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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灼陪严烈在大厅坐了会儿。虽然从门口传来的视线会被一株硕大的绿植所遮挡, 她还是觉得有点不自在,扯着严烈的衣服示意他回房间。
去电梯的一段路,严烈本来将大半重量压在她身上, 走了两步又好像长出骨头了,一只脚也能灵活地行动。
方灼见他蹦来蹦去的跟只蚂蚱一样,决定将叶云程留作纪念的拐杖暂借给他。正好下午没课,趁机回家一趟, 顺道给严烈炖个猪脚汤。
她让严烈待在酒店不要走动, 以免他跳脱的性格给自己造成二次伤害,而后独自乘坐公车前往叶云程的小屋。
这个时间, 叶云程应该是在店里。
商场开业之后, 他将重心转移回实体门店,因为外卖平台收成太高,利润很低, 他没有太多的精力处理。
方灼在楼下的菜市场买好食材, 腾出一只手开门。
她下意识地将钥匙往右拧,意外发现今天的防盗门没有反锁。还没反应过来,里面有人先把门拉开了。
对方穿着宽松的白短袖,踩着黑色的人字拖, 手上摇着把街边某种药店发放的劣质广告扇,跟公园里那些饭后出来溜达消食的退休老大爷一个装扮,不修边幅,气质慵懒。
方灼与他打了照面,有些怔然, 杵在了原地。
对方同样在看她, 还眨了眨眼睛。
方灼朝后退开一步,按住门把手, 不待将门重新合上,里面的人一扇子轻拍过来,好笑道“干什么呢”
方灼张开嘴,迟疑问道“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刘侨鸿笑了出来,侧身让出位置,示意她进门,嘴里嘟囔道“是你刘叔,帮你舅舅剪片子呢。怎么着,这不就认不出来了”
他刚刚理了头发,剃了个严烈同款,原先的刘海被剪到眉毛上两寸,加上他本来就稚嫩的娃娃脸,整体外貌年轻了不少。
果然发型对人类颜值的影响是巨大的。只可惜他的着装略微有损市容。
方灼先去厨房,把手上的东西放进水槽,回到客厅后又盯着刘侨鸿看了片刻,有感而发道“原来你的眼袋不是天生的。”
刘侨鸿又好气又好笑,恶狠狠地把扇子扔进她怀里。
方灼指着他的衣服问“您现在是这喜好”
刘侨鸿弯下腰,快速将桌上的杂物清理干净,又从墙边拉过一张小马扎,拍了拍示意“这天气这么穿方便,我也不知道你会回来啊。你们学校今天不上课吗”
那张幼儿园尺寸的小马扎坐着不大舒适,比刘侨鸿的沙发凳矮了半截。
方灼抱腿在他边上坐下,仰着头把严烈光荣负伤的事给他说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应该多加强一育锻炼。”刘侨鸿叹了口气,忧心道,“村里六七十岁的老年人还能下田干活呢,血气方刚的大学生跑个一千五就嚷着不行了。”
方灼问“所以刘叔,你怎么在这儿”
刘侨鸿的故事十分跳脱,隐藏了他不想透露的信息“前段时间太忙,领导给我放两天假。你之前的班主任又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就来投靠你舅舅了。”
虽然逻辑间缺少了什么衔接的关键,方灼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追问道“什么时候相亲今天吗在哪里”
刘侨鸿唇角下压,露出“这孩子真讨厌”的表情。
方灼不是想嘲讽,只是确实有点不能理解,指着他的拖鞋问“你就穿这个”
刘侨鸿说“我带了衬衫过来的,这不还没换天气热,别先把衣服穿脏了。”
这倒也是。刘侨鸿做事细心,哪怕不喜欢,也会尊重自己的相亲对象。
方灼兴致盎然地道“可以给我看看照片吗”
刘侨鸿有点不大好意思,板起脸试图吓唬她。可惜他一向没什么威严,自己忍不住先笑了,推脱说“唉,没什么好看的,人家姑娘未必看得上我。”
方灼也没坚持,安慰道“不要这么说嘛。找个好点的理发师,你长得还是很帅的。”
刘侨鸿无形中感觉被伤到了,抓了把头发,说“你快去炖汤。”
方灼回厨房清理猪蹄。
她把水倒进锅里,趁着烧热的功夫,切了盘西瓜出来。
