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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庸怒气冲冲地想沈问秋要是有其他人能投靠,至于来找我吗
陆庸依旧抓着他的手腕不放,等沈问秋的回答。
沈问秋越是心虚越是要表现得漫不经心,他想了想,说“那耽误你时间了。”
其实此时此刻,他正在心底疯狂搜索老家那边还有谁愿意收留他一下,不必真的收留,只是今天陪他做做样子就好。
但是一直到停车场,他也没想出来自己哪里还有这样的一个朋友。
自打他家破产以后,人人避他如蛇蝎。
“滴滴。”
车灯闪了闪。
陆庸像看管犯人一样,把他拉到车门旁,才放开机械手臂,打开门,示意他坐进去。
沈问秋看看副驾驶座,说“这么远的路,你一直开车太累了,要么换我来开吧。”
陆庸只说两个字“我开。”
沈问秋闭了闭嘴,嘴唇嚅嗫“哦。”
最温柔的人生气起来最可怕。沈问秋心下打个寒痉,又想,陆庸怎么气成这样陆庸现在心里一定觉得他是个白眼狼吧。
沈问秋正要上车,又被陆庸抓着衣服后领拎住。沈问秋觉得自己像是被掐住后颈肉的狗狗一样,停住,问“怎么了”
陆庸沉着嗓子,有点凶巴巴地说“算了,别坐副驾驶,你坐后面去,路那么远,你要是困了就睡觉”
沈问秋在后排落座,门开着,陆庸还站在外面,一等他坐下就说“安全带系好。”
沈问秋觉得自己像是个才上学的小孩子,没跟陆庸顶,乖巧听话地自己系上安全带,扣紧。
陆庸看着他系紧安全带,才挪了下脚步,又转回来,拿过放在后面的小羊颈枕生气兮兮地塞给他“给你”
沈问秋怔愣地抓着颈枕,陆庸“砰”关上门,他被困在车里默默看陆庸绕回车左边坐上驾驶座。
这款车就是优雅绅士的外形下内核引擎数据极其暴力,启动时闷雷般作响,令人胆战心惊。
沈问秋不敢吱声,总觉得下一秒陆庸就会一脚把油门踩到底飚出去。
但是没有。
陆庸开得冷静平稳,所有操作都精细简洁。
车辆驶出车库,上了马路。
沈问秋想起件事“说起来,你什么时候考得驾照考的是普通驾照吗”
残疾人并不能轻易报考驾照,沈问秋差点忘了这回事,就算这是在正常人看来理所当然的权力,其实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做的。
陆庸说“不是,考的是残疾人驾照。前几年国家推出残疾人驾照考核我就去考了。以前不让考。”
据说华国有8000多万残疾人,占总人口的6左右。差不多每十六七个人里就有一个残疾人,听数据似乎不少,但在生活中给人的感觉却很少见。
沈问秋从小到大也就只有过陆庸这一个残疾的同学。
驾驶车辆其实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所以驾照考核参与要求严格,不能轻易获得机会,更别说残疾人。他想,可能就是因为这个,所以陆庸开起车来才格外的认真仔细。
以前读书的时候,他们偶尔一起骑自行车出去玩,也没觉得有什么妨碍,一只手也能骑车。
当时还有同学为了耍酷,故意放开两只手骑车,年纪小那会儿就是蠢兮兮的,脑袋里像是没有珍惜生命的概念,什么作死干什么。
陆庸不是,他很不喜欢各种危险行为,假如被他看见,他一定会破坏气氛地提出来。即使是在没有人的马路,他也会等红灯,坚决不闯人行横道线。
语文老师教过一个词“慎独克己”,沈问秋与陆庸相处越久,就越认为,这词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
高一下学期时,有一回,班上有个同学的东西找不到了。
有人说“该不会是被陆庸当成废品捡走了吧他不是整天在捡东西”
陆庸是会将垃圾桶里可回收的瓶罐和纸张分出来,班上同学以为他是收集好自己带回去。其实不是。沈问秋知道真相,他们以前见过一个住附近的老太太翻垃圾桶,陆庸每天收拾过以后,会把他整理好的放在后门附近,送给那个老太太。
但这人说的不就是怀疑陆庸偷东西吗沈问秋作为陆庸的同桌第一个急了,没好气地说“我一直和陆庸在一起,不要乱说,你现在怎么回事”
陆庸像是没听出言外之意,一板一眼地郑重说“什么是可利用的垃圾,什么不是,我还是能分出来的。”
