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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次日是周末。
楚音难得睡个懒觉,为下午的逛街之约养精蓄锐。出于对茉莉的了解,她很清楚这一逛,高跟鞋至少能磨平一厘米。
可惜睡到一半,电话来了。
彭彭的声音很紧绷“老板,朱组长刚才联系我,美术馆那边好像有变数。”
周末楚音不去公司,有什么紧急事件,只能通过彭彭联系到她。
楚音坐起身来,“什么变数”
“朱组长说第二版企划案已经按照对方的要求改出来了,昨天上午发给美术馆那边,但是对接人一直没有回复,微信也联络不上。”
楚音问“打过电话给那边了吗”
“打过。朱组长从昨天一直打到今天,但助理都说对接的那位副总不在。他越想越不对,今天天不亮就找我了。”
楚音翻身下床,“我知道了。”
彭彭迟疑着问“周末的话,对方不在也正常,要不等周一再”
“不能等,我来想办法。”
朱兴睿是对的,真等到周一,黄花菜都凉了。
星辉的规模并不大,平日里接触的设计任务,大到市政规划,小到私家庭院设计,总的来说后者居多。
美术馆是最近接触的一桩单子,是星辉的当务之急。
收藏家叶俞山老先生回归故里,计划在平城市郊开设一家美术馆,这在平城乃至国内都是桩大事。
美术馆既有政府支持,又有文艺界人士瞩目,前一阵楚音几乎跑断腿,才得到了这个机会。
当然,合同倒是还没签下来,但楚音已大喜过望。
那位对接人云副总在致电时无意中透露出这是叶老先生的意思“我们收了不少邮件和纸质文件,大大小小的公司都想接这个项目。那天翻到你们的资料,叶先生恰好也在。他听说过星辉湖,对那栋小楼也有印象,就想让你们试试。”
楚音万万没想到是母亲留下的星辉湖起了作用,但好歹对方属意他们,星辉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云副总说,先看看他们的设计理念和初衷,如果双方都满意,那就签合同、谈后续。
第一版企划书也是楚音亲自把关、多番修改才交过去的,当时都还谈得好好的,如今对方却忽然联系不上了。
这位云副总是美术馆工程的负责人之一,美术馆的建筑、园林包括室内设计需要与相对应的公司合作,多方都是他在接洽。叶老先生初初回国,又是文化人,管不来这些琐事,便听从市政建议,将工程交给了云副总所在的集团。
楚音没有致电他的秘书、助理,毕竟朱兴睿和彭彭电话都打爆了,那位云副总要接电话早接了。
她掀开窗帘,打了几通电话,让人去查号码。
最后亲自拨通了云副总的电话。
对方显然很吃惊,含糊其辞了几句,有些尴尬地说“楚总,您看这个,我们也没签合同,只是叶先生有这个意向,具体的合作还有待商榷”
明玉上城很安静,早晨十点,落地窗外日光和煦,遍洒一地。
树荫中有清脆的鸟鸣,草坪上的帐篷大开着,里面的人不见踪影。
于是楚音能够很清楚地听见,电话那边,有人在说笑,有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杯与杯擦出清脆的声响。
她心下微沉,表面上还不动声色“云副总,是我们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对方显然是理亏的,毕竟星辉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的重心的放在美术馆项目上,真要挑刺也挑不出什么。
“不不不,你们做得挺好,只是这个,毕竟有多家竞争我们也要多方考量,选择最合适的”
她就知道,有人截胡。
楚音慢慢地问了句“所以,您现在和其他候选方在一起”
云副总“这个,咳,这个”
那就是了。
楚音深吸一口气“我能理解您多方考量的想法,这也是为了不辜负叶老先生的初衷,打造出最理想的美术馆。只是云总,既然候选方都在,不知能不能再加一个我,您一起考量”
阿城不在。
楼下帐篷大开,庭院的门虚掩着,而司机不知所踪。
楚音在一楼找了一圈,高声叫着阿城,没人回答。再打他的手机,铃声却是从帐篷里传来的。
