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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张钞票(雾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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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早上醒来时,彭彭和楚音都一脸疲态。

    昨晚一番闹腾,能睡好才怪。

    彭彭在洗漱,楚音先换好了衣服,下楼却发现客房空无一人。

    门大开着,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头,屋子里纤尘不染,像是从未有人来过。

    他走了

    楚音在书桌上发现了他留下的字条

    楚小姐,

    谢谢你的帮助,将来若有机会,我会回报。

    字条很简短,没有落款。

    字迹倒是惊人的好看,力透纸背,一笔一划都蕴藏锋芒。

    字如其人,联想到他的外表,楚音总觉得他不至于为了钱财走投无路才对。

    不过萍水相逢,他人的心酸苦楚她也无从得知。

    彭彭洗漱完,从二楼蹦下来,由于昨晚的两次前车之鉴,她刻意放低了声音,谨慎地比口型“他在干嘛”

    “走了。”

    彭彭一愣“走了”

    “嗯。”

    “招呼都没打一个,就走了”彭彭没回过神来,回头看了眼阳台,“他衣服还挂在那儿啊”

    阳台上还挂着他昨夜换下来的衣服,白衬衫和黑西裤,洗净后晾晒了一夜,这会儿也干透了。

    楚音也愣了愣,“大概是忘了吧。”

    去公司的路上,楚音接到了秦茉莉的电话。

    她和秦茉莉的友谊可以追溯到婴儿时期,毕竟两人的妈妈就是最好的朋友,她们穿一条裤子长大也在情理之中。

    后来楚音的母亲去世,这对母女处处照顾她,只差没把她抢去秦家做女儿。

    反正楚意然每次看见秦茉莉就只想跑路。

    因为楚音会顾念楚放辉,但秦茉莉不会。

    秦茉莉天不怕地不怕,仿佛楚音的带刀侍卫,反正撸袖子就是干,正面刚,谁怕啊

    她可不怕楚放辉失望或是发脾气,毕竟又不是自己的父亲。

    反正先把楚意然收拾了,大不了拍屁股走人,等到楚放辉不在了,她再来找楚音继续刚那位白莲王。

    当初楚意然刚来星辉湖,和楚音头一次发生摩擦时,秦茉莉听说后,当晚就拎着一箱冰淇淋杀进别墅,往楚意然脸上糊了个遍。

    “再敢欺负人,下次直接把你扔出去。”

    楚意然哭着分辩“我没欺负她,是她先推的我”

    倒的确是楚音先动的手,原因是楚意然动了母亲留给她的东西。

    秦茉莉理直气壮“推你就推你,也不看看是在谁的家里,有你叫冤的份吗”

    楚意然“”

    “你敢跟楚叔叔说,下回就不是一箱哈根达斯的事了。”

    那时候的楚音只知道有人替她出气,是在多年后才懂得,失意时能有人站在身后给予支持,是多大的福气。

    所以在秦茉莉不可置信地问她时“你脑子进水了吗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男人,你让他在家里住了一晚”

    楚音想到的便是从前。

    给走投无路的人一点支持,也算是她的一点善意。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吗”

    秦茉莉嘲笑她“那你想过另外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吗可能你这会儿就没办法坐在去公司的车上了。”

    “那我在哪儿”

    “在社会新闻的头条上男子自杀未遂,见财起意,女子在公寓内惨遭杀害。”

    “”

    楚音面无表情,很想挂电话。彭彭在一旁听见了全对话,笑得浑身颤抖。

    “总之今天不跟你逛街了,我昨晚没休息好,今天下班回去补觉。”

    秦茉莉的不满没能及时传达,电话里就只剩下逃避意味浓浓的嘟声。

    事实上,楚音这会儿就很困。

    看了眼表,还有十分钟才到公司,她跟前排的朱叔说“我眯一会儿,到了叫我。”

    朱叔应声。

    彭彭也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和她一起打盹。

    两人在后座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一个急刹车,耳边传来轮胎与地面刺耳的摩擦声。

    惯性使然,两人朝前一扑,惊醒过来。

    窗外有家熟悉的711,公司已在不远处。

    楚音抬眼,“朱叔”

    朱叔大汗淋漓,一把解开安全带,“大小姐,好像撞到人了”

    楚音一惊,伸手就要开门。

    彭彭一把按住她,“别出去,我和朱叔下车看看。”

    朱叔脸色煞白,“现在是绿灯时间,前面也不是人行道,那个人突然冲到汽车前面,我第一时间踩刹车了。”

    他微微一顿,突然醒悟“是碰瓷。”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车窗贴有安全膜,从外面看不见里面,但楚音坐在其中,能很清楚看见外面的情形。

