得,如今姑娘被架上了这个位置倒也是好的。

    过去姑娘在京中声名远播,爱慕者众,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眼呢。姑娘结再多的善缘又有什么用呢于某些个没良心的人来说,只记得她如何夺了自己的风头罢了。

    这前头有个

    谁说得准后头又出来个什么人,对着姑娘大肆嘲讽呢

    姑娘从郡主之尊变为白身,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迫不及待想要来落井下石呢

    可现下却是不同了,纵使姑娘愿不愿意,旁人承不承认,姑娘都从前朝郡主摇身一变,做了皇后娘娘了。新帝上头没有母亲,那这天底下除了皇上,便是姑娘头一等的尊贵了。

    谁还能欺了姑娘

    她虽甘愿陪着姑娘出宫去吃糠咽菜,但若是因着大魏朝覆灭了,便叫姑娘遭外头那起子小人、长舌妇拿来编排取笑,她是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娘娘正该出去呢”从婉沉声道“正该出去叫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瞧一瞧,如今谁落魄了,谁失势了。只怕到最后该害怕的是他们”

    香彤瞪了她一眼“说的什么话净添乱。”

    香彤道“奴婢听闻杜氏整日在家里以泪洗面呢,还有闫将军府上如今还被关着呢”

    魏妙沁骤然回神。

    “是,我怎么忘了这样的大事。”魏妙沁眸光一动。

    杜氏对府上的龌蹉事一概不知,待她也是真的好,先前杜氏就不慎落了红,她娘家待她一向冷淡。如今南安侯府被查封,杜氏作为侯府长子的妻子,回到娘家还不知位置如何尴尬。恐怕是得不到细心照料的

    魏妙沁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突地道“当皇后真是半点也不好,头饰都压得我喘不过气。”

    一时间,殿内无人敢应声。

    魏妙沁轻笑一声,倒也不再多言。

    她提了提裙摆,跨出殿门,问那儿立着的小公公“皇上现下在何处”

    按道理,后宫是不得窥伺帝踪的,连问上一句都是大不敬。

    但那小太监连个顿都不打,忙回道“这个时辰皇上应当在御书房了。”

    御书房她也没少去。

    魏妙沁一点下巴“前头带路。”

    魏妙沁一路走过来,无人敢拦。

    前朝时做得了集荣宠于一身的元檀郡主,当朝又封了皇后,这般人物,哪里是他们这些奴婢得罪得起的

    等到了御书房外,小太监正要进门通报,魏妙沁便听见了“哗啦”一声,似是花瓶碎了。

    门突然从里打开,甘华走了出来。

    还不等吩咐侍卫,甘华就一眼先看见了魏妙沁。

    “娘娘”甘华惊了一跳,面上神色略有些慌乱。不过到底是当惯了大总管,只一瞬便收拾好了表情。

    “娘娘可是来见皇上的”甘华大声道。

    魏妙沁扫他一眼“那么大声作什么”

    她抬手拂开了甘华,抬脚迈进了门槛。甘华在她身后,忙向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飞快地踏门而入。

    “急什么”魏妙沁淡淡道。

    越是这般遮掩,反倒越叫她好奇了。

    大抵是上辈子过得太糊涂,被人蒙在鼓里,一蒙便是许多年。现如今魏妙沁便再也不想糊涂过活了。

    她目光打了个转儿,问“难不成这里藏了个姑娘”

    甘华一听这话顿时叫糟。

    这要真让郡主娘娘误会了去,皇上不得生扒了他的皮

    甘华忙跟上了魏妙沁,道“娘娘这可是误会了,哪里会藏什么姑娘呢”

    说着,二人入了内,穿过了屏风。

    那花瓶碎了一地,碎渣还混着些许鲜血。

    只见花瓶前,一个中年官员倒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想是一头撞上去将自个儿撞得昏死过去了。

    再瞧一旁呢,有二人。

    一人站着,一人跪地。

    站着的那个,正是赵玉菁的父亲,赵大人。

    跪着的那个官员,躬着背,埋着头,一声不吭了。

    魏妙沁扫了一眼,隐约记起了这人的身份。

    “这不是右给事中徐大人吗”

    徐顺的背僵了僵,他抬起头,似是有话要说,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忙又低下了头。

    甘华在一边的呼吸都变得小心了。

    他抬头看了眼座上的荀锐,辨不出主子的喜怒,便只好捡了漂亮话来说“皇上,娘娘特地来寻您呢。”

    不等荀锐开口,魏妙沁又出声问“怎么我一来,都不出声了”

    徐顺的背抖了抖,以一种忍辱负重的口吻颤声道“郡主尊贵,臣等不配同郡主说话。”