刘侨鸿对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敲了敲,关掉软件,点头说“谢谢。”
他又忍不住说“我被提拔了。”
“恭喜啊,这不是好事吗”方灼第一次见人升职是这种态度,想给人庆祝的心情也有些摸不着了,狐疑道,“前两年因为疫情,乡镇工作很忙吧。新岗位能坐办公室了吗”
刘侨鸿轻声道“能,就是我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突然闲了下来”
他说着声音渐小,眼神亦有些迷茫,偏向窗外,渐渐没了焦距。
基层的工作很多时候需要连轴转。
人手不足的情况下,管你是哪个部门,都得调动起来。而扶贫差不多是里面最艰苦的,整日操劳又得不到认同,许多年轻人都不喜欢这岗位。
这么几年来,他挨过骂、挨过打,和一群根本不想听他说话的人一遍遍地解释国家政策,劝导他们危房搬迁,跟他们扯皮扶助条件,目睹各种人事变迁的心酸,也算是旁观了这个世界的高低起落。
忙到睡不着觉的时候,他也觉得这样的生活索然无味,尽然是没有意义的奔波。重新回顾过去,又觉得这些辛劳都不算什么,琐碎到可以一笔带过。
看见大会正式宣布全面脱贫的时候,他是很高兴的。领导告诉他升职的时候,他也是很高兴的。
然而真的往前进步了,长久养成的生活节奏,让他不由对自己的空闲感到莫名其妙的愧怍。
方灼抽了张纸巾擦手,在垃圾桶边上蹲着吃西瓜,说道“刘叔,你可是a大毕业的毕业生,也会觉得没什么自己能做的事吗”
刘侨鸿眼珠转了转,长长吐出一口气,两手撑在大腿上挺直腰板,打起精神道“你说得对,我应该保持继续学习。”
“我觉得你是太紧绷了,不理解偶尔浪费时间的快乐。”方灼问,“你几点相亲要在家里吃午饭吗”
刘侨鸿说“跟她约了吃午饭的,十二点半。”
方灼把瓜皮丢进桶里,一抹嘴道“行。”
方灼回到厨房,灶台上的水已经烧开了。
她将焯过水的猪蹄快速翻炒一遍,装到小泥锅里慢火炖煮。又从冰箱保鲜层里翻出一袋面条,想等会儿下到汤里。
准备到一半的时候,防盗门再次被敲响。
刘侨鸿跑过去开门,就见严烈带着一条伤腿蹦q进来。
刘侨鸿赶忙伸手扶他,教训道“你真是不安分。腿断了还四处跑。”
“没有断,就扭了下。”严烈推开他,新奇地打量了一番,揶揄道,“刘叔,造型很复古啊。”
刘侨鸿无力计较了,随手打发“自己找地方坐着去。”
方灼出来问“你怎么过来了”
严烈总是理由充分“女朋友走失了我过来看看。你不接我电话啊。”
他从墙角翻出拐杖,试着走了两步,结果发现手脚无法协调,还不如靠他的金鸡独立。
刘侨鸿对了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赶紧回屋换了身衣服。
他性格温和,眼神清澈,脸上没有锋利逼人的锐气,穿上熨烫好的衬衫,不像是社会成功白领,反而很有文艺青年的儒雅。
终于不像是出街的老大爷了,是个会讨人喜欢的率真青年。
刘侨鸿在两人注视中扯了扯衣领,穿上皮鞋,紧张地道“我走了。”
“慢走。”方灼道,“放平心态啊。”
刘侨鸿被她一句过来人的语气弄得无话可说,反手关上门,小步逃离。
方灼的猪蹄煲好了,她端到餐桌上,喊严烈过来。
严烈虽然腿脚不方便,吃过饭后,还是坚持要自己洗碗。
方灼担心他砸了自己家的餐盘,靠在冰箱门上旁观,顺便帮忙擦干水渍。
洗到一半时,严烈问“你晚上有课吗”
方灼反问“你晚上有什么事”
严烈犹豫了下,说“我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
方灼擦拭的动作顿住,错愕道“你租房子干什么”
“我宿舍在六楼,没有电梯”严烈指了指自己的腿,几蹙水花飞溅到方灼手上,表现得比她还激动,“而且我不喜欢集体生活尤其是一帮男生一起生活你不知道,我们宿舍有个室友不洗袜子,每天都把袜子塞床底下,夏天闷得发臭,让人窒息。还有个喜欢在背后看人电脑屏幕,一点都不尊重我的,我决定搬出来”
不喜欢也住了三年多了。
严烈不讲道义地将锅甩了出去,借着那股怒气,鼓起勇气问“你要不要”
方灼挑眉。
严烈吞咽了口,生硬道“帮我搬下东西”
方灼把擦干净的盘子放回碗柜,沉默地低着头,在严烈咳了声后,才问道“你付钱了”