    那人赖在地上没有动,人群指指点点,却没有露出惊骇的表情。

    大概并不严重。

    上班早高峰,市中心的车流堵堵停停,根本开不快。

    何况朱叔开了几十年的车,一向谨慎,看见有人冲过来,必然第一时间就踩下了刹车,也不可能发生什么严重交通事故。

    楚音稍微安心了点。

    车门外,彭彭敲敲车窗,她降下一条窗缝。

    “看着没什么事,但他非要车主出面处理,估计看我们车好,想讹人。”

    楚音问“报警了吗”

    “朱叔已经通知交警了。”

    楚音看了眼表,“那你们在这里等交警,我先去公司。”

    彭彭点头,“好。我处理完就回公司。”

    大厦近在眼前,从这里步行到星辉设计,一共也用不了五分钟。

    楚音推门下车,看了眼躺在地上不肯起来的那人。

    没看清面目,只看出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穿一身脏兮兮的深蓝色t恤,皮肤黝黑。

    碰瓷的新闻屡见不鲜,没想到今天让她撞见。

    楚音皱了皱眉,转身往人群外走,却不料一直赖在地上的人看见她下车,忽然就爬了起来。

    他先前一直躺在地上,不管朱叔和彭彭说什么,都只说他被撞断了腰,要车主出来见他。

    也许是彭彭和朱叔看着都是普通衣着,与这辆价值超过一百五十万的帕拉梅拉并不相配,所以他断定他们不是车主。

    众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一直在指指点点。

    直到此刻,他看见了楚音,突然动作利索爬起来,一把从腰间摸出把亮晃晃的刀来。

    “姓楚的,你去死吧”

    他暴喝一声,拿着刀就冲了过来。

    来不及反应,所有人都怔住了。

    没人料到碰瓷碰到最后,突然变成这样。

    “老板”彭彭尖叫起来。

    人群发出喧哗声,惊骇地朝后退去。

    站在男人和楚音之间的只有司机朱叔,他惊恐地叫了声“大小姐”,想也不想,下意识挺身而出。

    楚音回身时,只看见朱叔倒在血泊里。

    人群一片哗然,有青年人冲出来,一把架住行凶的人。

    那人还不死心,想从众人手里抢回自己的刀,嘴里大骂着不堪入耳的话。

    楚音来不及理会,慌忙去扶地上的人,“朱叔”

    他的肩膀处像是破了个洞,血流不止。

    虽然只是司机,但朱叔从年轻起就跟着楚放辉,那时候星辉设计不过是个刚刚创业的小公司,朱叔又要开小车,又要开货车,跟着楚放辉走南闯北。

    后来年纪大了,他就退居二线,继续照顾楚音。

    楚音维持镇定,打120,吩咐彭彭报警,把凶手抓住。

    一系列事情做的有条不紊,连她自己都没发现,面上早有汹涌的泪。只是声音虽然紧绷,却没有流露出丝毫哭腔。

    哭是弱者的表现,只有一无所有的人才会拿眼泪当武器。

    这话是秦茉莉当初对只会哭哭啼啼的楚意然说的,却刻在了楚音的心里。

    朱叔很快被送往医院。

    楚音握着他的手,不断安抚他“您放心,不会有事的。我还等您健健康康回来,开车带我去找好吃的。”

    母亲离世后,家中的老人们都很怜惜她。

    负责给园子浇水的老管家总是隔三差五插一瓶漂亮的花来,“大小姐,你最喜欢的月季开花了”

    做饭的阿姨记得她爱吃鱼,一日三餐永远变着法子给她做糖醋鱼、酸菜鱼、麻辣水煮鱼

    还有朱叔。

    年纪还小时,天大的事,一顿好吃的就能解决。所以每当她不开心了、和楚意然闹起来,朱叔都会开车带她去觅食。

    “大小姐,你别难过,有老朱在,没人能欺负你。”

    而今突发意外,是朱叔想也不想,挡在了她面前。

    楚音擦干泪,平静地嘱咐彭彭“去医院陪着朱叔,这里我来处理。”

    彭彭还脸色苍白,魂不守舍的样子。

    “老板,朱叔不会有事吧”

    “你去医院,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救护车车灯闪烁,警报声刺耳,一路疾驰而去。

    楚音回头,一步一步走到那个男人面前。

    黝黑的脸很面熟,她曾经见过。

    在哪里见过

    楚音尚在回忆,被男人一语道破。

    “楚音,你害我家破人亡,你他妈不得好死”

    男人凶狠地看着她,如果目光有型,大概能在她身上凿出个洞来。

    楚音于是蓦地想起。

    四个月前,星辉设计负责某个小区的绿化工程,当时有员工发现建筑方以次充好,偷梁换柱,使用的材料与规定的不符。

    虽然建筑与绿化是由两个公司进行的,互不干涉,但既然发现了这一点,楚音就不准备装聋作哑。

    一旦东窗事发,群众只会知道是某集团正在开发的小区出现问题,负责这个项目的也有星辉设计,他们不会将绿化与建筑分开看待,只会一概而论。

    所以在这位负责人拿着丰厚的贿赂上门求她缄口不言时,楚音叫人把他赶走了。

    她连面都不打算见他。

    可惜那人心急如焚,在公司门口等了她一整天,一见面就声泪俱下,又是说家中妻子待产,受不起打击,又是说母亲身患重病,急需用钱。

    楚音当时只说了一句“并不只有你的家人才是妻子母亲,如果建筑出了问题,会危及的还有其他人的妻子母亲。”