人走了,手机却忘在家里。
还说随叫随到,大清早就不见人影。偏偏还是最需要他的时候。
她实在着急,匆匆换了衣服,以生平最快手速化了个极简妆容,口红倒是选了最具杀伤力的正红色,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强势而利落。
白色套装让人显得干练、飒爽,又不会过分古板。
只是关门坐上驾驶座时,她还是忍不住骂阿城,这套衣服不适合开车,手肘长时间弯曲,衣袖会起褶皱。
没时间了。
她发动油门,从地下停车场冲出去,心想晚点回来,必须扣工资表示不满。
没想到车开出小区大门,正好看见路边的阿城。他拎着塑料袋,顶着太阳往小区里走,还是那身t恤短裤,头发也稍显凌乱。
日光当头,刺眼的很,他半眯着眼,看起来很困的样子。
帕拉梅拉从他身边经过,他也没注意到,直到车停在路边,叭叭两声,他才忽然停住脚步。
楚音松口气,打开车门“上车”
趁着手肘还没起褶,她匆忙坐回后座,理了理衣袖。见阿城上了车,干脆利落吩咐“去水云涧”
阿城低头,往车载导航上输入目的地,“城南的水云涧庄园”
“对。”楚音思忖片刻,板起脸来严肃批评,“大清早就跑得不见人影,手机也不带,说好的随叫随到呢”
啪嗒,他系好了安全带,回头将手里的塑料袋递给她“我去买早餐了。”
楚音一顿。
袋子被蒸气染得氤氲不清,里面装着一次性餐盒,这个味道
“鲜虾云吞”
阿城没说话,把早饭交给她后,很快回过头去,发动车子离开时才开口“我会开稳一点。”
言下之意你可以在车上吃早餐。
楚音捧着纸盒,明明满腹草稿,早些时候准备了无数批评他的措辞,可眼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鲜虾云吞,他还记得
她默不作声把盒子放在脚边,最后不自在地说了句“不吃了,衣服弄脏了没法处理。”
水云涧在城东,阿城一路开车,楚音就一路打电话。打给彭彭,打给公司,打给项目组长朱兴睿
彭彭问“所以有人截胡,这会儿在请云副总吃饭”
“对。”
“那你就这么单枪匹马杀过去”彭彭的语气充满怀疑。
“总要知道对方是谁,打什么算盘。”
“那我和你一起”
“不用了,没时间去接你。”楚音下意识看了眼前座,“阿城也在,不用担心。”
车停在水云涧外。
建筑是十八世纪庄园式,中心有一片澄澈的湖,外围是一望无垠的草坪。有人在打高尔夫,有人撑着阳伞在小道上漫步。
本该在室内避暑的季节,会享受的人却总能找到办法,把室外也变得清爽宜人。
楚音把阿城留在了偏厅,引她进门的服务生说,云先生的朋友都在那里候着。
所谓朋友不过是客气的说法,偏厅里有咖啡有点心,甚至还有棋牌娱乐设施,一群中年人坐在那闹哄哄的,不是司机就是跟班。
“我先上去了,走之前会打给你。”楚音踏入电梯,门都快合上时才想起什么,又摁开了门,大步流星走到偏厅门口,对阿城说,“不想社交就不社交,喝咖啡,吃早餐,让人给你拿本杂志。”
越是光鲜亮丽的地方,越会人吃人。她担心阿城没踏足过这种场所,没接触过里面那些仗势欺人的群体。
阿城凝视她片刻,点头,“我知道了。”
她又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片宁静的湖,比窗外那片深得多,凉而亮,不知为何令人放心。
只是重新踏进电梯时,楚音忍不住想还是该给他买两件衣服的。
虽然没踏进偏厅,但她用脚趾头也能想到那群人一定都穿得人模人样,唯独阿城一身t恤短裤,格格不入。
她还是有点担心。
只是眼下并不是担心他人的时候,她自顾不暇。
服务员推开偏厅的门“里面请。”
虽然动作彬彬有礼,声音也带着模式化的礼貌,但眼睛总免不了在阿城这身皱巴巴的衣服上打转。
偏厅里坐着四个中年男子,人人都西装革履、打着领带,从头到脚一丝不苟。
屋里相当热络,他们在打牌,见有新人加入,侧头望来,眼里很快浮现出和那名男性服务员一模一样的鄙夷。
这年头,司机也分三六九等。
有开豪跑、开限量的,也有开商务、开大众品牌的。他们和车一样,都是老板身份的象征。
其中一个左脸有痣的问“我是州城设计方总的司机,我叫于航,请问您是”