一下子把所有想看笑话的人都梗回去了。幸好他身得高大,等闲别人也欺负不了他。
陆庸就是这样,正直,正直到让人为他担忧的地步。
他就像是一根牢固的钢柱,即使是万斤重石,也能毫不动摇地撑起来。
想着想着,沈问秋轻笑了两声,笑他自己。
他曾经还整日为陆庸的性格操心,担心他走上社会以后怎么办都是他杞人忧天。陆庸已经成功长成可靠大人,而他像是没长大一样,没有能力,也没有未来。
他想,如果换成是陆庸在他的位置上,一定不会坠落到他今日这副田地。
陆庸问“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沈问秋闭上眼睛,说,“我睡一会儿。”
陆庸说“好,到了服务站我再叫你起来。”
沈问秋现在多梦,只要一闭上眼睡,就会做梦,多是噩梦,有时一次做好几场噩梦,但自住进陆庸家以后,没在做噩梦,而是雪泥鸿爪地陆陆续续做少年时的回忆梦。
梦里都是好时光,快乐片刻,醒来回到现实,却倍加叫人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想着回家给爸爸扫墓的事情,他在颠簸的车后座上梦见了爸爸。
妈妈是在他初二那年车祸去世的。
他当时正在跟同学打篮球,突然接到电话,来不及换衣服,也来不及擦汗,急匆匆地跑到医院,跟爸爸一起在急救室外熬了五个小时,救下一口气,但在icu住了三天之后,还是走了。
医生跟他们说这坏消息。
话音还没落下,他先哭崩了。
爸爸抱了下他的肩膀,沈问秋泪眼模糊地抬头看了下爸爸,爸爸脸色苍白,却没有落泪,只是如丢了魂,过了半分钟,才礼貌地对医生说“谢谢您,辛苦了。”
爸爸说话说得干巴巴的,整个人都傻愣愣的,才说完的话就像是忘掉了,又重复说“辛苦了。”
沈问秋抽泣着说“爸爸。”
爸爸牵住他的手,迟钝地缓声问医生“那那我现在可以带我妻子回家了吗”
爸爸对他说“小咩,我们回家。”
他们在服务区吃了顿午饭,继续赶路。
沈问秋睡醒了,不睡了。
快进城区时,陆庸问“你还没有你回去要在哪落脚,我好改导航目的地。”
沈问秋说“你送我去公墓,静山竹园。我先去给我爸扫墓。”
于是改道去墓园。
沈问秋妈妈去世时他们家家境还很好,爸爸在本地最好的墓地花五十块买了一块坟,系一座合葬墓穴。当时还有许多老板叔叔流行私自买地造墓,也有人要给他介绍风水先生,说什么葬得好不好也会影响事业风水。
但爸爸还是拒绝了,私下跟沈问秋说“毕竟说起来还是违法的,我在的时候可以想办法,我要是不在了,等你也去世了。被拆了怎么办我死了以后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我跟你妈妈被分开就不好了。”
做生意不能怕风险,只在这点上,爸爸不想冒一点风险。
得亏是提前全款买好,左边的墓穴空着,即使他们家破产以后没了钱,沈问秋还是顺利办完葬礼,将父母的骨灰盒合葬在一处。
这些年他过得浑浑噩噩,时常连活在哪一日都不知道,只有父母的忌日记得清楚,每到祭祖日都要过去扫墓。
沈问秋在服务处购买好香烛、纸钱、酒水,用篮子装着,还买了一束花,陆庸也买了一束,捧在怀里。
两人一前一后,无言地在竹林里沿着青石板小径往静谧的山林深处走。
鸟啭,溪流,松竹,斜阳。
在这远离闹事的幽静之处,连蝉鸣都显得没那么聒噪烦人了。
经过处理的花岗岩墓碑上以特殊工艺封贴了亡者身前的照片,都是风华正茂时的照片。妈妈的遗照是爸爸选的,挑了妈妈二十几岁时最漂亮的样子。
爸爸的遗照是沈问秋选的,他想来想去,所以也找了张与妈妈遗照上年纪相仿的旧照片。
如此一来便般配了。
点烛,祭拜,在个专用的铜盆里烧纸钱。
他现在也就烧得起纸钱,可以几万几万地烧冥币。
陆庸上前献上一束花。
沈问秋把纸钱都烧完了,准备用余火点线香,正在数线香,陆庸跟着一起蹲下来,问“多点几支吧,我也想给叔叔阿姨上一炷香。”
于是一人点了六支,两个香炉鼎各插三支香。
气氛庄重,两人祭拜。
沈问秋鞠躬,心里空落落的,倒没什么想跟父母说的,上次来已经说过了,因是心意已决,倒也不用再戚戚哀哀地翻来覆去。
反而是他先拜完,沈问秋睁开眼,看身边人。