    “不是的,求您别举报我。虽然换了材料,但只是质量差了点,不会出安全事故”

    楚音没有继续听下去。

    干这一行的,无论是建筑还是园林,都明白没有任何一环能抱有侥幸心理。

    她向监管部门举报了这件事,建筑公司负了全责,在劣质材料投入使用前,事情就回到正轨。

    后来隐约听说,那名负责人被开除,其劣迹也被通告给业内的所有公司,他的下场只有一个永不录用。

    楚音看着他,他还在声嘶力竭咒骂着。

    “是你害我出事害我老婆难产,孩子没了我妈本来就病危,因为你,一口气没喘过来”

    他把所有过错都怨在楚音头上。

    楚音只反问了一句“因为我”

    后来警车来了,强行把男人带走。

    离开时,他还在口口声声咒骂着楚音,他说只要他没死,就一定会回来找她。

    楚音去医院看了朱叔,好在中刀的地方不在要害,缝针后住院疗养,医生说会好起来。

    不忍看老人家受罪,她没在医院停留太久,眼泪也憋了回去。

    警方问她是否接受私了,凶徒的妻子借了钱,声泪俱下在派出所求情。

    楚音说不。

    “该刑拘就刑拘。”

    她挺直了背,回到公司,继续处理事情,还不忘叮嘱彭彭“这事不要让我爸知道。”

    楚放辉最近腰伤复发,很长时间没来公司了,一应事情都是楚音在处理。

    彭彭小声说“这么大的事,恐怕瞒不住吧”

    “能瞒多久瞒多久。”

    昨晚没睡好,今天又受了惊,一想到父亲知道这事后的反应,楚音只想拖着,越晚处理越好。

    傍晚时,她还加了一小时班,看窗外才发觉天黑了。

    彭彭趴在外面的桌上睡着了,楚音叫醒她“我送你回去。”

    彭彭揉揉眼睛“不用了,你也累坏了,我打个车就回家了。”

    “走吧。”

    楚音不容置喙,还是把彭彭送回了家。

    朱叔住院,如今只能她自己开车。其实星辉湖还有个司机老李,周棠和楚意然也不需要早起坐车,把老李叫来也是可以的。

    但为了瞒住父亲,楚音放弃了。

    送走彭彭,她又开车去了趟医院,看见朱叔睡着了,坐了会儿才离开。

    车停进了地下车库,她又去了趟小区里的便利店,买了份蔬菜沙拉,转身回家。

    她住的是花园小洋房。一楼二楼都是她的家,外面还有个小庭院。

    这附近一带都是如此,绿化极好,人便少了许多。只剩下夏夜喧哗的蝉鸣,和被风吹过沙沙作响的树叶。

    走了几步,楚音发觉了不寻常。

    身后有脚步声,有人跟着她。

    白天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疲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身心都紧绷起来。

    怎么,警察放人了

    还是跟着她的另有他人

    楚音心跳得很快,不动声色地打开手提包,摸出一瓶香水来。

    她没有随身携带防狼喷雾的习惯,香水倒是有一瓶,想来喷在人眼睛里也有差不多的效果。

    爱马仕尼罗河花园。

    便宜他了。

    她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当年秦茉莉拿哈根达斯糊楚意然时,曾经说过“拿哈根达斯糊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不然我随便买点老冰棍,也照样能砸死你。”

    她加快脚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也同样加快。那人阴魂不散跟着她,没有被甩掉。

    转过又一盏路灯时,脚下已经多出一道影子。

    两道身影被灯光拉长,后面那道显然比她高,还高出不少。

    她心一狠,握紧香水,猛地回头,冲着那人就是一阵狂喷。

    准头不错,正中眼睛。

    那人叫出了声,一把捂住眼睛,“是我,楚小姐”

    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青芒香气。

    风一吹,带出了一种混和嫩芽和果肉的新鲜味道,隐隐有些发涩。

    声音很熟悉。

    楚音一愣,抬眼看见了更加熟悉的t恤和长裤。都是她亲自选的,买给楚放辉的。

    那人捂住眼睛,却没能挡住额头上的白色绷带。

    楚音放下了香水,错愕地问“怎么是你”

    “衣服。”卫遇城缓缓松手,没有睁眼,眉头还因为眼里的刺痛紧紧皱着。

    楚音“”

    啊,他的衣服还在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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