阿城“星辉设计。”
剩下几人也不徐不疾报了名字,眼珠子围着他打转。
他们邀他一同打牌,阿城言简意赅“不会。”
他走到一旁的沙发前坐下来,从杂志篮里抽了本金融类的翻开。服务员问他喝点什么,他也只说白开水。
地方是好地方,但招呼他们这些人的也没有什么好茶好咖啡,看菜下饭罢了。
这群人跟着老板出入惯了灯红酒绿,看多了,难免也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一般老板在上面推杯换盏,他们就在下头觥筹交错。
圈子不同,架势倒还学得挺像。
头一次见到阿城这种全不交际、格格不入的假清高,几人都不大高兴。尤其这人还穿一身皱巴巴的衣服,年纪轻轻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有人眼珠子一转,笑着问他“喂,你是新来的吧”
阿城抬眼,并不说话。
“就报个星辉设计,名字也不说,怎么,看不起哥几个”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阿城。”阿城还是惜字如金。
“来的是你们大楚总还是小楚总啊你们星辉设计是父女产业,我没记错的话,现在都是小楚总在管事儿了吧”
阿城不语。
左脸有痣的那人翘起二郎腿,含含糊糊地笑了声“女人当家,还挺稀罕。”
其他几人也笑起来“是啊,还挺少见。”
“搞园林的成天下工地,跟推土机拖拉机打交道,啧,一般女人都受不了这个。”
“所以说小楚总不是寻常人啊,了不起。”
“可不是今儿这个局也没叫她,还能神通广大打听来,亲自登门,女中豪杰啊”
阿城不语,他们就自顾自地谈笑。
轻浮的语气,不难想到他们的顶头上司在背后大概就是如此谈论楚音的,否则一群司机而已,哪来立场对楚音指手画脚。
阿城收回视线,未置一词,表情淡的像是完全没听见他们的话,只专心翻着杂志。
有人面上挂不住,收了笑“跟你说话呢,你理都不理,几个意思啊”
阿城依然没抬头。
左颊带痣的男人拉了拉那人,劝了句“算了,看他那样儿,年纪轻轻谁干这行啊多半是关系户”
“关系户”三个字说得暧昧又耐人寻味,大家都配合地笑了。
揶揄的话还在继续,阿城突然起身,啪将杂志抛在茶几上。
几人吓一跳,见他站起来比他们高出不少,加之年轻力壮的,还以为他要动手,都往后退了退。
没想到阿城头也不回走出门,就扔下两个字“聒噪。”
他走向电梯,里间穿白衬衣的服务生看到他的穿着,很快说“先生,上面是私人包间”
“老板叫我上去。”阿城深色淡淡的。
这些人恪守规矩,但顾客就是上帝,既然是上面的老板发话服务生用手挡住电梯门,殷勤地问“您去几楼”
金碧辉煌的地方,大厅里金光灿灿,连电梯都是金色的。
阿城眯了眯眼,在心里点评了两个字土逼。
想来他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走出电梯,一路来到号码为a08的包间门口。路过的服务生投来疑惑的目光,他竖起食指,在唇中轻轻比了比,用口型示意“等人。”
对方端着盘子离开了。
他立在门边,脚下是猩红色地毯,墙上是小麦色复古壁纸,每隔一段间隙便挂着光怪陆离的油画。
门里隐隐传来说话声,因为周遭太安静,反而听得格外清楚。
“小楚总何必亲自跑这一趟呢云总有自己的考虑嘛。”
“是啊,你都占了先机,头一个就把企划案送过去了。怎么,还不兴我们这些迟到的人再努把力,争去争取”
“就是,这样都要横插一脚,你可不够意思了。”
都是戏谑的,带着调侃语气的对话,没有人把她当回事。
这样一比,楚音就显得过分冷静了。“当初递资料,大家是一起递交的。叶老先生点了星辉的名,也是他的决定,我并没有抢占什么先机。”
她说的是实话,也没人反驳,打着哈哈就把话题又岔开了。
有人问楚放辉的身体还行吗,怎么现在都是楚音在出面打理生意了,“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不在家里跟花儿一样娇养着,反而跑来跟我们这群臭男人做生意,真是委屈小楚总了。”