严烈飞快道“付完了,还找小时工过去打扫了,下午估计就可以入住。”
方灼说“这个要先学校申请的吧”
严烈面面俱到“我跟辅导员提过了。反正宿舍不查寝,我先搬过去,明天再找他补签条子。”
司马昭烈的动作是真的快。
方灼思忖许久,将手头的家务做完,才轻飘飘地回了两个字“行吧。”
“谢谢你的帮助。”严烈朝她鞠了一躬,虚伪地说,“为了表示感谢,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房子随时欢迎你留宿。”
方灼好奇刘侨鸿相亲的结果,决定暂时在家里等一等。
两点半左右,刘叔回来了。
他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方灼问他进展怎么样,刘侨鸿言简意赅道“马马虎虎,吃了会儿饭,聊了会儿天,然后就散了。”
方灼问“没去看个电影什么的”
刘侨鸿道“她说下午有事,就先走了。”
方灼心说完了,看起来没什么戏的样子。
刘侨鸿一屁股坐到沙发凳上,让严烈帮他按一按僵硬的肩膀。
他现在俨然是一副与世无争的状态,像是刚从哪里修行回来,任何事物都挑不起他世俗的。
舒展了下四肢,刘侨鸿竟然高兴起来,轻快道“今天吃饭的那家餐厅满消费有抽奖,我运气好好,抽到了五折优惠。哇,最后只吃了一百多块钱”
方灼“”
刘侨鸿很高深地说了句“我觉得缘分就跟餐厅折扣一样,抽到了当然开心,但抽不到也没什么,多赚点钱付全款就好了。”
方灼尝试着去领悟,惊恐地觉得很有道理。
刘侨鸿自顾着乐了会儿,拿出手机编辑短信。
方灼准备要走了,他也没有抬头。直到打完字,才对方灼解释说“我约她继续去那家餐厅。抽奖活动会到后天截止,他们的箱子里还有个免单的优惠,我想试试。”
方灼满脑子雾水,“啊”
刘侨鸿手机震了下,他低头去看,开心道“她答应了。”
方灼被他这一波操作惊得目瞪口呆,心说这就是正常人的交往方式吗
直到走出小区,她还是想不大明白,问严烈道“对于陌生人,以想要抽奖作为请吃饭的理由,是高明的吗”
“你管这个干什么”严烈危险地瞥视她,“你没有机会实践的。”
方灼闭嘴了。
严烈的私人物品不少,方灼又不能直接进男生宿舍,好在他有三个强壮的室友。
那三位被严烈嫌弃过的室友十分热情,听说严烈要搬出去住,主动为他收拾好行李,狂奔着从六楼搬运下来,放在花坛边上。
还众筹赠送了他十个衣架。
三人汗流浃背,立成一排,满身正气地同方灼嘱托道“同学,我们兄弟就麻烦你照顾了。他虽然偶尔会瞎讲究,但人其实挺好说话的。如果他犯了什么错误,你该打打,该骂骂,不要顾及,他皮特别厚实。实在出不了气,找我,老父亲们愿意代劳”
严烈恨在伤了一条腿,被这群狗子白占便宜,只能在方灼身后横眉怒目地瞪视他们。
方灼给他们买了三瓶水,几个好兄弟挥着手道“不用不用计较我们天色不早了,时间宝贵,我们先把东西给你们搬过去”
严烈租的房子就在东大门对面的小区,距离校门不足两百米。
为了兄弟的幸福,几个男生发挥出了毕生的潜力,扛着重物,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将东西全部搬进了出租屋。
见几人衣服的后背已经被汗水彻底打湿,方灼请他们留下喝杯奶茶。几人连声拒绝,逃难似地冲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傍晚,天边仅剩一层灰蒙蒙的光。
严烈点了外卖,跟方灼一起收拾箱子里的衣服。
他租的是间七十多平米的套间,两室两卫一厅。
上一任房主应该不用厨房,连灶台上的塑料包装都没有开封。
严烈拄着拐杖走过去,一手按在大理石板上,讨好道“我以后给你做饭吃。”
方灼没察觉出他的意图,正在给物品分类,随口说了句“食堂的也挺好吃的。”
“你是渣女吗”严烈谴责道,“整天想着不回家吃饭。”
方灼“”
严烈又走进厕所观察了下,出来汇报说“这个厕所没有干湿分离,我看下,热水器是连厨房的,可能水量不够,不适合洗澡。”
方灼停下动作,抬起头道“你心血来潮租的房子,连配置都没了解过吗”
严烈坦诚道“是的,时间太短选不到好的,不然我就选只有一个卧室的房子。”
