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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出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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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婉卷起了床幔, 却见魏妙沁呆愣愣地坐在里头,只着中衣,被子都滑到了腰间。从婉连忙取了披风给她裹上“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到床上了”

    魏妙沁问完, 自个儿又顿住了。

    她倒是问了句废话。不是荀锐,又还能是谁

    果然,这厢从婉窥了窥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昨日娘娘睡得沉, 奴婢们舍不得将娘娘叫醒。约莫酉牌时分, 皇上回来了”

    魏妙沁探了下身旁的位置, 却是平整冰凉的。

    一时间, 魏妙沁也说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滋味儿。除了大婚那两日,他便很少再与她同床共枕了

    她从小到大, 从未这样与人亲近过, 于是觉得如坐针毡,紧张得浑身都不大好了。还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想好了要如何去面对荀锐偏到了这样的时候, 荀锐反倒人影罕见了。

    魏妙沁不禁有些茫然。

    荀锐同她大婚究竟求的是什么呢

    她生父旧部的助力不, 倘若没有他们相助,他终究也是要做皇帝的, 只是时间要花得更久一些罢了

    那求的又是什么呢

    明明她同他,见了也不过几面话也不曾说上几句这样论起来, 倒更像是荀锐亏了。

    “奴婢给皇上请安。”

    “皇上万岁。”

    从婉等人的声音骤然在魏妙沁耳边响起,魏妙沁多少有点心虚, 心说果然是不能背后念叨人的她伸手掀了掀帷幔, 一抬头,就瞥见了荀锐大步行来的身影。

    香彤本能地挡住了魏妙沁,紧张道“皇上, 娘娘还未起身梳洗呢。”

    香彤是仔细考量过的,如今娘娘已经松了口,愿意在宫中做这个皇后。那自然是要稳固住地位的。后宫女子倚靠什么来稳固地位是皇帝的宠爱。前朝王贵妃病中不肯见皇帝,便是不想以病容,坏了皇帝的兴致。

    世间男子岂有不好颜色之人尤其九五之尊,后宫佳丽三千,自然更看重容貌了。

    还是应当等到梳洗完,打扮得光彩照人才好

    只是香彤想得虽好,荀锐却不耐有人挡在跟前,他冷冷扫视一眼,香彤顿感如同一座大山压了上来,她的背脊一塌,等再醒过神的时候,已经不自觉地让到一边去了。

    香彤暗暗咬牙,恨自己不够坚定。

    那厢荀锐已经紧挨着落了座。

    魏妙沁本能地绷紧了身体。

    他身上带着点凉意,像是挟着一阵冷风进来了。湿的魏妙沁的指尖蜷了蜷,低头扫了一眼他的衣摆。

    荀锐今日穿的是玄色常服,只隐约瞥得见一块洇湿开的痕迹。

    荀锐的身体比她绷得还要紧,他面容依旧凌厉,不动声色地屈起手指,将衣摆拂开了。

    她似乎还是怕他。

    也是,他这副模样,也并不好看,更不可亲。

    “几时醒的”他问。

    “方才。”魏妙沁道,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指了指他的衣摆,问“外头下雨了”

    问完,魏妙沁就觉得自己又问了句废话。

    就算外头下雨,也应当有人给他撑伞的。谁敢叫皇上淋雨呢

    荀锐眼底却是飞快地掠过了一抹光。

    是关心吗

    他低声道“踩着了一个水洼。”

    魏妙沁认真想了会儿,这宫里头哪里有水洼难不成他去园子里拣泥地走了

    荀锐岔开了话头,道“你今日还想出宫吗”

    魏妙沁有些疑惑。今日怎么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你若想要出宫,今日我带你去。”

    魏妙沁稍作犹豫,就点了头。

    她想去探望魏静远、闫焰,还有他们的家里人与其私底下前往,引得荀锐不快、猜忌,倒不如和荀锐一同前往,更能省却麻烦。

    荀锐眉梢涌现了一丝柔色。

    他站起身。

    香彤以为他要走开,正准备上前去,却见这位新帝又躬身弯腰,就着那件披风将魏妙沁整个裹住,从床榻上抱了下来。

    香彤惊了一跳,连忙蹲下身给魏妙沁穿好了鞋子。

    荀锐低头扫了一眼。

    “嗯,好了,去梳洗吧。”荀锐道。

    香彤顿时才觉得喘气都顺了。

    魏妙沁走到铜盆前,伸出手正要浸水,突然瞥见到了指尖一点浅浅的红。

    她顿了顿,低头嗅了嗅。

    血腥味儿。

    她刚才只沾过荀锐的衣摆。

    魏妙沁愣住了。

    这时几个宫女上前伺候,荀锐等在了一旁。

    香彤悄悄回了下头,这位人人惧怕的新帝,面上神色似乎始终从未变过好似一点也不在意娘娘此刻是什么模样。

    香彤心下有些茫然。

    先魏帝出了名的脾气宽和,但也有妃子因仪容不整而失了他的宠爱而新帝,却反而并不大看重此事

    “香彤。”魏妙沁整了整心神,出声。

    “娘娘。”香彤立时回了神。

    “我那支累丝镶宝石玉兔簪还在么”

    “在的,奴婢这就去取。”

    从婉在一旁喃喃道“奴婢没有记错的话,那是三年前中秋静王妃送给姑娘送给娘娘的。”

    魏妙沁点了下头“是。”