“是啊,像我女儿,这会儿怕是在家里练琴呢,我就舍不得让她出来受这罪、吃这种苦。”
楚音“谢谢余总关心,我父亲身体很好。只是人有所长,我不像令千金在钢琴上别有天赋,恰好喜欢园林设计这回事。”
至此,话题一直萦绕在楚音女性的身份上。
年长的男性就说,可惜楚放辉生的不是儿子,弄得楚音不得不接班,从小接了这副担子,是不感兴趣也得感兴趣了。
年轻点的男人就笑,小楚总,来,把这杯喝了再谈生意。
如他们所说,这一行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女性便显得特殊起来。只是物以稀为贵在这里并不盛行,相反,楚音成为了众人揶揄的对象。
原本就是竞争对手,谁也看不上谁,更别提一个女人一个时常赢的女人。
云副总倒是有几分尴尬,帮着挡了挡酒,想劝楚音先回去,合作的事之后再谈。他原本就理亏,看下去一群男人这么针对她。
楚音起身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这杯敬云总,我不请自来,打扰了。”
她把离家前打印出来的第二版企划案递过去,声色如常“我来就是想说,星辉还年轻,也许论资历、比资金,甚至拿过去的成绩来说,都有些单薄。”
有人哼笑,她淡淡地扫去一眼,接着说“但我想在座都是搞设计的,年纪资历也都比我长,应该比我更清楚,我们这一行再多的丰功伟绩都是过去,真正重要的还是作品本身。拿企划书出来,比设计原理,比文化底蕴,这才是竞争该有的样子。”
视线仍与嘲笑的那人相对,她微微一笑,“您说是吗,余总”
那人蓦地被点名,呛了口酒,想再说话时楚音却已不理他。
“云总,这是星辉的企划案二改,以防您没有收到邮件,我亲自交到您手里了。”
她干脆利落说完告辞,推门而出。不防门边有人,抬眼四目相对。
走廊上有些昏暗,猩红地毯,灯光朦胧。阿城倚在墙边抽烟,指缝中夹着一抹红,分外明亮。
楚音错愕“你怎么”
然后又停住了。也是,她都能被满屋的轻视与嘲讽气得不轻,更何况是下面的他,多半是待不住了。
上与下唯一不同的,不过是一层更文质彬彬的遮羞布。
楚音还是头一回看见他抽烟的模样,顿了顿才说“这里不让抽烟。”
阿城掐灭了烟,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连垃圾桶都是俗气的金。
跟在她身后,他们踏进电梯,离开了这里。
经过一楼偏厅时,左颊有痣的男人正好出来上洗手间,冷不丁撞见阿城和楚音,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问阿城“来得早,走得也早,和你老板还有事啊”
“有事”二字,咬得含糊暧昧。
阿城没说话,经过他时停了一瞬,居高临下扫了一眼,“不说话,显不出你有嘴”
森冷的口吻,眼里带着多看一眼都嫌脏的神色。
从他踏进偏厅,到离开那里,都没说过这么长的句子,一屋人都以为他是个软蛋。眼下好不容易说了个长句,眼里的冷戾惊得那人后退了一步。
两人一路走到停车场,开门坐了进去。
楚音忽然问“哪来的烟”
阿城“早上出门买的。”
“你抽烟”
“很久没抽了。”
他以为她要斥责他,禁止他再抽,没想到下一句会是,“给我一根。”
阿城“”
他略微停顿,然后从包里掏出烟盒,递给后座的人。楚音抽了一根出来,又摊手“打火机。”
这一回,阿城没有再递给她,只是示意她含住烟,将打火机凑到她面前。
啪嗒,蓝色的火苗一跃而起。
他为她点烟的瞬间,两人离的很近,近到他能看清她眼里的倔与怒,亮的惊人。
片刻的火光后,她姿态冷酷地后移,吸了口烟
下一秒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开窗,上气不接下气地骂起人来“操呛,呛死人了”
她眼里水光泛滥,咳得撕心裂肺、面红耳赤,捂着胸口说不出来。
阿城“”
帅不过三秒。他突然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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