严烈的狼子野心简直要按捺不住。
他窥觑了下方灼的表情,怕太明显把人吓走,又很欲盖弥彰地补充了句“另外一间可以做书房,不然功能不齐全。”
正好外卖到了,方灼没跟他计较,两人先围在长桌吃晚饭。
餐厅头顶的灯光是暖黄色的,光线并不是很充足。
严烈眸光明亮,将碗筷摆放到方灼面前,不住给她夹菜。
“你知道吗”严烈说,“我小学没毕业的时候,我爸妈就去b省创业了。和他们住在一起之前,我是跟奶奶住的。奶奶特别宠我,到我很大了还给我喂饭吃。”
严烈吃饭其实挺乖的,除了不能吃辣,别的都不挑食。奶奶给他喂饭的时候也认认真真,端正坐在小板凳上张着嘴,从来不将饭菜弄得到处都是。
可是严父、严母看不惯他这种秉性,觉得他是骄纵。男孩子骄纵简直是种致命的缺点,于是强令他自己吃饭。
严烈跟他们赌气,有时候会故意不吃饭。
可是每次他都等不到父母的妥协,全是自己饿得不行了,主动爬到餐桌边吃冷掉的饭菜。就此慢慢戒掉了要人喂饭的习惯。
他不常跟父母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更鲜少在吃饭的过程中体会到家庭的温情。
后来跟方灼在一起,他久违地觉得亲近,开始畅想起书里各种有关于家庭的描述。譬如暖色的灯光、热腾腾的饭菜、无尽的包容,还有等待他的人。
可是实际来说,他并不能算是方灼的家人。
不能在天亮的第一时间跟她问好,入夜之后就要分道扬镳。
相处的热烈无法改变住所的冷清,最长久的交流只停留在手机的通讯软件。
方灼在一个他触不可及的地方,他要时不时确认一下,才能获得短暂的安心。
方灼静静听他述说。
有些画面并不连贯,因为严烈的记忆也不非常清楚了,想到一些就随意说一些。
这样的氛围,将他埋在深处很多快要被遗忘的委屈都翻了出来。现在已经不会觉得难过,可还是想要方灼的安慰。
好似方灼的安慰能穿过时空,让十几年前的严烈也学会释怀。
方灼问“那你喜欢玩偶吗”
严烈奇怪道“为什么这么问”
方灼沉吟着说“因为我喜欢。”
她没有玩偶,跟奶奶一起吃饭的时候总是相顾无声。
奶奶吃饭很快,收拾好碗筷直接离座,留下方灼,就会对各种东西自言自语。
乡下的墙上会贴旧报纸用来防潮,方灼曾在上面撕出各种裂缝,再用米饭糊住。
后来某一天,具体是几岁她已经记不清了,同村的人送了她一件旧衣服,毛衣正面缝了个扎辫子的小人。方灼特别喜欢,一直穿了很多年,莫名觉得有伴了。
初中的时候,方灼从同学那里听说了某家餐饮公司的营销方案,说服务员会给单独吃饭的人赠送一个大型玩偶。
大家都笑着说太尴尬,方灼却很有感触,甚至有点羡慕。那种羡慕她不能跟任何人分享。
方灼说“不过后来我不喜欢了。”
严烈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两人同时开口
“因为我接受孤独了。”
“因为你遇到我了”
方灼顿了顿,改口道“对,因为我遇到你了。”
严烈脸部的肌肉发紧,神色有些动容。他挪动到方灼旁边的位置,很温柔地吻了下去,左手环过她的肩膀,摩挲她的耳朵。
方灼喝了口汤,用力吞咽,几不可闻道“满脸油。”
“所以你可以留下来吗”严烈贴在她耳边轻声说话,开着令人难以拒绝的条件,“饭我可以做,衣服我可以洗,电器坏了我可以修,不会的事情我可以学。你不满意,我可以努力赚钱请小时工。我只想你陪着我就好。”
他说得很让人心动,用他低沉悦耳的嗓音说出口,每一句都带着诱惑力。
“我可以对你做任何妥协,但我希望我是你身边的人。”
他的声音暖洋洋的,方灼耳朵开始发热,还没有仔细思考清楚,含糊地“嗯”了一声。
严烈低笑出声,用力抱了她一会儿,在她脸上亲吻,然后松开手让她吃饭。
吃完晚饭,两人继续整理行李。
严烈这次搬得仓促,还有很多东西要买。餐具、尺寸合适的床单,以及各种。
方灼也回宿舍简单拿了两件衣服。
从超市购物回来之后,他们开始将东西装进橱柜,再登记好缺失的东西,第二天再去补足。
严烈把每个地方都空出了一半,说那是留给方灼侵占的痕迹,让她以后把东西搬进来。
“想买房子。”严烈越整理越难掩激动,豪情壮志地说,“我再攒点钱,可以在市中心买一套房子,然后你就跟我结婚”
