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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想法一出, 宋微的精神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虽说面颊和嘴唇还是因为失血过多有些苍白,但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眸里满是光彩,亮得逼人, 不大像一个刚死里逃生又昏迷三日的病人了。
宋微想要转头给时逍说, 让他去把工部所画的邺都沟渠修建图拿过来――因为邺都每两年都得翻修一次沟渠,上次修建沟渠的时候宋微在南镇抚司,帮忙运送过材料。之后又因为人手不足,被上峰安排去给工部帮忙。
当时宋微借机记下了大致的沟渠分布, 虽说并不详尽, 但也能画出一二。可现在情况危急, 宋微自己体力不支, 还是去工部要图最为省事。
时逍在宋微偏头的时候, 抬手托住她的额角, 不让她在怀里蹭。
宋微的动作被制止, 稍微有些惊讶“王爷”
时逍垂眸看着宋微胳膊上的伤口,沉声说“此事不急。”
宋微见他如此沉稳, 以为他还有什么高见, 于是偃旗息鼓,做洗耳恭听状“王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时逍眼睫敛了一敛, 眨去眼眸中的寒意,说“追杀你的五个人, 你用刀重伤一个, 于丁砍到一个,你砍伤的那个, 自知逃不了, 早早咬破口中毒囊,自尽了。剩下三个, 被找到时皆已服毒身亡。”
“是死士”宋微并不大奇怪,“起初与他们交手时,见他们武功高强,我以为他们是江湖中人。但他们动手时很有章法,一人缠斗,另外几位封锁通路,而且他们刀刀狠辣,直逼要害,一看就是专门练过。”
宋微顿声,她想,这些死士自知行动失败,行迹暴露,死得如此直截了当,一定是经过了相当残酷的训练。现在不知他们是谁派来的,更不知像他们这样武艺高强的死士还有多少。
敌在暗我在明,怎么看宋微他们都身处劣势。
宋微不想再耽搁时间,有人堵住排水的水沟,将雨水引入其他地方,一定是在谋划什么。她睡了三日,不知道那些人的计划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
宋微的声音沙哑,轻得人一听就知道她中气不足,但她还是得说“邺都沟渠每两年翻修一次,再加上护城河也可排水,一般来说不会出现洪涝灾害。背后之人将雨水引入某处,恐怕是想要泡着前些日子的死尸,引出疫病祸端。”
如果真被那些人将死尸给泡出祸端了,整个邺都城内的百姓恐怕都要遭殃。
宋微的力气在短短几句话间用完,说到最后,已经完完全全靠在时逍怀里,她的声音就响在时逍耳边“王爷方才说,锦衣卫已经发现哪几段被堵,现在急需沟渠修建图”
话题就这么被她再次拉扯回来。
时逍沉吟着并不开口。他很清楚宋微的脾性,她现在要工部的沟渠分布图只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查明水流到底被截堵在何处,分析了雨水的可能流向之后,宋微就会换身衣服,提起一把刀出门。
宋微全身的伤口开始叫嚣犯疼,她手指握成拳,指尖抵着掌心,忍住所有疼痛。面上依然维持云淡风轻的样子,她说“王爷,卑职虽在病中,但这伤对卑职来说,不值一提。”
时逍怒极反笑“缇骑以为,自己还是横刀立马的锦衣卫指挥使宋九”
不等宋微吭声,他接着说,“即便是宋九,在四月多前那场战役中,定然也受了重创。现下邺都并不安宁,不少百姓死成了绝户,空屋子隔三差五就有一个,若是有人埋伏其中,锦衣卫压根搜查不过来。缇骑真以为自己总能全身而退”
时逍说这些的时候面无表情,宋微听在耳中,觉得他每一个句末的反问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感觉。
一时间,宋微被他给怔住了。
宋微面皮苍白,便显得眼睛很黑,纤长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像扇翅欲飞的蝶翼。她觉得自己可能因为昏迷太久了,原本很清晰的思路被时逍这么一打岔,脑袋里居然有些混乱。
而且,她甚至蹦出一个很奇怪的想法――时逍这是在担心她吗
宋微觉得,自己身为锦衣卫,自然就该以保护邺都、守住皇城为己任。至于安危宋微想,自己只要小心一点,不会出大问题。
时逍见宋微沉默不语,以为她听进去了,又想着她可能会口渴,给她端了一杯水,抵在宋微唇边。
这么一个动作下来,时逍也看到了宋微的神色――那双眼睛里依然一派清澈,在他看过来时甚至还掀开眼帘与他对视,神色则是满满的无辜。
一杯水逐渐喝完了,宋微伤到了的那只胳膊垂在身侧,没受伤的手捏着茶杯,牙齿轻轻咬着茶杯边缘。