    从婉也是聪明人,转瞬就明白了魏妙沁的用意。

    从婉自以为压低了声音,但却仍旧传进了荀锐的耳中。

    正巧这时香彤取了簪子回来,荀锐扫了一眼模样是精巧。但也算不得如何珍贵。她若喜欢,自有大把比之更为瑰丽、珍奇的首饰任她挑选荀锐皱了下眉,勉强压下了心头的酸意,喉头动了动,却也没有说什么。

    他自然也懂得魏妙沁的心思。

    大魏覆灭,静王府虽然并非大魏皇室中的近亲,但也算远戚了,多少遭受了波及。魏妙沁昔日与魏静远交好,但到底是小辈交情,哪怕如今魏妙沁又做了皇后,静王府却是不敢再上赶着攀情谊的。

    而魏妙沁头戴静王妃所赠发饰,静王府上下,乃至京中其余人,自然会明白,静王府与当今皇后的情谊并未变更。

    荀锐蜷了蜷手指。

    她待旁人,总有温柔一面

    刚压下去的酸意,一下又翻涌了出来。

    等到魏妙沁梳洗完,转过身,见到的就是荀锐坐在桌案边,面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朝堂上的事

    魏妙沁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但随即又闭上了嘴。

    她与荀锐的关系有些奇怪,自是谈不上亲近的,可又并非全然陌生,不过无论怎样,都到不了能肆意与荀锐谈论朝中事的地步她又本就是先端王的女儿,自然避开这些更好

    魏妙沁抿了下唇,改口道“现在就走”

    “嗯。”荀锐站起身,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然后侧过身子,从一旁宫女的手中取过了披风,走到她的身前,给她披上,这才道“走吧。”

    魏妙沁一下想起了,很早之前,她到宋家去见到了他狼狈的模样,他却毫无波澜,只出声要走了她的披风

    魏妙沁目光闪了闪,点了下头,跟着荀锐并肩走出了坤宁宫。

    其余宫人欲言又止。

    娘娘不是还未用早膳吗

    魏妙沁倒是不觉得饿。

    近几日她难得好眠,能一觉安稳睡到天明,已经觉得十分满足,别的倒是都忘记了。等上了马车,荀锐唤了一声“甘华”,随即一个小食屉推到了魏妙沁的跟前,她才惊觉到自己饿了。

    “少吃一些。”荀锐道。

    魏妙沁点点头。

    马车上并不是个好的用膳的地方,她自然也吃不下多少。

    魏妙沁低头咬了一口糕点。

    有点噎。

    她抬头,正要问茶水,唇边突然一暖,荀锐已经将茶杯递了上前,她只要微微一低头,就能抿到里面的茶水。

    温的,刚刚好。

    魏妙沁犹豫一下,还是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

    突然,魏妙沁感觉到唇瓣被轻轻地按了按。

    她惊了一跳,水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

    等到抬眸看去,就见荀锐目光深深地盯着她

    “荀锐。”魏妙沁忍不住出声。

    荀锐立刻收回了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马车外的甘华等人隐约听见了魏妙沁的声音,眼皮都是一跳。这、这是什么这是直呼皇上的名字啊

    马车里一时安静极了,魏妙沁却有点坐立难安了。

    倒不是因为刚才荀锐的举动让她有多不适只是有了建康帝等人在前,现在她就总是想要弄清楚别人究竟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不然就会觉得难安。

    马车外,甘华等人小心翼翼等了半天,都没再等到别的声音。

    看来是没有生气。

    甘华忍不住咂嘴。还真是说不好,这位新帝究竟是脾气好还是不好了

    马车就这么一路安静向前,也不知道驶了多久,魏妙沁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告诉过荀锐,自己要去静王府,她正要张嘴,就听见荀锐道“到了。”

    到哪里了

    魏妙沁猛地揭起了帘子,朝外看去。

    面前是一座老旧但却占地极广阔的府邸,它的墙外爬满了藤蔓,可抬头望去,那匾额却是崭新的,上面用朱漆笔走龙蛇地书着“端王府”三个字。

    端王府

    旧端王府

    魏妙沁掀起帘子猛地跳了下去。

    荀锐皱了下眉,但还是一言不发地跟了下去,然后突然弯下腰。

    甘华等人见状,惊了惊,正要跟着弯腰,就见荀锐已经直起了身子,手中还多了一支簪子。

    原来是刚才娘娘动作太大,将头上的簪子甩飞了出去。

    魏妙沁胸中一时填满了各种情绪。

    想哭又想笑,又觉得陌生又觉得惶恐可又有种冥冥中的熟悉

    魏妙沁全然没瞥见旁人的脸色,她提起裙摆,便大步往里行去。

    荀锐攥着簪子,紧随其后,若非他生得分外俊美又气势慑人,且身着锦衣华服,一瞧便知不是普通人,恐怕不知情的,还要当他是前头人的仆役随从了。

    进到府邸中,并不似外墙那样落魄。

    里面竟有下人、丫鬟来往,个个目不斜视,步履不急不缓,或低头躬腰洒扫庭院,或怀中抱着布匹、首饰,或拎着食盒,或捧着一盆花仿佛这里的主人一直都居住在这里一般。

    府内外俨然两个世界。

    荀锐淡淡道“端王在时,先皇曾赐下一个扬州厨子,一个颍州厨子两个都极得端王的喜爱,后赶赴封地时,都一并带往了。”

    “你可要尝尝他们的手艺”他说着,待她驻足的时候,便也一并驻足在她身后,抬手给她插上了那支累丝镶宝石玉兔簪。

    她乌发如云,脖颈纤细。

    簪子却是丑的。

    真丑。

    荀锐这时候还没忘记酸酸地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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