方灼抬起头,声线没有起伏地说“累了早点睡,明天可以清醒一点。”
严烈并不介意她的奚落,整晚上都在傻笑。
方灼整理到其中一个箱子的时候,严烈连忙抬手按住,紧张地道“这个你不能看。”
方灼并没有非要看,将箱子还给他,看着他宝贝地塞进床底下。
等粗略地收拾好,已经接近深夜十一点了。
严烈的脚在几次搬运中不小心碰到了地,开始觉得没什么,闲下来才发现有点红肿发热。
肾上腺素的分泌让他对痛觉的感知有点失衡,他没放在心上,态度依旧狂妄。拿了条毛巾去浴室洗澡,方灼则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待。
忙活了一晚,方灼有点疲惫,半靠着扶手,大脑逐渐迷糊。
可能是严烈今天说的话戳中了方灼很久以前的弱点,她当时没表现出什么反应,可在半梦半醒的意识里,出现了些不合理的东西。
比如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缺乏安全感的人都会对房子有一种特别的渴求。方灼以前奢望过,强烈地想要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惜了解到房价后彻底放弃了。
那种梦太遥远,等她工作了才敢做。
年少轻狂的时期,方灼曾美好地计划过。单单有房子或许不够,她还贪心地想要拥有家人。
风带着通透的阳光,从落地窗里吹进来,紧紧地拥抱住他们。
美好得不真实。
严烈洗完澡出来,看见方灼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客厅的窗户还没关。
他赶紧去关紧玻璃窗,又回房间拿了条毯子,小心披在方灼身上,而后坐在地上,看着她的睡脸。
一片宁静中,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传来嗡嗡的噪音。
严烈吓了一跳,一边观察方灼的反应,一边拿过手机查看信息。
是夏岚发来的微信。
岚岚学弟啊,睡了吗实在对不起,如果没睡的话请回我一下。
君有烈名1
岚岚我明天回c省了。
君有烈名好。祝你一路顺风。
岚岚离开前我还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岚岚主要是我不问清楚,我很难受。
君有烈名害怕你讲。
岚岚我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难看吗
岚岚特么的,老娘不甘心。那狗男人对我说,我连哭起来的样子都像条土狗。
岚岚老娘当初也青春靓丽好吗他追在我后头喊小甜甜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是条土狗
岚岚所以真的很丑吗
严烈低头看着方灼的侧脸。
不知道她梦见了什么,眼角流出点湿润的泪水。
眉头紧紧皱着,好像有点难过,又好像很需要人保护。
严烈的指腹轻轻从她眼角揩过,触碰到她眼皮的时候,对方的睫毛颤了颤,呼吸有一瞬间地放沉。
严烈定着动作不敢再动。
他想起高三那一年,方灼在大扫除的时候晕了过去,周围一阵恐慌。他拨开人群,将方灼背到医务室。
黄昏的光线很柔和,暖意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分明是带着温度的。
可是方灼侧躺着,不住流眼泪。
严烈不知所措,怎么都擦不尽她脸上的眼泪。而清醒着的方灼,又不需要他的安慰。
怔神的几个瞬间,严烈隐约觉得指尖的液体有种灼心的疼,莫名体会到方灼深藏着的倔强。
严烈收回视线,给夏岚发送回复。
君有烈名不要在你不喜欢的人面前流眼泪。
君有烈名他不会为你伤心。
夏岚没有回复了。
严烈放下手机,将手按在方灼的手臂上,小心推了推,叫道“灼灼,亲爱的。醒醒。回房间睡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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