陆庸还在一脸认真地鞠躬,每一下都要弯腰九十度,丝毫不敷衍,完了直起身,举着香,双目紧闭,像是在想什么。
陆庸矗立原地,一动不动,足足五分钟,才睁开眼睛,把线香插上。
这座墓园五点关门。
两人往外走,沈问秋说“都这么晚了,你赶紧开车回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你今天请假,明天总得去公司吧”
陆庸说“不急。”
他不急,沈问秋要急了。
陆庸定定地望着他,眼神中毫无阴谋诡计,却像要把他给看透似的,说“我送你去你的住处,我看你住下了我再走。”
沈问秋头都要大了,但他心急之余,还是想不到要怎么骗过去,只得继续编个小谎,把眼下的困境给圆过去“时间不早了,要么我们先去吃个饭吧。”
陆庸点头“好。去吃什么”
沈问秋回忆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高中时候去过的一家餐厅,阿叔牛肉米线,还开着的,我们去吃吧。”
沈问秋说要给他指路。
陆庸答“我还记得路的。”
老板见到他们俩,多看了几眼,竟然认出他们来了,迟疑了下,笑着说“你们很多年没来了啊。还是一个大份细粉加辣,一个粗粉不要香菜”
沈问秋吃惊,暖心地回以微笑“是啊。你居然还记得我们吗合该您生意这么多一如既往地红火。”
老板笑呵呵地说“别人我不一定记得,你们俩我是有印象的,好乖的小帅哥,一个白白的,你这么帅的男生很少见啊,还有一个你的朋友,天天在一起,长得又高又黑。”
价钱还是老价钱。
两碗米线上桌,牛肉牛杂堆得满满。
陆庸说“其实我早就发现,那时候跟你一起出去吃饭,老板都会多给点,在食堂打饭阿姨也不抖勺,给你盛得又多又满,给够肉。”
沈问秋自己没注意“是吗”
陆庸确认地点头“嗯。大家都喜欢你。”
沈问秋笑笑,说“都是老黄历的事了。”
他们喜欢的都是小咩,但他已经不是沈小咩很久啦。
沈问秋一边细细咀嚼,一边想接下去该如何搪塞,他想,实在不行就先去找宣嘉佑吧。
“这不是沈少吗”
一个男人的声音冷不丁在他头顶响起,像突然把一条黏腻湿滑的蛇从他的领口丢进去,沈问秋一个激灵,坐直,转身望去。
沈问秋见着这个放高利贷的,头皮发麻,真是阴魂不散。
老吴手搭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笑眯眯地看他“赶巧了不是兄弟几个正想念你呢。竟然碰上了。”
再看陆庸,说“这就是你上回说过的那个朋友啊”
陆庸问“您是”
老吴说“我姓吴,做运输的,你叫我老吴就好。您怎么称呼”
陆庸从口袋里拿出名片盒,抽出一张名片递过去“陆庸。”
老吴接过来看,抽一口烟,笑了“哟,还是烫金的名片。”
他故意念出声“禾风股份有限公司回收科技废旧电池、电子废弃物循环利用、稀有金属钴钴接下去那字儿是读“nie”吗呵呵,我还读不来,我大老粗文盲。”
“看上去很高科技啊。有钱有钱。陆老板陆老板。”
老吴收起名片,对沈问秋说“沈少啊,上回你不是说要带你朋友一起来玩吗”
“撞日不如择日,正好今晚有场子,不如就现在一起过去吧。”
沈问秋冷下脸,眼也不眨地撒谎说“我跟他不熟,他不是我朋友。没法带他去。”
陆庸愣住“”
老吴没发火,只是扭头看着陆庸,问“他说你不是他朋友啊,沈少这人就是爱开玩笑对不对很有幽默感。朋友,一起去玩吧。”
再对沈问秋说“上次我找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做人要讲诚信,不可以撒谎,三岁小孩都知道。沈少您说是不是”
沈问秋咬定了说“反正他不是我朋友。我不可能带他一起过去。”
老吴又要和陆庸说话,沈问秋坐不住了,他站起来,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拉住这个死胖子就往外面拖,不让他接近陆庸半步。
陆庸站起来,完全不知道后果地平淡随意地问“去哪玩”
“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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