时逍盯着她的双眸,他很清楚,自己从中读出的宋微的情绪是“你前面说的是什么,我好像听不懂。不过,我既然决定要调查这件事,就要调查得一清二楚。”
时逍顿时气结。他骤然想到自己与宋微初见的那个晌午,装柔弱的宋微被张恩一声汪吓得后仰,他对其说了句“长了一张把文武百官吓到腿软的脸,性格却跟耗子一样,一惊一乍”,现在想来,这人要是跟耗子一样胆小就好了
可事实是宋微完全是不知天高地厚。
时逍肃声道“宋微,你知道再不好好修养的下场吗”
宋微看着时逍,她现在明确感知到这人是在关心自己,她眼尾余光扫过时逍扔在地上的氅衣,看着他额角的湿发,想也不用想这人并未坐马车,而是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但宋微不大明白时逍为什么会担心自己――她和时逍无亲无故,虽说认识两年多,但却无甚交流。最多就是在今年她以女儿身重归邺都后,才因为身份对立而撕咬出交集。后来又因为时局所迫,不得不缔结盟约。
可时逍为什么要担心她
宋微将所有思绪掩藏在清澈的眼瞳中,让时逍完全看不出她的疑惑。
时逍扶着她的肩膀,薄唇紧抿,在宋微对他摇摇头后,时逍用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你再不好好休养,那八百万两银子就会落入乌墨营之手。你之前说对了,太子并不打算最近给我封地,放我远走高飞囤积势力。他害怕周王和文王,更担心藏拙的我到了封地后,会在几年后成长为与周王、文王分庭抗礼的存在。宋九爷,十多年来,我听从母后之言,为了让他的太子之位更加稳固,我装了十多年的纨绔我都是为了他可如今他是怎么对我的连封地都不肯给我我与他隔阂见深,九爷,你说说,当本王有了银子,本王还会安心在邺都当一个处处受制于人的闲散王爷吗”
时逍说完后,目光再次落在宋微的伤口上,并不想与她对视。宋微的目光太清澈,让他感觉曾存有这个想法的自己就像是泥潭里的狗,脏污不堪。
直到宋微突然出声“你不会这么做。”
八百万两银子是十七个锦衣卫兄弟拿命换回来的,如果时逍带着银子造反,朝廷最先做的,是诛杀这十七个锦衣卫的九族。
那么庆云帝派人劫道之事将永无水落石出之日。宋微千方百计再次来邺都,就成了白费功夫,所有人都白死了。
时逍听到这句话后立刻抬眸看向宋微――他从未想过宋微原来这么相信他。
结果,宋微只是用沙哑又轻飘飘的声音说“乌墨营只派出了一千人接应,我师父和白晓带着五百土匪和数十江湖高手,宋家也派出数十子弟。虽说人手不足乌墨营多,但若是乌墨营的人动了拿走银子的心思,双方缠斗起来,势必会引起当地百姓和官府的注意。到时,就算是王爷,恐怕也不好收场。”
时逍满腔的感动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他扭过头去,不再看宋微。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宋微隐藏在被子底下的手无意识的抓成拳,不知是否因为手上没劲儿,力道不够,让宋微感觉莫名有些心虚。
方才那番话,确实是她答应跟时逍结盟时所想,不过当时两人缔结盟约――那大好的日子,说这些制衡的话,未免会显得煞风景。
师父贵不凡从小就教她厚黑之道――在什么时刻该说什么话,才能达到什么效果。当时两人结盟,确实宾主尽欢。
可如今宋微只觉得自己三天不离开床,脑子都要锈住了,在时逍说他有能力与二王分庭抗礼后,她下意识的就把那粉饰了一层太平的大实话全然抖落出来。
过了大概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宿北敲了敲门,小声招呼“主子,该走了,听闻周王同样快马加鞭赶回邺都,再晚一点,咱们就要跟他撞上了。”
时逍将宋微塞回被窝,转身就走,并未再看她一眼。
宋微偏着头看他捡起氅衣,时逍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身形一顿,还是微微对她点了点头,随后推开门出去。
杨依依立刻进门,躺在床上的宋微只能看到时逍肩膀以上的地方。
可杨依依进来后,第一个举动就是关门――而时逍自始至终并未回过头来。
砰的一声,屋门被关紧。
走到客栈门口,时逍脚步一顿,将宿北给宋微留下。临上马前,他沉沉的看了宿北一眼,虽然没有任何吩咐,但宿北知晓,如果宋姑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跑出去了,他一定万死难辞其咎。
躺在床上的宋微听着马蹄声渐远,眉间无意识的蹙了几道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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