    甘华尖声厉喝“徐大人哪里还有什么郡主那已是前朝的事。徐大人再提起,莫非是对皇上心有不满”

    徐顺咬咬牙“臣不敢,臣不似冯兄,敢以死相谏。”

    不过转瞬之间,魏妙沁便明白怎么一回事了。

    荀锐登基,底下多少人都盼着能蹭上个从龙之功,这蹭了功,该封官儿的封官儿,封不上官儿的,便还指着将自家女孩儿充入后宫可这什么都捞不着的,如徐顺之流,便要拿个事作筏子,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了。

    眼下还有什么,是比拿她来发作更好的筏子呢

    从前魏妙沁到御书房寻建康帝时,没少见那些个言官,一言不合便要磕脑袋、撞墙,言辞激烈,恨不能让天子样样都按他们说的来做。

    建康帝性情温和,哦,不,如今看来,应当是伪善懦弱没主见罢了。旁人一要挟,他顾惜名声,便轻易妥协了。

    那时魏妙沁看着就觉得生气,只是她是郡主,没有张嘴指责的权利。

    如今呢

    魏妙沁环视一圈儿。

    只听得荀锐道“将人拖出去,莫要脏了朕的地儿。”

    侍卫应声,将地上昏死那人拖出去了,那人额上伤口流下的血,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荀锐又道“臣子没有臣子的样子,砸了朕的花瓶。还得写个条子送他府上去,叫他府中人赔银子才算事了。”

    那人本来叫侍卫一拖一拽,都清醒了些,这会儿听见这话,顿时又羞又愤,又昏了过去。

    “再去搬个花瓶过来,让徐大人撞。”荀锐道。

    魏妙沁都差点笑出声来。

    这倒是比建康帝在时,看着叫人痛快多了。

    徐顺也跟着羞愤起来,匍匐在地,再不敢说一句话。

    朝中是有直臣,敢上书谏言,敢以死抗强权。

    但那不是被拖走的官员,也不是他徐顺。

    他们只当新帝出身不高,又有异族血统,见他们这般阵仗,恐怕比建康帝还要好说话。

    可这人真是一点也不慈悲

    竟将他们种种行径看作猴戏一样。

    徐顺下不了台,拉不下脸。

    他目光不得不又落到了魏妙沁的身上。

    “好,该称娘娘。娘娘若有半分羞耻心,若是有半分为皇上着想,便该自请而去”

    只听得“铮”的一声响。

    荀锐骤然起身,反手抽出身后悬挂的长剑。

    血溅三尺高。

    徐顺惊骇地捂住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赵大人闭了下眼,抬手摸了摸眼皮。

    温热。

    那是溅上去的血。

    徐顺慢慢歪倒下去,只听见荀锐冷声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徐大人还应当好好学一学。”

    魏妙沁心神震了震。

    荀锐这时候朝她看了过来,魏妙沁的视线躲避不得,正正和他对上。

    这人眼中戾气翻滚,目光都如同要化作钩子将魏妙沁死死钩住一样。

    就好似

    好似她若真如徐顺所言自请离去,他会杀了她。

    魏妙沁脊背上窜起了一阵麻意。

    她哑声道“去请太医。”

    荀锐道“不许。”

    他顿了下,也许是意识到自己对魏妙沁说话的声音太过生硬了,便将声音降了个调,道“昔日异族攻边城的时候,有这样一招。”

    “什么”魏妙沁脑子里还有点麻,出声都是下意识的。

    “先是假意试探,数次消耗边城士兵的力与勇,边城士兵日渐退缩,便大举而攻。”荀锐沉声道。

    赵大人闻声跪地,拜道“皇上英明。”

    “前朝时,督察院、六科给事中权利日渐扩大,胆敢要挟天子,便正是他们日复一日地试探,消磨前朝废帝的底线退一步,便步步退。皇上乃是天子,是九五之尊,怎能退步让他们”赵大人说着还叩了个头。

    魏妙沁抿了下唇,便也什么都没再说了。

    荀锐与建康帝大不相同。

    要剜去朝中腐肉,便须得有雷霆手段。

    荀锐行伍出身,一身凶戾血气,镇得住朝臣,也是好事。

    荀锐随手扔了剑,道“送赵大人回去。”

    说罢,他才又看向魏妙沁“你同我进来。”这回到底是没敢再喊“妙妙”了。

    他原是想让她瞧见他好的一面,结果瞧见的却是他发怒时的样子。

    到底是又搞砸了。

    该如何是好

    她是不是更要怕他了

    荀锐在衣袍上反复擦了擦手上的血。

    这厢赵大人立即起身告退。

    等出了御书房,又走出一段路,他才扶着墙,腿一软,滑了下去。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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